《榴花盛放的季节》 前言 研究报告提出的证据指向,许多千万亿年前的古文明,都在显示出特有的混乱特徵后彻底消失。 许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徵兆,清楚地说明︰文明,重新开始了好几次。 报告中,引用了「人类和自然力学」──透过歷史我们发现,兴盛和毁灭的过程实际上是週期性的循环。 科技的进步提高了资源使用的效率,高度发展的同时倾向彻底消耗资源和大规模破坏环境,世界遭受到伤害,进而走向毁灭,就像现在的文明发展一样。 尤塞勒星球上,大气污染严重到无法受人为消除,绿色植物也无力净化,污染的空气逐渐形成浊气,不知从何时起,没有人再看见过花开的样子,因为花芽不适应污染的环境,蝴蝶在花丛中翩舞的画面成为记忆中的美好。 初始,浊气仅影响生物体的健康,甚者导致死亡。 只是死亡,远没有后来的变化可怕。 如今,浊气呈现侵蚀性,任何受到侵蚀的物种都会渐渐被浊化,动物开始丧失理智,周身染上一层雾绿,他们狂乱地只想毁灭这个世界,植物在吸收浊气后製造出更具侵蚀性的浊气,久之,星球上出现大片的污浊区,那里聚集了无数的浊化生物及变异兽。 每个生物体对浊气都具有一定的抵抗力,它们高低不一,无论被侵蚀到何种程度,只要这些生物体没有彻底浊化,便能在空气足够清净的地方慢慢自行恢復,或是进入无尘空间加速净化。 为阻隔浊气,人类在城市外围种上大量植物,形成一圈圈的防护林,每座城市的中心矗立着能洁净空气的「净化塔」,和一栋栋能够转化浊气中有害物质的「珊瑚建筑」。 龟缩在防护林中的大大小小城市,成为尤塞勒星球少数的净土,但也因乾净的空气弥足珍贵,有人开始驱逐居住区里的动物,渐渐地,居住区里只剩下人类。世界剥夺了人类的生存资源,人类再透过权充支配者或征服者身份,剥夺动物的生存权利,亦排除动物在其生存空间的使用权利…… 居住区成为人类仅剩的堡垒,但是,无论是「净化塔」、「珊瑚建筑」或是其他建设和研究,都需要资源维持,这时候,人类不得不走出居住区,前往星球各个角落搜集资源。 所幸,上天关了一扇门,必然打开另一扇窗。人类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生变异,在浊化区形成三十馀年后,星球各处的人类居住区陆续传出有人出现异能,能力各有不同,罗括万象,出现的原因没有根据可循。此后,以异能者为主的佣兵团如雨后春笋般的成立,他们进入浊化区搜集资源,与浊化生物对战,依靠的不再只是武器,也不再处于绝对的弱势。 如果说,异能者的出现开啟了尤塞勒星球的新纪元,那么,质解师的崭露,便从此翻开了跨时代的篇章。 质解师的存在有效的降低资源的消耗,他们能够将废弃物质解反推回原始材料,使之再次被利用,稍微减缓了搜集资源的迫切性,同时让人们不再担心超支的星球何时将迎来资源耗尽的那一天。 质解师也是人类顺应这个环境而產生的一种变异,只是它的变异不像异能者可自身觉醒,它需要经过特殊针剂才能激发。 这种针剂由风色大陆的图格政府所研发出来,被命名为「希美」,寓意着世界充满希望和美丽。 不同于异能者百分之一的高变异率,质解变异的机率约只有四百万分之一。它需要先透过观察人类在生活上的表现,长时间对某样物质具有独特的亲切性,便可向政府提出辅助激发申请,经过各种仪器检测,确认申请人与某些物质之间的波动密切,才符合希美的注射资格,但是,无论是否成功激发质解变异,希美接种者都需要缴付一笔金额三百万巴索的疫苗费用。 成功激发变异者还好一点,因为质解师直接受僱于政府,薪水的算法是基本底薪加奖金,奖金的多寡取决于当月质解的资源数量与品质,政府拟有一套详细的换算公式,疫苗费用会以分期的方式从债务人的每月薪资扣除一定的金额,直到债务还清;失败的希美接种者就糟了些,风色大陆普通人薪资约只有三千巴索,以星球人平均寿命两百岁来说,即便不吃不喝也要花八十多年、将近半辈子的时间才还的清这笔巨额债务。 哪怕失败的结果听起来如此骇人,申请希美接种的人们仍然像一波波的海浪,前扑后继,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因为只要成功,前方便是光明美好的未来。 1 天空像是蒙上一层纱,太阳彷彿夜里的街灯,从纱的后面透出特殊的朦胧和色温,照着变调的世界。 从象徵身份地位的咖啡厅出来,榴花愉悦地掂了掂手上有些重量的皮袋子。 她刚完成一桩陪聊的委託,委託人班犹和她一样都是质解师,两人算得上是同事,只是分在不同队。 班犹和其他陪聊的委託人不太一样。 一般陪聊的委託人,不外乎是想抒发心情,或是满嘴油腔滑调,而班犹说的是他去外地出任务时看到的景象,他甚至不需要榴花回应,自己断断续续地讲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实际上,班犹独白了一小时又二十分鐘,最后十分鐘,他提出一个请求,又或者可以说是另一项委託。 对榴花而言,钱最实在。所以,在班犹请她製造一个无伤大雅的假象,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一个小时半的陪聊,一百巴索,加上另外的委託,又是一百巴索,户头里转进了热腾腾的两百巴索,榴花好心情地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走向老旧的飞行器,准备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因为激发的属性过于微妙,榴花在异能处的处境有些尷尬,不同于其他质解师,她一个月仅有五百巴索的基本底薪,连每期该偿还「希美」注射费用的最低金额八百巴索都不够,另外还有父亲治病欠下的大笔的债务、家用费和父亲的医药费等,逼的她不得不追着钱跑。 在其他质解师忙着出任务赚抽成或接私活赚外快时,榴花除了干老本行在地下赌场打拳,还兼做副业,间暇时间就接一些陪聊陪吃陪玩的委託,以出租自己增加收入。 出租自己并没什么,在如今因浊化而失序的星球来说,只要能温饱,出卖肉体大有人在。 将异能大楼设为目的地,飞行器突突地飞起来,街道、建筑和行人都只剩下有些模糊的轮廓。 榴花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班犹委託她製造一个无伤大雅的假象,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和盛放关係匪浅的假象。 说来也巧,盛放是和她都是「鬼针草」的队员,只是,她上个月才成为质解师,又因为质解属性特殊不需要跟队伍一起出任务,仅仅在小队休息室里和他碰过几次面,对盛放这个人的瞭解有限。 在榴花单薄的印象中,盛放的顏值极高,就是看起来有些清冷,平时不太说话,总是拿着本书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在旁人的谈论里,他不但有着帅气的外貌更是个厉害的矿物系质解师。 她的思绪从盛放身上抽离,就看见前方出现被一片冠幅横展的遮天绿意,随着飞行器的前进,那抹像伞又像蘑菇的绿意越来越大,几个呼吸间,由远至近出现在她视野里的巨大树冠已然蔽天。 榴花透过玻璃往上望,那一簇簇繁枝茂叶组成的树冠层依然那般壮观,层层叠叠的对生绿叶,在轻风吹拂下如绿浪翻涌,不甚明亮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其中,反射出深浅不一的光影,如梦似幻。 这是图格的丹若神木,是这混浊世代里人民的信仰,它矗立在首都兹卡城中心,扎根在前国家教堂,它没有主干,两百多根粗细不一的分枝连接着地面向四周扩展,佔据了整座教堂的面积尚且不够,不断向周边延伸的树冠遮蔽了无数高楼或穿插其中。 丹若神木随着浊化世代的来临走进人们的视线里。浊化初始,所有植物或多或少都受到负面影响,有直接死亡,有蔫头耷脑地逐渐浊化,当然也有存活下来的,但它们就是很普通的植物,和丹若神木完全不一样。 丹若神木原本只是教堂庭院里的一棵丹若树,却在浊化的这一百七十年来,展现出异常蓬勃的生机,从原先六七米的高度,像搭飞船一样咻咻咻地不断往上窜,如今已高达五百三十馀米,还没有减缓的趋势。 因为丹若神木的缘故,兹卡城的空气品质始终是全尤塞勒星球最好的城镇,浊气对这里的影响不是很大。 榴花只是多看了那抹绿意几眼,飞行器已经抵达异能大楼外面,老旧的飞行器停在一片新型亮眼的飞行器之中,引来不少路人侧目,她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噠噠地走进异能大楼。 榴花逕直走向休间厅。质解师如果没出任务的时候,一般都会待在休间厅,那里有各种供人消遣的设备,也可以点一杯饮品,享受悠间的时光。 踏进休间厅,榴花四下环视,看到角落里的盛放,眼睛一亮,便跨步走了过去。 盛放的样貌极好,他有着一头带有捲度的蓬松鸦发,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英挺,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透着淡漠,眼尾很长,略微上挑,此刻垂眸看书的模样,硬是把三分的清冷带出八分的寒霜,削薄的唇轻抿着,配上一身深色衣着,整个人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 榴花嘴角扬着笑,在男人宽阔的肩头轻拍两下,「盛放。」 男人的视线从书上抽离,先瞥了眼肩上的手,復延着手向上对上她的眼,眸中的冷意把榴花冻了一下。 唔,这人果然跟看起来一样的冷,那双眼睛像夜空中的寒星一样。 榴花掀眉,笑瞇瞇地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事情耽误了一下。」 盛放拧起好看的眉,黑眸半瞇地看着她。 榴花巴巴地回视他,两人对看了一下,他终于开口:「你究竟──」 但他才说了三个字,后面未尽的话被榴花用手给抵在嘴里。 盛放的唇相当柔软,榴花好奇地多压了几下才松手,然后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记浅吻。 身后随之响起阵阵讶异的低呼声和议论声。 达到想要的效果,榴花弯了弯红唇,甜甜一笑,「别气了,嗯?」 「别气了,嗯?」盛放一字一句地说,语气轻柔,却满蕴危险。 「都跟你赔罪了,你还生气呀?要不,你先冷静一下,我晚点再找你。」榴花无辜地眨眨眼,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一溜烟跑走了。 再待下去恐怕要露馅啦! 为了这桩委託,她连吻都献上了,还把队友气得不轻,若这时候功亏一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说起来班犹也是奇怪,他喜欢的女生喜欢盛放,自己不努力一点追求对方,竟然想到要她製造自己和盛放在一起的假象,好让他喜欢的女生知难而退?! 榴花初听到这个委託时,整个人也是醉了,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都忍不住想吐槽班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2 榴花没想到会这么快又和盛放碰面。 离休间厅的事情发生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榴花就收到队上传来紧急会议的通知,已经离开异能大楼躲的远远的她当下脸都黑了,在原地打转了好几圈,地上都磨出一个坑,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赶。 快走到会议室的时候,一位女子绷着脸走过来叫住了她。 榴花微微扬眉,扯了扯嘴角,「晴嵐,有什么事吗?」 晴嵐跟她是小队里唯二的女性,质解类别为植物属性。 她蓄着一头梦幻浪漫的浅紫色大波浪长捲发,衬的巴掌大的脸蛋越发地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面是两条弯弯的眉毛,像那月牙儿,再搭配上琼鼻樱嘴,五官精緻地有如洋娃娃一般。身材虽然娇小,该有的其实都有,丰满上围、纤细蛮腰、加上穠纤合度的腿部线条,让榴花每次见了都心生感叹,这才是女人啊! 反观她自己,165公分的身高,体重42公斤,整个人瘦瘦高高的,就是根瘦竹竿,身材除了乾扁还是乾扁,至于长相,老爸总是说她不说话静静坐着的时候像朵娇柔的桔梗,挺具有欺骗性的,毕竟根摆在那嘛──这句话她不予置评,她觉得自己长相只能称得上周正,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有着一头五月石榴般的红色头发,她也因此得名。 老爸总爱逗她,说他和她母亲两个家族不是褐发就是棕发,怎么就生出她一个红头发的,许是小时候抱错了也不一定。 「喂!」 榴花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娇喝,把飘远的思绪拉回,定睛一看,晴嵐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意,正瞪着眼睛看着她。 「呦,这是怎么了?」她掏掏耳朵,嘴角牵起懒洋洋地笑。 「我在叫你呢!你发什么呆?」她语调微扬,鼓鼓的腮帮子胀成浅粉色,看起来粉粉嫩嫩的。 「干嘛?」榴花仗着身高比她多出十几公分,低头好笑地俯视对方。 虽然进队伍不久,跟队员们也都不熟,但印象中,晴嵐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充满名媛淑女的气质,却在眨眼间变成一隻河豚。 晴嵐吭哧了一下,才挤出一句:「你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吗?!」 特地把她叫住,就为了这个?简直没事找事。 榴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视线在宽敞的走道上来回扫了下,「原来是瘸驴嫌路窄呢。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个三好青年,礼让老残穷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让了一步,笑笑地比了个「请」的动作。 晴嵐噎了一下,磨了磨脚下的八吋金葱高跟鞋,倾身向前,用只有彼此可以听见的音量说︰「你离盛放哥远一点!」 榴花心里闪过一抹讶然。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晴嵐也拜倒在盛放的西装裤下,难怪突然充满了敌意,自己刚才对盛放做的事可不就是招惹到她了?不过也由此可见,在休间厅的那番演出是有成效的,关于她和盛放的蜚言流语已经渐渐传开,她得继续把戏做足才行,班犹说做的好还另外给奖金呢。 榴花往后拉开一臂的距离,斜倚着墙咯咯娇笑起来,「我跟你盛放哥那是你情我愿,有你什么事呀?这么有意见,怎么不去对你盛放哥说?叫他离我远一点唄。」 「你……」晴嵐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不要脸的回答,雪白额际上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张,「你」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不要脸」! 不要脸吗?榴花歪歪头,随即笑了起来,「不要脸就不要脸吧。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进去了。」 晴嵐却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小脸也不板着了,神色带着点娇羞地看着她身后──榴花身体一顿,转过头,就看见盛放站在后面的转角处。 彷彿看到一堆会移动的钱,榴花忍不住嘿嘿两声,她眉开眼笑地向他走去。 在离盛放还有两步距离时,他往后退了一步,榴花动作比他更快,眨眼间窜过去一把勾住他的臂弯。 盛放冷着脸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榴花不放就是不放,两人暗地里较劲了数个回合。 「盛放,你来了啊。」她仰头对着他,一脸幸福的甜笑。 此刻的盛放脸上没什么表情,上挑的凤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榴花,漠然的目光透着淡淡的厌恶,他转了转被攀住的手臂,试着挣脱她的牵制却无果。 像是没想到她的力气这般大,他眉头一皱,就在榴花以为他会开口喝斥时,他却松了劲,任由她为所欲为,这让她心底生出一丝兴味,红唇又弯了弯。 榴花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轻声地说:「不如,你就从了我吧?」 说完,笑瞇瞇地衝着一脸快可以冷死人的他眨眨眼,手指缠上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握住。 「放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榴花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却充耳不闻,玩弄着他的手指,没正经地调笑,「哎,你越是这样越是令我着迷呢。」 盛放冷冰冰地看着她,眼神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相当凌厉。 她全然不受影响,还在努力游说,「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他眼睛微微一瞇,讥誚地勾了勾唇弧,「等你能分清两情相悦和你情我愿的用法时,我再考虑。」 他果然听见刚才自己和晴嵐的对话了,只是,榴花歪歪头,「分不分得清,很重要?能当肉吃?」 盛放的太阳穴鼓了鼓,淡漠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她又接着问,「还是能当钱花?是个男人就乾脆点,点个头脖子还能断了不成?」 话声落下,就感觉手里握着大掌想抽离的力道,她加重力气,把他乾燥微凉的手牢牢握着,他抿着嘴又使力挣了挣,这次榴花松了手,在他怔愣间,又飞快地把他的大掌捞回手里握着,如此反覆两次后,或许是发现自己拿她没办法,他果断地再次放弃挣扎,冷着脸由她去了。 短短几分鐘的接触下来,榴花莫名地有些摸懂了盛放这个人。他虽然看起来冰冰冷冷难以靠近,可实际上就是隻纸糊的老虎,表相看着可怕而已,只要比他更强硬,他顶多就是冷着那张脸,难听话也不会说一句。 至于那些被她的怪力压制下来的反抗,榴花完全拋在脑后了。 盛放拧眉,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不行,素质太差,我不能接受。」 榴花上下打量着他,像扫瞄一般,「你整天端着个死人脸,我都没嫌你了,你好意思嫌我?将就着凑和吧你。」 盛放身体微微一顿,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不要脸的回答,细长的凤眼瞠的有些圆,看起来有些愕然。 「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彷彿看到白花花的巴索朝自己飞来,榴花喜滋滋地笑咧了嘴,拍了拍他的后背,一时忘记控制力道,差点把盛放拍到背过气去,直拿眼刀射她,趁着她松手的时候,越过她逕直往前走。 榴花连忙追上去,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从一脸不敢置信的晴嵐身边经过后,她又笑了笑,用只有两人听的见的音量说︰「你看,这么一来,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都会打退堂鼓,不会再偷偷在暗地里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是不是自在多了?」 他略微讥誚地扫了她一眼,彷彿在说,你这样我就自在了? 榴花只当没看到,往他身边又靠近了点,小手顺势勾住他的臂弯,紧紧攥着,心情极好地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蹦一跳地和一脸漠然的盛放进了会议室。 3 进入会议室,榴花才发现人都到齐了。 鬼针草编列有十人,平时分成两组轮流值勤,目前另一组人正在外地进行任务,眼下待在首都兹卡城里的,只剩下队长弘阔、盛放、晴嵐、她,还有灼骆。 灼骆的眼珠子此刻正黏在她和盛放勾在一起的手。 灼骆和盛放的关係不错,是植物系质解异能。他个性挺好的,总是一副笑脸,就是有个怪癖──屋子里的每个东西都被他擦的亮晶晶!他总是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搭黑西裤,一身执事扮相,平时抹布绝不离手,黑马甲里掛满装着处理各种脏污的药剂。 榴花朝他扬扬眉,正要开口打招呼,冷不丁地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抓着盛放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转身一看,只见晴嵐正抿着嘴瞪着她看。 榴花笑了,「下次用点力气啊,不然我还以为被蚊子咬了一口。」 晴嵐咬唇,「我拍你只是想要你借过,谁晓得你全身没几两肉,轻轻一推就要飞出去了。」 「还真是谢谢你夸我瘦喔。」榴花皮笑肉不笑地说,若不是她现在手里勾着男人不想放,肯定把这女人的脸按在墙上摩擦。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不然你想怎么样?」晴嵐似乎不堪被讽刺,音量有些大起来。 榴花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咂咂嘴,「你别这样啊,你这副嘴脸好难看,有违你平时美美的样子。」 晴嵐大约气坏了,愤愤地跺了跺跟鞋,丝毫不怕把鞋根跺断。 她不再说话,榴花也不理她,转而朝盛放甜甜一笑,「刚才真是谢谢你拉住我。」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确定是我拉住你,不是你拉住我?」 她睞了他一眼,半点羞耻心都没有地说:「肯定是你拉住我。」 一旁,灼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你们先过来坐着吧,听队长有什么事要宣佈。」 鬼针草的队长弘阔原先是个植树工,整个人黑黑壮壮的,站出去都没人相信他是个矿物系质解师。 他有着一张国字脸,眼睛不特别大,倒是睫毛特别捲翘,笑起来总是露出一口白牙,每天都穿着白色竹纱上衣,扣腰带的及膝短裤,趿拉着一双黑色短筒雨鞋,脖子上掛着条汗巾,一身农人扮相,是个特别朴实可亲的人。 弘阔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榴花,现在你怎么拉着盛放我不管,出任务的时候你若还不松手,你们小俩口就得等着喝西北风了,知道不?」 正跟着盛放坐下的榴花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弘阔,「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榴花这下可没心思管小俩口不小俩口,她什么时候也要跟着出任务了? 「今天处长批的指示,让你以后也跟着出任务,你别苦恼,长官知道你的特别之处,并没有要求你什么,只是让你一起集体行动而已。」弘阔宽慰地说。 榴花瞇着眼睛在心里骂娘。 她其实是一个废物的动物系质解师。 在她成为质解师之前,整个尤塞勒星球都以为质解师一共就分为矿物系、植物系和液体系三种属性,其中以矿物系和植物系居多,液体系前后出现不超过五人。自星历2937年出现第一位质解师至今刚好满一百七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动物系质解师。 动物质解师能干麻?把烤焦的肉质解回还没烤焦之前?还是把切坏的肉质解回完好的时候?价值三百万巴索的希美针剂却激发出这么智障的质解属性,榴花当时都笑尿了。 正是为这样,处长一开始就直白地说过,她不用出任务,什么事也不用做,就在质解部里掛个名,一个月给她五百巴索的基本底薪,因此她才有时间接接委託、打打拳,不料才过没一个月就变卦,果然是秃子的嘴,骗人的鬼。 榴花半点也不关心处长为什么会突然要她跟着出任务,她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队长,长官要我跟着出任务,给不给我涨薪啊?」 如果还只是五百巴索,她就要去抗议。 弘阔还没说话,坐在对座的晴嵐像是很看不上她这副德性,「瞧你那点出息!」 「是啊,我就这么点出息。」她无赖地摊手,一脸你能把我怎样,把晴嵐气得扶着桌面喘大气,才又转过头,双眼充满希冀地盯着弘阔,「队长?」 弘阔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眨巴着一双不大的眼睛,和榴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提有多傻了。 「队长,你倒是说话啊。」榴花心里那个急啊,她这人很随便,但是一遇上钱的事就随便不了。 弘阔吶吶地说︰「处长交代酬劳这事得私下跟你说!」 「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晴嵐像是逮着什么小辫子,皱着柳眉有些不快地问。 「对啊,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难不成是因为给太少怕说出来丢脸?」榴花抠着下巴沉吟,依政府那点鸡肠小肚,这可能性挺高的。 弘阔可能是被逼急了,索性闭起眼睛把话往外扔︰「处长说,你去一趟有一百巴索的酬劳!」 「一百巴索?!」榴花和晴嵐异口同声道。 弘阔紧张地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小声点啊,我的姑奶奶们。」 「也太少了吧?」晴嵐精緻的脸上写满嫌弃。 也难怪她会嫌弃,据榴花所知,一般质解师出一趟任务少说也有几千巴索的分成。 「我不干。」榴花嗤笑一声,「一趟任务少说也要两三天的时间,还不算上往返的路程,一百巴索是在打发乞丐呢?躺着赚都不止这些。」 说完,还对着坐在一旁的盛放扬了扬下巴,「是吧?」 盛放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说话真难听。」晴嵐柳眉轻拢。 「我说话从来没好听过,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听?」榴花细眉微挑,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反唇,见晴嵐闭嘴了才看向弘阔,「队长,这事我自己去找铁突那老油条谈,你还有什么事要宣佈,赶紧说一说。」 「今天葡勒城那边传来消息,在郊外一处地底下发现一批废弃金属,其中有珊瑚建筑最短缺的鈦金属,上面发佈紧急任务,让我们明天就出发。葡勒城属于d级城市,你们一定要多准备一些净化药水和滤净面具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弘阔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滑过,语气相当严肃。 浊化开始的第十三年,星球联盟将浊化区分为五类等级,依据浊气浓度、浊化物种与数量和浊化率等,危险程度从a级到d级、最终s级,越渐递增。 在经过两百多年的浊化,危险系数越高的区域越见落后与贫瘠,也时常有浊化生物攻击人的事件发生,这些地方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但想要申请入住更高一级的城市,必须不断累积贡献度,达到标准才能被获准迁移。 势态严峻,盛放、灼骆和晴嵐纷纷沉声应是,只有榴花趴在桌上画圈圈,净化药水和滤净面具的价格昂贵,如果铁突一定要她跟去,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除了钱,其他事情在她眼里都不是问题。 她倏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咬唇瞪着处长办公室的方向,「不行,我现在就去找铁突说清楚。」 临去前,还不忘表现亲暱地揉揉盛放的发顶,为了奖金,演技随时在线。 4 异能处分有异能部和质解部,处长铁突是整个异能处的最高领导者,榴花入职时的薪资和福利等条件就是跟他谈的。 铁突是个中年汉子,原先是部队的财务长,后来因为觉醒了异能就被调过来异能处,一路往上爬到处长的位子。铁突说起来也算是个军人,可是他的形象跟军人有很大的差距。他有着一颗光亮的秃头,仅有两侧及后脑有稀疏的头发,一张脸圆的像肉饼,眼睛像两条细线,却时时闪着精光,嘴巴上掛着两撇鬍子,体型像个葫芦,有着大大的啤酒肚,榴花觉得他低下头肯定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榴花大剌剌地闯进处长办公室,不料,除了铁突老油条,质解师第二小队的队长嫫姒也在里面,她进去时正好听见嫫姒的冷声警告「希望你不要打乱我的计划」,而铁突磨盘般的大圆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她正好撞见他们不是很愉快的一幕。 只不过一瞬间两人都收敛了表情,目光沉沉地看向擅自闯入的她。 铁突看见是她,两撇八字鬍抖了抖,不悦地说:「榴花,你还懂不懂礼貌?」 「不懂。」她吊儿郎当地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顿了顿接着补充:「对你也不需要懂。」 铁突气的鬍子都翘了起来,只是没等他开口,她又接着说:「铁老油条,当初说好了的,我不用跟队出任务,今天,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违反约定,也不拿当时的约定跟你争论。要我跟着出任务也不是不行,只是──」顿了顿,她鄙夷地扫了对方一眼,「一趟一百块这价码你都开的出来?!」 说完,就看见嫫姒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轻轻皱眉,估计是没听过这么低廉的薪资吧。 铁突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毫无顾忌,气急败坏地拍了桌面一下,又覷了嫫姒一眼,才鼻孔歙张地对着她喷气,「你怎么不说这都是多得的?」 「就算你今天磨破嘴皮我也不干,要不你去?一趟我再多贴一百块。」 铁突鼻孔朝天,「我堂堂一个处长,能看得上你那一百块?」 「你怎么不说这都是多得的?」她慢条斯理地把话还回去。 他气的八字鬍颤了颤,「少跟我扯皮,这是命令,我让你去你就得去,既然你看不上这一百块,乾脆我自己留着。」 「铁老油条,我是在你手底下没错,不过听从你的命令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你不用在这跟我摆架子。」她一派悠间地翘脚。 图格政府规定所有质解师都必须为国家效力,即便她是毫无用处的动物系质解师也一样,甚至,她的底薪比其他质解师还要低。 同样都是质解师,钱却领的比别人还要少,这一点榴花当然不同意,最后铁突说了,她只要掛名在异能处底下,啥事也不用干,每天就来异能大楼晃一晃,除了不能再找另一份正职工作之外,其他随她自由,她才接受这份月薪只有五百巴索的工作。 当初讲的好听,现在却又端着长官的架子说这是命令,见鬼的命令! 「什么工作范围不工作范围,我也没要你干活,不算违反约定,再说,你既然领了薪水,就该服从命令。」 「当时并没有说我必须跟着队伍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即使没干活也一样,你别忘了,我的时间和行动是自由的,你无权干涉。如果你要我跟其他质解师一样接受调度,请先付我跟他们相同的薪水。」 铁突拉高音量,「你一个没用的动物系质解师还想跟其他人领相同的钱?」 「嫌我没用就不要聘用我啊。」她摊了摊手,又没人拿刀子逼他。 「政府规定质解师必须帮国家做事。」 「你先依政府规定给我该得的薪水再说,我在外面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的薪资只有五百巴索。」她嘲弄地看着他,别以为她不知道,自己被苛扣下的薪资全进了这老油条的口袋里。 铁突气哼哼地和她大眼瞪小眼,嫫姒却似乎被五百巴索的月薪唬了一下,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铁突,「处长,一个月五百巴索连每个月的希美分期都不够付吧?而且,平心而论,跟着出一趟任务只给一百块确实太少了,我个人认为应该以天数计算,一天少说也要两百块才适当。」 或许是嫫姒的眼神太过坚定,又或许是她的语气不容忽视,榴花印象中向来油盐不进的铁突出乎意料地软化了态度,低头考虑起来,这让她有些讶异,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地这些都被她拋到脑后,因为铁突竟然同意了嫫姒的提议! 出任务一天给她两百巴索,月薪也调整成一千巴索,虽然还是比其他质解师少,最起码够她缴每个月的希美分期还有剩,榴花当下便喜滋滋地表示愿意服从跟队伍一起出任务的命令,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忘记净化药水和滤净面具的事。 一反先前刺头的模样,她搓着手掌,脸上涎着讨好的笑容,「关于出任务的相关配备,是不是也该由单位供应?」 铁突气的全身肥肉一颤一颤的,「你想得美!」 榴花收起笑脸,目光凌厉地射向他,「铁老头,你其实是想我死吧?」 「你别乱说!」 「要不然你怎么变着法儿的把我往死里逼呢?」 他一噎,或许是担心这样的话会传出去,他潦草地写了张字条,再从怀里掏出私人印章往上一盖,没好气地甩到她面前,「自己去库房领!」 她接住在空中飘摇的字条,一看,净化药水二十瓶、滤净面具五个,不错不错,要是铁老油条每次都这么好商量就好了。 「那我先走啦,你们继续吧。」榴花对着字条弹了弹,吹着口哨离开了处长办公室,直接去库房把净化药水和滤净面具领了。 净化药水,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净化浊气的药水。只要生物体没有彻底浊化,浊气就可以被净化,所以,在污浊区的时候,净化药水相当重要;而使用和珊瑚建筑相同材料製造而成、可以将浊气转化成无害物质的滤净面具,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伴。 只是净化药水和滤净面具都把持在政府手中,昂贵不说,还时常供不应求,异能者和质解师也只能在出任务时获得一定的配额。今天能从铁突手中抠出这些东西,她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榴花没有再回小队休息室,而是直接回住处。 一回到住处,她便发讯息给弘阔,告知她明天会跟大家一起行动,又确定了集合的时间地点,才甩开联络器,开始整理行李。 她将一些会用到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压缩后放进背包,和净化药水滤净面具放在一起,又反覆检查了两次确定没有遗漏,她才打开下午班犹给的皮袋子。 里面装满了泛着嫩淡白色光泽的晶石,像拍打在岸上的浪花,晶莹透亮。 榴花眉头高高挑起,这竟然是一袋子的神晶! 神晶可以补充恢復质解师在质解时所消耗的能量,可以说是质解师的大补丸,但这玩意儿一律由上面发放,外面是买不到的。 班犹本身也是质解师,为什么不将这些神晶留着自己用,反而送给她?他这么做的背后用意是什么? 就在榴花脑袋里塞满了问号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嫫姒是班犹的队长欸! 脑中浮现嫫姒那张精緻无暇的脸庞,接着,她的思绪整个跑偏了。 嫫姒犹如女神般不科学的美貌,还有一双蓝绿色的魅惑大眼,全身散发高贵又神祕的独特气质,是异能处公认的第一美女。班犹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嫫姒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要考虑拉盛放去嫫姒面前演几场戏,好提高奖金到手的机率? 怎样才算符合班犹发奖金的条件?难道要等到他和嫫姒在一起……榴花垂眸,视线落在露出神晶的皮袋上,有些怔忡,神晶这么贵重,班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自己,那么他特地提起的奖金会如何丰富惊人? 榴花转念一想,又觉得班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质解师,就算质解师再富有,将一袋子神晶随手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这一瞬间,榴花莫名地想起今天初闯进处长办公室时嫫姒说的那句话,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铁突突然改变主意强硬地要自己跟着出任务这件事,背后有没有班犹和嫫姒的手笔? 5 对于这些问题,榴花实在毫无头绪,思索了一下,一个问题也没想明白,转念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便暂时先把这些纷乱的事情丢到脑后。 她将神晶收好,进入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养着十数隻小动物,桌面上还放着一本记录各项数据的本子,看起来平凡无奇,却藏着榴花最大的秘密。 她表现在眾人面前的动物系质解师的能力,是将各项煮熟的肉品食物变回烹煮前的生肉状态。 实际上,她却可以将动物的生理状态年轻化,简单来说就是返老还童,只是她现在还没那么厉害,顶多只能将动物的生理状态恢復到一两年前,因为这并不像质解,所以她称这个过程为「回溯」。 她是因为一隻垂死的流浪狗才发现自己拥有回溯能力。 事情要从上个月的某一天讲起。那天,她刚从外面猎了一头变异兽准备打牙祭,在要进入防护林的哨站前,无意间瞥见一隻濒死的流浪狗,牠就瘫在那里,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无声等待牠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结束这从未被善待过的一生──这世上每天有太多的生命这样逝去,榴花看多了,心里如镜无漪,况且她向来没太多的同情心,更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是! 是的,但是,这隻流浪狗的眼神触动了她,因为从小到大,她在老爸发呆时也看过好几次这样的眼神,明明是无神的,却莫名地让人看着有些心酸酸的感觉。 于是,榴花脑门一热就将狗藏在布袋里偷偷带回家,她没给狗治病──自从居住区只剩人类后,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兽医这行业了。她只管给饭和水,想着至少让牠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温饱。 狗狗很亲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偶尔会坐到牠身边轻抚安慰,有一次,牠看起来相当痛苦,她一边想着牠终于要解脱了,一边又想着自己当时没有带牠去看病是不是做错了,在抚摸牠的时候,不自觉地使用了能力,旋即,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苦和眷恋之情,等到那不属于她的异样感受退去,她才发现原本已经被自己整理乾净的狗狗,又变回当时从路边捡回来的邋遢样,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么痛苦,整隻狗彷彿回到了几天前。 这样的变化让榴花又惊又疑,反覆回想刚才的经过,她又对着狗狗试了几次,直到狗狗的身体终于回溯到健康的状态,之后又偷摸着从防护林外围捡了各种受伤生病的动物回来练习,如此她终于掌握了这项能力的使用方法,同时,也确定了她会在回溯的过程中体会到目标该段期间的心理活动,就像先前莫名的痛苦和眷恋,便是源自于狗狗受病痛折磨的痛苦,还有对给牠温暖的她的眷恋,这种感知在越高等的生命体上感受的越清楚,这样的情形被她叫做「共情」。 榴花将从二手店淘来的十几个自动餵食器全补满了饲料和水,又蹲下陪狗狗玩了一下,才回房休息。 隔天,榴花在队伍出发前回了父母亲家里一趟,她把户头里所有的现金全买了老爸平时在吃的药送回去,一共十几天的份,自己这趟去葡勒城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几天才回来,老爸吃治内伤的药可不能断。 她给老爸送了药后,在老妈的叨唸下灰溜溜地跑了,同时在心底盘算着,再观察研究「回溯」一段时间,如果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话,就找个时间偷偷给久年内伤的老爸「回溯」一下。 等榴花到了集合地点时,那里已经一左一右地站着两拨人,右边是盛放灼骆他们,左边则是异能队的人,她这时候才恍然想起,昨天弘阔传来的讯息里好像有提到,他们这一次和异能队一起行动。 异能者的数量比质解师高了许多,所以异能部分有许多异能小队,这次跟榴花他们一起行动的,是代号飞鱼的第二小队。 榴花打了声招呼,便往盛放身边一杵,笑瞇瞇地与他冷冷看来的丹凤眼对上,专门对着他又一次打招呼,「嗨,昨晚睡的好吗?」 他的回答是,收回目光。 她耸了耸肩,逕自四下打量起来。又过了几分鐘,应该是所有人都到齐了,一名有身材矫健的棕发美女过来和弘阔交谈,榴花这才知道,这位有着性感厚唇的女子是飞鱼的队长优绿。 这一趟出行的人数不少,共出动了五台飞行器,因顾虑到质解师们的安全,榴花等人和五位异能者一起搭坐在第三台,飞鱼的队长优绿坐在第一台打头阵,副队长闻能坠在最后压阵。 听到这个安排时,榴花眼睛眨了眨。通常压阵的都是大boss,若优绿的安排没有违反常态,那么飞鱼战斗力最高的人就是闻能了。 于是,她多看了闻能几眼,确定把人记住了。她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中途有什么危险就要跑去躲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要安全回来拿到班犹说的奖金才行。 榴花心里的算盘打的达达响时,不料,身边却传来不屑地嗤笑声,「我们副队很帅没错,可是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对象还是我们队长那样一个大美人,你多看只是多伤心而已。」 榴花抬眉看了过去,对方是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瘦矮男子,一头乾燥的黄发,脸上长着雀斑,属于那种站在人群里让人认不出来的路人脸。 她将盛放一把拽到身边,抓着他想挣脱的手藏到两人身后,娇笑地睨着黄头发,「我男人这么帅,用不着垂涎其他男人,至于你这逮着机会搭訕我的傢伙是滚呢?还是滚呢?」 黄头发一脸恼怒,「我只是跟你说了两句话,哪里就搭訕你了!?」 她脸上也露出讶异,「说了两句话还而已?我不过多看你们副队几眼,你就说成那样了。」 黄头发一时间哑口无言来,吭哧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总之,我没有搭訕你,你少胡说八道!」 榴花似笑非笑地衝黄头发甩去一记眼刀,「既然你知道什么叫胡说八道,就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 「你什么态度!」黄头发火了,他用力朝着地上一挥,一片细刺密密的荆棘瞬间从榴花原本站着的地方破土而出。 榴花暗地里早已留心,在黄头发才抬起手时,便状似随意踩了两三步,眨眼间已经拉着盛放避开荆棘的范围。 阵阵的惊呼声和隆隆的破土声,最终和荆棘突刺的动作一起停了下来,空气中仍然尘土飞扬,在濛濛一片之中,榴花轻声一笑,笑声在一片沉静中异常清晰。 「我就这个态度,不然你想怎样?」她扬起下巴,挑衅意味相当浓厚。 只是黄头发没来的及再发作,就被一阵突来的劲风刮翻在地上,那道风像是专门针对他一样,专刮他一个人,离他不远处的榴花却只觉得一道轻风掠过。 「闹够没有?」不含情绪的纯粹问句来自一张性感的厚唇,是本来已经走向队伍前方的优绿。 她前一秒还隔了少说有上百公尺的距离,却不知在何时出现在黄头发身边。 优绿周身绕着微微的风旋,一头长发和裙襬在风中飘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黄头发爬坐了起来,不服气地指着榴花,「队长,是这个垃圾说话太难听,我才忍不住动手的。」 榴花挑眉,和顺着黄头发指的方向看过来的优绿对上视线,正要开口,弘阔已经踩着他的黑色短筒雨鞋达达地走过来挡在她身前,瓮声瓮气地说:「哎,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能颠倒是非?」 她把弘阔拉回来,「队长,你跟个辣鸡计较干嘛?」 说完,她一手拉着弘阔,一手拉着盛放,瀟洒地上了飞行器。 榴花一进入飞行器,刚才的不愉快瞬间被她拋到脑后,连带着拉着盛放和弘阔的手也松了。 这是她头一次搭政府配置的飞行器,里面精良的设备给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四处东摸西看,一时间停不下来。 飞行器很大,体积和一间平房差不多,十个人在里面活动并不太逼仄。内部分为三个小空间,一进来是个半圆形的驾驶舱,驾驶舱的最前方是有一排高大上的操纵介面,半空中亮着一片煢光萤萤的虚拟萤幕,馀下的空间用沙发隔出了客厅,另外还有厨房的部份;馀下的是两个休息室,面积为驾驶舱的一半,里面设有卧铺、沙发和卫浴。 这飞行器根本是出游必备! 榴花看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但她还不忘抽空对盛放说:「我就看一下,等看完了,我只专心看你。」 盛放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别闹情绪啊,我真的只看一下。」榴花笑瞇瞇地朝他的背影喊着。 男人顿了顿,半侧过身子冷冷丢下两个字:「闭嘴。」 榴花无所谓地回以一个耸肩。 6 这一天眨眼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因为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队伍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一整天就靠一颗能量胶囊满足身体所需的能量,厨房根本就是摆设。 光是没有进食这点就把榴花糟蹋的够呛。 用牙齿和舌头品尝各种食物的味道与口感,感受它们充斥在口腔里的芳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能量胶囊是什么鬼! 榴花基本上没吃过能量胶囊,结果倒好,这一跟着出任务就拿能量胶囊当饭吃。 第二天一早,在接过弘阔递过来的能量胶囊时,榴花忍不住再一次抱怨:「天天能量胶囊,感觉真是糟透了。」 入口的能量胶囊的口感……该怎么形容?首先,胶囊一接触到唾液里的细胞便会在瞬间溶解,别企图直接将胶囊吞下去。胶囊里边是一种浓稠的胶质液体,滑溜溜的,带着一股芳香却又迷幻的化学味道,就算嚥下去后立刻灌个三五公升的水也冲不掉它残留在口腔里的怪异感。 「那是因为能量胶囊最便利。」弘阔再一次好脾气地回答,顿了顿,他又安抚着:「再忍耐一下,队伍今晚会在坦宴城过夜,到时候就有食物可以吃了。」 榴花不满地「唔」了一声,重度嗜肉的她完全无法接受一整天就只吃一能量胶囊,即使满足了身体所需,但空落落的肚子会让她忍不住一直暴躁起来。 她皱着眉吞下能量胶囊,就要回休息室啃肉乾聊以慰藉,才跨出一步而已,黄头发又开始找麻烦,「这里谁欠你钱了?摆张臭脸给谁看?」 榴花停下脚步,冷冷地回过头,渗着寒意的目光锁定在黄头发挑衅意味浓厚的脸上,「也该庆幸我只是臭脸而已。」 黄头拍桌子站起来,脸上满是讥笑:「不然你能怎样?」 坐在黄头发对面的老母鸡队长弘阔也立刻站起来,只是,他只来得及说了个「你」,黄头发的脖子已经被榴花紧紧捏在手中。 突来的变化让弘阔原本还算强大的气势登时弱了下来,他微倾上身结巴地哄着榴花︰「榴榴榴榴花,快松手,有话好好说。」明显被她的行为吓到了。 原先在一旁看戏的几个异能者这下都坐不住了,一个个握着拳头围着榴花和黄头发,情势一触即发。 心情恶劣的榴花这时候哪听得下弘阔的话,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伴随着黄头发的哀号,他的颈椎发出渗人的喀啦声响。 她在黄头发耳边轻声问︰「你说,我能怎样?」 黄头发这时候仍然嘴硬,「你、你,你试试看啊!」 他的话很大程度地愉悦了榴花,「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种要求。」 一旁的晴嵐忍不住「噗嗤」一声。 榴花斜睨了她一眼,才无辜地对围着自己的四个异能者无说︰「你们都听见了,是他让我试试看的哦。」 语气相当无奈,动作却极为兇残。 她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掐着黄头发的脖子把人提离地面,另一隻手狠狠打在他的肚腹上,黄头发瞬间向后飞跌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气,似乎是被她的暴力吓到了。 黄头发的手动了动,却被榴花射去的眼刀钉住了动作,她脸上带着嘲弄,头也不回地走向休息室。 榴花一进到休息室,立刻从包里掏出肉乾往嘴里狂塞,都还没嚥下,弘阔几人也走了进来,正好撞见她狼吞虎咽、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弘阔清清喉咙,走近前,「榴花,下次有什么事我们用说的,别动手动脚行吗?」 榴花嚼巴嚼巴地把肉乾咽下去,又咕咚喝口水,才无辜地回答:「队长,你看我这么文明的一个人,像是会随便动手动脚的人吗?」 一旁的晴嵐见缝插针,「会!」 她只当没听见,继续扮无辜,「是他要求的,你们也都有听见。」 弘阔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换了个话题,「这一趟任务,大家都提高警觉一点。」 灼骆微蹙眉心,引着大家坐下后,一面拿抹布在身前的桌面上来回擦着,一面轻声问:「队长,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弘阔顿了顿,按了按眼窝,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就只是眼皮一直跳,加上今天一直没个消停,才这么一说。」 「队长你多心了,依我看,异能部本来就跟我们质解部不合,偏偏有个人又要跟他们硬碰硬,想消停都难。」晴嵐浅浅一笑。 榴花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别在我嘴他的时候笑啊,你的噗嗤一笑,仇恨拉的比我还高你知道不?」都要ot了。 晴嵐被堵的说不出话,索性站到角落自顾自地做起抬腿运动,一副不参与谈话了的模样。 「晴嵐,现在在飞行器上面,你站好吧,小心别摔倒了。」灼骆好笑地看了晴嵐一眼,才又继续原本的话题,「虽然岱普……」 灼骆顿了一下特地给榴花补充说明:「岱普就是今天跟你不愉快的那位木系异能者。」才又接着说:「虽然他原本就很敌视质解师,但从来不曾真的对哪一位质解师动过手,他今天用异能攻击榴花时,我真的有点愣住。」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晴嵐点头附和,或许是怕自己摔了,她改踩弓箭步拉筋,手还扶在墙上,「说起来,今天跟我们同一艘飞行器上另外四个异能者态度也很糟。」 「我还以为他们一直都是那副踩了狗屎的样子。」榴花说完,咬了一口肉乾,嚼嚼嚼,再咬一口肉乾,嚼嚼嚼,无意间抬头,她才发现坐在对面的盛放正盯着自己。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心想,他这么看着自己,不会也是想吃肉乾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顿时抱紧装肉乾的蛇皮袋。 见状,盛放冷笑:「吃东西还满嘴不离狗屎,你真厉害。」 「过奖过奖。」榴花大气不喘一下地朝他拱拱手。只要不是覬覦她的肉乾一切好说。 盛放估计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榴花勾起嘴角,「没看过貌美如花?」 他掀起一抹讥讽,淡淡地收回视线,「看过貌美如花,没看过你这种貌美如花。」 「那是你眼界太狭隘了。」榴花依旧笑瞇瞇地。 盛放冷冷地看着她。 弘阔咳了声,「总之,大家这一趟都警醒点,晚上在坦宴城落脚,最好不要单独乱逛。」 几个人纷纷点头。 傍晚,一行五艘飞行器终于快要赶到坦宴城,还有大概十分鐘路程的时候,弘阔带着队员出了休息室,岱普一见着榴花脸顿时拉下,眼神像要杀人一样盯着她。 对此,榴花只做不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当坦宴城高耸的城墙出现在前方时,飞行器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通讯器传出威严的女声,「全体警戒,坦宴城正受到变异兽侵袭,初步判断数量约有四千隻,外围的变异兽正在朝我方前进,约有三百隻,准备应战!」 话声落下,岱普几人立刻出了飞行器,弘阔正准备关上舱门,榴花一个箭步刷一下就窜了出去。 「榴花,回来。」弘阔低声叫唤,表情有些紧张。 榴花的回答是拔出筒靴里的匕首,朝他挥了挥,「队长,我去弄些肉,你快关上舱门。」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衝出去,越过岱普等异能者。 「找死!」岱普发现是她,讥笑一声。 榴花脚下踩了个回旋,挑眉戏謔:「你说你啊?」 岱普二话不说,左右手唰唰地各发出一条荆棘藤,一条直刺她的心脏,一条似乎想将她的双脚綑绑。 榴花微瞇起眼睛,弯身避开袭心的荆棘藤,手起刀落,匕首划破空气,俐落斩断进攻下盘的荆棘藤。 完好的那条荆棘藤陡地粗了一圈,藤上短刺寒光烁烁,疾如流星地抽向榴花,在空中唰地划出一道绿光。 榴花迎着荆棘藤衝了过去,在藤蔓要打上她的前一刻,借着惯性改以滑垒式拉近和岱普的距离。 荆棘藤如同毒蛇般回窜,榴花单手拍地借力跃起,在被藤蔓缠捲的前一刻,闪着峰芒的匕首已经架在岱普的脖子上。 岱普一凛,荆棘藤嗖地软塌在地上,不敢再有动作。 榴花没有就此罢手,将匕首往前推进一分,刀刃锋利,瞬间陷进肉里,在岱普的脖子上开出一道口子。 岱普吃痛嘶了一声,「别别别、别激动啊,大姐、不,美女,你冷静点啊,冷静。」 周围的异能者此刻也围上来。 「冷静?你刚想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冷静?」榴花笑着,眼中却佈满杀意,她加重手上的力道,鲜红的血液从匕首嵌着的口子汨汨流下。 彷彿感受到她的杀意,岱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锋刃撞了一下,黏腻的血流的更多了,他却像不知道痛一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啊美女,我只是看不惯质解师手无缚鸡之力,钱却领的比我们异能者多,没想到质解师里还有你这么厉害的高手,我对你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以后愿为你鞍前马后,不辞劳苦……你就放过我吧……」 榴花没想到他这么撂的开面子,嗤了一声,「我现在放过你,等着让你从背后捅我一刀?」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岱普忙不迭地摆手,一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模样。 她扫了周围的异能者,「这些人呢?不会有人要替你报仇?」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说,同时对那些人挥手做驱逐的动作,「我跟这位美女没什么事,你们先去支援前方吧。」 前方这时候已经和变异兽短兵相接,那些异能者只迟疑一下,便急忙忙地赶去增援。 看着涎着脸的岱普,榴花忍不住挑眉问:「听说你们以前就算对质解师有敌意,但也不曾有过攻击行为,怎么这一次就对我动手了呢?」 岱普嘴唇翕合,欲言又止,隔了许久才摸着鼻子说:「我一开始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把你当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动物系质解师,不满你……跟来当拖油瓶。」 榴花翻了个白眼,因为心里惦记着变异兽肉,二话不说就把人丢回飞行器,转身往前方疾奔过去。 7 当生物体受到浊气侵袭后,除了变成浊化生物之外,也可能產生身体上的变异,这即是变异兽的由来。 变异兽很大程度地不受浊气影响,牠们可以自由在浊化区里活动,但牠们更偏爱较不受浊气污染的人类居住地,时常会集结起来攻城。 就像现在。 最前方,优绿等人已经和变异兽缠斗在一块。由于异能者少,变异兽多,一些火系异能者放出火墙,将多数变异兽围困住,馀下的异能者,两三人合力围攻一隻变异兽,仍显得左支右絀。 这些人打五下只有一下使用异能,榴花看了眼就知道他们在保留实力,只是处处挨打,还保留个屁实力? 她轻轻哼了声,脚下一跃,跳到一头没被困住的变异兽肩上。 这是一头变异的星背棕熊,身形比一般的棕熊高出一倍,眼看着有一层楼那么高,牠浑身坚硬的毛发已经钢化,还好尚未进化成钢刺,榴花这下只是觉得屁股生疼而已。 牠甩了甩身子,发现并没有把黏在身上的螻蚁给甩掉,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咆哮,尖啸声撕破空气。 星背棕熊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往后一摔,砰然巨响,挟带起滚滚黄沙,阻扰了一定的视线。 榴花单手紧握住星背棕熊臂上的钢硬毛发,双脚一蹬,赶在被压扁前盪到星背棕熊的上臂。 星背棕熊知道她没被压住,牠张大了嘴巴,一阵怒吼,呼出的气浪肉眼可见,口中传出的腥臭令人作呕,牠挥动另一隻巨臂朝她抓去。 利爪破空声尖锐响亮,榴花迅速沿着熊臂向上攀爬,千钧一发之际,她听见闷闷的撞击声,同时脚底下涌起一阵风浪。 堪堪避过了一击,又是是一张挟着腥风的血盆大口迎面而来,那排锋利的獠牙看起来格外残暴。 榴花看准了星背棕熊的嘴边肉,奋力扑过去。 这一瞬间,「啊!」「天呀!」等惊呼声此起彼落,显然那些异能者都关注着这边的缠斗。 榴花与一陀恶臭的口水擦过,牠嘴边的毛油腻脏污,她滑了一下才险险揪住一把,大半个身子在大张的熊嘴里晃了一回。 噁心的酸臭味快把榴花给薰吐了,她飞快地爬到棕熊头顶,俐落地将匕首刺了进去,又在脑袋里搅了搅,才翻身跳下星背棕熊。 星背棕熊发出痛苦的哀号,几乎震破人的耳膜,起初还在地上打滚吼叫,渐渐声息低落下去,再没有动静。 她随手捡了个石头丢过去,见星背棕熊没有反应,才举起匕首慢慢靠近前,正准备肢解猎物,就听见优绿喊着:「注意异能输出!」 抬眼看去,只见有些异能者的进攻变的大开大闔,异能攻击一发接着一发,像是有用不完的异能。 榴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握着匕首的手几经运转和回旋,不多时就将星背棕熊分解成肉块,装到从背包里摸出的特大保鲜袋,除去她不爱吃的部位,一头星背棕熊装了十几袋。 这些肉製成肉乾,够吃一阵子了,于是,她收起匕首,联络弘阔把飞行器开过来载肉,才慢条斯理拿洁净纸巾擦掉身上的脏污。 在要踏上飞行器时,一道气极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榴花收回脚,定定地看向声音来源,一个光头壮汉丢下战斗,气冲冲地走来,「我们在这拼死拼活,你有能力战斗却转头就走,这样算什么?!」 「战斗是异能者的工作,你领钱却要我做白工,你傻,我跟你傻?」她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 光头壮汉被堵的说不出话,好一下才挤出反驳的话︰「话不能这样说,你有能力却不跟我们合作,万一我们怎么样了,你又能好过到哪去?」 「万一的事就等万一再说了。」榴花摊了摊手,说完转身就进入飞行器。 「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竟然可以跟变异兽搏斗,我们都白担心了。」弘阔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说不上好不好,就是混口饭吃而已。」从小跟着老爸打拳,为的不就是混口饭吗?榴花微侧过头自嘲一笑,正巧对上盛放探究的目光。 她先是一怔,随即笑开,戏謔地对他眨眨眼,结果,他直接转开脸。 「这样啊……如果我们质解师都能跟你一样,或许跟异能者的关係就不会这么僵了。」弘阔大概也听出她的意思,转而感慨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榴花和盛放的眉眼官司。 「队长,质解师本来就不以战斗为主,是异能部的人想偏了,现在怎么连你也有这种想法?」灼骆轻轻一叹,温和的目光里透出些许无奈。 「还不是那些异能者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晴嵐皱了皱鼻子,微微撇嘴。 「晴嵐,怎么你也……」灼骆失语。 「如今这世代,实力才是硬道理。」正在将保鲜袋归置在一起的榴花忍不住吐槽。 飞行器里顿时陷入沉默,只剩保鲜袋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一下,晴嵐踢了踢地面,扭扭捏捏地问︰「欸你说,如果我现在开始学功夫,能不能跟你一样啊?」 榴花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故意默不作声。 晴嵐一把夺下她手上的保鲜袋,委屈巴巴地说︰「榴花,我在跟你说话呢!」 榴花一脸恍然,「原来你是在跟我说话啊,我还在想欸是谁呢。」 晴嵐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脸蛋憋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踩着高跟鞋在地上恨恨地磨了磨,最终,抿嘴帮着把所有保鲜袋都集中在一起,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扶着腰一边喘气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榴花。 「你看我干嘛?」榴花有些无语。 「我现在开始学功夫,能跟你一样厉害吗?」晴嵐这回少了先前那股扭捏劲,飞快地又问了一遍,可以看出她真的很想变强。 榴花毫不客气地泼她一桶冷水,「不能。」 如果功夫那么好练,每个人都厉害坏了,还能让异能者上天? 「虽然没有办法练到我这种程度,但是只要你持之以恆,变厉害是一定的。」看她沮丧的样子,榴花难得说了回软话。 「真的?」晴嵐眼睛一亮。 榴花撇嘴,拒绝回答废话。 「那你可以教我吗?」语气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也不是不行……」榴花拉长尾音。 听出话外之音,晴嵐立刻表示:「嗯?你想怎样都可以!」 见她如此识趣,榴花开始提条件,「我要收学费,还有,不许跟我抢男人,唔,先这样吧,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补充。」 一切有可能使奖金飞走的因素都必须排除,她必须让所有人以为盛放和自己在一起,晴嵐要是总在一旁上跳下窜,那能看吗?所以,她趁机要晴嵐保证不会再在她和盛放之间捣乱。 「学费没有问题,只是男人……」晴嵐悄悄瞄了盛放一眼,显得相当犹豫。 榴花危险地瞇眼,她觉得她的奖金岌岌可危。 还好,晴嵐最终点头答应了,「好吧。」 「明智的选择,男人没了再找就有,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避免晴嵐突然反悔,榴花又是夸奖又是安慰了一通。 至于一旁脸黑的不能再黑的某棵树,她只当作没看见,纸扎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对了,学费怎么算?」 「这就要看你的表示了。」讲到点子上,榴花柳眉微掀,准备开始一场心理战。 「谈钱太俗气,不如拿神晶作为学费,就我每个月配额的四成,可以吗?」晴嵐眨眨她好看的大眼。 榴花顿时噎了,俗气哪里不好?她这个人就爱俗气些。 不过她转念一想,到时再把神晶拿去卖也是一样,于是,拒绝的话到喉咙又嚥了下去,点头答应了,四成够多了,完全不用讲价。 「队长,灼骆,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学?」基于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她索性主动询问一旁已经一脸懵逼的小伙伴。 两人毫不思索地同意,并说好学费和晴嵐一样。 8 榴花的行动力很强,既决定要教大家武术,就不会白白浪费时间,趁着前方的战斗还在持续,她让大家先从蹲马步开始。 出乎意料的,晴嵐竟然是马步蹲的最稳的,其次是灼骆,垫底的是榴花原先最看好的弘阔,而盛放,正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看书,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为什么要蹲马步?你怎么不教我们拳法?」晴嵐皱着好看的眉毛,表情有些不悦。 「我说什么你做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正在用肉乾磨牙的榴花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连多馀的眼神都没给她。 「好歹我也有缴学费,你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她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般。 「端正点?没问题。」榴花把手上的肉乾一口塞进嘴里,走了过去,「再蹲低一点,腰挺直点,脚再站开一些。」 「榴花!」晴嵐皱眉地站直身子,「我要学功夫,能够攻击、防卫的功夫!你这马步跟我那些塑形动作有什么两样?」 榴花扬眉,难怪她马步扎的这么稳,原来是有根基的。不过,这并不代表可以免去这项基本功,「蹲好。」 「除非你给我合理的解释。」她顽强的昂起下巴。 「盖房子还得打地基呢,你若是没有扎实的基础,就算我教你几百种招式,那也只是花拳绣腿,一照面就让人掀了,你还想应什么敌?」榴花嘲謔地看着她。 晴嵐默了,乖乖地继续蹲马步。 过了半小时,三人的腿抖得如风中落叶般,榴花才让他们停下来,休息过后,她开始传授五种基本步型。 她做了一次五种步型的完整示范,又帮几人的动作做了调整,等到他们的姿势都标准了,才慢条斯理地说︰「步型在武术里相当重要,弓、马、僕、虚、歇,这几种步型在后面的套路学习里很常用到,你们要尽早练熟,今天就到这吧。」 前方的战斗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平息,等到队伍进到坦宴城安顿好,已经是晚上八点。 晚餐是城主招待的,或许是感激他们帮忙消灭变异兽,餐桌上的菜色极其丰盛,还特别强调,所有食物都是新鲜现做的,这让榴花相当兴奋。 现在的人为求方便和营养均衡,三餐都用一颗能量胶囊解决,很少人开火,同时也导致现在懂得烹飪的人相当稀少,很少有机会可以吃到新鲜现做的食物。 榴花在看到一桌子的食物,开心地扑了过去,直接无视灼骆拿出药剂准备清洁餐具的动作,忙碌地啃着席面上的各种肉食,连晴嵐的鄙视都直接无视。 桌面上的菜是十人份的,但是只坐了质解小队五个人,这让榴花敞开了肚皮,直到觉得七八分饱了,才放慢速度。 「你是猪转世的吧,吃这么多?」晴嵐一脸的不可取。 榴花食量本来就大,这种嘲讽的话从小听到大,更难听的都有,根本不在意晴嵐这星星般的炮火,反而衝她甜甜一笑,「你还向猪拜师了呢。」 晴嵐气得差点倒仰,灼骆连忙缓颊,微笑地换了个话题︰「榴花,我其实对动物系挺好奇的,现在桌面上这么多肉,你方便露两手给大家瞧瞧吗?」 榴花偏头想了想,伸出食指点着碗里一块烤肘子肉,意随心动,指尖开始微微发热,这是她在质解时会出现的状况。 肘子肉在眾人的注视下,从略焦的外表变成一片金黄,渐渐地又变成带着些血丝的样子。 榴花在这时候收手,然后把微生的肘子肉丢进嘴里。 「榴花!」晴嵐惊恐的瞪大眼睛。 「那肉没有熟……」灼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快吐出来……」弘阔脸上佈满担忧。 「你──」盛放难得地也出了声,不过只「你」了一个字就顿住。 榴花充耳不闻,嚼巴几下就把带着血味的肉嚥下去。 随着她发出吞嚥的「咕嘟」声,几人瞬间定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会肚子痛。」晴嵐神情木木地说。 她摆摆手,又挟了一筷子肉塞到嘴里压血腥味,没嘴回话,几人见状也就没再多说 就在这一桌几人各自埋头吃饭的时候,榴花耳朵动了动,抬头就看到优绿带着一行异能者过来,恰巧对上她眼底的狠戾,不过下一秒她又是早上那副淡然模样,彷彿先前看到的只是错觉。 榴花垂眼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究竟发生什么事,让她的态度变化如此大?难道是自己打了岱普,让她觉得没脸? 就在她思绪飞转间,优绿等人已经来到桌边,「弘阔队长,打扰了。」 弘阔等人纷纷放下碗筷,他站起来才要寒暄,不得不跟着大家一起停下的榴花忍不住撇嘴,「知道打扰了还过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大家都能听见。 「你!」异能者怒不可遏,纷纷围上前,空气里充满浮躁。 优绿淡淡地抬手,只一瞬间,异能者们立刻静下来。 她定定地看向榴花,性感的厚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线,「榴花。」 榴花眉眼弯弯地与她对视,彷彿刚才那么不客气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只有依旧靠着椅背的懒散,显示出彼此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的和谐。 「我听岱普说了下午的事,特地为他的鲁莽过来向你表达歉意,这五万巴索是给你的赔偿,希望你能收下。」说话间,优绿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走到榴花身边,亲自递给她。 榴花还处于厚厚一叠钞片带来的视觉震撼,就听见一道好听的男嗓犹豫地说:「优绿,不是说好用──」 后面没说完的话被优绿看过去的一个眼神中断了。 这一幕,被优绿身侧的榴花看的一清二楚。 说好什么?榴花还在思考,优绿又一次把钞票递过来。 「优绿队长实在太客气了。」她笑着收了下来,嘴上说着客套话,实则起了警戒心。 优绿又跟弘阔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彷彿她真的只是过来道歉一样。 经过这个插曲,榴花接下来吃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 直到宴席尾声,她在晴嵐快瞪凸了眼的注视下,将桌面上馀下的肉食全部打包,准备拿回去当宵夜。 「你太夸张了。」晴嵐不敢置信地摇头。 「节俭是一种美德,榴花这样挺好的。」弘阔高度讚赏她这个举动。 榴花一听,笑的合不拢嘴,还不忘朝盛放扔了个眼神,「听见没?像我这种节俭的人你还可得好好珍惜。」 回答她的,是冷冷的一瞥,这让榴花在心底叹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心心念念的奖金不知道能不能到手。 9 离开餐厅后,榴花先把打包的食物拿回房间放,接着去城里租了个小型飞行器,将今天收获的熊肉载到城内一间自助食物乾燥店,开始製作肉乾。 店内除了食物乾燥机之外,还设置有切菜机、切肉机和急速冷冻机等,她先将肉块急速冷冻,再将冻成冰垛子般的肉块放进切肉机里切成不同厚度的肉片,花了大约半小时才将十一个保鲜袋的肉全切好。 接着,再将肉片整齐排放在食物乾燥机里,设定好温度,最后投入足够机器运转满烘製时间的硬币并设置好指纹密码,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榴花刚把桌面清理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在门边停了下来。 她侧过脸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脸有些圆的年轻男孩,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奶茶色的头发和微微上翘的嘴唇,给人一种和煦的舒服感。 她看他,他也用他那双鹿眼般黑亮的圆眸看着她,没有半点这个时间点还有人在这里的意外之色,就像是,专程来找她一样。 事实证明,榴花没有猜错。 「榴花。」他嘴角上扬,腮帮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她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酒窝男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的红头发真漂亮。」 他真诚地夸奖着,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 榴花可以感觉出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讚美。表情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一丝作偽,同时她也到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恶意,反而有些激动。 但这并不足以使她放下警戒,她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酒窝男孩忽然噗嗤笑出声,随即一脸羞赧地抓着后脑,「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叫你放轻松,想跟你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又想到坏人好像也都是这么骗人的,一时没忍住笑出来,请勿见怪。」 榴花向来没什么耐心听人嘮叨,不想他再继续自言自语下去,直接开门见山,「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只是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榴花额际紧了紧,这人是吃饱了撑着吧? 「看完了吗?」她勾起嘴角,笑靨如花。 「看完了。」 「看一眼一百,从刚才到现在你至少看超过十眼,收你一千就好,多的就当我白给你看了,感谢照顾。」她说着,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等着收钱。 酒窝男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的前仰后跌,眼角还闪着泪光。 他笑了一下,看榴花依旧伸着手,便吭哧吭哧地忍住笑,掏出一个鸟蛋大的东西扔过了去。 那东西在半空中划出一抹光亮,样子有些熟悉。 榴花抄起旁边的保鲜袋,两隻手各拉着一角,轻而易举地将东西给兜住。 她定睛一看,躺在保鲜袋上面的是一颗鸽子蛋大的晶石,在灯照下闪烁着光芒,如雪花般的透亮。 ……竟然是神晶。 「你是谁?」她半瞇起眼,普通人不可能会有神晶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笑咧了嘴,露出一排洁白光亮的牙齿,「我是琥珀小队的成员,鲤稚。很高兴认识你。」 榴花有些恍然,好奇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哦,上个月在拉波城被浊化生物攻击三次的那群倒楣鬼?」 这件事当时在异能处传的沸沸扬扬,明明只是城外不远处的废弃游乐园进行任务,那里虽然没有净化塔和珊瑚建筑,但是还在防护林的保护圈内,一般浊化生物不会穿过防护林的,可是偏偏琥珀二队就遇上了,还生生遇上三次。 「倒楣鬼?」鲤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你今天在坦宴城里?」 「在的啊。」 「嘖嘖,说你是倒楣鬼你还不乐意。」连变异兽都招来了。 「真是个讨厌的傢伙……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反正我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也省得在那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费心思。」鲤稚低低地笑了,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的音量压的很低,断断续续的,榴花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还是听见了「义务」、「眼皮子底下」等词汇。 榴花最不耐烦故弄玄虚吊人胃口这套,她翻了个白眼,「别一个大男人说话像个小娘们行吗?」 「你一个小姑娘可以别跟个糙老爷们似的行吗?」 「我这是直率奔放,你懂个啥?」 鲤稚张了张嘴,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最后索性闭上嘴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所以,他到底是过来干嘛的?」榴花拿着摺好的保鲜袋往外走,只想了一下就把鲤稚拋到脑后。 晚上十点多,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商店已经放下铁门,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汪汪的狗叫声,或一阵突突的飞行器的飞行声,回盪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整座城更加地冷清。 榴花拐了个弯,眼尾就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飞快地闪过街道跑进了一旁小巷。 她歪了歪头,才想起那个身影似乎是飞鱼的一个异能者,总是跟在优绿身后,会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他没了一隻手臂,特别显眼。 榴花本来是打算直接回饭店的,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听到什么消息呢?当下就抬脚跟了上去。 她在离巷子口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四下一扫,随即轻盈地爬到珊瑚墙上,俐落地穿梭在建筑物与珊瑚状的外墙板之间,恍若在巨大的珊瑚礁里面游走,在黑暗之中,悄声无息地跟着下方巷子里的人。 榴花跟在独臂人身后一路尾随到巷子底,儘管光线昏暗,隔着十几公尺远,她仍然一眼就看出阴影处有个黑影。 四周很静,榴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心跳融入风中,融进夜色里,彷彿她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她像风,又像这一片夜色,不声不响地潜到独臂人附近,就听见他低低地喊了声「副队」。 副队……不会是异能队的那个副队吧?榴花微微瞇眼,忽然间觉得等下应该会听到一个很厉害的秘密? 就在她瞎想之际,黑影慢慢从阴影下走出来,走进昏暗的光线里。 因为背光的关係,榴花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依稀看的出来那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身影。 背光男轻嗤了声,「你主人想说什么?」 「当时,主人发现那个人不是一般的质解师,a对那个人没用,才会临时将a换掉,毕竟a的製造不仅费时费力,原料又短缺,如今a库存告急,要用到的地方却不少,嫫姒大人不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命令副队您……」独臂人拖长的尾音里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不是说质解师和异能者立场对立?为什么独臂人会尊称嫫姒「大人」,她甚至还能够命令异能队的副队长做事?还有,主人是谁?a又是什么? 10 榴花扬扬眉毛,没想到真让她听到了不得的秘密。 只是对方一番话下来,又是暗号又是说一半藏一半,这让榴花觉得,她彷彿听到了什么,可是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虽然觉得无言,她还是撇嘴继续听着底下的对话。 「如何说那个人不是一般的质解师?」背光男的声音里透着兴致。 「主人说这牵涉到里世界的事情,请副队不要多问。」 背光男语气陡然变的森冷,「我不管什么里世界表世界,那个人的质解属性是目前唯一的,儘管有些鸡肋,但谁晓得以后会是什么情况?上面交代一定要套住那个人,a库存告急也得紧着这边!你回去告诉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把a送到那个人手上!」 独臂人声音沉了下来,「副队,主人说了,a对那个人没用。」 「她说没用就没用?有证据可以证明吗?你回去请她配合点,别坏了上面的计划。」背光男嗤了一声,听起来对「主人」的说法相当不以为然。 「副队你不要太过份了,主人怎么说也是你的──」 「我的什么?呵呵,你不会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吧?」背光男嘲弄地说。 「闻能你!」独臂人愤然大怒。 与此同时,背光男闻能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朝幽暗的巷子低低喊了声︰「谁?!」 独臂人这才反应过来,警戒地看向巷子口的方向。 榴花视线也悄悄地朝有所动静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影缓步从阴暗里走出来,竟然是先前在食物乾燥店见过的鲤稚。 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是来做什么的? 很快的,独臂人就问出她心中的疑惑,「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甦可也在这呀。」鲤稚并没有回答,而是有些讶然闻能还约了其他人在这的样子,不过他也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就对着闻能说︰「尊敬的副队长,我已经依照您的指示,把东西送到她手上了。」 「辛苦了,有事情我会再联系你的。今天就先这样吧,甦可,别忘记我请你转达的话。」闻能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似乎很满意鲤稚带来的消息。 过了一下,巷子里的三个人各自在夜色里散去,以防万一,榴花依然待在原地没有动弹,只见又过了几分鐘,闻能和甦可一前一后地回到他们先前谈话的地方四下看了看,才真正地离开了。 榴花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闻能、甦可、主人、鲤稚、嫫姒,还有闻能口中的上头,这些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她一屁股坐在珊瑚柱上,回想这两天所有事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首先,铁突突然要她跟着出任务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当时嫫姒也在处长办公室里,这件事背后有没有嫫姒的手脚?再来,晚上优绿给自己五万巴索的赔偿也有问题,当时旁人的疑问虽然只说了一半,但也足以让榴花猜测优绿原先要给自己的赔偿并不是钱,又或许这所谓的赔偿只是一个由头……这状况似乎和闻能、甦可的对话吻合?这么想来,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指的是自己,他们要给自己的a究竟是什么东西?用意为何?优绿临时把a换掉,闻能不死心,鲤稚……鲤稚明显是听从闻能的吩咐,他刚回报说东西送出去了,那东西难道是神晶?神晶除了补充质解师质解时消耗的能量外,还有什么用途? 还有,甦可的主人说「那个人」不是一般的质解师,如果以质解的系别来说,身为唯一的动物系质解师的自己确实不一般,可是这和里世界又有什么关係? 从小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榴花,不是第一次听到里世界的存在,但是她想不通,自己和里世界有什么牵扯,难道,「那个人」指的不是自己? 榴花越想越觉得脑袋发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开始觉得胃部胀胀的,还有点隐隐作痛。 她揉了揉后脑,又揉了揉肚腹,才站起来慢慢地走回饭店。 进到房间,就看见晴嵐顶着一张佈满黑泥的脸在蹲马步,榴花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哪隻变异兽吞了。」晴嵐哼唧唧地说着,显然并没有因为跟榴花学功夫而改变对她的态度。 榴花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扯了个难看的笑脸,「要被吞也是你先被吞,哪轮得到我?」 看晴嵐气的脸颊鼓鼓的,才慢条斯理地拿了乾净的衣物踏进浴室梳洗。 榴花洗到一半,原以为是错觉的腹痛不但没有减缓,反而忽然加剧,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连带的打翻了一堆瓶瓶罐罐,整个浴室一阵砰砰乱响。 她蜷缩着身子,咬着唇等待疼痛过去,温热的水依旧从莲蓬头洒下,毫无所觉地浇灌着。 这时候,门被敲了两下,晴嵐试探地叫着她的名字,「喂,你发生什么事啦?」 「没事。」榴花鼓足力气回应,发出来的声音却细若游丝。 她苦笑了一下,就这个音量,外面估计听不见。 果不其然,晴嵐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拍门拍的比先前更急了,「欸!榴花!榴花你怎么了?!」 榴花放弃回应,就那么缩在地上,打算等蓄足了力气,争取一鼓作气帮自己回溯。 门外的晴嵐似乎也放弃了,没再继续叫唤,榴花耳边除了淅沥沥的水声,馀下一片寧静。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花力气回应──她正这么想着时,就听见「砰─乓─!」一声巨响,门竟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显然她放心的太早? 榴花费力地抬头,正好对上衝进来的盛放,他似乎有些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她起先也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回过神,甚至恶趣味地衝他眨眨眼,谁让他表现的比她这个全身光溜溜被看到的人还要害羞错愕? 盛放似乎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还满脑子想着调戏人,错愕过后连忙退出去,让晴嵐进来帮忙。 晴嵐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哪来的力气把浑身无力的榴花扶起来? 榴花尽全力配合她坐了起来,让她用大毛巾把自己的身体裹住,盛放才又进到浴室将她抱去床上。 「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时候!」晴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姣好的脸上少了平时的端庄自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榴花懒的搭理她,单手捂着肚子,自顾自地回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肚子痛。 「你不会是晚上吃了那块质解的半生不熟的肉而肚子痛了吧?早叫你不要吃,偏不听,呵呵!」晴嵐嘲讽地笑了两声,便转身走出去和退到门外的盛放低声交谈,因为门只是虚虚掩上,榴花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她估计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带她去医院?」她的语气有些没好气,但里头的担心也是货真价实的。 「看她吧。」盛放的声音淡淡的。 榴花眨眨眼,又眨眨眼,无声地笑了。 那个爱装腔作势的女人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11 晴嵐推门进来,板着小脸,有些嫌弃地问:「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榴花连眼睛都没抬,口气也没多好,心里倒是一阵好笑,别人都是口蜜腹剑,到这女人身上反而是口剑腹蜜。 晴嵐「嗤」了一声,出去一下又进来,把门落上后便逕自坐到散落着瓶瓶罐罐的床上,开始在脸上身上涂抹起来。 榴花只看一眼就生起一阵恶寒,她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大多数的女人都这么爱折腾自己?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看什么看?!」 晴嵐不悦的声音把她拉回神。 「我在看,你抹了这么多东西,也没什么差别,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因为肚子痛,榴花的声音有些虚弱。 虽然小声,却成功地让对床的晴嵐炸毛。 她嗷地一声跳起来,嗖地窜到榴花面前,要不是榴花及时向后避开,白嫩如水煮蛋一般的脸就要戳到榴花的鼻子上了。 「你好歹是个女人,怎么会像个直男一样?!如果没有这样勤劳保养,怎么会有这柔嫩q弹的肌肤?你张大眼睛看清楚!!!」 榴花在挪动的时候牵扯到肚子,本来已经缓和的痛意又变的锐利,她嘶地倒一声,没好气地说,「你给我圆润地滚!」 「你这是妒嫉──」晴嵐的声音像是突然被掐息一样,空气静了几秒,她用高了好几个度的音调叫着︰「天啊!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这么近看居然看不见毛细孔!」 说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上榴花的脸颊,这一摸,整个人都失神了,「竟然这么细嫩润滑……」 榴花拍开在脸上作怪的手,没想到晴嵐非但没有炸毛,反而还一脸狂热地再次摸上来,像是在观赏稀世珍品,「你能不能教我你是怎么保养的?」 榴花吸了口气,忍住痛,拎住她的后领把人提进浴室,扭开莲蓬头开关,哗啦啦的冷水朝她兜头浇淋下。 「还发不发神经?」她没好气地问。 「关、关水!」晴嵐冷到牙齿打颤,挣扎着想挣脱她的箝制。 「还发不发神经?」榴花不为所动,重复问着。 「不了不了。」她瘫软着身子放弃抵抗。 榴花这才俐落地关水丢开莲蓬头,齜着牙回到床上继续抱肚子,缓过劲后,犹豫了一下,便咬牙帮自己「回溯」,将身体恢復到几个小时前,她没有吃下那块半生不熟的肉,也没有吃晚餐的状态。 她想,仅仅「回溯」几个小时,真有什么后遗症也不至于太严重才是。 只是,眼下肚子不痛了,可是却饿到打鼓…… 还好她有打包食物回来! 把自己收拾好的晴嵐从浴室里出来,撞见大块朵颐的榴花,嘴巴张成一个o字,闭也闭不上。 「这个时候吃东西,你想胖死是不是?」她像是好不容易找回声音,表情万分惊恐。 榴花看了她一眼,继续进食。 晴嵐看起来有些恍惚,好一下才想起她不久前还在肚子痛的样子,喃喃地说:「吃坏肚子的时候不能乱吃东西。」 榴花的回应是,皱眉忍痛递了块肉过去。 潜台词:吃东西可以堵住你的嘴吗? 登时把晴嵐吓的跳到离罪孽最远的角落,面对角落,挺胸缩腹,脚尖着地做向侧、向前、向后的摆腿动作。 榴花嗤了一声,囫圇吃完打包的残羹,仍觉得不满足,又啃了几块肉乾,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在晴嵐不可思议目光下闭上眼睛。 临进入黑甜梦乡间,似乎还听见晴嵐像唸经似地碎唸着「你会肥死、你会肥死、你会肥死」…… 结果榴花一晚上就梦见自己变成一头猪,在天上不停地飞,早上醒来时只觉得又累又饿,简单梳洗后就直奔楼下餐厅。 到了餐厅,盛放几人已经坐在餐桌旁用餐,榴花过去打招呼后便去取餐。 早餐是自助式的,虽然不很精緻,种类也不多,但胜在肉食多,榴花夹了一盘子的肉,坐到盛放旁边。 她先吃了几口肉,觉得肚子不再空的那么慌,才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盛放,笑瞇瞇向他道谢,「昨晚真是谢谢你啦。」 不料,盛放却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往另一边挪了挪,看都不看她一眼。 榴花原先还觉的奇怪,在看见他微红的耳廓时,才反应过来,这傢伙害羞了!被看光的人是她,她都没怎么样,他倒先扭捏起来,这让榴花一阵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 榴花眉眼弯弯,眼睛里闪着点点碎星,头探到他面前,「怎么样,我身材还可以吗?」 一旁的灼骆挑挑眉,吹了声响哨。 盛放好看的眸子里揉合着不自在与无奈,薄唇微抿着,眼睫半垂着颤呀颤的,看起来竟然有点小可怜的样子。 榴花差点被萌出一脸鼻血。 「以后多看几次就不害羞了啊。」她心情极好地给他拍背顺气。 盛放一顿,黑沉的目光看向她,「你真的是女生吗?」 「你自己不是亲眼看过了?」榴花看着他,眼中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只见那抹红润顺着他的耳朵蔓延向脸颊,接着,他又别开脸了。 榴花肚子里还在唱着空城计呢,便不再逗他,朝着从头到尾在旁边一面擦着玻璃杯一面看戏的灼骆笑了笑,便低头专心进食。 榴花在吃了七八分饱的时候停下,才发现同桌的人都已经吃饱了,包括比她晚到的晴嵐。 她擦了擦嘴巴,对一脸神色恍惚的弘阔报备,要去食物乾燥店拿肉乾,不料弘阔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呆坐在位子上有些失神的样子。 「队长?」坐在弘阔旁边的灼骆轻轻推了推他。 弘阔才回过神,「嗯?」 榴花便又把要去拿肉乾的事说了一遍,弘阔只是点了点头,又开始走神,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队长,你怎么了?」 「噢噢,我没事。」他的语气有些僵硬,或许是他自己发现了,又连忙补充地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些涣散,等等在飞行器上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一些了。」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你快点去吧,我们在飞行器上等你。」 「队长,你的行李……」晴嵐拎着一只男用手提袋,话还没说完弘阔已经走的不见人影。 她不解地往后看了看,「走这么急干麻?后面有恶鬼在追吗?」 榴花呵呵两声,上下扫了晴嵐一眼,在她反应过来前飞也似地溜了。 「榴花,八点半准时出发,你快点啊。」灼骆在后边大声叮嘱。 榴花扔下一句「知道啦」就走了。 她一路咬着肉乾,晃晃荡荡地走过去,没想到一踏进食物乾燥店,就见鲤稚倚着工作台,笑吟吟地看着她。 12 榴花扬扬眉,把剩下的肉乾一口扔进嘴里,自顾自地过去乾燥机前刷了指纹辨识收取肉乾,对于鲤稚只作不见。 她俐落地将肉乾装进蛇皮袋,再一袋袋放进小型飞行器,全部收好后转身就要走,这时候,始终一脸笑模样、像个摆设的鲤稚终于动了。 他清咳了一声,「欸欸,你怎么这么冷漠啊?我们又不是不认识……」 榴花顿了顿,侧头看过去,「我想我们对认识这个词的认知有落差。」 「不说这个。」鲤稚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她,「这东西送你啊。」 榴花抬手接住,一看,是一条银色项鍊,上面坠着小巧简约的十字架,看起来相当别致,不过,「给我这个干嘛?」 「当作见面礼囉,出门在外,有个小工具在身上总是比较方便。」 「小工具?」就这个玩意儿?她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躺在手掌上的项鍊。 「哦,配件包忘了给。」鲤稚拍了后脑一下,又翻了一个东西出来,走过去放到她另一隻手上。 那是一串鍊子,上面掛着一根根小钉子般细长的银色饰品,叮叮噹噹的,看起来没什么美感可言。 榴花注意到每根银色饰品的头都不太相同,「这是?」 「四十五合一多功能螺丝起子组,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伴。」他笑咪咪地拨弄着垂下来的鍊子,发出一阵叮噹声响。 「说人话。」榴花木木地看着他。 「有需要的时候,拿相应的起子头装在十字架底部。」鲤稚取下一个螺丝头,和十字架组装在一起,示范一次,「工具在手,世界你有。」 「我看起来像是会随便收人东西的人?给我你的理由。」她视线有些无法从十字架上面移开。 「……因为你的一头红发。」鲤稚半真半假地说着。 「那行,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榴花把装上的起子头取下,将项鍊套在脖子上,掛满各式起子头的鍊子则系在腰际裤头上。 鲤稚愉悦地笑了,「对了,请爱惜使用,来,跟我说一遍,爱──惜──使──用。」 「你有病是吧?」榴花给他一个白眼,末了,又说了声「谢谢」。 鲤稚咯咯地笑了起来,摆摆手,笑的很开心地走了,榴花有些摸不着头绪,一路扒着脑袋回到停飞行器的地方,把几个蛇皮袋放到飞行器上,又按下小型飞行器上面的「自动归还」选项,它便自己「噗嗤噗嗤」地飞走了。 就在她要上飞行器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榴花。」 声音有些熟悉,她不由得回头一瞧,竟然又是鲤稚,旁边还有「飞鱼」的副队长闻能。 「你家队长呢?」鲤稚脸上掛着笑容,腮上的两个酒窝陷的很深。 这人怎么总是在笑?榴花看了他一眼,侧过头朝飞行器里面大喊︰「队长,弘阔队长,外找!」 不一会儿,弘阔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盛放等人。 「弘阔队长,叨扰了!相信您也收到铁突处长的指示,这里面是一批待质解的物资,已经进行初步的切割,体积不会太大,在飞行器上质解不是问题。」鲤稚说着,递出一把钥匙。 「麻烦你了。」弘阔客气地接过钥匙。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地,闻能和鲤稚便离开了,榴花也跟着弘阔等人回到飞行器里面。 「队长,这就是空间钥?」榴花稀罕地盯着弘阔手上的钥匙,眼睛眨也不眨。 弘阔点头,看她一副垂涎的样子,就把空间钥给她,「我们出任务时常常会接触到,你这是头一回见到吧,看看吧,拿好别摔了。」 榴花双手捧着空间钥,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千金难求的空间钥!这才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伴啊…… 空间钥是联邦花大力气研究出来的,通过科技撕开与现实平行但不同时间体系的空间,将这个空间折叠隐匿在钥匙上,再利用虫洞的博接做成出入口,就可以将东西装入其中,随身携带。 只是空间钥数量实在太少了,空间又不大,要不然直接把待质解的废弃物装进去带回城里,质解师哪里需要出任务? 「这个空间钥能装多少东西呀?」榴花暗戳戳地搓着冷硬的空间钥,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看顏色就能分辨了,铜色三十立方公尺,银色五十,金色八十。」灼骆说着,伸手要拿空间钥看顏色,榴花捨不得给,他也就笑了笑。 「德性!」晴嵐看不惯她这副小家子气,表情有些无奈。 榴花心情极好,懒的理她,「铜色的,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还有没有空间?队长,你帮我看看唄。」 「让盛放帮你看,有什么问题就问他。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一下。」弘阔揉着眉心的模样显得相当疲惫。 「好噠,弘阔队长人最好啦!」榴花笑瞇瞇地目送弘阔进去休息室后,转头就把空间钥拿给盛放,「盛放盛放,快帮我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位置。」 盛放不接,淡淡地看向灼骆。 灼骆彷彿没看见一般,微笑地拉着晴嵐走了,边走还边对盛放说︰「队长交代你的事要确实办好啊。」 盛放微微瞇起眼。 榴花没耐性了,推了推他的手臂,「快看啊,如果还有空间的话,我想把我的肉乾装进去,好几个蛇皮袋呢。」 榴花探到他面前,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偏长的眼睛里盛着不自在。 她深吸口气,笑瞇瞇地叫了他一声:「盛放啊。」 他垂眼看着她手上的空间钥,「嗯?」 「你这么可爱你爸妈知道吗?」说着,她擼了一把他红红的耳朵,哎呦那个温度烫的。 盛放定定看了她一眼,但架不住榴花的厚脸皮,终是默不作声地接过空间钥,查看了下,就将门边的几袋蛇皮袋收起来。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的榴花心情好的冒泡,一把搭着盛放的肩,感觉着手底下的肌肉倏地僵硬无比,她难得没嘴贱调侃,「走走走,你们不是要干活吗?我也来看看你们是怎么质解的。」 他垂眼看她一会儿,又移开视线,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说︰「别勾肩搭背。」 榴花从善如流,立刻改勾着他的臂弯,眉眼弯弯地笑着。 盛放看向她,眸色深黑,顿了一秒才缓缓开口︰「别动手动脚。」 她恍若未闻,用空着的左手捂着肚子,缓缓地说着:「哎呀,又饿了。」 「……你昨晚才吃坏肚子,不应该吃太多东西。」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眼尾微弯,猫咪一样的神情,整颗脑袋挨在他的臂膀上。 盛放不易察觉地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灼骆打包了一份早餐……」 「我去找灼骆。」她立刻松开勾着他的手。 盛放挑眉,补充道:「给晴嵐的。」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不少。 喏,已经懂得找她的软肋反击了哩!榴花非但不觉得受到挑衅,反而兴味盎然地勾着嘴角,慢慢地踱步跟上。 13 就在盛放要开推开休息室的门之前,榴花叫了他一声,在他回头看过来时往前凑了凑,忽闪着鸦羽似的睫毛,贱嗖嗖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害羞啦?」 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看破不说破这个词,更别提什么人艰不拆了。 盛放凉凉地扫她一眼,只是耳尖微红。 「哎呀呀,以后我给你多看几次,你就不会害羞了。」她眨眨眼,语气相当真诚。 「闭嘴。」他的声音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休息室里。 榴花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进入休息室,不料却兜头扑来一阵酒气。 「哪来的酒味?」她抽着鼻子。 「不好睡,喝点酒帮助睡眠。」弘阔抱着酒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你也是厉害,竟然还随身带了酒。」难道队长私底下其实是个大酒桶?她略略挑眉。 「……刚在城里买的。」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傻模傻样地。 「队长你醉了,休息吧。」灼骆过去要拿酒瓶。 「嗯,我再喝一口。」他跟人的应对正常,可是酒瓶往嘴里递的时候差点塞进鼻子里。 灼骆在一旁等着拿酒瓶,没想到弘阔的一口竟然是一气喝完,所有人都看傻了。 酒瓶离口后,弘阔还摇了摇酒瓶,憨厚的脸上充满疑惑,「没了?」 可不就是没了?榴花嘖了一声。 不过弘阔喝醉了也不闹人,酒瓶被灼骆拿开后,便往旁边一倒,呼呼地睡了起来。 榴花稀奇地多看了两眼,才扭头找晴嵐,只见她正併拢着两截上臂,双手合十地向上抬高。 又在折腾她身上那几两肉了。 「灼骆给你带的早餐吃不吃?」她笑瞇瞇地蹭过去。 「你想吃就拿去吧。」晴嵐看着榴花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吃货二字,她已经不再对榴花那貌似无底洞的巨胃一惊一乍了。 于是榴花从开始擦起酒瓶的灼骆那里拿到食物,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嘴巴还不得间,「灼骆,你不质解吗?不质解就练基本功啊!还有那个谁,你在那边做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蹲马步实际一点。」 晴嵐仍然坚持着先前的动作,哆嗦着双臂与肩膀轻笑了一声,「蹲马步能雕塑手臂曲线?」 温温柔柔的声线里明显带着鄙夷。 确实不行,榴花抠着下巴沉吟地说:「我等等教你左右直拳和摆拳。」 「可以雕塑手臂?」晴嵐眼睛迸出亮光。 「当然。」跟她做着这些动作比起来,那效果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教我!」晴嵐登时收势,扶风弱柳地走来桌子前,着榴花眨巴着大眼睛。 「等我吃完再说。」榴花对她的萌样无动于衷,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侧过头看向灼骆,后者自动报备:「我早起的时候在房间里蹲了半小时马步,也练了几遍基本步型。你帮我看看动作标准吗?」 灼骆说着脚下就踩起步法,一套步法连贯下来还挺像模像样地,演练完,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她,「如何?」 「有点架子,就是虚了点。」她砸着唇点评。 「虚?」灼骆懵懵的。 榴花送他一句话,「马步蹲不够。」 下盘稳了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于是,灼骆开始蹲马步,晴嵐则是等到榴花吃完,学会左右直拳和摆拳,开始呼呼地练起拳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务正业,只剩下盛放独自质解废弃品。 榴花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掌贴在一块比她还大的金属疙瘩上面,一团不知道是什么成份的金属块慢慢在他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手中质解出来,再看看原先那块金属疙瘩,此时已经缩小了一圈。 等到他将质解出来的金属块放下,榴花便笑嘻嘻地问:「你学不学功夫呀?」 「不。」盛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行,如果遇到危险,我保护你。」她衝着他眨眼。 「不用。」他眉心微微折起,继续新一回的质解。 榴花抱着胳臂,夸张地咂嘴,「你再这么无情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吗?」 盛放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很快地又垂下眼,慢悠悠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晴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声如银铃般。 榴花当作没听见,笑瞇瞇地用手肘碰了碰盛放,「别口是心非啊。」 盛放眉头微微一跳,直接不说话了,专心忙自己的。 当又一块金属块被质解出来时,她挑着眉梢指了指他手上的银白色光芒,「发光是正常的?」 盛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质解时都会发光?」 盛放不吭声,一副懒的回答的模样,一旁的灼骆帮她解惑:「一般都会。」 榴花愣了愣,转头看灼骆,「可是我不会啊,昨天我质解时你们也看到了,我没有发光。」 「或许属性不同的关係?像液体系、植物系和矿物系的光芒就不同顏色,液体系是水蓝色光芒,我们植物系则是草绿色光芒。」灼骆气息不稳地回答,两条腿蹲马步蹲的直打颤。 她和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榴花眼神不由得闪了闪,接着问:「那你们在质解的时候,手会发热吗?」 几人一致摇头。 榴花就觉得玄了,只有她在质解的时候不会发光,只有她在质解的时候手会热热的,只有她一个动物系质解师……难道动物系真的就是比较特别?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没有人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就连当代着名的科学家、发现神晶用途的研究院院长漠都说不清,为何在质解师出现一百七十年后的今日,会横空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动物系。 「独一无二就是有这种困扰,没有人能理解。」榴花摊手感叹,缓缓仰头,「那叫什么?高处不胜寒?」 休息室里其他人恍若未闻,打拳的打拳、蹲马步的蹲马步、质解的质解、酒醉的酒醉…… 榴花也不在意,拍了拍盛放的肩膀,笑得像一隻刚刚偷了腥的大猫,「跟如此特别的我凑和在一起,你赚到了。」 「啪答」一声,盛放质解到一半的金属块掉落在地上,空气短暂地沉默了。 他清清冷冷地神色不变,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笑一点。」她斜睨他一眼。 盛放的声音低了好几度,「笑不出来。」 榴花还想说什么,忽然,飞行器紧急停下,整个飞行器忽地向前倾斜了四十五度,很快又恢復平衡,只是那些没有固定住的东西一时间摔的乒乓作响。 猝不及防间,榴花眼疾手快地拉住晴嵐,再想去拉灼骆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见「砰」地一声,是他摔在墙上的声响,唔,抹布还掛在他半边头上。 突然间,她想起喝醉睡着的弘阔──队长这下要惨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摔上这么一下,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榴花一个拍额,扭头看了看弘阔的情况,没想到人竟然被盛放牢牢固定在位子上。 她吹了个响哨,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真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还行。」盛放唇角勾出一道没什么情感的弧度。 这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只见岱普急吼吼地嚷嚷:「变异兽袭击,快出来,我们送你们过去队长那边!」 「不是啊,这时候我们待在飞行器里最安全吧?」晴嵐懵懵地看着他。 「你别问我,我也只是听从队长的指挥而已,快点快点!」岱普急的脸上都冒青筋了。 晴嵐还要说话,榴花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平静地说:「我们自己过去,你去前面支援吧!」 优绿这不符合逻辑的指令,让榴花直觉意识到不对,心思电转之间,果断地拒绝听从安排。 「那好,如果晚点我们队长问起,你可要替我解释啊。」岱普不放心地嘱咐。 「行啦,快走吧,保证不会给你穿小鞋。」才怪。 等到异能者都离开后,晴嵐不明所以地问:「你为什么要支开他们?」 「现在一时讲不清,有时间再说了!走,我们先出去驾驶舱看看情况。」榴花边说边往外走。 「等一下,队长怎么办?」灼骆扶着摔疼的屁股问。 「让他先在里面躺着,我们暂时不会离开飞行器。」榴花抿了抿唇,现在不管优绿也好,闻能也罢,她谁也不相信。 目前他们虽然起了争执,但终归是一丘之貉,如果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她坚信「鬼针草」的队员们单独行动都好过靠近他们任何一方。 至于她原先出发之时,打定主意遇到危险就要好好躲在闻能身边的想法,就让它见鬼去吧。 14 「不是啊,为什么要听你的?」晴嵐小小声地抱怨着,脚下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鞋跟在后面,噠噠的鞋声诉说着她的不情愿。 「那你跟他去吧,我把人叫回来。」榴花凉凉地扫她一眼。 「你这人讲话就不能别这么噎人?」晴嵐脸上一僵,磨着牙假笑。 「我高兴,我喜欢,我乐意。」榴花对她露出标准的八齿笑,然后就低头研究飞行器的操纵介面,至于叫岱普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了几秒,没驾驶过高级飞行器的榴花顶着蚊香眼抬头,「要看外面要按那里啊?就是座舱墙壁可以变成透明的那种。」 旁边的灼骆「啪」地在介面上按了一下,下一秒,飞行器内部的钢铁质壁面嗖地变成玻璃一般透明,整个飞行器外面的情况顿时都落入所有人的视线里,全方位无死角。 队伍早已经走出防护林,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浊气,天空彷彿蒙上一层纱,没有早上在坦宴城时看到的清亮。 队伍最前方有一小群的巨光狮,实际数量看不清楚,牠们就像一团强光,像太阳一般,刺的那些异能者无法直视,纷纷空出一隻手挡在眼前,用仅剩的一隻手作战。 巨光狮并不是善荏,除了扑击撕咬之外,还时不时地对着异能者的脸部喷一束白光影响视力。异能者们估计眼前都是一片白花花,无法像往常那般准确分工,几人联手攻击一隻,他们显得有些应付不过来,只能不断施放土墙、冰墙、荆棘,尽可能地阻止巨光狮逼近,这时候速度型和力量型这种身体部份强化的异能者都派不上用场了,攻击输出全靠馀下的两个金系异能者和三个火系异能者,金刺簇、钢丝绞碎、火球、炎浪等各种攻击不断扑向白色光团,金色红色的光芒彷彿落入大海的雨滴,很快就被淹灭在光团之中。 几波攻击之后,巨光狮群散发的白色光团微弱了几分,显然是受伤了,同时,疼痛刺激了巨光狮,牠们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前衝,很快就衝破壁垒,双方短兵相接,混战成一片,一时间还显得势均力敌。 榴花看了一下,目光便转到队伍后方,一看,不由得乐了。 那边是一群血驾蜂和冰角蜻蜓,把远处的天空遮的半点空隙都露不出来,不过好在闻能是雷电异能,对付这些虫子就像电纹拍电蚊子似的,战斗气氛异常欢脱。 「嘖,雷系异能真不错用。」灼骆震惊了。 「火系异能才是王道。」榴花砸巴着,想像随时有烤肉可以吃的情景,忍不住吞了吞唾液。 「……你想到什么了?」晴嵐向来优雅的脸上出现了丁点扭曲。 「不是正在讨论异能吗?能想到什么?」榴花一本正经。 「你口水都流下来了。」晴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榴花连忙擦擦嘴,却只摸到一片乾燥,哪里有什么口水? 她当下就想嘴回去,忽然,飞行器里响起了什么悠扬却细微的声音,好像离的有些远,听起来有些朦朦胧的,接着就听见优绿的声音︰「弘阔队长,前方战事吃紧,请你立刻带着你的队员过来一号飞行器,我护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榴花左右看了看,原来声音是从飞行器的通讯系统里传出来的。 她冷哼一声,外面枪林弹雨的,优绿不过来,却要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质解师过去,这是真心要护送吗?当大家傻子呢。 榴花还没腹诽完呢,没想到盛放和灼骆什么都没说,竟然转身就要往外走,甚至连远远没有表现出来那般好脾气的小炮仗晴嵐也没有丝毫微词,乖顺地跟在后面。 榴花挑挑眉心,有些侧目。 难道是因为他们和「飞鱼」配合次数多了,已经习惯听从优绿的指挥?毕竟对方也是个队长。 榴花看了看外面,外面现在一片混乱,四处都有从闻能雷电异能漏洞下飞过来的血驾蜂和冰角蜻蜓在飞窜,这几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往外走? 榴花忍不住「喂」了一声,没想到他们却毫无反应,恍若未闻一般。 她立刻察觉不对劲,拧起眉心,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按住最前面的盛放的肩膀。 盛放像是被突然惊醒一样,原本望着前方虚无的黑沉眸子动了动,最后定定地停在她脸上,眼中带着疑惑。 他张嘴刚要说话,她连忙伸手抵在他的唇上,用眼神示意他看绕过他们两继续往外走的灼骆和晴嵐,他们此刻的眼神迷濛,如游魂一般失神,一看就不对劲。 盛放先是怔了怔,随即瞇起细长的单凤眼,伸出他的大长腿把两人绊了一下。 两人边爬起来边嘶嘶倒抽凉气,这时候再看他们,眼神已经恢復清明。 「灼骆,你走路当心点啊,看,你自己摔不够,把我也绊倒了。」晴嵐揉着摔疼的胳臂,忍不住埋怨。 「不好意思啊,你有没有怎样?」灼骆边道歉边抓头,满脸奇怪,像是想不明白自己好好地怎么就摔了? 晴嵐委委屈屈地撇撇嘴,没有说话。 灼骆四下看了看,整个人忽然顿了几秒,莫名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榴花和盛放,「我们刚不是还站在操纵介面前吗?怎么会──」 他的视线在操纵介面和现在的位置来回了两回,一副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榴花抬了抬眉,心里充满疑惑。 刚才那是催眠吗?若是的话,她怎么没被催眠?难道是她刚加入不久,受到的心理暗示不够?又或者其实那根本不是催眠? 嘖嘖,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刻,盛放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榴花,黑沉的眸子里带着探究,「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她无辜地摊了摊双手。问她?她整个人都快被重重疑云给淹没了。 盛放还想再问,优绿又出声了︰「弘阔队长,你们怎么还不过来?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晴嵐双手轻轻一拍,脸上有些不确定,「我怎么好像觉得,刚才优绿有说些什么?」 「她叫我们过去一号飞行器?」灼骆有些难以置信。 「你记得?我完全没印象她说了什么。」晴嵐懵懵的。 「不,我并不记得,我是从她后来说的那句话推测的。」灼骆摩娑着下巴,看向一号飞行器的目光多了一抹审视。 榴花笑了,「你们怎么不理优绿了?」 「理她干麻?最讨厌那些异能者了。」晴嵐秀秀气气地翻了个小白眼。 「不理她,那怎么刚才她一叫你们过去,你们一个二个就乖乖听话?」榴花嗤笑了声,思绪飞快地转起来,优绿讲了两句话,一句带着催眠力量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听从她的指令,一句则是跟平常无异,两句话之间的差别在哪?暗示的讯号是什么? 「怎么可能?」晴嵐尾音扬高,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榴花对晴嵐的嚷嚷充耳不闻,她看着盛放,「过去吗?」 「不。」盛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就回她,看她接下来打算如何。」榴花话声才落下,优绿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弘阔?盛放?灼骆?晴嵐?三号飞行器上谁可以回应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派人过去。」她说的急促,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担心他们这些质解师。 榴花一把将盛放推到操纵介面前。 「你怎么不自己说?」盛放眉梢微微挑起。 是哦?榴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按下介面上显眼的对话选项,「优绿队长,我们没事,不用派人过来了,这艘飞行器挺安全的,我们待在这里就行。」 「榴花?」优绿的声音陡地高了好几个度,显得十分错愕,还有点……咬牙切齿? 榴花扬扬眉,脑袋转了几圈也没想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优绿了?再说了──「我不在这应该在哪?」她忍不住问。 优绿像是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地说︰「我刚才听岱普说你喝醉了?」 榴花眼珠子转了转,估计是岱普没说清楚,所以,优绿以为自己喝醉了,才会趁机对其他人发出类似催眠指令的暗示。 优绿究竟想做什么? 15 虽然弄不明白优绿的意图,但这并不妨害榴花懟她。 榴花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线,眸底盛着嘲弄,「优绿队长,外面那么危险,你怎么能要这几个弱不禁风的傢伙自己过去?你不是嫌他们活的太长了吧?」 「榴花言重了,前后方都有我们的人挡着,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优绿的声音淡淡的。 榴花立刻接话︰「既然没有那么危险,又何必要急急撤退?我们在这里等到战斗结束就可以了。」 优绿没有马上回应,空气沉默下来,只剩下风笛声隐隐约约传来。 过了好几秒,优绿才回答︰「虽然没那么危险,总归还是危险,既然你们的人身安全由我负责,就请好好跟我配合,不要心存侥倖,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谁都不知道。我现在就过去跟你们会合,尽快送你们离开。」 「不,不用,不麻烦你了,我们待在这里挺好的。」榴花一迭声地拒绝。 「这攸关性命的事,是你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弘阔呢?其他人呢?叫他们来跟我说。」可能是命令一再遭到违抗,优绿声音有些冷硬。 「他们几个现在由我保护,当然是我说了算。」榴花翻了个大白眼。 「我现在过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说了算。」优绿轻哼一声。 榴花乾脆不回应,转身就要去坐着歇歇脚,不料却差点一头撞上晴嵐。 她齜牙,「你没事站我后面干嘛?」 晴嵐没有回答,神情看着又恍惚了。 榴花嘖一声,再看看一旁的盛放和灼骆,两人倒是正常。 她给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看晴嵐的异样。 盛放见状,眼底的寒霜又深了几分,灼骆却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晴嵐,面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榴花忍不住撇嘴,「有什么话就说,这里没人会读心术。」 「我,我刚刚也有一瞬间恍神,好像有个声音叫我去做什么事?」灼骆苦笑地扒着他一头的粟色头发。 榴花和盛放的视线对上,不待她问,他就自己开口了:「我没有这种情况。」 榴花偏头想了想,目光落在犹未回神的晴嵐脸上,「晴嵐,你现在要干嘛?」 「……等优绿过来会合,送我们离开。」晴嵐的声音极轻,加上她迷濛的神情,感觉点像在说梦话似的。 榴花扭了扭脖子,觉得脑袋有点卡壳了。 晴嵐无疑又被「催眠」了,但是讯号呢?暗示的讯号究竟是什么?榴花想不出来,优绿说的话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有什么想法吗?」她下意识地询问盛放。 盛放沉吟了一下,「她有重覆提到什么词句吗?」 「没有。」榴花弯了弯红唇,看来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灼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没什么。」榴花拍拍他的肩膀,又看向眉头微拧却依然不减俊朗的盛放,心头不由有些痒痒的,情不自禁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调戏:「有没有人说过,你就连皱眉都好看?」 说完,她还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盛放侧过脸看她,眼神冷冷冰冰的,「好好说话。」 此时两人离的很近,只差几公分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尖,榴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最吸引她视线的是他微抿的薄唇,像是在勾引她回忆起那在掌心印下的柔软触感。 榴花眼神闪了闪,在盛放察觉不对想退开时,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眼看就要亲上去了,却被他忽然伸过来的大掌从中阻隔,最后一嘴啃到掌心上。 她失望地嘖了一声。 「榴花!」盛放眉目冰冷,语气里彷彿结了冰一样,脸颊和耳尖却迅速地红了。 榴花被他害羞的模样愉悦了,好心情地调戏着,「别在意啊,就当作交换吧,这样你也不算白看我的裸体了。」 「等等,我究竟错过了什么?」灼骆一脸懵逼。 「就是──」 「闭嘴。」盛放有些气极败坏。 榴花只得一脸遗憾地对灼骆耸肩,然后又眉眼弯弯地看向盛放,「我先进去叫队长。」 麻烦都要找上门了,队长还在酒醉昏睡怎么行? 「快走。」盛放连眼尾馀光都不给她。 榴花浑不在意,好心情地吹着口哨,在灼骆大眼巴巴的目光中走了,临去前不忘把晴嵐给拍回神。 她刚进到休息室,就听见晴嵐一连串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从还完全闔上的门缝鑽进来,然后,很快地,那些声音就被结实的鈦合金门板阻隔在外。 榴花逕直走到弘阔身边蹲下,带有薄茧的素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帮他回溯。 指尖微微热了起来,榴花脑中闪过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还有痛苦、挣扎的情绪,而这些,都是来自弘阔的共情。 榴花咬唇迟疑了一下,回溯便停了下来,然而,最后「看」到的一个画面,让她的浑身一震,瞳孔陡然放大。 她脸色变了又变,又接着继续先前的回溯,微瞇着眼睛,将弘阔共情的画面细细地看过,一直看到铁突要他带她出任务才挪开手,她将弘阔的身体状态回溯到忽然接收到要出任务的那天。 之前,为了确保「回溯」的能力不被洩露,榴花从未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类、这样的高等生物使用回溯,甚至连老爸的颓败的身体她也没有轻易出手回溯。没想到,仅仅帮弘阔的身体回溯几天,耗费的力量和时间远比帮猫狗那些动物回溯一个月还巨大,整个人浑身软绵,四肢沉重,以至于在回溯到后面,盛放从外面进来时,她并没来得及即时停下,鑑于已经被看到了,她只是朝他看去一眼,索性就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结束。 盛放没有开口,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探究。 她懒洋洋地问︰「优绿来了?」 「来过又走了。」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有硬要带你们离开?」榴花有些意外,她一边问着,一边颤巍巍地伸出手,「麻烦拉一把。」 盛放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没力气了。」榴花苦笑。 盛放抿抿嘴,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榴花趁机捏了捏他温暖乾燥的手,「嘖,没什么肉。」 盛放想要抽手,榴花偏偏不让,揪着他的大掌翻来覆去地把玩。 「没力气?」盛放冷冷地看着她。 榴花被喷了一脸也不在意,依然笑瞇瞇地,「优绿怎么会离开?」 「你先放手。」盛放跟她讲条件。 榴花从善如流,放手,再握住,然后抬眼,「可以说了吧?」 盛放闭了闭眼睛,长舒一口气后,才缓缓地说︰「优绿坚持要带我们走的时候,闻能也过来了,他说后方战况稳定,他可以留在这里保护我们,优绿不同意,两人起了争执,讲没几句,优绿脸色突然变的相当难看,二话不说地走了。」 榴花眨眨眼,有些出乎意料,原以为有场硬仗要打,她都准备好被龙捲风刮到天边也要捂住优绿的嘴,结果人家说走就走。 害她生出一股「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的怨念。 盛放话锋一转,「该你说了。」 「什么?」榴花还有些懵。 「你刚才在对队长做什么?嗯?」他尾音略微上扬,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榴花继续茫然地「啊」了一声,抓着脑袋装傻充愣,并不打算解释。 盛放看了沉睡中的弘阔一眼,然后侧过头盯着她看,细长清亮的丹凤眼底闪过一抹趣味,「队长身上的酒气不见了。」 榴花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一把丢开他的手不想再和他多说,转身就拽着弘阔的领口想把人弄醒,结果,人没拽起来,就听见「嗤啦」一声,弘阔身上的竹纱上衣竟然被她扯裂了…… 榴花一阵无语,盛放则双手插在口袋,黑眸满是兴味地望着她。 弘阔就在样诡异的气氛中幽幽地醒过来。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停在榴花手里残破的竹纱上,愣愣地问:「这布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16 榴花蹭地把手缩到身后,一脸不明白弘阔在说什么的样子,然后飞快转身离开,在经过盛放身边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破布塞进对方手里。 她才从休息室出来,突然间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榴花微微侧身,轻描淡写地避开袭击。 黑影撞上舱壁后软软地滑落在地上,榴花瞧了一眼,是个砸中也不会痛的抱枕,她撇撇嘴,无语地看向正在拉扯的晴嵐和灼骆两人,同时也看到站在舱门边警戒的闻能。 榴花的视线淡淡的从闻能身上划过,刚才那种密集型的战斗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跡,足可见其实力不凡,她心头一惊,暗暗对他竖起重重的警戒。 榴花神情自若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才缓步跺到板着小脸的晴嵐面前,微微瞇起眼,「你在发哪门子疯?」 「榴花你、你……你怎么可以强吻盛放哥?」晴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委屈。 榴花嗤笑一声,柳眉微掀,「你也想要吗?来来来。」 说着,伸手环上晴嵐的腰际,把人揽到怀里,压下脸就要亲。 晴嵐吓得眼泪都喷出来了,双手死命抵在榴花脸上,拼命地向外推,然而她那点力气对榴花根本微不足道。 榴花折磨一般慢慢地压近,还故意舔了舔上唇,流里流气地叫晴嵐别躲,晴嵐登时花容失色。 「疯子!变态!神经病!啊!灼骆快救我!」晴嵐再也端不住平时表面上的气质了,一连串地流利地骂着,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度。 灼骆在一边急得直抓脑袋,「哎,榴花榴花。」 榴花不由停下来,侧过脸看他,「干嘛?」 「你放开晴嵐吧。」灼骆为难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请求。 「行啊。」榴花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就在晴嵐和灼骆松一口气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在晴嵐脸上亲了一口,发出「啵」地一声。 晴嵐眼神瞬间呆滞,过了三秒,整个飞行器响起一道高八度的尖叫声。 弘阔惊得从休息室里衝出来,围着晴嵐前后打量,「怎么了怎么了?不会是什么虫子跑进来爬到你身上了吧?」 「队长,我的脸被隻臭虫咬了一口。」晴嵐咬着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在哪?我打死牠。」弘阔立刻展现队长的担当。 晴嵐「唰」地指向榴花,气愤难当。 弘阔呆呆地看着榴花,「榴花,你咬晴嵐做什么?」 榴花纠正,「是亲,不是咬。」 弘阔从善如流,「你亲她做什么?」 榴花摊手,「她妒嫉我只亲盛放,所以──」 晴嵐又开始尖叫了,「明明就不是这样子!」 榴花嘖嘖两声,「注意形象啊,气质都没了,你肯定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嘴脸多难看,我给你个镜子你自己照照?」 「啊啊啊!」晴嵐受不了刺激,捂脸尖叫。 榴花被她逗笑了,拽起晴嵐的一隻手,俯身凑到她面前,「你是不是忘记昨天答应不跟我抢男人的事了?」 「不跟你抢并不代表你可以强迫盛放哥啊!」 「你刚刚神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哪隻眼睛看到我强迫他了?」榴花睁眼说瞎话,大气不带喘一下。 「灼骆说的。」晴嵐眨眼间就把队友卖了。 灼骆紧张到拿抹布擦着额上不存在的汗,扯着嘴角:「我就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晴嵐讲一遍,没想到会让她造成误会。」 榴花心陡的一提,生怕灼骆无意间说出他们发现自己貌似被催眠的事,打草惊了闻能等藏在暗处的蛇崽子们,连忙想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她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状似漫不经心地甩开晴嵐的手,「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没想到晴嵐却不依不饶,整个人欺上来,胸口都抵到她身上了,「什么算了?!你刚还啃了我左脸一口呢!」 灼骆和弘阔焦急地围在晴嵐身旁,像是想把人拉开却又不好意思碰她的样子,有如狗咬刺蝟无处下嘴,整个画面异常喜感。 榴花愉悦地笑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骤然低下头在晴嵐的右颊上又啵了一下,痞气十足地用手勾起她的下巴,「这下好啦,左右脸都亲了,可以算了吗?」 一时间飞行器里悄然无声。 还是弘阔最先回过神,拿手肘捅了捅弘阔,示意他把气到浑身发颤的晴嵐带开,又赶忙转移话题,「榴花,你今天怎么不出去打变异兽了?」 「那些浑身没几两肉的虫子我可看不上。」榴花撇嘴嫌弃,和弘阔一起揭过这一页。 这时候,一直像背景的闻能忽然开口︰「巨光狮的肉质很鲜美细腻。」 榴花倏地看过去,吞了一口唾液,「真的?」 「真的。」 榴花看了看弘阔和刚出来的盛放,再看了看闻能,理智与欲望天人交战,她纠结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忍痛跟美食说再见,「……算了。」 巨光狮什么时候要吃都有机会,如果这时候丢下这一飞行器的老弱残兵跟狼子野心的闻能共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榴花按住有些心疼的胸口,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说:人命比食物重要、人命比食物重要!!! 闻能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是口肉而已,你有必要这副苦大愁深的样子吗?」 榴花哼了哼。 闻能还是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脾气真坏。」 榴花白眼都快翻到外太空了,若不是怕节外生枝,她可以呛他个百八十句不带重复的。 「别急,晚上就可以吃到了。」闻能的口气像在哄小孩一样。 「真的?」榴花眼睛登时亮了亮。什么呛人?那都是没有的事。 「当然。」盛放清冷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榴花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正坐在角落里质解着,虽然参与对话,视线却是专注在手上。 彷彿察觉到她停留在身上的目光,盛放又接着说︰「队伍今晚在野外扎营,那些巨光狮正好可以当晚餐。」 「咕嚕」,榴花又吞了好大一抹唾液,有些苦恼,「我们一共六十多人,那些巨光狮不知道够不够吃……」 「你当所有人食量都和你一样?」盛放声音淡淡地,头也没抬,让人看不清表情。 榴花瞇了瞇眼,笑了。瞧他这话中带刺的,心情不是很好啊…… 弘阔呼吸顿了顿,连忙缓和气氛,「够够够!往常在外扎营时,异能队的兄弟们猎粉耳猪七八头就够大家吃一顿了,这巨光狮体积大不说,我看着数量肯定也不少,肯定够吃。」 榴花嘴边勾起恣意的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那真是太期待了。」 一边的闻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觉得他们的对话好笑,兀自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也没谁去问他在笑什么。 飞行器里再没有交谈的声音,榴花一面期待巨光狮的味道,一面细细思索弘阔「共情」时透露出的消息,静静等待外头的战斗结束。 17 因为变异兽袭击,行程被耽误了两个多小时,队伍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夜幕降临后不久,终于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 这里离原本预计扎营的地方还有一千多公里,那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和这里比起来相对安全些,只是,他们不能再往前赶了。因为植物白天行光合作用的缘故,浊化生物的活动力在夜间本就高于白天,尤其有一些飞行类的浊化生物在夜晚有强烈的猎捕天性,就像飞蛾扑火的趋光性一样,牠们会前扑后继地追击在黑夜中移动的飞行器,加上这里已经是d级城市的地界,不比第一晚在a级城市地界安全,赶夜路也不怕。 榴花几人从飞行器下来的时候,空地上已经点燃一堆篝火,大火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一大片的地方,也照亮每一个人的脸庞,或许是打了场胜战的关係,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兴奋,行动间充满活力。周围有许多异能者正在干活,金系异能者弄了几处刀刃陷阱出来,木系异能者在空地四边分别插上四根柱子,再用带刺的荆棘藤蔓分别由上而下缠在两根柱子之间,算是帮空地弄了个简易的保护罩,土系异能者在草地上覆上一层黄土,火系异能者一一插上一圈火把,照的空地如同白昼般明亮。 篝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边上已经有人在处理巨光狮的尸体了。 榴花好奇地看着。 跟她同一架飞行器的异能者孟太拿刀在巨光狮尸体上刮毛,但他没什么耐性,东刮一下西刮一下的,把他手底下的那头巨光狮搞的像是被狗啃了似的惨不忍睹,其他几个给巨光狮去毛的人也没比孟太好到哪里去,就有围观的光头忍不住跑去拉火系异能者过来,一把火下去,巨光狮浑身光溜溜地,什么毛也没了。 把火系异能者拉过来的光头昂着鼻子手叉腰,得意地说:「嗤,早跟你们说过了,去毛这事就要让火系的来做嘛!」 那个火系对地上「呸」了一声,「什么事都我们火系做,你们要干嘛?」 立刻有人笑着接话︰「我们负责吃饭!你放心啊,我保证今天这些巨光狮绝对连块渣都不剩。」 话声一落下,眾人发出一片哄笑,那个火系最后翻着白眼走了。 接下来,他们便几个人合力把一头巨光狮翻肚,剖开肚腹清理内脏,花了一段时间才把十几头巨光狮处理好。 然后,金系异能者用异能化出金属支架,把巨光狮四叉八仰地架到篝火上就完事了。 榴花无语,这些人都不调味的吗? 她抹了把脸,过去在盛放几人旁边坐下,默默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小瓶平时用来烘製肉乾的调味料放进口袋里,准备待会洒一些在烤狮肉上面。 做好准备后,她四下看了看,嗯?弘阔去哪儿了? 榴花挨着盛放,动了动嘴角,才想问些什么,晴嵐就开口了。 「你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门道没有?」她小脸板着,显然还在气头上呢。 「自然是看出来了。」榴花弯弯嘴角,随便应付一句后接着问︰「队长去哪了?」 「异能者的人来把他叫走了,说是接下来的路线有点变动,找他过去商议。」灼骆把玩着身上叮叮噹噹的药剂瓶。 榴花蹙眉,「去多久了?」 这和她从弘阔「共情」看到的讯息有所出入,对方明明告知弘阔接下来的路途中都不要再接触,等到了葡勒城,时机到了的时候才会再找他的,难到情况有变?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商议事情? 灼骆回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了。」 「知道他们去哪吗?」榴花有些坐不住。 「队长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不见?」晴嵐噘着小嘴,存心和她抬槓。 「你有没有镜子?」榴花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晴嵐有些没反应过来,嘴巴微张地「啊」了一声。 「我就跟你说过了,你该照照镜子的。」榴花一本正经。 晴嵐闭了闭眼,吸了口长气后果断地闭嘴。 正好,弘阔在这个时候一步深一步浅地回来了。 「队长,你还好吗?」灼骆关心地问。 弘阔一脸疲惫地抬了抬手,「还好,就是头有些沉,我先休息一下。」 说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曲起的双膝,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榴花扬了扬眉,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线,淡淡地瞥了弘阔回来时的方向一眼,收回视线时,无意间和盛放清泠泠的目光交会。 她正想对他眨眼呢,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榴花耸耸肩,逕自从包里掏出一包肉乾磨牙,没了交谈声,顿时只剩咀嚼肉乾的「哢嚓」声不时响起。 「哪有女孩子吃东西这么大声的?」晴嵐小声地叨唸着,显然还顾虑到正在休息的弘阔。 最一开始被架在篝火上的三头巨光狮,在火舌的舔舐下滋滋作响,一股特别的芬馥香气渐渐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榴花一肚子的馋虫正被勾的嗷嗷乱叫,晴嵐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事,她登时就来气了,微瞇起了眼走到晴嵐面前,一把将手里没吃完的肉乾塞进她的嘴里,同时捏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 榴花在晴嵐呜呜挣扎中弯了弯嘴角,轻飘飘地扔下六个字:「多吃点,话少点。」 灼骆连忙制止,「榴花榴花,你别这样……」 榴花淡淡扫了一眼过去,「别怎样?」 晴嵐在那边夹枪带棒拿话刺她的时候,他怎么不跳出来叫晴嵐别这样?打量她看不出来他喜欢人家呢! 想到这里,榴花眼底微凉,声音压得极低地挨在晴嵐的耳边说:「把肉乾吞下去然后乖乖闭上你的嘴,少来惹我。」 或许是看出榴花不是在开玩笑的,晴嵐委委屈屈地嚥下嘴里的肉乾,被捏到发麻的双唇才重获自由。 灼骆一脸担忧地看着晴嵐,「没事吧?」 晴嵐摇了摇头,默默地坐下把半张脸埋在双膝间,视线悄咪咪地在盛放身上转了一圈,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像是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整个人神色黯淡下来,最后默默地将整张脸埋进双膝里,安静了。 灼骆见状,轻轻叹息一声,举起手像是想拍拍晴嵐的肩膀安慰她,却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中,最后落寞地在与晴嵐相隔一臂之遥的地方坐下,沉默不语。 榴花见状,心情又好了。大家都有心事,多好?至少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啊!这下再看那些有如迷雾般的黑幕,似乎也不是那么烦人了。 心情一轻松下来,食欲就更加高涨了,榴花捂着突然「咕嚕嚕」闹起空城计的肚子,直勾勾地看着篝火上不断飘出香气的巨光狮,下意识地砸巴着嘴。 18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空气中属于巨光狮特有的香气已经浓稠到极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篝火上的烤狮吸引了,间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开始向香气的中心点靠拢过去。 这让榴花升起一股危机感,在原地坐不住了,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她的队友们也都被烤狮引起注意了,于是她清了清喉咙,「我看烤狮差不多可以吃了,我去拿一些回来。」 弘阔怔了怔,然后牵了牵嘴角,摆手示意她去吧。 榴花多看了他一眼,才三步併两步地跑向篝火,那里已经被包围了,她仗着步法轻松地穿过人群来到最内圈,这时候已经有人将一头烤狮从火堆上移下来,就架在地面上,先前拉火系异能者烧狮毛的光头正用锋利的短刀从狮身割下一条后腿,递到甦可手上,「给头儿送去。」 甦可站着不动,视线黏在烤狮上面,「连我的份一起给我,省得我跑一趟回来,连口肉都捞不着。」 「有十来头呢!还怕吃不上一口肉?」光头翻了一记白眼,却还是俐落地割下一块两个巴掌大的腹胁肉甩过去,嘴里还咕噥着:「老子自己都还没吃到一口呢……」 甦可让人帮忙用防烫的硅胶纸分别将两块肉包好才满意地走了,榴花连忙补位上前,眉眼弯弯地看着光头,「给我五个人的份量,谢了。」 光头一看是她,当下脸色就冷下来,吊着眼睛看了看,用刀子在烤狮胸口割了几块肉下来,随意扔在硅胶纸上,堆在一起还没有甦可那块腹胁肉大。 榴花看都不看那几块肉,红唇掀起一抹凉笑,「做人呢,最好认清自己的本分。」 「你说什么?!」光头大怒,短刀直直插进烤狮身上,一副要生吞了榴花的样子。 「这么生气干嘛?」榴花歪歪头,笑问着:「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去你的狗屁实话!」光头骂了一句就要动手,却被岱普拦住。 岱普对光头摇了摇头,然后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光头一脸惊疑不定。 「我记得没错的话,一般异能者的官阶是少尉,队长则是中尉吧,那你们知不知道一般质解师的官阶是什么?」榴花笑瞇瞇地问着,没人答腔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接着说:「是中尉。那我们队长呢,就是上尉。」 榴花说的漫不经心,又说的极尽挑衅,完全将包围她的眾人当成摆设一般,把一干异能者气的按胸口直喘粗气。 有些异能者手上都已经凝出异能,榴花只作不见,用两根手指夹住刀刃尽数末入在烤狮里头的短刀刀柄,毫不费力地将插在烤狮肋骨间的短刀拔出来,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嗤啦」声响,肉眼看不见的强大气势以她呈射线状向四周辐射爆发,异能者手上的那些异能登时几乎都噗噗地灭了,没灭绝的也只剩微弱的光点。 轻飘飘地拿官阶砸完人,榴花面色一沉,语气陡地变得森冷起来,「光头,你给优绿中尉一条腿,给我四个中尉和一个上尉加起来的肉却不如一个少尉?」 眾异能者皆是一愣,像是没想过有人会为了几块肉拿官阶出来说事。 光头回过神,梗着脖子问:「要不然你想怎样?」 榴花春雪乍融一般地笑了,她伸出一根食指,「给我一头烤狮。」 「什么?」光头有些懵,彷彿他出现幻听一样。 围观的一群异能者也是一脸呆样,似乎都觉得看着明明就是要干架的节奏,画风却说转就转。 榴花见他没有马上回绝,暗暗舒了口气,微笑地重复一次。 光头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质解师来一次和平交流的样子,左右看了看还在发愣的队友,然后啐了一口,似乎在心里暗骂没一个能帮忙出主意的。 最后光头板着脸说:「只能给你半头。」 榴花目光沉沉地盯着光头。妈蛋,是谁说男人不会砍价的?!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渗人,光头连忙解释:「总共才十一头巨光狮,那么多人要吃……」 榴花继续盯着光头。 光头在她的死亡注视下败阵下来,「一头就一头,不过现在才烤好三头,大家都还没吃呢,先给你半头,剩下的半头等下一批烤好再给你补上。」 榴花欣然同意,指着已经少了一条腿的巨光狮,要光头把牠对半拆了,再让一个金系异能者帮她叉过去他们那边架好。 一干异能者眼巴巴地看着半头烤狮被弄走,就有人忍不住说酸话:「我们七八个人都还分不到一头,你倒好,五个人就要走一头。」 这时候已经往回走了几步的榴花笑眼弯弯地回过头,「这位少尉,你们和我们不在一个水平上,请不要混为一谈。」 「她是什么意思?」那个异能者不明所以。 声音才落下,榴花就听见一声响亮的拍背声伴随着一阵抽气声,然后有人咬牙切齿地说回答︰「这位少尉,她的意思是他们是中尉、中尉!你能跟人家相提并论?」 榴花将那些声音都拋到了身后,好心情地蹲在被金系架起的半扇烤狮前面,用忘记还给光头的短刀片了一块肉下来,一口塞进嘴里,独特浓郁的肉香瞬间瀰漫在唇齿之间,饱满的口感衝击着味蕾,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地想接着再吃一口,只是,一旁还有好几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连那个金系也还蹲在一旁,只有弘阔犹然低垂着头,看起来似乎真的挺不舒服的样子。 榴花的视线从弘阔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那个蓄了一脸落腮鬍的金系身上,「你还待在这里干嘛?」 落腮鬍无辜地看着她,「那边那么多人,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我傻了才回去。」 「可是这些肉没有你的份啊,你待在这也没用。」榴花像在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就这种脑子还说自己不傻。 落腮鬍傻在原地。 榴花唰唰地片了几片肉下来递给围过来的盛放和灼骆,自己又塞了一口,想了想,割了一块肉下来扔给落腮鬍,「帮我叫一个火系过来弄个小火堆,我也给他一块肉。」 「火堆的事交给我就行。」落腮鬍拍拍胸膛。 「行,跑腿的事省了,那块肉就当你弄火堆的酬劳。」榴花好笑地看着快哭出来的落腮鬍。 后来,落腮鬍弄了个火堆在烤狮下面,就在这边待下了,榴花也不介意把肉分给他,很快地,半隻烤狮就去掉快要一半,一直在旁边猛吞口水、狂唸身材经的晴嵐实在忍不住了,暗戳戳地蹲到火堆前面,都还没动手,先前叫她好几次的灼骆就已经塞了一块肉到她手上。 晴嵐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着,满足得眼睛都瞇起来了,嘴角勾着笑,彷彿忘记了先前所有的不愉快。 榴花弯了弯红唇,视线在每一张脸上扫过,最后在弘阔身上停留几秒,而后垂下眼,眸底掠过一丝晦暗。 19 因为担心中途生变,榴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连调味料也不加了,当半头烤狮被消灭一空时,她大概已经吃了半饱。 几个人挺着肚子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间聊着,过没多久,光头把剩下的半头烤狮送过来,然后一脸既唾弃又羡慕地拉着落腮鬍走了。 榴花盯着新架到火堆上的半头烤狮看了看,想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由得觉得可惜,她想了想,便切了大半的狮肉下来,用硅胶纸胡乱包起来交给盛放,让他收进空间钥里面。 「怎么把肉收起来了?」晴嵐语气里充满惋惜。 「下次遇到巨光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留一些起来慢慢吃。」榴花说着,又指了指犹在火堆上散发香气的烤狮肉,「这些就留给队长吧。」 晴嵐拍了拍额头,连忙转头叫人,「队长,过来吃一些东西吧,吃饱了回飞行器上休息。」 弘阔对晴嵐扯了个无力的笑,然后慢慢地起身走过来,晴嵐连忙去扶他坐到火堆旁,又笨手笨脚地切了一块肉下来递给弘阔。 弘阔道了谢,默默地吃着。 他刚吃完一块,晴嵐又适时地递一块过去,如此两遍之后,弘阔就说吃不下了,怔怔看着剩下的烤狮肉,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闷。 「队长,你还好吗?」灼骆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弘阔却像是被惊醒一样,身体抖了一下,有些气息不稳地看着灼骆,「你说什么?」 灼骆满是歉意地笑了笑,「队长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我看你没什么精神,要不要先回飞行器休息?」 弘阔不自在地笑了笑,移开和灼骆对看的视线,看向跳动的火燄,「不用了,刚刚休息一下,现在好多了,就是食慾不太好,还剩这么多肉……」 「多难得吃一次巨光狮啊,队长你也太没口福了。」灼骆打趣着。 晴嵐娇娇地睞了灼骆一眼,然后转头安慰弘阔:「队长别听他的,盛放哥那边有收一些起来,等队长好了再吃。」 只是弘阔的兴致并不高,他低低地「唔」了一声,过了一下才指了指在火光下滴油的烤狮,「还有这么多,你们吃一吃吧。」 弘阔说着,探手拿起晴嵐放在硅胶纸上的短刀,切了几块肉下来分给榴花等人,谁一吃完,他马上又补一块过去,直到架上只剩骨架,他才一屁股蹬坐在草地上,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喃喃地说:「吃饱一点,晚上好好休息。」 这句话就像个开关一样,正在绕圈消食的晴嵐忽然晃了晃头,「突然好想睡啊,难道我真的已经老到刚吃饱就想睡的年纪了?嚶嚶,这样会肥的……」 灼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泛起泪花了,「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睡了。队长,各位,我先去睡啦,大家晚安。」 他说着,就往飞行器的方向走。 虽然说是扎营,大家晚上还是睡在飞行器里面的。 「我也去睡了。」晴嵐见状,也放弃和睡意抵抗,跟在灼骆后面走了。 紧接着,盛放也有些精神不济地站起来,他顿了顿,淡淡地瞥了榴花一眼,「你不睏?」 一直在暗地里留意的榴花本来也准备「想睡」了,被盛放一招呼,立刻跳起来勾住他的臂弯,整颗头倒在他略微硌人的肩膀上,拽着他边走边说:「睏!睏死我了!你这是在邀请我一起睡吗?」 盛放身体僵了僵,试图把手抽开未果,用比平时暗哑几分的嗓音低低地说:「不要随便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我就怕你误会不够深啊。」榴花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盛放停下脚步,侧过脸垂眸看着她。 榴花怕被弘阔看出异常,连忙拉着盛放继续往前,一边继续口无遮拦撩汉子:「再说了,这种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只让你一个人误会……嘿嘿。」 或许是想睡的缘故,一路上盛放没再说话。 两人回到飞行器的休息室里,晴嵐和灼骆这时候已经各自在卧铺睡下。 盛放打开一个行军睡袋在角落的卧铺躺下,对榴花把自己的卧铺推到他旁边的行为并没有多加置词,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 榴花从弘阔共情的画面中得知,优绿要他在食物里面下药迷昏他们,她有了防备所以刚才弘阔碰过的肉她并没有真的吃下去,想睡也只是假装的。 她缓缓地躺进睡袋里面,脑子却停不下来。 优绿今天的动作频频,她究竟想做什么? 榴花想了几秒,颓然地抹了把脸。她想不出答案,甚至连方向都没有,这两天接收到到的讯息太多了,牵扯的层面也广,没头没尾的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 感受到自己的浮躁,她闭了闭眼睛,再次张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得先理出一个头绪,再慢慢将一个个结解开。 姑且将里世界表世界丢到一旁,综合所有已知讯息,榴花大胆假设自己就是上面交代要套住的「那个人」,而a是神晶…… 榴花手伸出睡袋从放在头上的背包里摸出一颗之前班犹送的神晶握在手里面──没有反应。 她不能吸收神晶的能量,这证实甦可主人所说的,a对那个人没用。 从纠结的线团中找到头,榴花其实有些懊恼,这么简单就可以确认的事,她昨天到底在干嘛? 不过很快地,她就将这点情绪扔开,继续往下思索。闻能坚持把a送到她手上,是因为他和他上面的人认为a能套住她,怎么套?!如果她能吸取神晶里的能量,难不成能量还能像毒药一样让她渐渐上癮,继而失去自我地受他们的控制? 这个一闪而过荒谬的想法让她无声地嗤笑,驀地,笑意僵在她的嘴边。 控制!盛放他们像被催眠一样的异样不正是被控制吗?! 咚咚──咚咚──!心跳声如雷般在耳边响起,榴花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乾,她吞了口口水,睡袋底下的手悄悄压住有些失序的心脏。 偏偏这时候,班犹给她一袋子神晶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难道班犹也是对方的人?榴花紧紧攥住手上的神晶,深深地做了几次吐纳。 冷静,一定要冷静。榴花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尽力把一切弄明白,否则简直不堪设想。 神晶。榴花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唸着,大脑飞转。 从白天晴嵐第二次「被催眠」的情形来看,当时盛放神智是清醒的,而灼骆有片刻的恍惚,这是不是代表神晶和毒药一样,使用的量越多,中的毒就越深? 对方透过神晶控制他们,而神晶短缺……榴花的脑子里无数思绪掠过,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候,飞行器的门开了,榴花立刻收敛所有思绪,将全副心神专注于眼前。她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又分辨出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一共三个人,三个人都停在驾驶舱。 他们在做什么? 榴花心里刚浮出疑问,就感觉飞行器动起来了! 20 榴花在心里暗骂一声,心情随之凝重起来。这个时候离开扎营的地方,优绿不会是想要他们的命吧?!从对方试图控制他们的行为来看,她原以为优绿今晚的行动怎么样也不危及他们的生命安全,才会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没想到事态却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榴花强忍住了起来一探究竟的想法,她将呼吸调整的更加绵长,静静地在黑暗中蛰伏。 过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榴花悄悄打开一丝眼缝看过去。休息室里没有亮灯,外面的光线映照进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她一时之间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不是弘阔,他比弘阔要壮硕许多,还顶着一颗尖尖的栗子头。 栗子头先四下环顾,才放轻脚步走到每一个人身边看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人低低地说︰「他们都睡昏过去了。」 对方嗯了一声,「门别关上,你注意点里面的动静。」 「我就坐在这看着吧。」栗子头乾脆就在门边坐下,他玩了一下手指,冷不防地问了一句︰「路佳,你说我们待会能够安全回到营地吗?」 「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不如再好好想想怎样在更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几个扔下去,记得啊,我全范围封锁屏障只能维持半分鐘,一旦超过时间,在浊化区里被浊化生物或变异兽群包围……你知道结果的。」路佳声音淡淡的,却危险的令人无法忽视。 栗子头沉默不语。 路佳的话让榴花心底掀起一阵波涛,优绿竟然打算将毫无防备的他们丢进浊化区里!被浊气侵蚀是相当痛苦的,如果没能及时净化,就会在痛苦中失去最后一丝理智,成为浑沌暴虐的浊化生物,狂乱无知的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直到被灭杀!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恶毒!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优绿下如此狠手?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该如何将制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对方是三个异能者,其中一个还是可以形成真空范围阻断一切攻击的空气异能者,而她还有几名昏迷的同伴──嘖,虽然感情不如何,但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发生意外。 榴花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想不出一点办法!她其实相当清楚,制止不了的。 就在她的心渐渐冷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想法,她可以趁着他们动手的时候,出其不备地偷袭那个空气异能者,若一举成功,剩下的两个异能者她或许有一战之力,而且,多数人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会突然反应不过来,只会本能的反击,这么一来,昏迷的盛放他们就安全多了。 榴花越想越觉得可行,但她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她就算爬也要从那无边的深渊地狱里爬出来找优绿算帐!她不信自己会轻易被浊化! 榴花做了最坏的打算,混乱的思绪反而越渐清晰,她开始在脑里演练待会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随着飞行器在夜色中前进,榴花的心越发沉的深不见底,就在这一片沉默中,飞行器的通讯系统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路佳、乌佐,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违反上面的命令,你们现在回头,我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守在门口的栗子头嗖地一下跳起来,「闻能!路佳,是闻能!他怎么会知道是我们?不对,队长不是说会把他绊住?」 然后榴花就听见一阵焦躁的跺步声,感觉的出来,他对闻能相当忌惮。 同时,她也在这三言两语间明白了,把他们扔进浊化区这件事情,是优绿个人的主张,和企图控制他们的人无关,这么一来,她原先觉得前后不一的矛盾就不存在了,但也更加突显出优绿这个人在对方之中,若不是有着超然的地位,就是她这个人我行我素狂放不羈,而两者之中,榴花更加相信优绿倾向于前者。 「乌佐,闭嘴,还有,不要在我后面走来走去。」路佳的声音里透着不满。 跺步声停了一下,很快地又响起来,「不行,我这心跟猫抓似的,你让我走一走。」 榴花这时候能够确定,栗子头壮汉是乌佐,而外面还有两个人,她必须在行动前弄清楚他们之中哪一个才是空气异能者。 路佳嘖了一声,「别说笑了,闻能,什么上面不面的都与我无关,我的主人只有我们队长一个,等我完成她的命令自然就会回去。」 榴花眉心微挑,主人?路佳和甦可口中的主人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路佳!不要跟着优绿胡闹!这么多年来就只出现这一个独特的存在,如果她有什么大用,你会后悔的!」闻能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沉。 「嗤,上面要把一整个『鬼针草』灭了都不觉得怎样了,弄死一个动物系质解师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路佳漫不经心地笑了。 榴花心下一紧,没矛盾个鬼!原来对方是真的打算杀了盛放他们!为什么?!不是说a製造费时费力,原料短缺?既然已经在盛放他们身上投资了一定数量的a,且也略见效果了,为什么会在半途改变心意?还不是单纯放弃、而是杀人灭口?!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榴花觉得自己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一颗脑袋钝钝的疼,而外面的对话却还在持续丢出更惊人的消息。 「即使她有可能将浊化生物质解回未被浊化之前,你也不后悔?」闻能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轻轻地笑了,语气没了先前的急切,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彷彿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轻松。 榴花浑身泛着冷意,她攥紧拳头,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极欲隐藏的能力,原来已经存在别人的想像之中,难怪对方会说无论如何也要套住她。 一个想法突然鑽入脑中,榴花陡然浑身一僵。 如果,路佳和甦可口中的主人是同一个人,而她知道神晶对自己没用,并扬言这与里世界有关,那是不是代表──优绿早就知道她拥有「回溯」的能力,并且对她这样的能力不陌生? 榴花是被路佳放大的声音拉回神的。 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他们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路佳被逼急了,「你不用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企图扰乱我,我警告你,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直接杀了她!」 接着,闻能再没有出声,像是害怕路佳会说到做到一样。 没了对话,整个飞行器只剩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似乎还没能从闻能带给他们的震惊中恢復过来 21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感觉让人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呵呵地笑了起来,起先是一声声低笑,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声里充满讽刺。 榴花还在觉得奇怪,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重拳击肉的闷声,而后像是重物坠地一般「砰」地一声,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低吟。 「我让你看笑话!」栗子头愤声骂着。 接着是一串拳头到肉的撞击声和闷哼的声音。 「好了,你安静一点。」路佳不耐烦地喝斥着,甌打的声音才停下。 栗子头「呸」了一声,然后森森地笑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要去哪?要把你的队友们载去浊化区里丢掉啊,还是你下的药呢。」 榴花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外面一直没出声的第三个人竟然是弘阔! 「你说你究竟跟来做什么?送你的队友最后一程吗?还是想看看他们的下场?」栗子头话里带着满满的恶意。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弘阔就是一言不发,栗子头像在唱独角戏一样,后来或许是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说了。 飞行器里相当安静,榴花闭眼养精蓄锐,一边想着弘阔跟过来的原因,毕竟在她「看到」的画面里,优绿承诺他在下药后,会立刻放了他的家人并送他回去和他们相聚。 榴花正想着,忽然听到飞行器外面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翅膀的扑稜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嗤拉」地刮抓着、「咚咚」地碰撞着飞行器。 她悄悄掀开一条眼缝,不知道是什么生物正在攻击飞行器,牠们的爪子划破空气,擦刮在飞行器的金属表面上、玻璃窗户上,牠们一下一下地扑撞着。 榴花心下一凛,张开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些,外面栗子头已经喊了起来,「是浊化的巨石飞貂群!」 下一秒,整个飞行器剧烈震了一下,歪歪斜斜起来。 「我擦!有一隻撞进右边的发动器了!」栗子头骂了一声。 路佳「嘖」了一声,榴花就感觉到飞行器开始减速,在歪歪斜斜中停了下来。 巨石飞貂的体型大约是一个成人的拳头那么大,牠们的身体特别坚硬,经过不停撞击比自身坚硬的物体还能提高硬度,生而具有撞击硬物的天性,被撞上就像被一颗巨石砸到一般,所以因此得名。 在飞行器停下不久后,榴花透过窗户看到,多数的浊化巨石飞貂已经慢慢地散去。 她的心还吊着,就听见路佳缓缓地说:「就在这把他们丢下吧,虽然离预计深处的黑潭还有段距离,不过也没办法了。」 「是啊,谁想到会遇上污浊的巨石飞貂呢?这些东西真够硬的,才那么一下子,你看警示画面显示,外表已经有多处受损了。」栗子头无比感叹,说完还吁了口长气。 路佳没有栗子头那么多的情绪,淡淡地说:「我们估计得在这待到天亮才能动身,你先去把闻能之前交给他们的空间钥搜出来就把人丢出去,以免夜长梦多。」 「也只能这样啦!」栗子头边说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榴花不敢大意,立刻提起全副心神。 栗子头一进来,「啪」地开了灯,在他们身上翻找起来。 当栗子头的手在榴花身上到处摸寻时,她强自压下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的衝动,让自己就像完全熟睡一样。 很快地,栗子头把他们四人都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路佳,他们不知道把空间钥藏哪了,我找不到,你过来帮忙一下。」栗子头对着门喊。 外面就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榴花内心一喜,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对路佳出手。 「你连一把空间钥都找不到,到底还能做好什么?」路佳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但还是走进来帮忙。 乌佐这时候还蹲在榴花和盛放之间,路佳逕直走过来跨过榴花,「从最里面这个开始找吧。」 这时候,乌佐和路佳都背对着榴花。 榴花拔出匕首,猛然刺向路佳后背! 间不容发之际,榴花感觉到手上的匕首像被什么往旁边拨开一样,刀锋贴着路佳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由于力道过猛,「鏘」一声,刀刃在地面上擦出点点火星。 榴花甚至还来不及下一个动作,就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撞上,整个人往后方滑行了十几步远。 她刚一站起身,乌佐和路佳也已经面对她摆出迎战姿态。 「没想到竟然藏着一隻没睡着的老鼠。」乌佐眼神凶悍地看着她。 「废话那么多干麻?快点解决她!」路佳捂着受伤的左臂,脸色相当难看。 乌佐一隻手朝她劈出,一道紫燄随着火燄的爆鸣声向着榴花爆开! 榴花下意识要躲开,可是灼骆就在她脚边! 她一阵气闷,却还是抓着人一块往旁边闪,在经过开着的门时,顺手就把灼骆丢出去。 乌佐见一击未中,又对着榴花连续甩去好几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榴花躲的再快,也被烧着好几处,她索性握紧匕首,朝乌佐攻了过去。 乌佐双手猛的一合,忽地又再次张开,一道巨大的火幕出现在他身前,榴花甚至可以看到火幕后他嘴角边的冷笑和脸上的嘲色。 榴花冷眸一瞇,举着匕首刺穿火幕,在火燄的灼烧下,将刀尖狠戾地刺向乌佐的胸口,眼看着就要得手,攻势却被一团无形的东西带偏! 榴花紧抿着嘴,她知道那是路佳操控的空气,他虽然没有动手,却也不是在一旁乾看着! 乌佐趁着榴花匕首被隔开的间隙,一把抓住她握刀的右手,身体顺势撞上去,手肘在她胸口重重捣了一下。 「砰!」 榴花发出一声闷哼,却一刻也没停下,她快速将匕首拋到左手,顺势向下一划,在乌佐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 她还想再往乌佐的背上捅,这时候乌佐已经一把扭拗她的手腕,「哐!」,匕首落下的同时,照着她的肚子狠狠地打了一拳! 榴花整个人被打飞撞在舱墙上,又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 下一秒,她周围的空气像是都被抽离了一样,她无法呼吸。 「哈!真空之境!我告诉你啊,待会你就会因为气压变低导致沸点降低,然后血液沸腾,不用两分鐘你就会——砰!我看你再蹦达!」乌佐语气十分兴奋,脸上的笑容相当残忍。 榴花其实听不太清楚乌佐在说些什么,不知道过了八秒还是十秒,她觉得全身像烫伤一样灼痛,然后她看到自己的表皮肌肤开始膨胀、裂开…… 痛!巨大的痛意在全身蔓延,就在榴花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鲜活的空气忽然又回来了!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从另一隻筒靴里抽出第二把匕首,猛然刺向表情惊慌的路佳。 乌佐横空发出一道紫燄阻挡,榴花毫不退让,匕首带着一丝破空声,凌厉地刺向路佳的胸口。 路佳在危急时避了一下,匕首只刺中他的肩膀,榴花半瞇起眼,抬高手要再补上一刀,乌佐的炎剑已经对着她横扫而来! 榴花下意识地压低身体,一个扫腿把乌佐弄倒,炎剑贴着她的发顶挥过,还能感觉到灼热的汽流。 路佳趁这时候拔腿往外跑,榴花想追上去,脚下却被乌佐绊了一下,她回过身就见一团紫色火球迎面袭来! 榴花脑袋往旁边侧了侧,火球几乎是贴着脸畔飞过,她一腿踢翻乌佐的手腕,正想着要把他两隻手骨掰断的时候,应该在昏睡中的盛放竟然悄声无息地捡起她先前掉落在一旁的匕首,从乌佐后心狠狠刺进去! 而整个过程,乌佐像是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动静,直至乌佐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缓缓软倒在地上,榴花才感觉出异样来。 盛放刚才安静迅速就像一道悄然无息的影子一样!要不是她亲眼看着,恐怕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察觉! 榴花瞥了他一眼便飞快地追去驾驶舱,可惜慢了一步。 她追出去时,路佳已经逃走了,有几隻还没还离开的污浊巨石飞貂从大开的舱门飞进来。 22 榴花想追出去,又顾及到飞行器里的浊化巨石飞貂会伤害其他人,便快步过去将舱门关上,和盛放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那五隻又飞又撞的浊化生物消灭。 暂时安全了,榴花才捂着胸口齜着牙随意坐在地上。 妈蛋!她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忽然间有一片阴影笼罩着她,她抬眼,就看见盛放冰雕似的俊脸。 她无声地看着他。 「情况很不好,飞行系统、定位系统都被破坏了,饮水器里的水也遭到污染,饮用水只剩休息室里那一桶备品。」盛放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寒冷。 「真是看准了我们当中没有人是液体系啊。」榴花扯了扯嘴角,「刚才就该追出去杀了路佳那个浑蛋。」 「你没追出去是对的,你拿他没办法。」他淡淡地说。 榴花呼吸一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其他人都没事吧?」 「应该吧,队长被打昏了,灼骆晴嵐都还没醒来,我把他们都移进去休息室了。」他顿了顿,扬了扬手里的急救箱,低低地问:「倒是你,还好吗?」 榴花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心中的疑惑︰「你怎么没事?你早就知道了?」 盛放垂下眼,在急救箱里的瓶瓶罐罐挑捡着,动作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榴花挑了挑眉,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放像是没听见一般,拿着消毒药水左右看着榴花身上的伤口,最后拉起她一隻手,就想把药水淋上去。 榴花在看清药水上的标籤时忙「嗖」地缩回手。 卧槽!这种效果超好的药水会把人痛尿欸! 「伤口得处理。」他声音淡淡地。 榴花视线在他好看的脸上停留,想像他帮自己擦药的情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最终还是伸出手,心塞塞地不去看那瓶药水。 「你拿消毒棉沾药水,别用淋的啊。」她不忘交代。 明明可以「回溯」,她却……嘖!真是美色误人。 盛放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才默默地拿出消毒棉将药水倒上去,轻轻地在伤口上按压。 药水的效果很好,伤口在让榴花暗抽了口气的刺痛中微微缩了口,表面多了一层薄膜呈乾燥状。 待得四肢上的伤口都处理好,盛放把她的头压低,动作轻柔地帮她处理脖颈上的伤口。 榴花头低的不舒服,索性抵着男人清瘦却宽阔的胸膛,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她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盛放动作渐渐往下,接着,他拉开榴花的后领。 榴花锁骨附近的伤口被衣领摩擦着,不舒服地动了动。 就听见他低低地说︰「别动,路佳的真空之境把你大部份表皮肌肤都灼伤了,这些伤口不处理好,在污浊区很容易受到感染,也会加快你浊化的速度。」 说完,他顿了顿,又安抚地说︰「我知道会痛,你忍耐一下,我轻一点。」 榴花抬头,对着那张放大却依旧完美无瑕的俊脸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你比较好处理?」 盛放的脸驀地红了,下一秒,榴花的脑袋就被一隻大掌往下按。 呵,不让她看他呢。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清冷里带着丝无奈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这么说哪里不对了?何况,你又不是没看过。」榴花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胸膛。 「闭嘴。」 「那你到底要不要上药?我是脱还是不脱?」 盛放直接用行动回答她,继续上药,衣服就不用脱了,他一下子拉开衣领,一下掀开衣襬,细细地处理着,等到背部都处理好了,就让榴花靠着舱墙,着手处理胸口和肚腹处的。 看着他专注迷人的侧脸,榴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还夸张地砸嘴,「唉呀呀,你怎么越来越吸引人了?」 盛放停下动作,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 「怎么?你忽然发现自己深深地被我吸引了是吗?」 盛放咳了一声,「你是怎么发现的?」 榴花笑瞇瞇地看着他,不说话。 秘密嘛,大家可以交换一下啊。 彷彿读懂了她的心思,盛放黑潭一般的眸子闪了闪。 「你对路佳做了什么?」榴花弯了弯红唇。 「我当时稍微牵制了他一下。」他沉吟了一下才说。 「牵制?」她饶有兴致地歪头看他,觉得越看这个男人越有意思。 「是一种透过影子以达到控制目标行动的能力。」他倾身靠近,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音量低低地说。 「这有什么前提?」榴花有些讶然,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其中关键。 「需要碰触到对方的影子。」 榴花瞭然地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盛放静静地看着她。 「不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她诱惑地舔了舔嘴唇,对他拋去挑逗的眼神。 一时间,榴花就看见盛放的耳蜗红了。 她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盛放的神色在她的笑声中很快恢復了清冷。 「现在说这个的时候吗?」他没好气地问。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说?」榴花眉眼弯弯地拉过他的手捏了捏。 「等──」他话音陡地一顿,像是才发现自己竟然接了她的话,脸色变了又变。 榴花按住他想抽回去的手,追问着:「嗯?等什么时候?」 他清了清嗓子,果断地转移话题,「该你说说你的情形了。」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我有一种和质解不尽相同的能力,可以将生物体恢復到之前的状态,我称它为『回溯』。」 盛放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从他缩了缩的瞳孔可以看出,他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 「在回溯的过程中,我可以『看见』目标被回溯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榴花说的很慢,她边说着,目光则紧紧盯着盛放的黑眸,丝毫不错过他眼底的变化。 此刻只要盛放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她会直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而他只是怔了怔,随即闪过一抹瞭然,「你是在叫队长醒来的那时候──」 「是,我当时只想把他回溯到酒醉前,只是能力没有掌握的很好,不小心回溯到前一晚,没想到却意外『看到』优绿威胁他的经过。」榴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凑巧。 「威胁?」他的尾音略扬。 榴花觉得这件事应该由弘阔自己来说,唔了一声含糊带过,转而问起他的情况:「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前面有了开头,又或许是听了她的秘密,盛放这次没什么思考就回答:「一样是利用影子。白天的事情让我对优绿起了疑心,晚上队长被她叫走的时候,我分了一抹影子融进队长的影子里听到的。」 「嘖,你之前其实是侦探吧?这监听功能,市面上肯定没有一款反录音系统侦测得到。」榴花都快笑哭了。 盛放淡淡地看着她,等到她笑的差不多了,冷不防地问:「闻能他们提出你可以将浊化生物恢復正常的假设,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任何想法。」她顿时笑不出来了,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他。 说起这件事,榴花就觉得蛋疼,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像对弘阔一样,把她老子娘都抓起来逼她就范? 23 这么一想,榴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对着盛放张口就问︰「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家人抓起来啊?」 盛放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莫名,「你应该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抓去研究吧?」 「我们都不知道被扔在浊化区的哪个犄角旮旯了,要是他们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肯定二话不说跟他们走。」榴花翻了个大白眼。 她话才说完,就看见盛放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似乎不太认同的样子。 榴花驀地伸出两根食指把他嘴角往两边撑开,「笑一个喂~别这么严肃。」 盛放的黑眸闪了闪,深深地看着她,「你向来都这么没神经吗?」 「你说呢?」她扬眉漫不经心地反问,两根食指从他嘴角移开,试探着在他柔软的脸颊上按了按。 手指头一按,一松,男人好看的脸上瞬间有了个指头大的凹陷。 他的脸皮似乎很薄,轻轻碰一下而已就腾地红起来,榴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指尖下他渐渐上升的温度。 她歪着脑袋,好玩地又按了好几下,再下一秒,作怪的手就被两隻温暖乾燥的大掌按住。 「别闹。」他清冷地嗓音里带着一丝低哑。 她视线向上移,对上他黑葡萄般的眸子,那双墨色深瞳里倒映着她笑瞇瞇的脸,和两隻亮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睛。 原来这就是她看着他的模样。 如此荡漾,难怪他要害羞,呵。 榴花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压着她贴在颊上的双手,明明是制止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拽开她的力道,忽闪的黑瞳让人更加意动,恨不得把人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几下。 榴花没忍住,反抓住他的两隻手腕,飞快在他颊上亲了两下。 一脸淡漠寡凉的男人,两扇捲翘的长睫毛抖了下,然后飞快地垂下遮住那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眸,唯独诚实的耳尖透露了一切。 榴花被他这副小样子萌的,心跳咚咚咚地加速,忍不住擼了他的耳朵一把,「你怎么这么可爱~」 盛放猛地往后退开一大步,微瞇起眼瞪她。 榴花眉眼含笑地送了个眼波过去。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身处在什么地方?」他把脸侧向一旁,俊美的脸部线条都泛着淡淡的红,「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你不都说我没神经了吗?」榴花笑的眼弯弯。 呦呦,好害羞的呢,跟之前在休间厅那次的反应差了十万八千里。 尤其这样欲盖弥彰的羞涩。 榴花觉得自己要被萌出一脸鼻血了。 她忍不住用手背擦了擦鼻子。 下一秒,榴花的耳朵动了动,目光和盛放同时看向休息室,又极有默契地互看了对方一眼。 「里面有动静。」榴花轻声说。 「嗯,灼骆和晴嵐醒了。」 她疑惑地扬了扬眉。 「我分了抹影子融在队长的影子上面。」盛放解释地说。 两人还在交谈的时候,休息室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是晴嵐的声音! 榴花扭头看去。 就听见盛放淡淡地说︰「她只是被乌佐的尸体吓到了。」 她瞭然地「哦~」了一声,便慢悠悠地走到沙发椅旁边坐下,单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动也不动地瘫着。 盛放走过来,「你不是可以……『回溯』?」 「是啊。」榴花弯弯红唇,横睨了他一眼,「谁让我刚只顾着贪恋男色了。」 盛放薄唇微抿,深深地看着她。 「你看着一下。」她说着,下巴朝休息室的方向扬了扬。 趁还有点时间,她先帮自己「回溯」一下。上次在坦宴城肚子痛时她替自己回溯过一次,后来认真感受了几天,身体没什么异样,她想,「回溯」对人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有过一次给自己「回溯」的经验,榴花这次并没有太忐忑,也没特地避开盛放,心念一动,捂着腹部的手能流转起能力。 手掌微微地热起来,「共情」作用随之而起,时间彷彿倒带一样,不久前发生的每个画面都在脑里逐一回放。 看自己发生过的事情,和看其他人的共情画面感觉并不一样。 调戏盛放时的愉悦与微微失序的心跳,这时候都像被放大镜照着一般,感觉特别明显。 榴花砸咂嘴。 奇怪,明明没有吃糖,却觉得丝丝的甜。 或许是因为如此,连有些惨烈的打斗过程都显得平淡多了,甚至连真空之境造成的疼痛也减缓几分。 画面一直往前跑,一直到突击路佳的那一刻,她才缓缓放下手。 一张开眼,就看见盛放墨深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都好了?」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榴花低头看了看光洁的双臂,又摸了摸肚腹,然后别有意味地瞥了盛放一眼,在他淡淡地目光下,拉开衣领── 盛放立刻侧开脸,站起来走开,「队长也醒了,我进去看看。」 竟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榴花笑瞇瞇地松手,悠哉悠哉地跟上前。 休息室的门已盛放被打开,视线越过他,她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晴嵐满脸惊慌地看向这边,灼骆则警戒地将晴嵐护在身后,而弘阔则仰躺着,眼神失焦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不过很快地他又闭上眼睛,动也不动地躺在那,若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就像一具尸体一样。 榴花推了推盛放,头探进休息室里看了看,才看见乌佐的尸体不知道被谁移到一处角落,又用东西大概遮起来,只剩那汨汨的鲜血流了一地。 看见是他们俩,灼骆明显松了口气,「盛放、榴花,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 说着,他的视线看向乌佐的位置。 盛放侧过脸看她,榴花耸肩退开一步,无声地把问题留给他。 那双好看的单凤眼闪过一抹幽光,才转头回答灼骆︰「优绿把我们丢在污浊区深处,飞行器的飞行系统和定位系统都遭到破坏,饮用水也只剩一桶备品。」 灼骆有些怔忡。 晴嵐有些失神地捂着嘴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下一秒,她整个人激动起来,「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我这期的塑身课程才刚缴费而已!薇美阁的顶级美容包套也才用不到一半!而且我还没有瘦到理想体重……怎么可以被困在污浊区里面等死?!怎么可以?!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榴花一时没忍住喷笑出来。 这女人真够逗的,都这境地了,还满嘴离不开塑身啊、美容的,这得多爱美啊? 她会不会在临死前还得先梳妆打扮一番? 就在榴花在这边各种脑补的时候,晴嵐忽然推开灼骆,「不行,我要出去确认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晴嵐,你冷静点!」灼骆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晴嵐此刻的情绪又怎是说冷静就冷静的?她不断挣扎地扭着被抓住的手。 灼骆强势地把人揽进怀里固定住,另一隻空的手不断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从上而下,用一种缓慢地节奏,一下,一下。 过没多久,晴嵐就安静下来。 榴花愣愣地张着嘴看着,没想到平时温和开朗的像个邻家男孩的灼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竟然会化身霸气总裁……挺帅的啊! 盛放忽然侧过脸半瞇起眼盯着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尾音上扬的那种。 「啊?」她不解地看回去。 他却藉着伸手揉太阳穴的时候转开视线,没有回答她的话,彷彿没听见一样。 榴花奇怪地看了盛放一眼,不过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灼骆和晴嵐身上。 晴嵐冷静下来后,灼骆开始问起事情的经过。 不知道灼骆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弘阔一句。 24 盛放并没有将过程讲的太仔细,不过,闻能和路佳、乌佐的对话他倒是重点重复了一遍,只隐去关于榴花的部份。 他的语速不快,依然是那种冰凉清冷的嗓音,不急不徐地,明明攸关生死的事,却被他说出彷彿在谈论天气一般的平淡。 他停下后,灼骆和晴嵐安静地思考片刻,然后,晴嵐微微倾身向前,好看地美眸带着审视,「你们没有昏睡吗?」 「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比你们早醒来。」盛放淡淡地说。 榴花眨眨眼,这人说起谎来大气都不喘一下,说得煞有其事。 「路佳说,上面要弄死我们,这个『上面』会是谁?不可能是政府吧?」晴嵐若有所思地问。 盛放直接扔了「不知道」三个字过去。 「我不认为会是政府。」灼骆摩挲着下巴,一脸沉吟,「在这浊化的世界,质解师的存在关係到一个国家的存灭,你们觉得,政府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脚的事?这个『上面』,一定另有其人。」 他长了口气,接着,像是一边整理思路一边慢慢地说︰「优绿和闻能都是他们的人,对方可以号令政府的人,还是异能者强者,绝对是一个超然的存在……我想,姑且称它为『超』。因为所有质解师都被政府把持在手中,『超』为了不明目的而控制我们,又为了不明原因要杀我们,而优绿却违抗『超』的命令,背着其他『超』的成员把我们丢到浊化区里面……显然,优绿并不全然听命于『超』,并且,她拥有自己的手下,很大的可能,优绿和『超』属于合作关係。」 「你说那么多干麻?重点呢?『超』为什么要控制我们?用什么手段控制我们?既然选择控制我们,就说明我们之于它有利用价值,又为何要杀我们?还有优绿,那女人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丢进浊化区?天啊!」晴嵐整个人都暴躁了,一反平时的优雅。 榴花斜看了晴嵐一眼,让她猪鼻子插葱,装象!这下子本质全都跑出来见人了吧。 「别想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能想明白的。」灼骆又对她使出摸头杀。 「或许我知道一些。」榴花漫不经心地接话。 其实此刻她心里是在放鞭炮的。 终于可以把这些烦人的问题扔出去,换别人头痛了。 榴花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瞬间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弘阔也挣扎着爬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队长?队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灼骆和盛放哥都没有说到你,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都不敢问起……」晴嵐脸上一亮,拨开灼骆的手就要靠过去,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其实一直是醒着的。 灼骆却拦住晴嵐不让她上前。 「灼骆你干麻?」晴嵐不满地瞪着他,白嫩的脖子高高昂起,脊背挺得笔直,一剎那女王范尽现。 灼骆先前的霸总气势顿时没了,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你都不怀疑我们昏睡的原因吗?」 「怎么可能……」晴嵐先是一怔,然后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弘阔,「队长,不会是你做的,对不对?肯定是灼骆误会了……」 面对她的期望,弘阔只是无力地垂下头,不断低声喃喃地重复说着「对不起」。 晴嵐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僵住,表情从期盼变成失望,最后慢慢转为愤怒。 「为什么?」她的质问几乎用气音问出来的,还带着点颤抖。 榴花没有听见预想中声嘶力竭的怒吼,有些感到意外,不料却被她眼底深处的伤心与茫然给灼了一下。 面对晴嵐各种纷乱的情绪,弘阔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 榴花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烦闷地嘖了一声便转身离开,拖着比平时沉重的脚步走回驾驶舱,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看着舱顶什么也不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里忽然多了一颗脑袋。 盛放正从上而下俯视她。 榴花懒洋洋地看向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他竟然没有双下巴,忍不住撇嘴,「果然好看的人无论什么角度都好看。」 盛放扯了扯嘴角,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榴花趁机摸了他搭在椅背上的手一把,盛放的耳尖又红了。 「女人。」他垂着眼睫睨她,声音低低的。 「哎,我是,你有什么需要吗?」她三八兮兮地对着他眨眼。 盛放脸都黑了,「你还知道自己是女人?」 「你说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榴花笑瞇瞇地坐起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别黑着张脸了,过来坐。」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抿着嘴坐下。 「里面现在什么情形?」她忍不住问。 「我帮他说了。」盛放优雅地叠起大长腿。 这个他,指的是弘阔。 「然后?」榴花磨牙,说一半藏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知道。」 榴花拳头紧了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什么叫不知道?」 盛放就坐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榴花忽然笑了,跪坐在沙发上凑过去捧住他的脸,任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一下,一下……熨烫着男人的脸皮越来越红。 「知道了吗?」她俯看着他的双眼,轻声地问。 「嗯?」他那双盛装着星子的黑眸此刻有些迷离。 榴花被他的眼神勾的乱了思绪,记不住自己原先要讲什么,眼神暗了暗,低头就覆上他微凉的薄唇,粗鲁的啃囓着,盛放推她的那点力气,都被她直接无视了。 直到两张唇分开后,榴花才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指腹按压在盛放饱满的唇瓣上,感受那柔软的感觉,声音多了几分笑意,「哎呀,你这唇,多软呀。」 盛放绷着脸力持镇定,抓住她作怪的手捏在手中,可是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洩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别害羞啊。」她用空着的另一隻手撩了撩他的耳朵。 盛放侧头却没能避开,被摸了一耳朵后,斜斜地看着她。 榴花撩男人撩的通体舒畅心情大好,终于想起来眼下的处境。 目前饮用水只剩一桶备品,那食物呢? 「我们有食物吗?」她偏头问着。 「飞行器上面通常都备有能量胶囊,不过我刚才没看到,应该被路佳拿走了。」他淡淡地说,但语速与平时相比起来有些快。 「对了,空间钥应该没弄丢吧?」她突然想到里面还放着好几袋的肉乾,省着点吃还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的,主要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他摊开手掌,榴花就见到先前路佳和乌佐遍寻不着的空间钥,正静静躺在他宽大乾净的掌心。 不错,有水有食物有男人,榴花满意地笑了。 25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榴花感觉到手掌被捏了捏,抬眼,对上他略带疑惑的细长黑眸,然后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他被蹂躪的有些红肿的唇瓣上。 咕咚。 她吞了抹口水,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怎么了?」 「你知道些什么?」盛放抿着薄唇问。 想起那些谜团,榴花就觉得脑门发胀,她无力地摆手,「等明天人齐了再一起讲吧。」 省得她还要再说第二次。 他低低「嗯」了一声,而后松开她的手,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榴花看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鸦羽色的蓬松发丝。 果然和想像中一样细软好摸。 她在心底喟叹。 在他眉心浅浅摺起细痕,神色清冷地看过来的时候,她又狠狠地揉了他羽毛似地黑发一把。 「我去外面看一下。」野外生存基本,要在一个地方休息或过夜,必须先瞭解周围的环境,安排好退路。 她站起来,不料被盛放叫住,「外面情况不明,贸然出去,危险。」 「现在就知道关心我啦?不错不错。」榴花笑的三八兮兮。 他一听,当即松手,深邃的黑眸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瞪眼,「欸,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这下,他乾脆转过头,连看都不看她了。 榴花翘着嘴角,深深看了一眼那两隻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红耳朵,才走去工具柜要拿照明头灯。 就听到他偏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我分了影子在外面,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榴花动作顿了顿,回过身,眉眼弯弯地看着不知何时也站起来的他。 「我可以相信你?」她半开玩笑似的。 他站在那里安静地注视她,片刻后才低低吐出两个字,「可以。」 她挑挑眉梢。 「我也会试着相信你。」说完,他嘴角扯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 将他的不自在看在眼中,榴花贱嗖嗖凑地到他耳边,「也包括相信我们在一起是最适合的吗?」 再下一秒,她的脸已经被一隻大掌推开。 「走开。」盛放面红耳赤地赶人。 榴花笑瞇瞇地将贴在脸上的大掌握在手里,嘖嘖地说︰「你这态度前后不一,不行,我相信不了。」 他嘴角微抽,有些无奈地任由她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这样吧,你说说你愿意相信我的理由?」她视线黏在手里的大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特别好看,不像她,短短肉肉的甜不辣手,辣眼睛。 盛放沉默以对。 玩的不亦乐乎的榴花抽空看了他一眼,「说吧,我拿一件事跟你交换。」 「嗯?」 「我先说?」她问。 「你说。」 他低着脸,长睫半垂着,捲翘的弧度特别勾人,榴花觉得手又痒了。 她忍不住伸手盖在他墨黑的眼睛上,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掌心刷过,彷彿谁拿羽毛在心底搔着,这下不只手,连心也痒痒的。 盛放把她的手拉下来,捏了捏,「可以说了吗?」 于是,榴花把班犹的委託告诉了他。 趁这时候把事情说开。 盛放听完脸都黑了,冷冷看了她一眼,松开手转身要走,榴花飞快拉住他。 「生气啦?别气喂~虽然是因为那样才接近你的,可是你这么可爱,我一下子就被你萌的晕头转向啦。」她抠了抠他的掌心。 他别开脸清咳了一声。 榴花再接再厉,「而且我长这么大还没主动亲过人呢,你是头一个,算起来你也不吃亏。」 「放手!」他额角跳动。 他耳朵好不容易消退了一点的红云瞬间捲土重来。 榴花笑瞇瞇地松开手,盛放立刻后退一步。 「换你说啦,为什么相信我。」 「我没答应。」 「什么?」 「没答应和你交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看起来不错。 榴花翻了个白眼给他,不过也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转而问起外面的情况,「那些巨石飞貂还在吗?」 「没了,除了飞进来的那几隻,其他的刚才都追着路佳飞走了,不过外面现在围着几隻黑捲獭和泫金大地鼬,树上似乎也有什么生物,有些远,我没仔细看。」 「都浊化的?」榴花心沉了沉。 「嗯。」他微微頷首。 「能够判断来时的方向吗?」她有些待不住。 「你等等。」盛放说着,闭起眼睛。 榴花歪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仍然静静等待。 片刻后,盛放张开眼,榴花彷彿看到夜幕里的星子,清冷耀眼,让她一时挪不开视线。 他从操作介面点开地图,指了指中间的一个红点,「这是我们当前的位置,也是定位系统最后接收到的座标。」 榴花吞了抹唾液,顺着他的手看向屏幕上的地图。 他又指着地图右边,「这是东边,我们来的方向。我刚探查了周围一公里的地形,这个方向树影重重且爬满了藤条,路佳是从北面飞过来的——我们想要走出去,恐怕不容易。」 周围一公里?榴花有些好奇他是如何探查的,不过她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转而拉大地图范围,在右边新出现的几个地方比划着,「我们今天扎营在霍斯城和嫩内城交界处的伊古山脉附近,你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黑潭吗?」 「伊古山脉这一带浊气的源头就来自一汪黑潭,据说它位在伊古山脉与西婭的莱纳山脉之间。」盛放沉吟了一下,然后再一次放大地图范围,一边说,手掌虚虚贴在左边那一片,最后在红点往左一些的地方上划了划,推测是黑潭位置。 她闭了闭眼,飞快地算起来,「假设我们刚才以最低时速四百公里前进,从出发到停下来的时间大约经过一小时又二十分……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飞行了五百三十多公里,如果步行一公里须十五分鐘,即使我们没迷路、幸运地原路折返,不眠不休地走六七天就能出去了。」 「不切实际。」他淡淡地批评。 「说一说也犯法?」她斜了他一眼。 盛放嘴角抽了抽,「先休息吧。」 「你去睡。」 「你呢?」他拿睡袋的动作一顿。 「守夜。」她走到操纵介面前按了按,画面上顿时显示飞行器周围三百六十度环景影像。 忽然,榴花听到一阵细微地「嚓嚓」声。 她侧脸看去,只见盛放正在将沙发推过来。 「给我坐的?」她一脸笑瞇瞇。 「我要坐的。」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不去睡觉跟我抢沙发做什么?」她抠了抠下巴,觉得奇怪。 盛放动作一顿,「我也守夜。」 榴花噗嗤一声笑了,伸出食指在他的手臂上戳了戳,「你还是赶快把握时间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架飞行器,到时你想安稳睡个觉都难。」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他斜睨她一眼,神色有些无奈。 「啊?」榴花有些茫然。 「我们有空间钥。」 榴花猛一拍额。 她怎么就忘了?有空间钥在手上,他们完全可以将坏掉的飞行器随身携带,无论休息或遇上危险,都可以随时将飞行器拿出来,充当住处或避难所。 如此一来,安全离开浊化区的机会又高了几分。 榴花愉悦地盘腿坐到沙发上,将打开的睡袋搭在身上,又伸出一隻手在旁边空位处拍了拍,抬眸看着盛放,「不是要守夜?来啊,一起。」 盛放额角跳动,最后还是坐下了。 「要进来吗?」榴花掀起睡袋一角,侧着脸问。 他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几秒才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26 被丢包在浊化区的第一晚,在榴花一边撩拨男人一边警觉下安然过去了。 当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一地的斑驳时,榴花一隻手捂着饥肠轆轆的肚子,一隻手不甘寂寞地在揉着盛放蓬松带着捲度的黑发。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立刻张开眼睛,深邃如渊的黑眸既淡漠又锐利如锋,瞬也不瞬地锁定在她脸上。 他大约是一时忘记自己在哪了,在看到榴花时表情明显一怔,眼神顿时飘了飘。 榴花此时是坐着的,而盛放则是躺着,头顶几乎要碰到她的大腿了。 她低头看着他,手指捲绕着他的头发,懒洋洋地说了声「早」。 盛放脸颊浮现淡淡的樱色,飞快地坐了起来。 「早。」他清咳一声,挠挠脸颊,有点不自在地问︰「其他人呢?」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嗓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磁性。 「不知道。」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侧过脸看她,「怎么了?」 「肚子饿……想吃肉、想吃肉、想吃肉!」说起肉,榴花忍不住砸巴着嘴。 盛放默默地从空间钥拿出昨晚的烤狮肉,递到她面前。 她看的眼睛都直了,口腔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但仍然拒绝了。 烤狮肉是大家共有的,吃独食不好。 「把我的肉乾给我。」她掌心向上伸向他。 盛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依言将烤狮肉收起来,换了一袋肉乾出来。 榴花眉开眼笑地从他手上抽出一块肉乾,正要塞进嘴巴时,眼角就瞥见盛放还在一旁看着,不由停下动作,「那个,条件不允许浪费水资源,我就不刷牙啦~」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啊,你再这么看着我,就别怪我扑过去啦。」 盛放脸腾地红了,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将整袋肉乾收回空间钥。 榴花一把将肉乾塞进嘴里,然后含糊地嗷了一声,扑过去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都快蹭在一起了。 榴花都可以感觉到从他脸颊上散发出的热意,不过她现在整副心思都在被拿走的肉乾上面。 她嚼巴两下将嘴里的肉乾吞下后,咬牙切齿地说:「还我!」 盛放似乎没听见一样,甚至,他乾脆闭上眼睛。 榴花气笑了,下一秒,她双手箍住盛放的头,低头在他薄唇胡乱啃咬一通,最后,又狠狠在他红肿的唇瓣上咬了一口,才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 只见他黑脸上带着些微地赧色,看着她的黑眸幽深如潭。 「看什么看,还想再来一口是不是?」榴花桀驁地扬起下巴。 盛放脸更黑了,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地:「女人,你没刷牙。」 她呵呵地笑了,慢条斯理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没刷牙我都没嫌弃了,你好意思说我?」 盛放呼吸顿时一滞。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传出些微地声响,没过多久,晴嵐和灼骆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榴花上下打量着他们,「药效应该全退了吧?脑子还清楚吗?」 「谁脑袋不清楚了……」晴嵐含糊咕噥着。 「药效是不是全退了不清楚,不过脑子是清楚的。」灼骆摸着后脑,左右看了看舱壁外的景象,又在操作系统上按来按去,一下调出地图,一下又检测了飞行器的状况,最后他揉着额角说︰「飞行系统严重受损,定位系统直接报废,水系统显示饮用水受到污染……」 灼骆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目光希冀地看着盛放,「空间钥还在你手上吧?里面有没有飞行器的引擎什么的?」 「没有。」昨晚已经把空间钥翻遍了的盛放冷冷地回答,似乎觉得灼骆受的打击不够,又补上一句︰「就算有我们也没人会修。」 灼骆喘着粗气地捏着抹布在操作台上擦了又擦,几秒后,弱弱地问︰「那飞行器上备用的能量胶囊?净化药水?滤净面具?」 盛放冷冷地看着他。 灼骆视线停在盛放脸上,忽然颤抖着肩膀,憋着笑小小声地说:「你顶着香肠嘴摆冷脸看起来很搞笑欸!」 盛放脸上的寒意更盛了,不过嘴唇倒是紧紧地抿了起来。 榴花不由得闷笑出声。 这男人怎么可以可爱成这样啦! 盛放的脸色当下更黑了,灼骆都忍不住地吞了抹唾液,暗暗地退了两步。 晴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盛放的嘴唇,彷似看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驀地她气唬唬瞪向榴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半晌才发出尖锐的质问声:「你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话,榴花就凉凉地打断她,「为什么不可以?哦,还有,这是我们俩的私事,你一个外人是什么立场在那边指手划脚?」 晴嵐一噎,难以置信的目光在她和盛放之间来回数遍,好半晌才对着榴花憋出一句:「你白天作梦啊?」 「看清楚啊。」榴花猛地伸手托住盛放的后脑,在他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晴嵐看直了眼,喃喃说着:「原来白天作梦的人是我……」 盛放从耳尖红到脖子根,却仍强作沉冷地掀起眼皮瞪她,「榴花!」 平时如墨清冷的丹凤眼此时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根本没有杀伤力,反倒像在勾人一样。 「没事,不害羞啊~」笑瞇瞇地捏他的脸。 盛放推了她两下没推开,于是,他危险地瞇起眼睛扫了灼骆一眼。 灼骆缩了缩脖子,拉着晴嵐转身就往休息室走。 「事情还没谈妥,你想去哪?还是你比较想直接埋在这里?」在他推开门的时候,榴花慢悠悠地说。 灼骆身子僵了僵,耷拉着脑袋,像生绣的机器人般卡卡地转过来。 他小心地朝她的方向瞄了眼,又飞快收回视线,「……我只是想去叫队长出来而已,人到齐了才好谈事情嘛。」 「队长?」榴花有些玩味。 他原先不是像防敌人一样地防着弘阔?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灼骆不好意思地挠脸,「昨天是我太衝动了,都没有瞭解事情原由,就直接给人定罪……后来从盛放口中得知队长的苦衷后,我想,如果今天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晴嵐挣开他的手,扬起小脸轻轻哼了哼,「他的苦衷我可以理解,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他。」 榴花视线越过灼骆和晴嵐,看了眼蹣跚出现在休息室门边的壮硕汉子,漫不经心地问:「哦?那你要怎样才要原谅他?」 晴嵐咬着唇,支吾了一下才说:「如果我们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片浊化区,我就原谅他。」 榴花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弘阔满脸愧色地走出来,二话不说就对着榴花几人深深鞠躬,然后看着晴嵐,声音沙哑地说:「我会努力争取你的原谅的。」 晴嵐整个人看起来不自在极了,却还是假装高傲地别开脸。 榴花瞬间被萌的一脸鼻血。 晴嵐这傲娇的小模样,像极了她前阵子带回家的一隻三花猫,一边高傲又一边撒娇。 嚶嚶,她突然好想回家吸猫。 27 她明明就很少吸猫,为什么会中了吸猫成癮症? 榴花正在严肃思考这个问题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干嘛?」她有些茫然地看过去,是盛放。 「人都到了。」他淡淡地说。 人都到了……所以?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歪头。 他像是看不过眼似的,单手把她的头扶正,「讲正事,然后,该出发了。」 「哦哦哦!」榴花恍然拍了一下脑袋,看了眾人一圈,顿了顿,单独将「a」提出来。 先是一开始在坦宴城听到甦可和闻能的对话,她避开牵扯到自己秘密的部份,挑挑捡捡地说了大概。 灼骆抠着下巴,「『超』要用a套住『质解属性目前唯一』的人,这个人很明显是你,那a是什么?」 「我本来也不知道,后来才从他们的字句和一些蛛丝马跡推敲出,a很大的可能是神晶。」榴花撇撇嘴,她脑门发胀地想了半天才推测出的答案啊~ 在接收到一圈的疑问眼神后,她接着继续往下说:「坦宴城晚宴时,优绿不是给了我五万巴索作为赔偿吗?从闻能和甦可的对话中,我得知他们原先是要将a给我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优绿临时将a换掉,后来在食物乾燥店有个人丢了颗神晶给我,巧了,那个人后来也过去找闻能,他像回覆命令般地说他把东西送到那个人手上了。」 「优绿临时换掉a,闻能后面立刻又找人将神晶送到你手上──如此说来,a十之八九就是神晶没错。」灼骆摩挲着手指思考着。 「我原先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是因为……」说到这里,榴花不由得顿住。 「因为什么?」晴嵐追问。 榴花抿嘴,没有说出自己先前用班犹给的神晶证实了优绿说的、a对自己没用的事,而是懒懒地睨了晴嵐一眼,「问那么多干嘛?没听过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吗?」 晴嵐烦躁地磨了磨她的高跟鞋,却难得地没有回嘴,只是催促着:「那什么是可以说的,你倒是说啊。」 「因为某些原因,我大胆假设a即是神晶,可是,神晶的功用不就是补充质解时消耗的能力吗?还能干嘛?『超』又能如何靠神晶来套住我?当时我就狭促地想,难不成会因为使用过多而產生类似毒品成癮的现象,继而渐渐失去自我,最终受到他们的控制?」说到这里,榴花有些失笑,下一秒,却变的似笑非笑。 她视线一一从他们的眼睛滑过,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推了推盛放,让他把肉乾还她。 都快饿死了,还得费脑子注意什么可以讲、什么不可以讲!简直要命! 所幸这下盛放很快地将肉乾递给她。 榴花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袋子将肉乾往嘴里塞,完全没将其他人沉凝的脸色放在心上。 她都一个人头痛那么久了,让他们也好好体会一下,她心里才会觉得平衡啊。 不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咀嚼肉乾地「喀嚓」声响。 她自製的肉乾每一块都有巴掌大,正当吃到第五块的时候,盛放曲起长指在桌面敲了敲。 「你平均一週吸收多少神晶?」他问晴嵐。 「大概一天三颗?」晴嵐眨眨眼。 「每个质解师一天只有一颗神晶的配额,你其他的都是哪来的?」弘阔倒抽了口气。 「向别人买的。」她表情十分无辜。 「谁卖你的?」盛放黑眸闪过一丝锋利。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每次都是经由『琥珀』的班犹介绍的,他们队有些人质解后都没吸收神晶,固定将每天的配额存起来卖钱,我因为想提升质解能力,就……」说到后来,晴嵐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停了下来。 每个质解师质解出的原料纯度是不一样的,但这可以透过质解来提升,类似熟练度满了就会升级一样的概念。 晴嵐为了提升能力而购买神晶,这榴花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又是班犹?她表情不由得高深。 「所以就一直收购神晶?」灼骆一副拿她没办法的神情。 晴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眼神充满疑惑,似乎还想不明白盛放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盛放的手抄在口袋,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榴花脸上顿了顿,扫向灼骆和弘阔,无声地询问。 「我固定每天用掉配额。」灼骆揉了揉额际。 「我在进行任务时才会使用,平时多的都存起来。」弘阔有些吶吶的说。 昨天优绿试图控制他们的时候,弘阔是酒醉在休息室里昏睡的,他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云里雾里的样子。 灼骆就小小声地将昨天他们类似被催眠的情形说给弘阔听,一旁的晴嵐一脸恍然大悟。 榴花回忆了下昨天的情形,不由得扬眉看向盛放,「你很少吸收神晶?」 所以,在优绿第二次试图催眠控制他们的时候,他才会像没事人一样,灼骆都说他当时觉得有些恍惚呢。 盛放慢慢看了她一眼,「用过几次。」 「欸?」榴花摸着下巴,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他只是抱着胳膊,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解释的意思。 一旁的灼骆见状,便暂时停下和弘阔的交谈,转头对她笑了笑,「神晶的作用是近几年才被发现并加以使用,盛放他呀,都是十几年的老质解师了,解力深厚,不是我们这些新手质解师可以比拟的,不用神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质解师在质解时所消耗的能量被称为解力,除了经过不停质解可以增加之外,解力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增加,只是增加的多寡每个人的情况不一。 榴花瞭然地「哦」一声,想了想,就把班犹给自己一袋子神晶的事说了。 「又是班犹?他该不会也是『超』的人吧?」灼骆马上嗅出一丝不对劲。 「怎么可能?」晴嵐一脸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灼骆脸黑了黑,紧紧捏着抹布一角。 晴嵐咬唇喃喃地说:「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坏人不会写在脸上,怎么会让你看出来?」弘阔语重心长,看起来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是啊,就跟你一样,我都没看出来!」她圆眼一瞪,脱口就呛回去。 弘阔整个人顿时蔫了。 榴花看着表情不悦的晴嵐,猛然腾升出一个想法,「班犹是不是在追求你?」 「你在说什么啊……」晴嵐先是一怔,然后才有些不自在地掩饰。 榴花默默地将晴嵐的反应看在眼底。 所以──班犹喜欢的人其实是晴嵐? 班犹说那个女生喜欢盛放,这点是符合的。 可是,如果班犹真的喜欢晴嵐,他怎么会让晴嵐使用那么大量的a?难道他根本什么也不知情,不是『超』的人?又或者是,他真的是『超』的人,只是假装喜欢晴嵐,带着目的接近她? 原以为发现了一个线索,没想到却带出另一串疑团,好烦啊。 榴花揉了揉隐隐发胀的脑仁,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盛放声音淡淡地问。 「没事。她摆摆手,而后看了下时间,「我们该出发了。」 不能安然离开浊化区,讲再多都没用。 28 几人简单的吃了些烤狮肉喝了点水,各自穿戴好行李里面没被路佳搜走的防护装和滤净面具后,便鱼贯踏出飞行器。 他们身处在一片山林里,由于浓厚的浊气充斥,阳光照不太进来,暗淡的光线穿过层层树叶散落一地斑驳,深浅的灰暗交错,四周的林木腾腾散发着灰绿的浊气,不知名地黑绿色藤蔓爬满了枝椏,垂下的藤条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片的墨绿色的帘幔,繁茂地要将这片世界浊染。 远处彷彿被一片黑幕笼罩,能见度不高,却可以清楚看见一双双或黄色或红色的眼睛在森林深处看着他们,明明潜藏着那么多生物,整片林子却一片死寂。 在确认附近没有太大的危险后,盛放将飞行器收进空间钥。 榴花拿着从飞行器里翻出来的一根细长棍子,带头往昨天飞行器来时的路径前行。 林间有被生物走出的小路,不足一尺宽,四处攀延的藤蔓和落叶覆盖在上面,又间或佈有青苔,榴花一群人走的格外小心。 一开始,他们还能从被飞行器经过折断的痕跡判别方向,但是,经过一个上午,就再看不见任何的痕跡。 榴花知道,他们被其他生物留下的踪跡给带偏了。 她并不打算回头,因为只要持续朝一个方向前进,就会有走出去的时候,只是不知道究竟会走到哪里,而回头并不见得可以找到原先的路,很大的可能他们会在一直在周围打转。 因为戴着滤净面具的关係,她简单地表达要继续往前的意思,不料晴嵐不同意,一直比着身后,要她往回走。 榴花不肯,晴嵐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榴花气得脑门突突地跳,她不是一向最在意仪态的吗?这蹲在地上无赖耍泼的女人是谁? 榴花气笑了,一个甩手转身就走,在经过盛放的时候,倒没忘记拉他一块走。 最后,晴嵐还是在灼骆的搀扶下,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上了。 榴花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忍不住翻白眼。 早这样不是很好?白白浪费时间! 眼下无论是粮食、饮水、或是滤净面具,数量都相当紧张,他们几乎是和时间在赛跑,一刻都耽误不起,否则,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就是浊化。 因为有这点认知,榴花一路埋头赶路,嗓子都乾了也捨不得喝一口水,一心想等晚上给自己「回溯」,不愿多加消耗所剩不多的饮用水。 路很不好走,四处还有随时会扑上来的浊化生物和变异兽,榴花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但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群亮着梦幻绿光的变异锯角雪萤从幽暗深处朝他们的方向缓缓飞来。 榴花当即停下脚步。 她在《变异兽图鑑》上看过锯角雪萤的介绍。牠们的体型约一个成人拳头大,一般情形下不会主动进行攻击,是一种个性较温和的变异兽,而且,牠们有点懒,喜欢依附在正在移动的物体表面上,去哪不管,反正就是要搭一程便车。 不过锯角雪萤对尖锐或巨大的声音相当抵触,听到时会对周遭的生物展开攻击,这时候,牠们原本梦幻如地上银河般的点点绿光会瞬间大炽,造成目标暂时失明,再趁机用牠们的锯角进行攻击。 榴花转过身子,才要低声提醒而已,就看见盛放后面的晴嵐一脸惊惶失错地张开嘴── 她甚至来不及制止,就听见失控的尖叫声从晴嵐口中倾洩而出,在整片幽林中层层回盪。 榴花在心里暗骂一声,整个人飞快地将离她最近的盛放护在身下,并将自己整张脸埋进他背上,动作间还不忘低低喊了一句「把眼睛遮住」! 这时候,似乎发觉自己闯了大祸的晴嵐停下了尖叫,却仍有控制不住的嚶嚀声,细碎地自唇齿间逸出。 「妈呀,好可怕啊!我被一群会发光的蟑螂包围了!呜呜呜……」她还在不停地喃喃碎唸。 会发光的蟑螂……榴花拳头瞬间紧了紧,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眼前不是跟这位大小姐计较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埋着脸闷声地问盛放:「你闭着眼睛有办法拿出飞行器吗?」 盛放给她的回答是直接将飞行器拿出来,就放在变异锯角雪萤与他们之间,正好遮挡了刺眼的强光。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神队友啊! 榴花立刻打开飞行器的舱门,一边调戏盛放,一边将明显短暂失明的灼骆几人提拉进入飞行器。 早一步进到飞行器的盛放,一等到所有人都进来后立刻将舱门关上。 整个空间一时只剩呼呼地喘气声。 榴花扫了闭着眼东倒西歪的几人一眼,逕自走到沙发边坐下,默默地给自己「回溯」,回溯到昨晚烤巨光狮时吃饱喝足的状态。 没有了口渴和疲累脚痠等负面状态后,她懒洋洋地向盛放招招手,让他过来。 盛放想了想,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榴花二话不说,抓起他的大掌来一个十指交握,运转起能力。 不多时,榴花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下一秒,她停下动作,把盛放拉进休息室。 面对专注看着她的黑眸,榴花清了清喉咙,憋着笑解释:「那个什么,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在『回溯』的过程中,除了可以『看见』目标被回溯的那段时间所生发的事情之外,我还可以接收到目标当时的……咳,嗯,心理活动。」 盛放表情有一瞬间是怔住的。 「我只帮你回溯到早上睡醒的时候。」她举起双手坦白地说。 他定定地看着她,表情却是越来越不自在,藏在鸦羽黑发下的耳尖又红了,明显是想到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瞳色顿时黑的有些危险。 「我在感受到你害羞的小火山喷发时就立刻停下,算很有道义了好吗?」榴花摊了摊手,活脱脱一副流氓样。 她早上啃了他一口,没想到他竟然害羞成那样,心脏砰砰直跳,像隻欢快的小鹿一样,都快衝出他的胸膛了。 什么红耳朵、冷眼、黑脸,从表面上都看不出来他实际反应竟然这么大。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盛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没有温度地说。 「自己人,别客气啊。」榴花笑瞇瞇捏捏他热烫的耳朵,又晃晃他的手,「感觉如何?这样就好,还是需要帮你回溯到昨晚?」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榴花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盛放微微瞇起眼。 她只能可惜地嘖了声,在他冰冷的瞪视下打开休息室的门,意兴阑珊地回到驾驶舱。 29 听到这边的动静,晴嵐几人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不过双眼都是没有焦距的。 「盛放,榴花,你们没事?」灼骆有些惊奇。 「我们没事,有事的人是你们,你们要瞎了呢。」心情不美的榴花冷声吓唬他们。 「什么?!怎么会!」晴嵐陡地拔高音量,吓到脸色都白了。 「她吓你的,锯角雪萤的强光只会造成暂时性的致盲,通常半小时后就会恢復视力了。」灼骆苦笑,摸索着伸手拍了拍晴嵐的手背。 晴嵐呼吸一顿,愤怒地「瞪」向榴花,「你怎么这样恶毒?!」 「我恶毒?难道是我害你看不到的?」榴花撇嘴反讥。 晴嵐顿时气虚起来,不过仍是嚅嚅地回嘴︰「谁让你这样吓唬人啊……」 「吓唬你都是轻的。」榴花双手环胸倚着舱墙,脸上掛着讥誚,「我倒是想问你是不是没长脑子?你知道我们身处在什么地方吗?尖叫可以解决事情?今天还好是杀伤力不大的锯角雪萤,换做是其他厉害一点的,我们一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晴嵐这会闷不坑声了。 「榴花,晴嵐也不是故意的……」灼骆面露心疼,弱弱地替晴嵐说话。 「不是故意的都快把我们弄死了,故意的我们这会大概都死透了。」榴花没好气地说。 于是,灼骆也哑声了。 榴花这才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度,口气却仍不是很好地继续往下说︰「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能够顺利安稳,我们有必要好好沟通一下。大家没意见吧?」 她环视眾人一眼,见没有人出声,便接着问︰「接下来,谁要带路?」 「一开始都照你的意思走了,现在已经偏离原先的路线,你不继续带,这个坑想让谁接手?」晴嵐不满地从鼻子哼了声。 「我当然可以继续带路,不过,接下来我不想听到任何质疑的声音。」 「你这也太过果决了吧,难道你带我们跳崖,我们都不能有意见?」 「我倒希望有山崖,把你扔下去一乾二净。」榴花翻了个大白眼,「要嘛看谁要带路,我一定不会有任何声音;要嘛就完全听我的,当然,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带大家走出去。」 「不然盛放哥带路吧?我绝对完全听从盛放哥的意思。」晴嵐迟疑地提议。 榴花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向盛放。 「榴花今天带路就带的不错。」盛放看着她说。 榴花当即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全然无视他微弱的反抗。 晴嵐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红唇张成了o字型,「可是,她今天就带我们走错路了!」 「那你来吧。」盛放掀眼皮扫了晴嵐一眼。 「我?我没办法!」晴嵐连忙摇头。 「你连站出来的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就不应该指责别人。」盛放淡淡地说。 晴嵐登时胀红了脸,眼眶也微微红了,咬着唇不再说话。 「盛放……」灼骆声音里有些恳求的味道。 盛放却彷彿没听出来一样,侧眼看他,「干嘛?你要带路是吗?」 灼骆这才抿嘴不再多说。 最后,带路这件事还是归在榴花身上,并且说好了,正常情况下,所有人都必须尊重她的决定,不得有异议。 「还有,之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请不要尖叫,许多变异兽或浊化生物对尖锐的声音都相当抵触──这点常识应该大家都知道吧?」榴花特地把这件事提出来讲,她一点也不想稀里糊涂地死了。 「你这是在针对我。」晴嵐噘嘴。 「对,就是针对你,很高兴你还有这点自知之明。」榴花毫不客气地轻嗤了声。 晴嵐气的全身发颤,视线已逐渐恢復的灼骆就在一旁拍拍她的头安抚着。 榴花才没心思理会她的大小姐脾气,开始统计每个人身上的滤净面具和净化药水的数量,早上急着赶路就没有问,这下一时半刻走不了了…… 就问问吧,看看足够他们支持几天。 榴花问一圈下来,表情都变了,加上他们目前各自戴着的一个,五个人共有滤净面具二十七个、净化药水五十瓶。 滤净面具一经使用后,滤材十天内有效,且只能过滤分解一定数量的浊气,使用寿命取决于浊气浓度,而净化药水单瓶可消除5%的浊化度。 榴花烦躁地扒着一头红发。 就当每个面具只能够用七天好了,这些够他们在浊化区里支持至少三十五天,还馀下两个,只要方向不要错的太离谱,滤净面具的问题不大。 再看食物和饮水,盛放空间钥里还放着五六袋肉乾,不太须要担心食物,现在比较麻烦的是饮用水的部份,那桶水看着满大桶的,其实也就一百二十公升,假设每人一天只喝一公升,二十四天就没了,或许再缩减些?一人一天半公升…… 真的不行的话,她就找机会帮他们「回溯」,让他们一直是吃饱喝足有体力的状态。 「在想什么?」盛放忽然开口。 榴花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发现弘阔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到休息室,驾驶舱只剩他们俩。 她唇边带着笑,揉了他的耳朵一把,「我在想,」 「嗯?」他不自在地清咳一声。 「你这么可爱你爸妈知道吗?」她忍不住地笑。 盛放从脖子一路红到耳尖,这次却没移开视线,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榴花笑吟吟地回视。 他的眼睛真的漂亮,像星子,像夜空,像银河,看起来深邃又广阔无际,里面却只落着她的影子,满满的,再没有其他。 莫名地,榴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难得地有些不自在,抿嘴瞪他,「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吗?」 「你都知道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脸上染着樱色悠悠地说。 榴花一噎,觉得有些蛋疼。 什么叫你「都」知道了?「都」什么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他了! 她磨了磨牙,改和他说起饮用水不足的事。 「你当时不都算好了,六七天就能走出去,那桶水省着点喝都够我们喝上大半个月了,怎么会不够?。」他眼皮一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轰」地一声,榴花心里的小火苗登时嗖嗖地往上窜,她一掌按在他好看的脸上,发洩地搓了一通,才耍赖地说︰「反正就是不够,你说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他深深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一般。 「我哪有什么想法!有想法还需要问你?」 「问你自己。」 榴花摸了摸鼻子,差点忘了,这男人除了脸皮薄了些,可是精的很。 30 她耸耸肩,「好吧,既然你如此信任我,信任到连命都能交到我手上,那么……」 盛放忽然咳了一声,「没那回事。」 榴花勾勾嘴角,深深看了眼他发红的耳根,在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时,慢悠悠地走到休息室外面,把门推开,就看见晴嵐已经捲着睡袋躺下,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灼骆和弘阔并不在里面。 她转了个身,打开对面另一间休息室的门,这个房间是之前岱普他们几个异能者待的。 里头,灼骆坐在一个角落,双手按着抹布来回擦着他身前的地面,周围摆着两三个药剂瓶,弘阔则是拿着本本子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我以为自己误闯了养老院?」她歪了歪头。 被人影射「老」,晴嵐头一个不干。 「你才老到要住养老院!你这个老女人!」她气唬唬地从睡袋里跳到榴花身前,指着她的鼻子哇哇大叫。 「貌似……你比我老一岁?我是老女人,那比老女人老一岁的女人是什么?老老女人?」榴花说着,还故意用打量的视线在晴嵐身上上下扫着。 这女人,自从被丢包到浊化区后,倒是越来越不矫揉造作了。 「就算比老女人大一岁那也只是老女人,见鬼的老老女人!」晴嵐有些气极败坏。 榴花瞭然地「哦~」了一声,尾音还拉的长长的,在晴嵐不解的目光中,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衝她叫了声:「老女人。」 晴嵐气得差点倒仰。 榴花才不管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弹了个响指说:「我们一天花八小时赶路,馀下的时间除了休息之外,我们继续先前的武术教学。」 「你当我们是在森林公园里散步吗?这里是浊化区!危险可怕随时会死掉的浊化区!光今天这样走下来,我的脚都快断掉了,明天走不走的动都不知道,还练什么武?我不要!」晴嵐劈哩啪啦就是一串反驳。 榴花是打定主意这么做的,自然不可能因为晴嵐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心意,她挑挑眉,上半身微倾向前,直视晴嵐的眼睛,「这位姐姐,我是在告诉你,并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 「姐姐?」晴嵐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 榴花捏捏她的脸颊,才侧过脸对灼骆弘阔说:「虽然苦了点,但是那种体力的提升、还有肌耐力的强化,过几天你们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再说,有点招数傍身,安全更有保障不是?」 「是的,榴花说的没错。」弘阔神色认真地点头。 榴花知道,他是心里有愧。今天一整天下来,她注意到,他只有吃了两三口肉,水也就喝了一口,一路上呈现守护状态,好几次,有动静时,他都在第一时间挡在晴嵐和灼骆前面,对她的提议也是一口赞成。 弘阔心里有愧,所以他的行为都带着补偿的味道。 榴花看了弘阔一眼,然后凑到灼骆耳边低低地说:「你想保护晴嵐的吧?」 灼骆眼睛迸发出亮晶晶的光,点头。 晴嵐气得拍了他好几下,不过少数服从多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并且立刻执行。 榴花让他们依次演练之前教过的基本步型,见都还算标准,便演示了一套拳法,让他们先学前面五式。 她逐一帮他们调整姿势后,又让他们耍了几遍,见都像模像样了,就给他们佈置功课,蹲马步半小时、练拳半小时为一个循环,每个人要做完三个循环才能休息。 话声才落下,一直不太情愿的晴嵐直接不干了。 「不、我不做!你这是在製造我们的负担,消耗我们的体力!你嫌我们活太久吧?」晴嵐忿忿地推了榴花一把。 「还有没有?」榴花要笑不笑地睨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折腾,水和食物的消耗就更大了?」晴嵐梗着脖子继续说。 「你想太多了,保险起见,每个人每天固定三片肉乾、一杯五十c.c.的水。哦,对了,早晨是一天的开始,为了一整天的体力,建议大家最好在早餐时吃得丰富些。」榴花冷冷地宣佈着,这是她今天一整天思考下来的结果。 「你凭什么做决定?!」晴嵐气得跳脚。 榴花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连话都懒得回了,转身就要离开。 凭什么?凭肉乾是她的,凭整架飞行器是她保住的,不是她,这大小姐连一口水都没得喝。 「你说话啊!」晴嵐一把扯住榴花的衣襬。 榴花眼一瞇,回过身直接把只及她下巴高晴嵐提到舱门边,就要开门把人丢出去,灼骆猛地扑上来挡在开关前面,恳求地看着她。 「榴花榴花你别激动,我们现在在浊化区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这时候,脚被提离地面的晴嵐还在不停挣扎尖叫,那如尖针一般锐利地声音直刺耳膜,榴花不舒服地皱起眉心。 「闭嘴!」她一把将人塞进灼骆怀里。 灼骆把晴嵐护到身后,试着和她讲道理︰「榴花,你不能动不动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 「她不知道怎么说话,我就多费点心思教教她。」榴花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队的,她早弄死她了,使用点暴力还算客气的了。 「她哪里不好,你可以好好跟她说……」 「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也没喜欢她,没义务包容她。」她可不惯着她那副大小姐脾气。 灼骆脸驀地红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惭愧。 「你与其跟我说这些,不如好好盯着她,适时地纠正她,而不是只会一味叫别人让她,谁欠她了?又是谁给你的脸?」榴花白眼翻到后脑勺了。 晴嵐不服气地从灼骆身后探出头来,「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有点身手──」 灼骆脸色一变,伸手捂住晴嵐不让她继续往下说,无奈地苦笑:「你说的没错,我之后会注意的,抱歉。」 晴嵐「呜呜」地瞪眼,气得踩了灼骆几脚。 「你乖。」灼骆却是收紧胳膊,不容抗拒地低声安抚着。 晴嵐挣扎地扭了扭,然后像是才发觉自己和灼骆贴在一块,脸蛋忽然红通通地,也不扭了,窝在他怀里乖巧地像一隻猫咪一样。 榴花这下也不恼了,饶富趣味地扬眉。 哦,霸道总裁又上线了。 她正想找个位置好好看戏,就觉得右肩一沉,肩上多了隻骨节分明的大掌,顺着手臂看过去,就看到盛放冷峭的面孔,对上他那双狭长乌黑的眼睛。 她歪着头看他。 「他们不是要练习?」他掀眼皮扫了眼灼骆。 「不差这点时间。」榴花摆手,转头还想继续看霸道总裁,可是灼骆已经松开晴嵐,牵着她回到弘阔附近,加入蹲马步的行列。 见没戏看了,榴花不由得有些惋惜,小小声地低喃着:「这样的灼骆真的挺帅的。」 一抬眼,就见到盛放正淡淡地看着她,一双黑眸乌黝黝地。 「看我干嘛?难道你改变心意想学了?」榴花被看的一脸莫名。 盛放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一些:「有人说她会保护我。」 榴花先是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于是一边点头一边拍了拍他的肩,「哦,是啊,我说了会保护你就是会保护你,别担心。」 「谁担心了?」他斜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沙发边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榴花觉得盛放眼中似乎露出了微妙的愉悦。 31 榴花一边打量盛放,一边慢慢跺步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拿出空间钥里的废品,慢条斯理地质解着。 一时间,只有榴花一个人间着。 榴花想了想,便开始给大家普及变异兽的特性,避免像锯角雪萤那样踩到雷点。 她从今天遇过的物种开始讲起。 「海神蜻蜓,复眼蓝灰色,合胸黑色,侧视具多条黑黄相间的斑纹,腹部呈橘红色,翅膀网膜内藏有会使人皮肤溃烂的毒粉,平时多栖息在枯枝上,顏色鲜艷易辨识,一旦有生物靠近牠就会挥散翅膀上的毒粉,平时并不会主动攻击体型比牠还大的生物;锈斑石虎,毛皮呈银灰色,肉食性独行物种,擅猎捕落单生物;斜蚊夜盗蛾……」 她是一边思索回想一边说的,一直到停下来,她才发现今天幸运地没有遇上浊化生物。 榴花从思绪中抽离,才发现每个人都瞪着眼睛地盯着她看,就连盛放清冷的黑眸里也有难掩的兴味。 「干嘛这样看我?」她舔了舔乾燥的唇问。 「你──怎么对变异兽这么瞭解?」盛放低低地问。 一旁,晴嵐似乎已经忘记先前的不愉快,和灼骆弘阔都是一脸的崇拜,榴花彷彿可以从他们三人的眼睛里看到一堆星星不断飞向自己。 「我在还没成为质解师之前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吗?」她有些好笑。 「陪吃饭、陪聊天、陪玩。」晴嵐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 灼骆按住晴嵐数数的手,清咳一声,「是出租自己。」 晴嵐一脸莫名,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弘阔适时地抢先她一步说:「我没记错的话,榴花以前还打过拳吧。」 榴花有些意外。 「你入队时的个人资料上有提到。」弘阔摸着脑袋解释。 她瞭然地「哦~」了一声。 「打拳,擂台赛那种吗?」晴嵐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类似吧,不过我打的是黑拳。」榴花笑了笑。 「黑拳?」几人的音量同时提高。 「天啊!」晴嵐更是掩嘴惊呼。 黑拳,是含有赌博性质的非法拳击比赛,基本上没有规则,只有将对方打死或打残才算赢。 「其实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可怕,近几年的拳赛,多数是拳手和变异兽对打。」榴花勾着凉薄的笑意,人心才是埋伏在黑夜中最可怕的对手,许多厉害的拳手最终倒在擂台上,就是输在人心。 而变异兽,牠们基因突变,力大无比又各具天赋,加上被主办方施打狂乱针剂,变异兽和拳手对打的过程比拳手对拳手还要原始野蛮、血腥暴力,也更加的变化多端,越是残忍刺激,越能满足有钱人的渴望刺激的扭曲欲望。 有钱人更加享受血液沸腾的快感,拳手之间无需再勾心斗角,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样挺好的。 有变异兽当替死鬼,能不好吗? 这就是人性。 「难怪你对变异兽如此瞭解。」几人纷纷恍然大悟。 榴花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讽刺,嘴角勾了勾,换了个话题,「半小时过了,开始练拳。」 最后,因为实在太累了,弘阔三人并没能顺利完成榴花佈置的作业。灼骆是头一个放弃的,在第二轮的蹲马步时,他一蹲下去整个人就摔趴在地上,双脚抖得像筛子一样,挣扎着爬起来却力不从心,晴嵐一看,乐得站直了身子,说她也蹲不住了,只有弘阔咬着牙坚持到第二轮的马步蹲完,然后也倒在地上阵亡了。 「我想喝水。」晴嵐倒了倒她空空的水壶,可怜兮兮地说。 「先休息一下。」榴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她就等着给他们几个「回溯」呢,现在给他们喝水,饮用水还怎么节省呢? 「你这个恶魔!」晴嵐嘟着嘴恨恨地骂着,骂完又泪眼汪汪地瞅着榴花,「就喝一口,就喝一小口。」 「真是──」榴花撇撇嘴,倒了一点仅够润唇的水给她,「喝完就回休息室!别想我今晚会再给你一滴水。」 晴嵐嘟着刚被水滋润过的唇,委屈巴巴地又看了榴花两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嘴唇都乾到脱皮了的弘阔、灼骆回到各自的休息室里。 榴花等了一下,向盛放确认过休息室里的三人都睡着之后,便悄悄入内,一一帮他们「回溯」到吃完烤巨光狮肉的状态。 等她一通忙完回到驾驶舱,就舱墙改成透视状态,观察外面的情况,背后忽然传来清冷的问句。 「为什么?」 榴花看过去,只见盛放仍然坐在沙发上不缓不急地质解着,彷彿那个为什么不是他问的。 她笑瞇瞇地踱步过去,「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要让他们蹲马步练拳?『回溯』后这些努力都白费了,何苦折腾他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垂眼解释。 「我也没说你是什么意思啊。」 盛放像是有些无奈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榴花被他这小模样萌到心都融化了,嗷嗷叫着扑过去,狠狠地在盛?软萌?放的脸颊、头顶搓揉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撒手,全身舒爽地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主要是我不想曝露『回溯』这项能力,每天这一通折腾,够他们睡熟了,其次,虽然回溯后肌耐力等于白练了,但他们的脑已经将这些动作贮存在程序记忆──『回溯』只能改变目标的身体变化,记忆并不会被抹去。最后,还能趁机磨练他们的意志,一举数得啊~」 她说完,伸手就摸了把盛放坚实有弹性的大腿肌肉,嘿嘿笑了声。 盛放身子一僵,手上正在进行质解的废弃金属「框噹」一声掉在地上。 榴花咯咯地笑起来,还好心地将那坨金属疙瘩捡起来塞到他怀里。 第二天。 他们遇到一群浊化长尾蓝鹊,污浊的冰箭疯狂地朝他们狂射,最后只能狼狈地躲进飞行器,直到浊化长尾蓝鹊群离开后再继续上路。 因为遭遇浊化生物攻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浊气侵袭,榴花和灼骆弘阔都浊化超过百分之五,弘阔让她和灼骆赶快喝净化药水,自己却不喝,榴花也就不喝,打算晚点自己「回溯」,节省药水,结果灼骆看他们两都不喝也跟着不喝。 晚上盛放质解时,弘阔从他拿出来的废品里找到一个貌似没有坏的太彻的引擎,在完成榴花佈置的功课后,开始尝试着修理。 第九天。 第一批的滤净面具在这天报废了,他们换上新的。 第十六天。 这天,他们沿着生物留下的踪跡,走进一片树冠遮天的地方,这里阳光很难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进来,这边的浊化生物比变异兽还多,他们走没多久就会遇到一次攻击,若是只有两三头,他们就会合力将之消灭,超过四头,就直接躲进飞行器。 这一天快结束时,第二次换上的滤净面具也失效了。 滤净面具的失效让眾人的脸色沉重起来。 第一个滤净面具维持九天,第二个却只维持七天,这代表他们更深入污浊区了。 「回头!我们立刻回头!」晴嵐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着。 榴花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女子,难得的没有粗暴地制止她。 「回头是不切实际的。」她哑着嗓子说。 「继续往前只有死路一条啊!」晴嵐崩溃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榴花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耐着性子解释:「如果幸运地照着原路往回走,要走十六天才能走回原点,那时候,我们的滤净面具只剩七个,然后呢?剩七个滤净面具要怎么走出去?」 「要怎么走出去……」晴嵐放下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满是脏污的脸上一片茫然,呆愣了几秒忽然表情扭曲地瞪着榴花,「都是你!都是你!」 灼骆面露苦涩不发一语地将晴嵐搂进怀里。 「现在回头是不切实际的,不过我们可以调整路线,争取从浊化区深处边缘擦过。」榴花缓慢地说。 在浊化区的这些天,她才知道,原来「回溯」需要消耗一种力量,她称之为「元力」。「回溯」的时间越长,耗费的元力就越多,元力在浊化区里无法自行恢復,也无法经由「回溯」恢復,所以,她并不能如一开始设想的,一直将大家的身体状态「回溯」到刚被丢到浊化区的那个晚上,那个吃饱喝足体力充沛的状态。 随着身上的元力日渐乾竭,榴花越渐疲惫,精神很差,太阳穴时不时地抽痛,整个人的状态很糟,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带路、守夜,连逗弄盛放的力气都没了。 在晴嵐的抽咽声中,盛放淡淡地说:「听你的。」 这一天,滤净面具剩十七个,净化药水十八瓶,饮用水八十公升,肉乾三袋多一点。 32 第二十三天。 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而这一天对榴花几人无疑是一种激励。 这一次的滤净面具已经使用了六天,到今天是第七天了,却还不用汰换,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回头、却从浊气比较重的地方走出来了,如果能够一直朝这个方向往下走,迟早可以走出这片浊化区。 第三次的滤净面具在这天临近休息时显示接近报废,因此,他们决定提早进入飞行器。 没想到在盛放拿出飞行器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一隻不知何时潜伏到他们附近、又或是牠原本就在这里的变异兽,在他们鱼贯进入飞行器的那瞬间发动突袭! 凌厉的劲风从暗处袭来,在最外围警戒的榴花当即挥出手中用来探路的木杖,在撞上一个硬物后,就听见「喀嚓」一声,木杖应声而断! 汹涌的来势一顿,电光石火间,榴花看清那是一隻半人高的云斑强盗蟹,通身黑的发亮,也看见那隻足以轻松将人拦腰夹断的大钳子,正大张着朝他们挥舞来了! 寒光硕硕的螯锋在黑暗中画出残影,榴花心一沉,双手飞快拔出分别藏在靴子和腰际的两柄匕首,迎面扑上去的同时,不忘对背后的人扔下一句︰「马上进去!把舱门关上!」 「快点进来!」盛放从飞行器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喊着,表情极为严肃。 「这是一隻强盗蟹!」 她前几天曾跟他们讲到过这种生物。 变异强盗蟹那双巨螯,夹钳力超乎想像的惊人,一旦她现在和所有人躲进飞行器,不用多久,飞行器就会直接被牠夹爆,他们一群人的结果可想而知。 为今之计,只有杀死这头强盗蟹。 榴花脚下蓄力,身子顿时拔高,大钳子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她整个人立刻往下一缩。 伴随着大钳子在她头顶上夹空的「啪嚓!」声响,飘落了一小綹红头发。 她还来不及有下个动作,整个人就被另一隻紧接而至的大钳子从侧面狠狠扫翻! 左臂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匕首「啪」地落在地上。 她想捡,但强盗蟹动作更快,八隻佈满钢针一般的大长蟹足已经张牙舞爪地凿了过来。 「唰!」「唰!」「唰!」 蟹足的穿凿凌厉狠绝,每一记都入土三分,再举起来时,带起一阵尘土落叶。 榴花全力向旁边翻滚,蟹足上密密地钢针「嚓!」「嚓!」地从鼻尖身边掠过,打掉脸上的滤净面具,将脸颊四肢刮得生疼。 她虽然即时闭气,却仍吸进一口浊气,一股腐败的腥臭窜入鼻中,胸口泛起一阵噁心,眼睛也因为刺激反射地分泌泪液,模糊了视线。 榴花用力地眨眼睛,抬头就看见一隻蟹足迎面而来! 她再要往旁边翻,才绝望地发现一棵树挡住自己的退路! 榴花咬牙握紧仅剩的匕首,正打算滚到牠的腹部底下时,那如利箭射来一般的蟹足竟然生生停了下来,悬在她头顶不到一公尺的空中。 「快起来!」 是盛放!他一贯冰冷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盛放在这要命的关头使用影子暂时牵制了强盗蟹。 榴花来不及细想盛放为什么还在外面,左手支起身子一个前滚翻,捡起滤净面具戴回脸上,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举着匕首朝强盗蟹的腹部飞射而去! 在这关键的一刻,心无旁鶩的她却听见一声嘶哑地叫唤声─「榴花!」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目标,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翘起。 「嗤!」一声,匕首强势地从强盗蟹的肚脐盖边缘刺进去! 匕首尽根没入,这一击馀势未了,眨眼间榴花的手臂擦过锋利的肚脐盖沿,整隻手臂硬生生戳进强盗蟹的软肉中! 强盗蟹吃痛地往后仰,足节扭曲着攻击掛在牠腹部上的榴花。 榴花身上瞬间被凿出好几个血洞,一隻足节甚至穿透了她的肩膀,全身一阵剧痛,温热黏腻的液体很快地浸溼衣服,黏在皮肤上。 她目露凶光,握紧匕首在强盗蟹的腹内大肆搅动!先是一阵凉意的淋漓感涌上,紧接着整隻手刺刺的疼,应该强盗蟹流血了,血液刺激了她的伤口。 这一下似乎重伤了强盗蟹,牠肚腹朝上地往后重重一摔。 这时候榴花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胸口处莫名觉得一阵灼热,而这股热烫正不停地向周围扩散。 她摇摇头不去理会身上的异样,艰难地抽出手,用尽最后力气掰着强盗蟹的肚脐盖,一下,两下,都没动静,奇怪的是,强盗蟹后续的攻击并没有降临,但此时她已无法多想,再一次使劲一掰,就听见「嗤啦」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整个人就抓着黑色的肚脐盖往后倒栽葱。 榴花摔在地上无法动弹,但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见,强盗蟹全身力气像被抽乾了一样,先前疯狂伸展的足节慢了下来,八脚朝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有些失真地看着那越动越慢的足节,榴花的精神已经越来越涣散,只剩胸前彷彿要烧起来了的高温在刺激着她的知觉。 就在榴花觉得胸口的血液沸腾翻滚着要渗出肌肤表面时,一个黑影突然探到她的视线里,她知道,那是盛放,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却又常常被自己逗红了耳尖的男人。 感觉到他要移动自己,榴花移动视线,牵掛地「看」着强盗蟹的方向,其实她现在眼前一片灰黑,看不太清楚。 「你已经把牠杀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他顿了顿,才出声安抚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榴花恍惚听见说话的声音,至于内容和语气都没听清。 她眨动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想问他在说什么,然而下一秒,整个人便在胸口滚烫到快要炸裂了的前一秒失去意识。 33 榴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条小船,被浪晃得头晕目眩,想要停止这种晃荡,身下却是抓不住的海水。 她曾几度昏昏沉沉地有些意识,只是眼皮掀不开,身体也有如铅块般沉重,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但她能感觉到有人沾水给她润溼嘴唇,轻柔地按摩她的手脚。 但她实在太过睏倦了,总是清醒一下,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好不容易,像终于靠岸的小船,榴花从无尽黑暗中脱身出来,费劲地睁开眼睛。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榴花?」一道激动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榴花循声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床边的晴嵐,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一身清爽乾净,能明显看出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浊化区。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这是哪里?」 说完,她就吓着了,这声音沙哑的,是哪个老人在说话呀! 「这里是奥列尼城,是西婭国境东部的一个d级城。」晴嵐说。 西婭与图格的西部接壤,南北分别以莱纳山脉及雷格罗罗河作为边界,在世界浊化之前,这里是全星球最繁忙的边界,每年合计有四亿人以合法方式往返两国。 「怎么会……?」榴花觉得惊讶。他们竟然越过了伊古山脉和莱纳山脉来到西婭? 「你别不相信。你都不知道,当时,你和那隻强盗蟹两败俱伤后……」晴嵐慢慢说起后来的经过。 只是,直到晴嵐声音停下,榴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 「你说,我身上有一把空间钥,你们靠着里面一架无比高级的飞行器离开浊化区?」多不可思议啊,她什么时候有空间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啊,当时我们已经入了莱纳山脉的范围,你又全身浴血身受重伤,盛放哥当下便直接飞过来西婭。」说到这里,晴嵐嗔瞪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原因才没有告诉大家,不过队长说了,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考量,倒是我们,擅自开了你的空间钥──」 「没有。」榴花打断她。 「没有什么?」 「我没有空间钥。」 「说谎不打草稿呢!那空间钥就掛在你脖子上,我两隻眼睛都看见了。」晴嵐瞪圆了眼睛,声音都高了几个度。 脖子上掛着的?榴花下意识想伸手摸摸胸口的十字架项鍊,手却使不上力,抬高了点就摔回床上。 「你才醒来,身上肯定没什么力气,可别乱动,否则要摔了。」晴嵐着急地探头过来叮嚀。 榴花直勾勾地看着变了个人似的晴嵐,越看越觉得不实际,这丫的对自己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这下子怎么这么好声好气了? 这肯定是梦!什么她脖子上戴着空间钥、里面有高级飞行器,还有眼前这个晴嵐,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这么想来,榴花便闭上眼睛,怎么连梦里都有这女人呢,真是糟心。 可是那个像换了内芯的晴嵐并没有消失,榴花听见她问自己:「累了?要不要先喝点水再休息?」 被这么一问,榴花突然感觉渴起来了,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唇,却没有张开眼睛,直到双唇被一阵湿意抹过,榴花猛地掀开眼皮。 「要喝水吗?」晴嵐晃了晃手中的水杯,一隻手上还拿着棉籤。 榴花微微敛了下頷,在晴嵐的协助下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不再乾的像沙漠,才开口问:「我不是在作梦?」 「你都昏迷了三天了,还嫌不够是吗?」晴嵐撇嘴横了她一眼。 是了,这才是晴嵐啊!榴花顿时确定这不是梦了。 「其他人呢?」 「他们刚回来不久,现在应该在休息。这几天他们可忙了──」晴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完,叹了一口气,眼中的神情暗淡了不少,她微微叹了口气,一边转身要往外走一边说:「我只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跟他们说你醒了,」 「你等等。」榴花叫住人。 「怎么了?」晴嵐侧过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我醒来的事他们早晚会知道,不用急着去通知。你倒是先跟我说说,你刚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事需要他们忙好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榴花扔了一串问题出去。 晴嵐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没事」二个字。 「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有眼瞎,脑子也好好的,如果你想瞒我,麻烦用用脑子。」榴花没好气地喷了她一脸。 「我以为你这次醒来会有些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样令人讨厌。」晴嵐语气有些无奈。 「是什么使你產生这种误会?」榴花嘴角搐了搐。 晴嵐默了默才说:「我看你为了保护大家,拼死和那隻强盗蟹搏斗──」 「我只是不想死才不得不去扛那隻强盗蟹,并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榴花嗤鼻截断她的话。 「你说话就不能中听一点?」晴嵐微恼。 「不能。」榴花回答的十分乾脆。 晴嵐噎了一下。 「所以,可以说了吗?发生什么事了?」榴花再一次问。 「……图格乱起来了。传来的消息说,政府底下多数的异能者和质解师都反了,改投在反叛军麾下,因为武力极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反叛军已经逼退军队,进佔兹卡城,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几乎架空了整个图格政府。」晴嵐瘪着嘴嘟嘟嚷嚷地说。 榴花脑中像电光一闪,忽然将一些想不通的事情都串联上了,整个人茅塞顿开。 从多数异能者和质解师都改投在反叛军麾下这点来看,对方肯定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比如说,她在盛放晴嵐等人身上看到的类似受到催眠控制的情形。 现在想起来,先前她因为优绿说自己无法使用a、又证实了自己确实无法使用神晶这点,使得思绪陷入盲区,误以为「a」即是神晶,实则不然。 假设,「a」是一种经由介质进而可以控制人的东西或是手法,而这个介质可以是质解师补充解力的神晶,也可以是异能者恢復异能或修练用的浊核,甚至可以是食物或水,而不单纯只是神晶,那么一切便能说通了。 榴花敢说,反叛军十有八九就是「超」,为了未知的原因,藉由「a」控制了异能者和质解师,发动了这场叛变。 就在她将一切想了个大概的时候,房间里响起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榴花偏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那双漂亮细长的眸子闪了闪,「醒了?」 「唔。」榴花含糊应了一声。 盛放的腿很长,没几步就来到床头边,后面是满脸惊喜的灼骆和弘阔。 他忽然俯下身,从上而下地凝视她,榴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罩住了一般,眼里都是这个男人。 「嗨啊,几天不见,你更加帅气迷人了。」她朝他一笑。 只见盛放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感觉如何?」 「你过来亲我一下,应该会更好一点。」 他耳尖悄悄红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你还是维持现状吧。」 榴花有点遗憾。 「正经点。」他轻咳一声。 「我一看见你就正经不起来。」榴花眨眨眼睛。 盛放面无表情地弹了她额头一下。 榴花微微挑眉,这男人……? 盛放似乎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兴味,只是转过头请其他人暂时先退出去。 直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盛放开门见山地问:「你元力恢復了吗?」 「这,一时说不清楚,怎么了?」说起这个,榴花表情变的有些微妙。 醒来后,她就感觉到原先腹部里存放元力的微妙空间莫名地消失了,但她却可以感受到蓬勃的元力在周身流动,随着血液在血管里雀跃地奔腾着,用力地呼吸着……全身血液像是甦醒过来一样。 「你没发现吗?你身上那么重的伤势都復原了。」盛放沉吟地说。 「你没说我还真不知道。」榴花扯了个无力的笑,怎么昏迷几天醒来,整个身体都变了个样? 「我们全速来到西婭,将你送去医院,结果被当成捣乱份子赶了出来──当时你全身是血,而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却不知在何时神奇地消失了,连疤都没落下。」 榴花眨眨眼睛,「你认真的?」 盛放回以淡淡的注视。 榴花默了默,她犹然记得当时的疼痛,而那么重的伤竟然在眨眼间痊癒,身上还凭空多了把空间钥──「对了,我身上的空间钥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晴嵐说我就戴在脖子上。可我明明就只戴了条十字架项鍊,你也看过的。」 他之前为她处理路佳真空之境造成的伤口时,曾看过那条项鍊。 「项鍊还是那条项鍊,只是鍊子上的十字架坠饰变成一把空间钥。」盛放说。 「怎么会这样?」榴花有些懵。 34 他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地说:「这看起来像是里世界的一种血源秘法。」 「你是里民?!」里民,里世界居民的简称。榴花诧异地扬眉,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有可能也是里民这件事。 「这是重点吗?」他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榴花乾笑了两声,「要不,我们先不说其他,就先说说里世界?」 从小混跡在灰色地带,她一直知道里世界的存在,那里的人,传承着种族的血脉天赋,大大小小神秘的种族不计其数,任何一个里世界的居民都不是一般普通人所能比拟……关于里世界,她只模糊知道个大概,它彷彿一个云遮雾绕的秘境。 「你想知道什么?」 「表里世界是重叠的吗?」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生活周遭的人有可能随便一个都是厉害的大boss,想想就很带感。 「不,它们是相连的两个世界。」他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通过一个传送通道往返。」 「通道在哪?」 「兹卡城的地下城。」 「兹卡城有地下城?!」榴花惊讶,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 没得到回应的榴花秒懂了盛放的眼神──好吧,她又偏离重点了。 榴花散发着思维,随口扯了一句:「『超』的目的不会就是传送通道吧」说到这,她声音像是被掐断一样顿住,一个想法陡地跃进脑里,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难道是里世界?!」 「不知道。」他轻轻摇头。 榴花扯扯嘴角,这人就不能配合讨论一下吗? 「别瞎猜。」盛放揉了揉眉心。 「好吧。」榴花无所谓地耸肩,「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两天,我们借道西婭的传送门回图格。」 「要走传送门?要价不菲吧?」一说到钱,榴花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度。 「是不菲,不过倒也误打误撞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西婭的神晶和我们手里的神晶不一样。」 原来是前两天,灼骆向相关单位询问使用传送门的条件,对方在得知他们是质解师后,便要求他们质解一批废品作为传送费用,还另外拿神晶给他们补充解力,这才进一步发现两国的神晶在光线下色泽有些许差异。 「果然如此吗?」她神色微动。 「嗯?」盛放发出一个尾音微扬的音节。 榴花便将先前的推测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a』是一种透过介质產生出来的物品代称,我们所使用的神晶只是『a』其中一种?」 「聪明。」她忍不住夸奖。 他耳尖悄悄红了,却又一本正经地说:「在发现两国的神晶不同时,我和灼骆也有类似的猜测。」 榴花有些手痒,无奈没力气乱来,便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盛放大概是被看的不自在了。 「看你好看。」挑逗的话张口就来。 一瞬间,盛放耳尖上的红意咻地窜到脸上,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神晶递到她面前。 「干嘛?」她斜了他一眼。 「看。」拿着神晶的手又往前几分,转移目标的意图不言而喻。 榴花好笑地将视线移到两颗神晶上面。 在灯光的照射下,两颗神晶折射出的光泽明显不同,一颗是纯粹的白芒,另一颗带着点浅绿。 「这颗是政府发的。」他指着透着绿芒的神晶,又接着说:「我们的神晶都是这种顏色的。」 看着看着,榴花脑子里忽然闪过鲤稚给自己神晶的画面,又想到他弯弯绕绕地给了自己一把装着飞行器的空间钥,心里不免一个激灵。 那个莫名其妙的傢伙,该不会早早就在暗示自己了吧?! 想到这,她连忙问盛放:「我的背包呢?没弄丢吧?」 「在这。」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她的大背包。 「最底层压着一颗神晶,你帮我拿出来看看它在灯光底下是什么顏色。」 盛放看了她一眼,才依言从她的背包底层扒拉出那颗神晶。 它在灯光下散发着白芒,与图格政府发配的神晶不一样。 「你这颗神晶──从哪来的?」盛放讶异地看着手上的神晶。 「鲤稚。」 「嗯?」他扬扬眉。 「不仅这颗神晶,还有那把项鍊变的空间钥,都是鲤稚给的。」她有些烦躁地咂嘴,「怎么就这么多藏头露尾的事儿呢?」 「他没有恶意。」他淡淡地宽慰她。 再讲下去也讲不出一个所以然,于是榴花呵呵两声,换了一个话题:「『超』有控制催眠你们的手段,就这样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需要你帮我们『回溯』。」 「难怪会问我元力恢復了没。」她用鼻子嗤了一声。 盛放静静地没接话。 榴花也不是真的在意,本来是随口说一句,但是看盛放一脸平淡,她忍不住弯了弯红唇,笑瞇瞇地提醒他:「回溯可以看到目标的心理活动哦~」 他凉凉地斜了她一眼。 两天后。 盛放几人完成了西婭政府的质解委託,正准备通过传送门返回图格。 榴花在醒来的当天晚上,行动便恢復正常,并趁着两个晚上的时间,偷偷帮在睡梦中的弘阔、灼骆和晴嵐进行回溯,回溯到他们刚成为质解师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过多地接触使用「a」。 当然,她也帮盛放回溯了。 没想到「共情」却给了她一份大惊喜。 从他的视野看着自己和强盗蟹战斗、到最后差点与之同归于尽,整个过程中,那份属于他的强烈情绪波动,前扑后继地朝她轰然涌上,那股深刻的直观感受让向来没心没肺的她当下心跳漏了好几拍。 想不到这清冷淡若的男人喜欢自己! 「共情」随着回溯的时间继续往前推进,榴花清楚地看见他完整的心理活动,他竟然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裸体后,才开始正视她是个女人,并且不自觉的关注她──再往前看到自己在休间厅亲了他的那个片段时,他厌恶的情绪波动,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上她。 把盛放的内心活动看了一遍后,榴花其实也说不清他究竟何时喜欢上自己的,很大的原因是盛放本身也没察觉自己的心意,要不是强盗蟹重伤了她,他恐怕还不会发现。 当时,回溯一停下,榴花立刻按住盛放的后脑,不容他拒绝地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下,笑瞇瞇地说:「行啦,我也喜欢你,喜欢我你一点也不吃亏。」 然后她看见面前的男人表情微微一顿,连脸红都慢了一拍。 「不会是高兴坏了吧?」她在他发顶脸上四处摸了摸。 盛放抓住她四处作乱的手,绷着不自在的脸,眼神有些游移,「别闹。」 「哎哎哎,不闹怎么获得盛大美人的青睞?」她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这傢伙的心可不就是被自己闹到手的? 榴花望着他在晕黄的灯光下染得有些模糊柔和的侧脸,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不能含蓄一点……」他侧过头来,唸叨着她的顽劣,然而两双明亮的眼睛对上时,剩下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两人四目以对,空气中的温度在上升。 在看见盛放的喉头滚了滚时,榴花忍不住咧嘴一笑,「喂,我是认真的。」 盛放的回应是定定地看她片刻,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清清冷冷地扔下一句:「好好保持。」 榴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男人是傲娇了吧? 想起男人「好好保持」的指示,站在传送门前的榴花,眉眼弯弯地遵照着大大方方地勾住他的臂弯。 「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盛放哥和那个男人婆在一起了。」晴嵐一脸接受无能。 在强盗蟹事件后,晴嵐对榴花的态度改变许多,虽然讲话多半还是这个调调,但至少不再是讲个两三句就把榴花炸裂,不得不说,灼骆这几天轻松不少。 榴?男人婆?花翻了个大白眼,「干你屁事。」 说完,便在晴嵐小声的嘀咕下,挽着盛放率先踏入传送门。 就这样,「鬼针草」五人在这种些微不和谐的气氛里穿过传送门,离开了西婭这个偏远的d级城。 35 传送门的另一端,是设定在兹卡城南方一处已经脱离防护林范围的郊区,通常非人类居住区的地方,景致看起来差不多都是那样,空旷荒凉,没有一丝生气。 在还没穿过传送门前,榴花可以想像的到门后面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只是,当她一脚跨过传送门踩在图格的土地上时,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榴花眼前所见,混沌,却不死寂,相反地,异常热闹。 天空和飘零的浮云,远山和静佇的枯树都被吞噬了色彩,被黑白叠加后各种深浅不一的灰色浸染,但这彷彿失去生气的南郊上空,此刻却满天飞舞着各色技能,烈焰火球、雷气锁链、荆棘缠绕、漫天飞石……有榴花能轻易说出名字的,也有她以往所没见过的。 或许是「鬼针草」一行五人出现的太突然,这些绚烂的攻击甚至用不着偃旗息鼓便瞬间停了下来,有如动画被下暂停键。 动作定格的对战双方此刻表情俱是一愣,不过很快便警戒地退回各自阵营。 榴花抬头四望,发现这里不知为什么成了一处战场,而传送门就出现在战场中央,前后有两批人马正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她忍不住瞟了盛放一眼,「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吗?」 「盛放哥原话是『照理来说,这里不会有人』,是你自己听岔了。」晴嵐小小声地替盛放辩驳。 榴花甩了一记眼刀子过去,「我男人用不着你替他说话。」 被挽着的男人在听见「我男人」三个字时脸颊悄悄红了,却也低低在她耳边说:「我没想到这里今天会如此热闹。」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榴花的耳畔,感觉有些痒,她抗议地在他肩头蹭了蹭耳朵,根本也不在意有没有人这件事。 「你男人这么好,你不能这么不懂得爱惜。」晴嵐一脸痛心地看着她。 「再好也不是你的,爱惜不爱惜就不劳您费心了。」榴花冷笑两声,这丫的竟然还敢贼心不死? 晴嵐顿时蔫了。 榴花往前面那拨人一个扫眼,不由得乐了,里头有两三张熟悉老面孔,除了铁突之外,那个使她心里充满疑惑的鲤稚也在。 榴花拽了拽盛放,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朝鲤稚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帮我看着他啊,别让他给跑了。」 「嗯。」盛放轻应了声,单音里隐隐透出他的好心情。 榴花看了他一眼,才打量起后方的另一拨人,就看见那把他们一群五人打包扔去浊化区的优绿就站在最前方,她身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闻能和独臂人甦可,榴花看到优绿比看到鲤稚还心喜,忍不住「呦~」了一声,引来优绿闪着凶光的注视。 榴花瞇起眼,轻轻地笑了,她还在想要去哪找这傢伙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在笑什么?」晴嵐好奇地问。 「我干嘛跟你说?」榴花瞟了她一眼,又对盛放附耳交代:「那个今天就算了,你改盯着这个吧。」 「好。」盛放拨了拨她被风吹的四下张扬的红发,在面对她时,刚冷的脸部线条显得柔软许多。 这时,优绿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晴嵐!榴花!你们没事?!」 榴花看过去,才发现比较远的地方还站着一群异能者,岱普、光头和落腮鬍等人都在那。只见班犹从异能者围起的保护圈里躦了出来,嫫姒紧跟在他后面。 「看到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班犹眼神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庆幸。 对于这份来自敌人的殷切关心,榴花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晴嵐则哼了声,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灼骆抢先一步讽刺:「承蒙你们关照了。」 班犹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看起来有些落寞,他身旁的嫫姒面色不渝地朝她们的方向瞪了一眼。 榴花扬扬眉,有些不解嫫姒的敌意从何而来,正在回想过去和她几次接触的经过时,突然变故横生,不知是谁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声,接着一道令人措手不及的风旋从鲤稚阵营里捲了起来,一直捲到闻能面前,再下一秒,风旋停下,他手里已经勒着一个红发老头。 「族长!」 「醉酡!」 鲤稚等人纷纷往前激动的大喊! 「不想他死你们最好别乱来。」优绿不紧不慢的说着。 榴花看过去,优绿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黑色的风衣和棕色长发自带飘扬效果,想必周身依旧流转着微微的风旋。 榴花之前看优绿,觉得这人不好相处,在吃这人的过闷亏后,只有一个想法──她又拽了拽盛放,危险地半瞇起眼,「你待会好好摁着她,我今天非把她打到亲生爹妈都认不出她来。」 「好。」盛放看着她的单凤眼闪着笑意。 「榴花啊,记得别把人打坏啊,我还要问问我家人的下落。」弘阔忧心忡忡地看着优绿。 「行,一定给你留口气……不,一定帮你给人留口气。」榴花笑瞇瞇地说。 「队长,你担心错人了吧?」晴嵐有些无奈地抿嘴。 自从他们离开浊化区后,晴嵐真的如她所说原谅了弘阔,言行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像是彼此间从来不曾发生过隔阂。 「没担心错,我们榴花可生猛着呢,你一会儿记得站远点。」在榴花一人力战变异强盗蟹之后,弘阔对她的信心已经爆表了。 晴嵐无语了。 榴花并没有过多的注意队友们在说些什么,她表面上漫不经心地倚着盛放,眼神却是锐利地紧盯目标,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处于紧绷发力地状态,蓄势待发。 她相当清楚,优绿的风系异能不容小覷,同时,这也令她血脉賁张。 正当她体内的战斗因子蠢蠢欲动时,脑子里却出现一道带着试探的、有些熟悉的声音──“榴花,听得到吗?” 榴花「唰」地转过头朝鲤稚看去,不由得笑了,她还没来得及找他,这傢伙自己倒往枪口上撞了,只是不知道这脑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边,鲤稚还不断殷殷地看着她。 “你听得到吧!别看我这边,会引起旁人注意。我已开啟你我之间的双向传音,你可在脑里直接与我对话。” “凭什么要听你的?”榴花挑衅地扬起下巴。 “行行好吧我的姑奶奶喂~看在我好歹也帮过你的份上,先和你身旁那夜影族的小子把我们族长救回来,就闻能手上那位红发老者,等眼下的事过去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告知。”鲤稚的语速有些急。 榴花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在懟了鲤稚之后就调过头,视线随着他的话落在那所谓的族长身上。 “我们族长?”她哼了哼。 “是,我们族长,你是我们枯荣族流落在外的族人。”他连忙接话,然后很快地解释:“我一回兹卡城第一件事就是上你家拜访,本想询问关于你的身世,结果反而是我被你爸爸问了个底朝天,他才松口说你其实是他捡回来的,并非他们亲生的。” 初初听到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榴花有一剎那的震惊,但很快她便想通了,无论是否亲生,他们都是她的爸妈,也就不再这上面纠结,转而问起父母亲的状况,在得知他们都安然无恙,并未如自己所想的被人带走,当即心安,才有心思继续原先的话题:“你又如何得知盛放是夜影族人?” 之前这傢伙根本连谁是谁都不知道,如今认出她可以说是透过血源秘法,盛放的身份却是从何得知? “一定要在这时候说这些吗?”鲤稚苦着张脸。 “这事能不说清楚吗?你随便都知道盛放的种族,其他人能不知道?你是想我们救人,还是想我们送死?”榴花克制着掐死人的欲望。 “这是族长刚才传音告诉我的。如今支撑里世界天地的通天树『珠实』日渐衰微,一旦珠实死亡倒塌,整个里世界也将覆灭。里世界遭遇此劫,各大种族歃血为盟,只有各族族长藉由盟誓可以轻易分辨各族族人,像我或优绿这样的普通族人是无法知悉的。” “优绿也是里世界的人?“榴花拳头紧了紧。 “我没告诉你吗?”鲤稚语气大惊,“优绿是能听风驭风的聆踪族人,与我枯荣族为世仇,在这大厦将倾之际,两族已于前几天暂时议和,但优绿不知道那条筋不对硬是拒绝与我们联手,甚至继续偏帮恶漠──恶漠即为这一切的主导者,并将里界联军将于今日通过传送通道出征一事告知,才会有眼前的事情发生。” “出征?”榴花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其实吧,我们就是出来砍个树,绝不乱杀人放火姦淫掳掠!”鲤稚急急解释。 砍树……榴花扯扯嘴角,转而和他说起作战计划:“所以你是要盛放摁住优绿,我上去跟闻能抢人?” 榴花转念一想,不由觉得奇怪,“你说优绿也是里世界的人,那你说,她会不知道我们可以这样传音?” “为什么你的重点都这么异于常人?!”鲤稚有些悲愤了,不过他还是无奈地回答“这是我们族的秘法之一,其他族并不知道。” 听到这里,榴花没什么疑问了,转而又拽了拽盛放,在他侧过来的耳朵旁低声交代。 三言两语地将自己是枯荣族人、和鲤稚让他一会儿牵制优绿的事交代了,榴花就歪着头对着盛放笑了下,「在项鍊变成空间钥时,你其实已经知道我是里民了。」 「其实,我并不确定。」他薄唇边扬起了一抹淡笑。 「嗯?」她挑挑眉。 「我一度认为你是里世界的人,但你的回溯能力、还有回溯时產生的共情,跟我所知的各族天赋技能无一重合。」他的声音低沉如水,黑眸定定的望着她。 而这时候,闻能那方黑泱泱的人群自动往两边分开,一名脸型狭长、眼珠子小如黑豆的中年男子负手穿过人群走到闻能几人前方,他削瘦的身子外面套着宽大的博士白袍,敞开的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自带出场效果。 原先有着各种细小声音的场面一静。 「想要这老傢伙活命,就打开传送通道。」白袍男无视场中央的榴花等人,逕直对着鲤稚那方开口,他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一般,相当渗人。 “他就是恶漠。”鲤稚即时提醒。 “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嘶,她在哪看过这个白袍男? “……他就是发明神晶用途的那个疯子漠。” 36 “研究院院长──漠?!”那个异能大楼入口处左右两旁各立着一个两人高的巨大人像看板的本人?! 榴花用力看了看眼前的漠,再比照记忆里的人像看板,如果脸不要那么细长,眼珠子再大一点,人中那两条线不那么明显……似乎就是了? “是的。” “漠就漠,什么恶漠?思绪都被你误导了!你这表达不清楚、条理不清晰、讲话没重点的傢伙!”榴花忍不住连先前的份一併骂了,不过也总算明白,眼前这一脸坏人像的白袍男就是『超』的领头羊。 脑里鲤稚还在期期哀哀地说着什么,榴花没好气的要他闭嘴,又拉着盛放说起悄悄话,「你之前说『超』的目的不是传送通道也不是里世界,现在他逮着红发老头逼他们打开传送通道是为了什么?」 盛放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回答。 他不说,榴花自然也不追问,只斜了他一眼,便一边竖起耳朵听场上双方正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交涉着,一边分心说:「你故意将传送点定在这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这其实是一句直述句。 「传送通道就在这片地底下。」盛放直接点明原因。 他低沉的声音似棉絮般在她耳边拂过,榴花忍不住伸手去揉,过了一下脑子才接收刚才的讯息,她忍不住张大眼睛。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传送通道在兹卡城的地下城?兹卡城的地下城这么大?」上面都已经是城郊了! 「必须的。」盛放头微微一点。 ……必须的?榴花侧眼看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一边坚持要对方打开传送通道、一边说什么也不肯的双方谈崩了,也不知道谁先丢出一发爆裂火焰,挑衅一般地在场中央的上空炸开,拉开了混战的序幕。 又打起来了。 榴花捏了捏盛放的手,便猫着腰一溜烟地向闻能跑去,不料,他却随手就将红发老头推给优绿,优绿一脸莫名地和被强塞到怀里的红发老头对上视线,孰料,红发老头竟当头赏了优绿一记爆栗,嘴里还骂咧咧着:「你个小王八蛋,我叫你吃里扒外!咱们的天都快被那倒霉催的弄塌了,你还帮着添砖加瓦、摇旗助阵!嫌塌的不够快是吗?聆踪族果然都是傻帽!」 优绿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骂傻了,怔愣地捂着被敲的地方,手上控制着满场扫人的风旋四下散开,半空中顿时掉了好几个人下来,画面看起来莫名地有喜感。 榴花憋着笑潜到优绿五米之外,手背到身后对打掩护的盛放做了个暗号,随即一个箭步窜到优绿面前,伸手要将醉酡抢过来,没想到优绿一见是她,竟然一把将醉酡这个人质往旁边一扔。 榴花:?! 醉酡:?! 眾人:?! 火热的打斗现场顿时一静,每个人都愣愣地看向这边。 优绿抬手朝榴花甩出一道风刃。 榴花发笑地捧着肚子侧身避开,再然后,明显是盛放暂时接收了优绿身体的控制权,优绿双手背到身后,身体直挺挺地站着,间或挣扎地扭动个一两下,双眼喷火地瞪向榴花。 「枯荣族的混蛋!你敢不敢放开我,跟我来一场正面对决!?」优绿低声咆哮。 榴花像在看傻子一般看着优绿。 从优绿对自己那不客气的称呼,加上鲤稚先前的传音内容提到两族为世仇,便不难猜出她加害自己的动机,再稍微推算一下,榴花缓缓地说:「你在坦宴城时便已认出我是枯荣族人。」 「呵……」优绿厚唇向两边一勾,嗤笑了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漠已经从人质就这么被丢了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气极败坏地扯着尖锐如针扎脑的嗓门咆哮着:「闻能!立刻把那醉酡老头给我抓回来──你想干什么?!」 榴花侧眼看去,闻能正走向漠,死死瞪着漠的双眼里满是恨意,倏地,一条闪着蓝紫色火光的雷电锁链从闻能手上疾闪而出,一下蹿入漠的胸腔,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瞬间放大,最后,他只来得及发出「啊!」一声急促刺耳的惨叫。 漠的尖叫声梗住了,四周静的突兀,只有「滋滋」类似电流躦动的细小声音诡异的持续着。 闻能收手背在身后,已然失了气息的漠随着雷电锁链的消失,犹如一个破败的焦黑人偶,沉沉落地。 事情的转变太突然,直至闻能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神色颠狂地喊着:「躲啊!你再躲啊!你躲得了一辈子吗?哈哈哈哈!」 就在榴花对这样的转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时,原先退到战场后方的班犹发疯一般地衝出来,跪倒在漠的尸体旁,伸手去拉他的衣襟,却只握住一堆碳化碎渣。 班犹怔愣地看着手里的黑色碎屑,好一下子眼珠子才慢慢地移到漠那张已然看不清原样的脸上,不放弃地轻推漠的肩膀,像是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博士!博士您没事的对不对?!博士,您别开玩笑了……」他小心翼翼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嫫姒在班犹身边缓缓蹲下,像是怕惊吓到他一样,轻声地说:「班犹你别这样,博士已经死了。」 「不,不。」班犹显然无法接受,不住地摇头,一把将漠的尸身抱住。 榴花一看,顿时便知道班犹要疯了。 那是一阵簌簌的声响,如风吹落细沙一般,她微瞇起眼,只见漠的身体在班犹怀里碎成渣,如大小不一的碎墨般落下。 「不──!」班犹彷彿受到天大的刺激,撕心裂肺地对天吶喊。 「班犹你别这样,我们再找机会就是了……」嫫姒从背后抱住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班犹掰开嫫姒的手,蹣跚地走到仍然笑着的闻能面前,嘶喊着朝他挥出一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想不明白的榴花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闻能。 闻能没有闪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拳,他敛起笑容看向班犹,嘴角扯着一丝嘲弄,「班犹,你真是隻可怜虫。全镇三百一十七户、一千多条人命的血海深仇,你竟然以为依附在漠手底下当条走狗就可以报仇了──别开玩笑了!只有可怜虫才会寻求庇护和帮助,将希望寄託在别人身上。」 一千多条人命!榴花眉心一跳,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乾。 闻能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过热的油锅,溅起激烈的油花,班犹瞳孔突起,佈满了血丝,「嗷」地一声扑过去朝闻能挥出一巴掌却落空,闻能后退避开了,看着班犹的眼神揉合着怜悯与不屑。 「闭嘴!谁准你提了。」他又急又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是你问我的吗?我说了又要我闭嘴。」闻能一副无奈样,「你看,我父母兄妹被漠抓去做实验体,被活活折磨至死,现在,漠死了!他总是躲在密室里,需要现身于人前时也都使用替身,小心翼翼地顾着他那条狗命,如今还不是被我杀死了!」 班犹似乎受到太大的刺激,神情痛苦地摀住耳朵,仰头对天悲吼,嫫姒跑过去抱着,眼中浸满了痛苦的泪水,却不断低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啊。」 班犹恍若未闻。 37 嫫姒面容悲伤,看着失魂落魄的班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榴花反射性地戒备起来,一把拽起被扔出去后一直蹲在原地的醉酡,三两步退回到队友们身边,再慢慢往鲤稚的方向移动。 “小心,感觉她要放大招了。”鲤稚的提醒在脑中响起。 “我眼睛没瞎。”榴花后退的脚步不停,视线始终紧盯嫫姒。 “你说她会不会一时脑抽掏出一颗高能炸弹,跟我们来个同归于尽?” “闭嘴。”榴花额际一抽一抽的。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现在就像是个不要命的,你别不在意啊。”就在鲤稚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嫫姒动了,她手里握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瓦色物体,高高举起的同时,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波布!」 举手喊波布……是哪招?榴花还在觉得奇怪,就发现脚下踩的地方正在发生变化! 她低下头就看见,原本乾硬的土质地面正飞快地沙质化,脚下有一种流动的、松软的异样感,再扬眼,视线所及之处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起伏着,这竟是大范围的异变! “卧槽!快跑啊~我还在想波布这两个字怎么感觉好熟悉,脚下这一沙化,才想起这个已经隐世十几年的沙系异能者!他的成名绝技『流沙吞噬』分分鐘都能吞噬一个人,特别可怕!他还有一个可以牵制沙化范围内所有目标移动速度的群体技能『沙陷』,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痛的傢伙。”鲤稚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介绍波布的来歷。 榴花面容一凛,一手抓着盛放,一手拽着晴嵐飞快地跑起来,还不忘交代弘阔和灼骆跟上脚步。 只是沙化的地面犹如黑洞般,无止尽地吸收脚下的行动力,速度快不起来。 「不行,脚下的力量好像都被卸掉一样!」晴嵐踉蹌地跟着,她几乎是被拉着前进的。 现在什么紧要关头!榴花眉毛紧拧,回头就要骂她娇气,却被撞入眼里的画面震惊了!让他们举步为艰的沙化,在闻能那竟是一滩索命流沙!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流沙已经淹过闻能的大腿。 闻能还在不断地往下沉,但他非但不做任何挣扎,脸上的笑容甚至越来越大,直至沙子淹过胸口的时候,他大笑出声,笑声彷彿从胸膛生生挤出来一般。笑声中像是混杂着沉积多年的爱恨伤悲起伏迭变,此时听来似过尽千帆,最后他整个人被流沙吞没。 卧槽!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榴花看着闻能消失的地方,整个人有些怔愣,这番突变竟是为了……对付闻能?! 榴花脑中刚闪过疑问,却见嫫姒将那拳头大的瓦色物体凑到嘴边,下一刻,咿咿呜呜的悠扬声在风中飘散开来,肖似轻风穿林般拂过,又悄悄溜去。 原来嫫姒手里是一种吹奏乐器。 榴花侧过脸,狐疑地视线在半空中和盛放对上,「这声音怎么好像有些耳熟?像在哪听过一样……」 一个模糊的想法从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但她却抓不住那是什么,正待细想,场上再次横生变故! 只闻曲音骤停,嫫姒精緻的面容上闪着疯狂与决绝,激昂尖锐地高喊着:「打破封印丹若神木生机的结界!」 榴花还来不及笑嫫姒才一吼完又立刻低头继续吹奏的行为,只见先前将漠等人团团保护着的岱普和落腮鬍等异能者齐齐发动异能,对着场中央某一处狂轰,当攻击落下时,该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就会有一个烟蓝色的五芒星亮了亮。 攻势猛烈如大雨滂沱,五芒星的光芒逐渐转弱,封印结界岌岌可危,鲤稚那一方想制止却被甦可等另一群异能者拦阻。 榴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榴花,你可以将嫫姒手上的鼓浪笛打破吗?”鲤稚急急传音过来。 “当然不行啊!那个波布还躲在暗处呢,你让我过去送死吗?”榴花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想尝试被活埋的滋味! “天!再这样下去,封印会被破开……”他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尾音颤了颤。 “破开就破开唄,里世界各大种族还联军了呢,两边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联军就在结界后面,问题是──结界不能破啊!”鲤稚显得有些烦躁。 “别作梦了,除非先一步找出波布并杀了他,否则谁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破坏嫫姒的计划,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头一个埋的人是闻能?因为他最具有威胁啊!”榴花扒了扒头发。 孩子,你这么天真你妈妈知道吗? “只要打破那个鼓浪笛就可以使那些异能者停下来!”鲤稚固执地说。 这句话让榴花脑子里霎时闪过一抹光,她身子一顿,终于想起在哪听过这悠扬清越的声音了!正是队伍遇到巨光狮袭击、优绿透过通讯器要他们过去一号飞行器时听到过的! 回想起当时盛放等人的异常,榴花不由瞇眼朝落腮鬍看去,却见他目光空洞地宛如没有星光的黑夜,再看岱普和光头等异能者,眼底俱是眸底一片空寂! 榴花立刻明白,不同于班犹甦可等人对漠的自愿投靠,落腮鬍他们正是受到「a」控制的那一群! 脑里鲤稚不放弃的传音仍然不断,榴花不想理会,又不知道怎么切断传音,正觉得心塞时,就听见有人说:「榴花,我必须过去制止他们。」 有一瞬间榴花还以为自己被鲤稚吵的產生幻听了,反应慢半拍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盛放正拧着眉心,脸部线条更显几分冷硬。 「你打算怎么阻止?」榴花挑眉。 「制伏嫫姒。」盛放看了她一眼,垂下微暗的丹凤眼,轻轻拨开她握着自己的手,就要往前走。 榴花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能过去,暗处还藏着一个沙系异能者,你用那个牵制她不行吗?」 「没办法,她站在影子里。」盛放微侧过头,脸上有一丝无奈。 「什么牵制?」晴嵐满脸疑问。 一旁的弘阔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而灼骆眼底虽也有着淡淡的疑色,仍笑着对晴嵐说:「有什么事,我们晚些再问盛放吧。」 晴嵐喔了一声。 榴花这才将视线从最近似乎有点苗头的灼骆和晴嵐身上移开,转而看向盛放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过去可以改变情势,我不会阻止你。」 潜台词:你过去没用,所以我才阻止你。 「榴花……」盛放低声叫了她的名字,然后薄唇张了张,但又抿上。 「叫宝贝都没用。」榴花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歪头想了想才又开口:「不如,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制止他们的原因,那五芒星底下封印着什么?里表世界的传送通道?它跟丹若神木的生机有什么关係?」 「一时间讲不清楚。」他捏了捏眉心。 「那你就长话短说唄。」榴花斜了他一眼,食指熟练地从他刚毅的脸颊滑过,光明正大地揩油。 盛放握住她作怪的手,回过身静静注视着她,黑眸如夜空里的星光。 「说嘛~」榴花在他掌心上抠了抠,眼尾微微上挑。 盛放眼底闪过略微地羞涩,捏捏她的手,很快便组织好语言,语速微快但并不急促地说:「那五芒星封印的不仅仅是传送通道,也包括丹若神木与里世界通天树珠实的连系,它们其实是两棵同根相连的对生树,表世界浊化后,丹若神木无法吸收浊气,转而从和珠实相连的根系吸取生存所需,即嫫姒所说的生机。然而随着丹若日渐成长,体积日益壮大,面临浊气的侵蚀比以往更甚,丹若为了抵挡,从珠实那里吸取越加庞大的生机,同时加速成长,循环周而復始,到有一天——」 说到这,盛放的声音突然收住,像是无法说出口一样。 「直到有一天,珠实终将不堪负荷,里世界便会天塌地陷。」这是可想而知的结果,榴花轻易可以说出口,但盛放做不到,里世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对那片土地拥有强烈的归属感。 盛放有些艰难地「嗯」了声。 榴花忽然猛拍额头一下,「『超』的目的不会就是珠实吧。」 这是一句自言自语的直述句,榴花并没有想得到回应,但是── 「是这样吗?」这是一个接近气音的反问,伴随着桀桀地古怪笑声从榴花身侧传来。 是优绿,她不知何时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附近。 38 榴花微瞇起眼,一边将盛放等人往后推,一边二话不说拔出匕首,足尖一踏,向优绿直刺而去。 在刹那之间,榴花只来得及看优绿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接着就眼前一花,再看不见优绿的身影,不知从哪吹来的狂风捲起一阵飞沙,往她身上猛扑而来! 无数细沙随风张扬,像一场沙尘暴,瞬间让人无法呼吸,细微的沙粒在风的作用下如碎石一般,榴花只觉得脸上身上都是火辣辣的。 优绿的消失让榴花警戒提到最高,猛地高举匕首回身一挥,一声金属的相交声随着闪溅的火花响起,双方同时都因刀刃相撞的衝击力而退后几步。 在风沙中,榴花眼睛张不太开,敏锐的听力也派不上用场,她甚至得单手捂住口鼻才不至于窒息,然而新一轮的攻击紧接而至! 一道刀光从榴花微张的眼缝间闪过,她果断往后疾退,肩膀仍然被刀尖划过! 榴花左肩一痛,接着是一阵带着凉意的淋漓感,那是血液在皮肤上流淌时的特殊感。 她飞快地站直身体,伸腿踹开趁胜扑来的优绿,再狠狠地往她摔落的地面一刺,却只刺进柔软的细沙里。 榴花背脊泛起一股凉意,来不及多想,往前一个翻滚,冰冷地刀刃堪堪贴着她的耳边擦过! 榴花神色凶狠,多年在擂台上拼杀的狠劲彻底被激发,血液沸腾的她一把丢掉手中的匕首,完全不顾优绿手上的刀,对着眼前长发乱舞的身影狠撞上去,同时,后背传来突然一阵剧痛。 榴花咬牙忍着痛,微微发热的手一把嵌住优绿的两隻手腕用力一扭。 有那么一瞬间,榴花整个人恍惚一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恨意朝她猛烈扑上,可就在下一秒,除了体内又变得空荡荡下来感觉不到一丝元力,那股恨意彷彿只是她的错觉。 随着一声惨叫落下,沙尘暴终于停下,视野还没完全恢復清明时,盛放已踏着沙浪狂奔而来。 「榴花!」他难得地高声叫着她的名字,黑眸里盛着忧心。 榴花不由咯咯笑起来,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阵地疼,忍不住「嘶嘶」地抽气,盛放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才在随后而至的晴嵐等人的帮助下,慢慢地将她扶坐而起,背靠着他的胸膛。 灼骆这时候已经掏出在奥列尼城买的外伤药,准备替她做简单的处理时,榴花摆了摆手,感觉到刚才莫名一扫而空的元力开始慢慢恢復,就给自己回溯了一下,原本还流着血的伤口都不见了,只剩下沾到血跡的衣物证明她确时受伤过。 「感觉还好吗?」盛放低头看她,说话间温热的吐息拂过榴花额头。 「还不错。」 此刻她面对的方向正好是五芒星的位置,这时候她才发现在自己和优绿缠斗的时候,场上的情势也发生了变化,她想留下来看接下来的发展。 盛放眸色深暗,倒也没再出声。 榴花就扒住他一隻手,注意力回到场上。只见鲤稚不知怎么避开躲在暗处的沙系异能者,正厉色捏着嫫姒的脖子,脚下踩着鼓浪笛瓦色的碎片。受控制的落腮鬍等异能者失去音律影响,被鲤稚那方的人一打就回过神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地,他们便注意到眼前的情势,进而警戒起来。 而此时的另一边,甦可试图带人衝过来,被醉酡和他领着的一批人拦住,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榴花正呲牙咧嘴地看着热闹,就听见弘阔突然低呼了声:「天啊!」 榴花几人齐唰唰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的地上瘫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她两隻手腕硬生生被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趴趴地垂了下来,再细看,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粉嫩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泪痕,模样很是可怜。 「这是哪里来的小女孩!?」灼骆一脸的匪夷所思。 「榴花你你你──」晴嵐错愕的视线在榴花和小女孩身上来回,红唇张成一个o型,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你了,优绿呢?」榴花也懵了,她刚刚拗的那双手腕和眼前这小女孩的根本不是一个尺寸。 几人纷纷摇头,没有人知道优绿去哪了。 正独自流泪的小女孩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抽噎:「榴、榴花呜……你王王八……嗝!王八蛋!呜呜呜……」 鬼针草的几人面面相覷,晴嵐暗搓搓地戳着榴花,「孩子这么哭也不是办法,不如你哄哄她?」 「你怎么不去?」榴花连个眼神都不给晴嵐。 「她只认得你呢,你没听见她叫你名字?」 「她还骂我王八蛋呢。」 「拜託你行行好,她哭的我脑子都疼了。」晴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扮可怜。 榴花揉揉额际,苦大仇深地瞪着那张哭到都胀红了的小脸,片刻后,才慢慢地靠过去。 她清了清喉咙,对着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女孩凶狠地喊着:「闭嘴!信不信我连小孩都打?」 小女孩顿了一秒,随即哭的比先前更大声。 榴花黑着脸,一个手刀直接劈晕了小女孩,耳边顿时清静下来,她松了口气,转身就看见晴嵐的脸颊抽了抽。 「脸抽筋了?」榴花捏着晴嵐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下,笑了笑:「你就再做那些什么瘦小脸的运动吧,等等就歪嘴斜眼了。」 「你才歪眼斜嘴!」晴嵐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似的,接着又神色复杂地说:「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的了手。」 「那傢伙古古怪怪的,也就你把她当五岁小孩看,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警戒心啊。」榴花懒洋洋地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盛放身上,看着弘阔和灼骆把跳脚的晴嵐带远了些,便转头问盛放:「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势瞬间反过来了。」 「不知道,我没注意。」盛放垂眼,轻柔地揉着她刚才劈人的手掌。 「那你刚都在干麻?」榴花感到意外。 「担心你。」盛放定定地看着她。 榴花顿时像捡到一万巴索般,笑得合不拢嘴,把脸凑到他肩颈处拱了拱,只是拱没几下就被盛放按住。 她抬起手就往盛放下巴摸了摸。 「安份些,」他嘴角抽搐了下,无奈地看着她。 榴花扬眉,顶着盛放的视线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这才安份地靠着他,看醉酡等人和最后几个兀自顽强抵抗的异能者缠战,还是对他们究竟把波布怎么了感到十分好奇。 「我一个族人找到他,并暂时牵制了他的行动。」 直到盛放的回答在头顶上响起,榴花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奇怪地看了盛放一眼。 「我问族人的。」 榴花睁大眼睛,顿了一下才悄咪咪地问:「你也可以和族人传音?」 他碰碰她的脸颊,轻轻「嗯」一声。 榴花立刻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黑下来,「你刚突然说要去制伏嫫姒,也是你族人给你传音的?」 「是,但他只是让我见机行事。」 「他怎么不自己去?」榴花口气不是很好。 「他离的比较远。」 夜影族的影牵制会因为距离的远近影响牵制的强弱,这点榴花之前就知道的,即使现在听他说明原因,还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一声,不高兴别人指使他做危险的事。 或许是看她表情不是很好,盛放主动说起先前他们中断的谈话:「你刚才问,为什么一定要制止他们打破通道封印,还有,『超』的目的是不是珠实──」 「嗯?」榴花立刻端正姿态,大眼巴巴地看着他。 盛放无奈地揉了揉她的红发,缓缓开口:「漠早年开始观察那些存活下来的树木,其中包括丹若神木,他记录它们吸收浊气与排放氧气的数据,并发现丹若神木的异常。 漠进一步研究丹若这种植物的型态特徵,从丹若的对生特性着手,沿着丹若神木与珠实相连的根系进而找到里表世界的传送通道,我夜影族也是在那时察觉有人想硬闯传送通道,才开始派人来表世界探查,我就是在那时候来到图格,意外成为质解师后便在质解队里待下,可惜漠藏的太深,这么多年来,我完全不曾将欲硬闯里世界的人和他想到一块,幸而前阵子里世界组成联军,才有这些情报共享出来──原来枯荣族、巨力族等也早有所觉,他们同样派族人出来瞭解情况。 漠想进入里世界却不得其门而入,但他能够想像丹若神木对生的珠实是如何庞大,才足以支撑丹若神木近两百年的吸取。 他想利用丹若神木将兹卡城打造成星球唯一无浊气的城市,藉此吸引星球各地人才申请入住并听令于他,让自己成为这星球的主宰,但丹若神木目前排出的氧气量还远无法达到他的目标,他便想研究出加速丹若神木吸取珠实的药剂,这种药剂是对应的,对丹若神木施打加快吸收的y剂,对珠实则施打加快供给的o剂。」 榴花听的有些出神,不自觉地微张着嘴,这些事一件件地串在一起,都快比电影还精彩了。 「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打起来?」照理说,战场应该在丹若神木或珠实旁边吧。 「漠在前段时间成功研发o剂与y剂后,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发动了这场叛乱,在完全佔领兹卡城后,准备硬闯里世界给珠实施打o剂,碰巧,珠实的研究观察团队前两天发现珠实的各项数据再度下降,尤其生机指数一口气降到只剩百分之四十,联军就决定出来丹若神木砍了,双方便碰上了。」 「还真是──」来砍树的……榴花搐着嘴角,在他等待的注视下补了一句:「狭路相逢。」 「幸好遇上了。」盛放眸光幽深。 「这都是你族人刚才跟你说的吧?」不然他们刚从西婭回来,又一直待在一起,哪来的消息? 盛放低低地嗯了一声,「是鲤稚收集到的消息。」 「你是说,鲤稚跟醉酡讲,醉酡再跟各族族长讲,族长回去又对族人讲,最后,你族人刚才传音告诉你的?」榴花像绕口令般唸了一大串,见盛放轻轻頷首,不由得无语,「这消息也绕了太大圈了吧。」 明明在坦宴城时鲤稚还在他们眼前各种间晃! 「不怪他,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盛放揉了揉她的发顶。 榴花鼓着腮帮子默了默,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 「你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怎么会把传送地点设定在这里?」她一脸狐疑地看着盛放。 「你当时的猜测提醒了我,我才想着过来看看传送通道外面的状况,碰巧就撞上了。」盛放此时看起来也有点心塞。 39 「我的猜测?」榴花先是一脸茫然,很快又想到,在西婭时,自己问了他关于里世界的几个问题,而后随口瞎猜了两句『超』的目的,没想到竟然与真相八九不离十,她开心地抓住他的手,「我以后若是不打拳,可以去路边摆摊算命。」 盛放将手抽出来,点点她的额头,「又瞎说。」 「别打击我寻找事业第四春的信心。」 「第四春?」他偏低的声线微微扬起。 「嗯吶,老本行打拳,第二春出租自己,第三春一言难尽……」她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 「一言难尽?」盛放略微不自然的嘴角显示了他此刻的无语。 榴花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问:「矿物系了不起?」 「还可以,比动物系好一点。」他薄唇轻抿,仍旧压不住浅浅笑意。 「你说比什么好一点?我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她笑着勾上盛放的肩膀,再一使劲就把人拉进怀里。 盛放略薄的耳廓顿时开始泛红,她伸手覆上去,指尖一片热意。 「说唄,我听着呢。」榴花笑盈盈地说。 他喉头上下滚了滚,抬手按住她的,「那边结束了,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榴花这才注意到,那几个负隅顽抗的异能者已经被制伏。 醉酡走到鲤稚身旁,「如何?问出o剂的下落了吗?」 「她什么都不说。」鲤稚摇头,一脸莫可奈何。 醉酡眼神不善地盯着嫫姒,「搜过身了吗?」 「族长,男女授受不亲。」鲤稚无奈地提醒。 「事关里世界的存灭,还谈什么男女之防?!」醉酡说的掷地有声,还愤然甩了下他银红色的长衫下襬。 榴花见状,就觉得醉酡这人肯定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傢伙,然而下一秒,他立刻颠覆了她这个想法。 他咳了咳,微微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搜,我来。」 「噗!」榴花没忍住笑出声,这老傢伙挺有意思的啊。 「贵族真是一脉相承啊。」盛放幽幽地瞟了她一眼。 榴花笑笑地挠了他下巴一把,再看过去,鲤稚已经让醉酡离嫫姒远一点,叫来一位女性给嫫姒搜身,没多久就找出一管泛着萤光绿的药剂。 过程中,嫫姒不停挣扎,试图摆脱,直到药剂被人从怀里搜出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开了鲤稚的手,尖叫着发疯般地扑向搜她身的人,确切地说,是扑向药剂。 嫫姒那双蓝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药剂,像是在透过那管玻璃找寻最后的希望,她伸长的手拼命想抓住,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却落了空。 鲤稚及时勒住嫫姒的脖子往后拖,同时,有几个人过去帮忙,很快地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末了,其中一个脖子上有隻鯊鱼刺青的男人,更是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嫫姒一个踉蹌,朝前扑倒下去,重重着地的肩膀发出「喀」一声,榴花听了都觉得痛,她却浑然不觉一般,幽深的蓝绿色大眼眨也不眨地停在离她不远的班犹身上,小小声地,断断续续地不断重复叫着他的名字,而班犹却似未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愣愣出神。 嫫姒迟迟得不到回应,精緻的脸庞终于扭曲,被各种情绪染成一片狰狞,「班犹!班犹!我们现在就去给丹若神木的对生树施打o剂,虽然博士死了,但闻能也死了,如今掌握能够控制a+旋律的人剩没几个,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依然能推翻图格,所有博士要做的事我们都可以接着做下去!你现在就放弃不会太早了吗?!」 她身上蜜桃色的连身裤东一块西一块沾染了脏污,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两处污跡,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或许因为肩膀受伤的关係,她重心不稳却固执地用被绑住的双手撑起上半身,跪趴在地上朝班犹吼得声嘶力竭,一番话分外激昂,也极具煽动性,但内心世界明显已经崩塌的班犹,双眸依旧黑暗一般的死寂,更是对嫫姒此刻的处境视若无睹。 这一幕让榴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耐地「嘖」了声,把盛放指甲修剪得整齐利落的手捞到嘴边啃了一口,抿嘴问:「a+是什么鬼东西?」 「手脏,不要随便放进嘴里。」盛放黑着脸唸了一句,但紧绷的声线洩漏了他真实的情绪。 榴花一听,乐了,伸手捏捏他发烫的耳尖,笑眼瞇瞇地。 盛放没什么弧度的嘴角抽了抽,顿了一下,回答了她的问题:「a+,是『超』对受a控制的人的称呼。」 「又问你族人了。」她挑了挑眉。 盛放垂眸看着她,轻轻「嗯」一声。 「是叫你去送死的那一个?」她似笑非笑地问。 「是让我见机行事的那一个。」他默了默,才揉着太阳穴纠正她,眼底透着淡淡地无奈与好笑。 「你少跟他接触,别到时候被人卖了。」榴花撇唇。 盛放才张嘴,前方就传来嫫姒几近崩溃地大喊:「班犹,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兽潮逼近,图格军队直接放弃我们风车镇一千馀人逕行撤离!后来在逃命的路上,叔叔被银背猿活活撕成两半!阿姨被巫婆鸟吐出的兽火烧的连灰都不剩!还有总爱在巷子里飆踏步车的小翔太、每天去公园餵流浪猫的结衣、买什么都要杀价阳叶奶奶……他们通通都被变异兽杀死了!死了!都死了! 我们说好要为他们报仇的,难道你都忘了吗!?拜託你振作起来……将现在放弃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军队在兽潮来袭时放弃小村镇人民性命的事件时有所闻,榴花通常听一听就过去了,没什么感觉,但此刻,她听着嫫姒口中的那些人,才真正意识到那些消息里的人口数字,都是曾经鲜活的生命。 自认为铁石心肠的榴花此时也不禁微微动容,而班犹却仍然没有一丝反应,彷彿心已经銹死了一般。 榴花隐去一声叹息,握着盛放的手紧了紧,突然听到不远处晴嵐传来的嚶嚶哭声,还以为有状况,结果就听见她抽抽搭搭地说:「呜呜呜,班犹的遭遇实在好可怜啊,听了都忍不住想哭,呜呜……」 榴花无语地看去,就见灼骆黑着脸在一旁帮晴嵐拍背。 晴嵐这一哭,却刺激了嫫姒。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别想用廉价的同情博取班犹的注意!只恨你没有死在外面,竟然又一次出现在班犹面前……」嫫姒状似癲狂,又狰狞地瞪着榴花,「还有你!你这个跟别人的男人去喝咖啡的狐狸精!」 榴花眼角抽了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有幸套上这个称呼。 「要不是博士看重你独一无二的质解能力,非要留你一命,我才不会让优绿和闻能放过你……不过,呵,真不知道你怎么惹了优绿,竟让她寧愿违背博士的意思也要弄死你。让我来猜猜,你这隻狐狸精,该不会是爬了闻能的床吧?」嫫姒刚讲完,自己马上就摇头,「不对,就算你真爬了闻能的床,优绿也不会生气,他们俩只是为了方便私下接触传递任务消息,才假扮情侣的。」 榴花忍不住向盛放吐槽:「原来是假扮的,难怪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情侣,我看他们那样,实在很难想像在床上──」 未尽的话语被一隻大掌捂住。 「闭嘴。」盛放脸色漆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榴花勾着笑,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就是把脸凑到他颈窝间蹭了好几下,但很快被他按住。 她侧着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嫫姒痛恨的目光在鬼针草几人身上一一滑过,「你们这几个a-都该死啊!」 「a-又是什么鬼?」榴花歪着头亲了亲盛放的耳廓,低声猜测:「a+是受a控制的人,a-该不会是不受a控制的人吧?」 盛放身体一僵,闭了闭眼又深呼吸一口气,才有些压抑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榴花眉眼弯弯地睞了他一眼。 那边嫫姒还在继续,她衝着晴嵐咆哮:「……别以为班犹是真心喜欢你!我告诉你,不是!他才不喜欢你!他只是因为鬼针草的a效果反应不佳,一直迟迟无法控制你们,才想藉由靠近你、假装和你在一起好可以融入你们,再进一步把整个鬼针草吸收为组织所用!在他心中,你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班犹就是太惜才,都已经有琥珀这一支质解队了,还捨不得你们鬼针草这些a-!为了让他省心,你们就应该通通死在外面!意外死在位于浊化区里的任务地点……多么合适的理由呀?只恨你们命太硬,被丢进浊化区深处还能一个不少的活着回来!对于你们的平安归来,他看起来多开心啊?可是他忘了,他忘记我们和你们已经站到了对立面上啊哈!」 嫫姒突然状似癲狂地大笑起来,「你们回来了又如何?!他和你们都不可能了!不可能!哈哈哈~」 鲤稚皱着眉,让人堵住嫫姒的嘴,将她和形同只剩一副躯壳的班犹、还有沙系异能者波布和一干反叛军等人都押下去。 班犹行尸走肉般地被带走的一幕,又一次触动晴嵐,她咬着下唇满脸同情地目送班犹,一旁的灼骆脸色沉得可以滴水了,他驀地扭头,就和正盯着他们看的榴花对上视线。 灼骆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向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榴花,我们刚被丢在浊化区的那一晚,我曾听你说过……」 「说过什么?」榴花扬眉。 灼骆凑到她近前处低低的说:「你曾说过,我霸气的时候挺帅的,是真的吗?」 「咦,我当时说出口了吗?」榴花微微张大眼睛。 灼骆用力点头,目光仍停在她脸上,等她回答。 榴花才知道,原来灼骆开朗的外表下如此没自信。 「帅,帅爆了!帅到我心里那头小鹿都快衝出来了。」她对他眨眨眼。 下一秒,灼骆浑身气势一变朝晴嵐走去,他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将还在为班犹哭鼻子的晴嵐打横抱起,不顾她挣扎,坚定地往市区的方向走。 榴花闷着笑目送这一切,一旁的盛放脸已经黑成了锅灰色。 「年轻真好。」弘阔感叹了一句,顿了顿也抬脚走了,边走边说:「哎,优绿不知哪去了,也不知道我家里人回来了没,我先回家里看看,我们之后再联络吧。」 虽然弘阔从来不提,但榴花知道,他相当担心家人的安危,这时候急着回去是正常的,但是──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榴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搭在嘴边朝已经只剩一点黑影的弘阔喊着:「队长,你走慢一些,要不你绕个路,小心坏了霸总的好事,要受报復的!」 喊完,她才神清气爽地收回视线,就撞进盛放黑幽幽的深眸里。 40 榴花在盛放的注视下,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靠到他身上,脑袋歪在他的肩上,举起手摸上他的脸,轻轻摩挲着他敛起凌厉的眉眼,笑瞇瞇地问:「没看过狐狸精是吗?」 盛放耳尖微微红了,深潭般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 她放下手改圈上他没有赘肉的腰腹,眼角微挑地斜睨他一眼,「你再这样看我会出事──」 榴花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后颈便被盛放托扶住,才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热意,他已经俯下脸。 吻住了她。 那是一个简单的轻吻,像蜻蜓点水似的,她甚至还没来的及感觉他的温度,他就要离开。 榴花的呼吸和意识在盛放吻过来的时候凝滞了一下,便很快地回过神,在他要退开时,重重地啃了他一口。 四张唇瓣分开后,榴花意犹未尽地开口:「再来一次?」 他薄唇一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微红,声音略有些低哑地问:「你就这么喜欢霸总?」 他这是……吃醋了?榴花愣了愣,紧接着喷笑出声,笑到流泪,甚至还笑出了猪叫声。 她笑趴在他的肩上,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安抚:「我最喜欢你这样的!」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盛放黑着脸,低头看着笑到快喘不过气的榴花,修长的指骨轻轻抬起她温软的下頷,沉缓地问:「真的?」 榴花眉眼弯弯地提了个无赖条件:「再亲一下,我就回答你。」 盛放眸色深暗,耳尖红红地注视她半晌。 就在榴花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就见他俯身过来。 盛放叼含着吻过她柔软的下唇,而后抵开唇齿深入了这个吻。 他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榴花依稀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盛放正主动吻着她,不是轻啄的那种。 在这个属于她与他之间最为正式的一个吻在进行时,榴花是有些分心的。 她在回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这个看着清冷禁慾、实际上害羞软萌的男人刺激成这样了? 这个吻只停顿了几秒,盛放便松开了榴花,他眸色深暗地将她的脸转向一旁,只见鲤稚与醉酡正朝他们走来。 等到两人走到他们面前,榴花唇角仍止不住地上扬。 「小榴花,什么事这么好笑呀?」醉酡语气慈祥地问。 小榴花……榴花嘴角抽了抽,眉眼一敛,「这位爷爷你谁呀?我们认识吗?」 醉酡和顏悦色的脸僵了僵,下一秒就一手揪着衣襟一手抹着根本连湿都没湿的眼,颤巍巍地开口:「我是枯荣族族长呀,你是我族流落在外的族人。」 榴花觉得脑门阵阵地疼,她看向鲤稚,冷冷地问:「你要自己处理,还是我来?」 「族长是不是太间了?是的话,善后的事就交给您了。」鲤稚客客气气地问。 醉酡瞬间不演了,满脸惊吓地退到一旁站好着,只是他安静不到三秒,在看到地上被榴花打晕的小女孩后,又彷彿天崩地裂一般地嚎起来:「天哪!这是哪里来的小女娃呀?怎么倒在这里?她爹呢?她妈呢?」 醉酡夸张地喊着,却动作轻柔地将小女孩抱起来,「鲤稚,瞧这娃一身的伤,你叫人送她去治疗吧。」 「你不正间着吗?你送她去吧。」鲤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我想留在这听你们说话。」醉酡有些不乐意。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鲤稚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他。 醉酡在原地踟躕了几秒,最后抱着小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 鲤稚对榴花无奈地笑了笑,一对酒窝浮现在双颊间,开门见山:「你想问什么,问吧。」 直接乾脆。 榴花终于直起身子,扬了扬眉,直球打回去:「『a』因何可以控制人?在坦宴城时,为何给我那颗正常的神晶,还有施了血源秘法的空间钥?你当时并不知道我是枯荣族人吧?」 「我以为你会先问自己的身世。」鲤稚多看她两眼,看起来有些意外的样子,他随即摸摸鼻子,笑着说:「你的反应总是这么……嗯,清新脱俗。」 「再说废话,我要收鐘点费了。」榴花又懒洋洋地靠回盛放身上。 鲤稚还是笑,他伸掌虚虚压了压安抚着,沉吟了下才缓缓说起:「有一种特定的声音可以使草木產生反应,漠掌握到这种受音频控制的植物知音现象,将其中一种名为蓝草的植物细胞置入在神晶与浊核之中,称之为『a』。当质解师与异能者吸收越多的a,在听到特定的声音特定的旋律时越容易听从对方的指令。」 推测受到证实后,榴花略带得意地起下巴与盛放对视,「我没猜错吧。」 盛放眼角眉梢流露出浅浅笑意来,应了声。 鲤稚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好奇她做了什么推测,榴花略显得意地仰起脸,将自己如何推测、推测出的结论很快地讲了一遍。 鲤稚听的直讚叹,最后做了部份纠正:「你说a是一种经由介质进而可以控制人的东西或是手法,这是正确的,但蓝草细胞因为味道极苦,不能置入食物或水。」 「也是哈。」榴花拍拍额头。若可以利用食物或水控制人,漠估计早就直接对总理等内阁成员下药直接接管图格了,哪需要对质解师异能者下手。 「我还以为是我给你的那颗神晶让你发现了什么。」鲤稚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你成为质解师后,我一直在外出任务,当时听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物系质解师的消息,我就一直对你感到很好奇。 我一直待在反叛军里面当卧底。在坦宴城那时,闻能叫人想办法往你身边送一些神晶a,我就主动揽了这件差事。」 「可是你却只给了我一颗正常的神晶。」榴花直指问题点,「为什么?」 「因为你的红头发。」 榴花「嗤」了声。 「我是说真的。」鲤稚连忙解释:「因为枯荣族人都有一头红发,我当时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才没有照闻能的吩咐,而是另外给你一颗没有被置入蓝草细胞的神晶,留给你一个隐晦的提醒,也算全了都有着一头红发的缘份──」 「睁眼说瞎话,你当我瞎呢?」榴花指着鲤稚一头奶茶色头发,白眼都快翻到外太空了。 「哦哦,你没说我都忘了,这也是我们族的一种秘法。」鲤稚拍了拍脑袋,很快地唸了一串语调特别的音节。 当他最后一个音落下,榴花亲眼目睹他那头奶茶色的头发变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看的她神奇地嘖嘖咂嘴。 鲤稚摸着自己的头发,鹿眼般的黑眸闪亮亮地,看起来特别喜欢自己红发的样子,过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说:「至于为什么会给你施了血源秘法的空间钥,那是因为我跟你一样,听见甦可和闻能的对话。」 榴花稍微一想便大概知道了,「『a对那个人没用』?」 「对,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你。」鲤稚笑着点头,「a对你没用,再加上你的一红发,轻易地让我对你有了一些猜测。」 「嫫姒为了不想班犹在鬼针草上耗费太多心思,欲意除之,这点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连夜施展秘法赶製出那条项鍊,并在里面放了些物资,如此一来,若你真是我枯荣族人,一旦受伤血液沾染上项鍊,秘法便会自动破解,而施法的我也可以感知到你所在的位置,并赶过去救你。」 这时,一旁着醉酡突然哼了声,瞪着鲤稚,「救?你当时都忙的焦头烂额了,还想救人?也就你这种猪脑袋会想出这种餿主意!」 「我也没想到反叛军会突然要大举进攻里世界……还有优绿,老巢都要被人掀了她还在旁边帮着递傢伙添乱!」鲤稚原本还有些委屈样,一说起优绿就咬着牙,四下扫视,「对了,说到优绿,你们俩刚不是还打成一团?她人呢?」 「谁晓得?刚打到一半人就不见了,差一步就可以把她杀了。」她语气里充满惋惜。 「真可惜。」鲤稚拍了大腿一下。 就在此时,铁突带着几位研究人员过来向鲤稚回报,从嫫姒身上搜出的药剂确实是o剂无误。 41 从铁突出现后,榴花就一直瞇着眼盯着他,毫不遮掩她对他的敌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是当事人了。 当他们的谈话声一停下,榴花便猛地从盛放怀里一跃而起,向着铁突扑过去。 而铁突似乎早有预料,几乎是她一动作,他便急急往后退了数步,同时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大声嚷着:「我给你钱,你听我说!」 他应该是目睹了先前她和优绿打斗的过程,又或是看见她劈晕小女孩的那一幕,服软的特别乾脆。 榴花一听,当即煞住脚,也不凶神恶煞了,掌心向上地朝铁突伸去,眉开眼笑看着他,「钱来,我听你说!」 周围的人似乎都被眼前莫名其妙的转折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而铁突已经一脸肉疼地从胸前掏出一叠钱递给榴花,才一边擦着汗涔涔的脸,一边为自己开脱:「是嫫姒给我钱,要我安排你跟着出任务的!她说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以后不敢再接近班犹,不会要了你的命,我才这么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她对鬼针草动了杀机,也不知道她是反叛军的人。」 榴花哦了一声,「原来你不是嫫姒的帮凶啊。」 「是啊是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铁突扶着自己的大肚腩,吁了口长气。 榴花让他喘了几秒,才轻飘飘地问:「钱呢?」 铁突脸色一僵,勉强挤出笑脸,「钱……钱不是在你手上吗?」 「我问的是嫫姒给你的钱。」她灿笑露出一口白牙。 铁突一隻手按着起伏的胸口,一边喘着粗气,瞪着榴花半晌说不出话来。 榴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淡淡地「嗯」了一声,尾音略略挑高。 铁突两颊处的肥肉微微抽搐颤抖着,慢吞吞地从裤子的口袋里又掏出一叠钱,依依不捨地交到榴花手上。 「还有呢?」榴花挑眉懒洋洋地问。 铁突嗷地跳起来,「还有?都给你二十万巴索了你还想怎样?!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你看过谁嫌钱多的吗?你苛扣我薪资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榴花撇唇回嘴,不过都入手二十万了,倒也没再揪着铁突不放,斜了他一眼,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大失血的铁突灰溜溜地带着研究人员要走,鲤稚也和醉酡准备要开啟送通道。 转身走出没几步的铁突一听,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问:「开传送通道干嘛?你们这就要回去了?」 「还没啦,我们联军要出来砍个树先。」鲤稚笑瞇了眼,轻快地说。 铁突大惊失色,立刻小跑步回来,「砍什么树?!」 「自然是丹若神木啊。」鲤稚对他露出一个酒窝深陷的微笑。 「别别别,有话好说啊鲤稚,丹若神木若是被砍了,兹卡城怎么办?图格怎么办?」铁突吓得脸色都白了,一边试图说服鲤稚,一边回头朝几个研究人员大喊:「快去请总理大人和各阁员大人过来啊!还傻愣着干嘛?」 几个研究人员刚应声而去,鲤稚就招来几个里民吩咐他们打开传送通道,根本没打算等人来。 铁突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展,也不知道那几个里民做了些什么,烟蓝色的五芒星阵图很快的在地面上消失了。 榴花突然感觉到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她不由地看向盛放,「传送通道打开了?」 盛放轻轻应了声。 「怎么没看到?」她四下张望。 「通道出口在地下城,这里只是从地下城离开的出口。」盛放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低低地说。 「刚刚那个五芒星究竟是哪个出口的封印?」榴花听的有些懵了,嘴巴微微张开。 「封印的是传送通道,只不知漠使了何种手段将封印转移到这处。」他轻柔地帮她扶上下巴。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轰隆一声,地面一阵晃动,原本五芒星的地方裂开一道口子,一条从地底下延伸到地面上的阶梯出现在眾人眼前。 很快就有人鱼贯从阶梯里走出来。 打头的是一个国字脸老者,他拄着根山藤拐杖篤篤篤地走过来,在离他们还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表情无比厌恶地看着醉酡:「醉酡老头,赶紧的,把那棵吸取通天树生机的小偷树砍了,解除里世界这场灭世之劫后,咱们两族就此分道扬鑣,我完全不想在有枯荣族的地方多待一秒!跟你们这些傢伙呼吸共同的空气!」 「衍兔!」醉酡看到来人,登时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因愤怒微微地扭曲。 醉酡呼吸粗了几分,他往前几步,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抱着个小女孩,激动的情绪瞬间中断,他怔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将小女孩塞进鲤稚怀里。 醉酡才挽起袖子雄纠纠地走到国字脸老头面前,「好你个兔老头,你来的正好,老子有笔帐要找你算。」 国字脸老者衍兔气的挥舞着拐杖,「老子叫衍兔,去你的兔老头!你个老猥琐少扯些旁的,赶紧把树给砍了,咱们就此风流云散,一别如——」 他不知到看到了什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珠炮似的吼叫像卡壳一般,没了声音。 铁突满脸的汗,急的像隻热锅上的蚂蚁般,压根没注意到衍兔的异常,只顾撅着硕大的屁股围着老人左右打转,「别啊,丹若神木绝不能砍啊!兔大爷,有话好好说啊!」 衍兔气的头发鬍子都飞起来,他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铁突的大肚腩,「兔你大爷!给老子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榴花看着衍兔飞扬的鬚发,扬了扬眉,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听风驭风的聆踪族人。 下一秒,衍兔便证实了她的想法,同时,也让她差点跌倒。 衍兔丢掉了手中的山藤拐杖,整个人像是一阵风旋,眨眼间就出现在鲤稚身前,把他手中的小女孩抢走。 「优绿!优绿!我是爷爷,你醒醒啊。」似乎是怕吓着小女孩,衍兔降低了音量,一面轻拍小女孩的脸颊。 这小女孩竟然是优绿!?榴花错愕地凑到盛放耳边,小小声地问:「卧槽,这到底怎么回事?」 盛放轻轻摇头。 榴花抿抿嘴,抱着满腹疑问静静看着。 衍兔叫了几声却叫不醒小女孩优绿,他缓缓抬头,目光凌厉地射向醉酡。 「你对优绿做了什么?!」衍兔压着嗓门怒问。 「兔老头你讲话注意点!我见着她的时候她就这副德性昏倒在地上,要不是我把她捡起来,说不定她刚才就被人乱脚踩死了?」醉酡不服气地昂起头,双手叉着腰,为自己解释后,又哼声接着说:「老子要是知道这丫的就是优绿,一把就把她摁死往沟里扔了,还能让她活着见到你?」 衍兔的怒容在听见醉酡前半段话时少了大半,再听到后面时,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浮了出来,随着抖动的鬍子一跳一跳的。 「你先别忙着气。」醉酡环胸睨着他,「你这个好孙女竟然上赶着帮咱们的敌人,甚至在我们议和期间意图杀害我枯荣族人,老子摁死她都是客气的!」 「你胡说!」衍兔想也不想地反驳。 「你才放屁!」醉酡立刻喷回去,紧接着他提了口气,像是准备开始新一回合的时候,一旁从刚才一直若有所思的鲤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又惊又喜,一个箭步窜到醉酡身边,激动地把他的脸掰向一旁对着榴花。 「臭小子你干嘛!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吗?」醉酡气唬唬地想要转头,却被鲤稚紧紧按着,脸颊肉都变形了。 「逢春体!是逢春体啊!」鲤稚像是发现稀世珍宝般,双眼发光的注视着榴花。 「逢你──」醉酡还要再骂,下一秒他似乎反应过来鲤稚说了什么,顿时哑了声,看着榴花的两颗眼珠子得亮晶晶。 他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脑子銹了,竟然没有往逢春体上面想!我枯荣族千百年不曾出现的逢春体!差点就错过了啊~」 醉酡推开鲤稚,张开双臂朝榴花扑去。 榴花满脑门黑线,一拳就要挥出去了,盛放却早她一步伸手,将人挡在一臂之外,榴花只得捏了捏拳头,復又松开。 被晾在一旁的衍兔此时也回过味来,走近前几步,上下打量着榴花,一面沉吟着说:「若这丫头是逢春体,就不怪我优绿丫头行为异常了。」 「这……」醉酡一时失语,面色有些迟疑。 做为被人围观讨论的对象,榴花感觉不是很爽,她翻了个大白眼,「有没有人可以先说明一下,到底什么是逢春体?」 还有,最好是因为她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逢春体,就可以替优绿开脱! 42 醉酡张口就想回答,但他才开了个头就被鲤稚制止。 鲤稚让醉酡闭嘴,也没有立即为榴花释疑,而是面露思索,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从小生长在表世界,对里世界可能不是那么瞭解。在与你说明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是否清楚里世界各种族都有其种族天赋?」 榴花点了个头,他又接着说:「那么你知晓枯荣族的种族天赋为何吗?」 这下,榴花摇头了。 「触摸时空法则,又叫控时。」他笑了笑,声音极轻地说着。 榴花眨眨眼,「说具体些。」 「简单来说,控时能够催化或倒置一切事物。」鲤稚说话的时候挺着了背脊,不难看出他为此引以为傲。 但榴花仍然没有听懂,无法理解他自豪的点。她摆弄着盛放修长微凉的手,拿他的大掌往自己额头拍了一下,无奈地说:「要不你直接举个例吧。」 鲤稚沉默一瞬,才指着衍兔怀里的五岁优绿,「她现在这模样就是被你倒置的结果。」 「这难道不是动物系质解师的能力吗?」怎么会变成枯荣族的种族天赋了? 「没有错的话,你根本就不是质解师。」鲤稚眼角抽了抽,声音有些莞尔。 榴花这下懂了,却也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面容扭曲地捂着心脏,艰难地开口:「我三百万巴索的负债……」 白欠了。 她根本就没有激发质解变异,她甚至连废物的动物系质解师都不是。 鲤稚眼底流露些好笑,「只能说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枯荣族人天生嗜肉,看到猎物就走不动。我想,或许是因此让你误以为自己对动物、或是对肉类具有独特的亲切性,你在注射希美后对动物或肉类成功地进行质解,其实是你施展了种族天赋的结果,实际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动物系质解师。」 榴花都不想说话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一隻手快压不住要破出身体的心痛,不由分说地抓着盛放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 盛放挣了挣没能挣脱。 「榴花!」盛放俊脸腾的一下红了,声音带了些低沉的无奈。 「嘖,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鲤稚捏了捏额角,微微叹息。 「这种时候,旁的人就该有多远滚多远,还要人教?真是一点眼见力都没有。」榴花松开手,嫌弃地斜了鲤稚一眼,「我是真的伤心啊,求点安慰怎么了?」 「换个角度来说,其实你就是个全能力质解师,任何事物在你手上皆能随意催化或倒置,以后赚的钱只多不少,有什么好伤心的?」 鲤稚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榴花,她甚至听见自己心裂成稀巴烂的声音。 她委屈巴巴地挠着盛放的下巴,「我白穷了好多年……」 「以后就不穷了。」盛放清咳一声,微勾起唇。 榴花转念一想,也是哦?当下向盛放要了一个金属废弃物想要试试。 她话声才落下,就听见一声抽气声,抬眼看去,只见衍兔脸色微微一变,眼底有些隐怒 榴花奇怪地挑了挑眉,下一秒就醉酡听见嗤笑了声,他似乎明白衍兔在不高兴什么,悠悠然地说:「我告诉你啊兔老头,你现在再不高兴也给老子憋着。」 衍兔听了勃然大怒,一身的发鬚、衣摆和裤管顿时飘扬起来,他缓缓抬起一隻手,掌心上涌动着一道风漩。 醉酡脸色丝毫未变,依然是笑嘻嘻地:「你是不是忘了你宝贝孙女干了什么好事?需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还是你觉得这事你对一眾里民说不出口,需要我代劳?」 「你敢!」衍兔额际的青筋突突跳着。 「你可以试试。」醉酡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两人如此对视着,几秒后,衍兔颓然地垂下手,手掌上的风漩「呼」地一声散了。 一场烟硝消弭于无形,从头看到尾的榴花还没看明白两个老头究竟在说什么事,才想问呢,那边衍兔已经抱着优绿往后避得远远的,不知是何原因。 榴花视线还停在远处看上去只剩一团黑影的衍兔身上时,盛放正好从空间钥里拿出一个人头大的金属废弃物,她的注意力顿时集中过来。 她接了过来,想了想,照着回溯的方式,一边想着将这块金属废弃物变回原料,一边微微施展能力。 手掌像是被舒服的温水包围,随着这股暖意的持续,那金属废弃物在她手中变回到崭新的样子,表面闪着亮银色的金属光泽,随即一分为多,变成各种大小及色泽不一的金属疙瘩,经过盛放的说明,她才知道这些疙瘩里有鈦、铝、不锈钢和一个指截大的金块。 「赚了赚了。」榴花喜滋滋地将金块放进口袋,才看向鲤稚,「我之前便掌握了倒置的方法,那么催化呢?」 「其实方法是相同的,差别在于意念。」鲤稚让她将金属块收起来,从附近挖了一株与小臂一般长的野草递给她,「你再试一次,这次你试着想要它长大。」 榴花看了眼根鬚还带着点土的野草,依照鲤稚的方式试了试,野草在她指尖涌出沁人的凉意之时,原本只有小臂长的野草瞬间疯长。 榴花心里有些惊奇,思绪顿了一下,指尖凉意消退,野草就的长势就停了下来。 她捏着野草的一端举到眼前,由着另一端垂在地面,嘖嘖地上下打量了几秒,随即塞进盛放手里,「收好,晚点回家把它种进盆里好好养着,怎么说也是我一手奶大的。」 盛放瞥了过去,原本没什么弧度的薄唇边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淡淡地重复了三个字:「奶大的?」 榴花笑瞇瞇地伸手勾住了他的手,又在他掌心挠了挠,才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也想让我奶──唔!」 盛放黑着脸红着耳尖,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榴花被捂住嘴了也不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盛放的手掌心,他随即像被烫着了般松开手。 「够了啊,有没有计算过单身人士的心理阴影面积?」鲤稚揉着太阳穴,表情看起来有些崩溃。 榴花斜了他一眼,「谁逼你单身了?」 「卧槽!」鲤稚忍不住爆粗口。 「你要槽谁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没解释什么是逢春体。」她慢吞吞地说。 鲤稚呼吸一窒,才缓缓说起:「……枯荣族生而有逢春和因依两种天生体,这两者在体质和天赋表现上有些差异。 逢春体天生体内灵力充沛且恢復快速,如无穷无尽,施展天赋技能需要灵力,灵力多寡决定控时的时光长短,像你这样把优绿弄成个小娃娃,倒置的时光至少超过二十年,尤其你刚才那是情急下爆发出的瞬间倒置,体内灵力估计空了吧?」 「情急下还能瞬间倒置?」这天赋技能也太人性化了点,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她当时出现一瞬的恍惚、体内的灵力顿时一空,还有剎那间扑来的恨意,想必那是优绿的情绪,共情无法将她二十多年来的点滴浓缩在那一刻,就把她当下最强烈的情绪在那一秒传递给自己。 「这只有逢春体办得到。」鲤稚无奈苦笑,「别的不说,光说控时就好,你至少能控时二十年,而族内目前灵力最高的合果长老顶多只能控时两年。 ……因依体的身体容纳不下太多灵力,且灵力恢復缓慢,控时的时光有限,若灵力耗尽想再施展控时,得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行。如何,是不是觉得因依体很糟?」 鲤稚一问完,随即又接着讲下去,显然并不是真的在意榴花的想法。 他说:「因依体出生时带着部份传承记忆的魂印,以魂印浇灌逢春体可增长灵力,而逢春体在魂印浇灌中获得完整的传承记忆后,便可使整个『界』穿越时空,或撕裂时空自由来去。 逢春与因依二者可谓是相辅相成。哦对了,因依体之间无法互相浇灌魂印,所以因依体不具备逢春体那样变态的潜能。」 榴花歪着头吸收消化鲤稚丢出来的讯息,原来被她称之为元力的能量其实叫作灵力,两种天生体呈主辅,却又必须依靠彼此的能力方能更进一步。 半晌后,榴花才侧眼看向优绿。刚才她一结束控时,衍兔就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逢春体惹到谁了?优绿两次三番要杀我怎么还不能怪她了?逢春体特别命贱?」她慢条斯理地问。 「这就由我来说吧。」衍兔此时出声了,他轻轻摸了摸优绿的脑袋,脸上恼恨与无奈交织着,「你们枯荣族施展天赋技能时会发一种常人听不见的声波,但天生能听风驭风的我们可以听到,你没听过不知道,这种噪音像是有人拿千万根针在你耳膜脑袋里鑽刺,这种声波还会破坏我们特殊的耳朵构造,致使我们再无法听风,尤其灵力越强的枯荣族人发出的声波越刺耳越具破坏性。 先祖训示,枯荣逢春乃我族大劫,遇之,当举族避之。听祖辈传言,曾有逢春体发出这种声波使族里一位先辈听力尽失,这位先辈受不了刺激,一夜疯颠。蒙上天怜悯,千百年来枯荣族不曾再有逢春体出世,使我聆踪族倖免于难。但眼下……唉!劫也,难也,当避之也。」 榴花此时总算明白,先前衍兔为何一见她要控时,就脸色难看地躲远了,过后回来时脸色仍旧难看。 对于衍兔一番悲愴的言语,榴花全当没听见,只挑眉对盛放笑了笑,「呦喝,还真惹到她了。」 盛放浅浅勾着嘴角,捏了捏她的手。 一旁,鲤稚忽然无奈地笑了,「说起来也讽刺,在坦宴城时,你在我面前晃了那么多天,我都没认出你和我同出一族,结果优绿倒把你认出来了。」 可不是吗?榴花也跟着笑了,一面开始回想,自己何时在优绿面前使用过技能? 很快她就想到了。 初抵坦宴城那晚,城主给大家接风的那顿饭,她在餐桌上质解,噢不,是倒置,倒置了一块肉,后来优绿过来时,她还撞见她眼底闪过的厉色。 43 榴花还在回想当时和优绿的对话,就听见衍兔单刀直入地问:「你也知道原因了,优绿意图伤害你的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算了?」 榴花淡淡哼了声不说话,衍兔见状,不由沉下脸,语气强硬了起来:「我看她两手都折了,是你干的吧?她被你弄成这小娃娃模样,你倒置时的声波想必也把她折腾的够呛,怎么说你都算报仇了,适可而止啊。」 榴花冷冷笑了声,侧脸看向盛放,「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你教教我?」 盛放眼里闪着笑意,淡声配合地做了解释:「比喻做事恰到好处,也有劝诫他人做事不要太过咄咄相逼的意思。」 「你你你……」衍兔似乎被他俩的一搭一唱气着了,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我我我,我小时候书读的不好,让您见笑了。」榴花还嫌不够,又刺了衍兔一句。 话才说完,就听见一旁传来醉酡和鲤稚的闷笑声,于是她睁大眼睛,一脸正经地看向他们,「我书真的读的不好,连两情相悦和你情我愿都还用错地方。」 这下子,连盛放都嘴角都勾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找时间陪你重头好好学一遍。」 「你究竟想要怎样?!」衍兔真的被逼急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地问,也不跟她掰扯了。 「我想要她的命。」榴花这下也不插科打諢了,冷眉肃目直视他那张恼怒的脸。 「你──」衍兔气到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你了个半天你不出一个结果。 而这时,不久前陆续围过来的人群中,突然风一般地闪出十几道身影,将衍兔连同他怀里的优绿护在身后,他们各个面露愤怒眼神阴沉,死死的盯着榴花。 榴花只当前面多了一排路树,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们,自顾自地跟衍兔提条件:「要我不杀优绿也行,她未来十年……不,二十,还是三十好了,她未来三十年的收入都归我,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只见衍兔张嘴,那嘴型像是要说「好」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出声,优绿偏偏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刚好听见了榴花的条件,她在衍兔之前开口:「榴花,你有本事杀了我!要我赚钱给你花?你怎么不作梦比较快?!」 不过优绿的嘴很快就被衍兔捂住了,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榴花的条件。 此时,鲤稚悄悄用传音给榴花递话,“那老傢伙怕是忌惮逢春体发出的声波才会答应的这么乾脆,若你只是个因依体,哼哼……” 榴花一听,突然觉得先前的条件太便宜对方,于是,「既然优绿这么不情愿,这提议就作罢吧,反正我如今也算能点石成金了,不差她那点钱。」……才怪!谁会嫌钱多的? 衍兔忙一迭声地喊着误会,「你听错了,你肯定听错了。」 她扬了扬眉,不作声。 衍兔很快便领悟了,他喊着:「五十年!优绿未来五十年的收入都归你。」 榴花乐的眉开眼笑,一边让盛放帮她用光幕在网际上拟了份虚拟合约,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改口:「哎,先前是我听错了,您老说五十年是吧?来来来,我们现在就把合约签一签,省的我一不小心忘了。」 衍兔还能说什么?当下就把挣扎不休的优绿又敲昏了一次,抓着她折了的手在光幕里的合约上摁下手印,便抱着优绿、领着那十多个路树一般的族人,一群人呼啦啦地走远了。 榴花喜滋滋地抱着盛放的光幕看了看,还没从以后有人赚钱给她花的喜悦中出来,又有一群人乌泱泱地走近前来。 榴花打眼看去,一眼就认出最前面的几人分别是图格的总理巴达沃和一眾内阁阁员,这些大佬身边各自跟着几个看起来像是保鑣的人,铁突也在当中。 反叛军的几个头差不多都解决了,这时候必须处理的政事的问题肯定眾多繁杂,他们不回政务厅坐镇,跑来这干麻? 她心里正觉得奇怪,巴达沃就对她露出了标准的八齿笑,「榴花女士。」 榴花眉毛高高挑起,脑里一堆疑问不断环绕,嘴上倒也客客气气地跟对方打招呼。 很快地,她就清楚了巴达沃的来意。 榴花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总理大人,我没听错吧?您要我帮尤塞勒星球倒置回到世界浊化之前?」 「是的。」巴达沃语气相当肯定,脸上很是真诚,丝毫没有因她的态度表现出不满。 「您的消息似乎不是那么地准确。」榴花背靠在盛放胸膛上,眼神望向无垠长空,懒懒地说:「您提的这件事情,我办不到呀。」 「榴花女士,酬劳可以商议。」巴达沃认定了榴花只是在推托,「我都听说了,铁突亲眼目睹你施展能力的过程,并且,你的族人亲口言明,你可以使整个『界』穿越时空,或自由来去过去与未来。」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是以后的我才有可能办到的?」榴花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认真地与他对视,「现在的我办不到。」 「别是你的藉口吧?」一位留着小鬍子的阁员冷笑一声,摆明不相信她的话。 巴达沃抬手制止了他,鍥而不捨地追问:「那么,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到达那样的阶段?」 榴花不由得冷笑起来,挺直了背脊,眼神凌厉地迎视小鬍子,话却是对巴达沃说的:「总理大人,就算我真的有能力了,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小鬍子立刻逮着她的话痛斥:「看看,说那么多,你就是不愿意嘛!就是有你这种自私的人,不在意别人的死活,社会才变的越来越冷漠,越来越……」 榴花抬手打断他,「我有能力怎么了?我欠谁啦?我吃你家米长大的啊?你搞清楚,星球不是我一个人的,世界浊化所有人都有责任,我没义务要帮你们每一个人,你不用偷换概念上纲上线地将问题都推到我身上。」 「在这颗浊化的尤塞勒星球上,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树木植物可以净化浊气,可是,除了受政府聘雇的植树工定期在居住地外围植树照料,维持居住地的空气品质之外,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干麻?有谁主动挽起袖子去种树,改善浊化程度?」榴花视线从眼前的每个人脸上一一划过,嘲讽地笑了,「大家都自私,谁也别说谁,更别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看着教人噁心。」 小鬍子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喀喀作响,气得衝到她面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拿我跟你相提并论,还想要我去干种树那种低下的工作!什么玩意儿?!」 榴花撇嘴就要讽刺回去,却被盛放抢先一步。 「在生命面前没有谁比谁尊贵。」盛放一把拍掉小鬍子的手,神情冷冽地站在榴花身边,声音没有温度地讥嘲着:「你就是醉生梦死的蜉蝣,只耽溺享受物质生活,不愿意付出行动,出事了只会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有何资格指摘别人?」 小鬍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俩,一时说不出话。 榴花把小鬍子晾在一旁,认真地对巴达沃建议:「总理大人,种树吧,所有人放下手上的工作种树!只要越来越多的树加强净化浊气的力度,尤塞勒星球会慢慢变好的。」 巴达沃还没开口,小鬍子就先嗤地笑了,「你当别人都是笨蛋?你都说了,三岁小孩都知道树木植物可以净化浊气,我们会不知道要多种植物树木?如今浊化的世界,植物是种了就会活的吗?你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让所有人放下手上的事全都去种树,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年轻人就是天真!」 「你说你,笨就算了,还笨的不知道要掩饰,让我说什么好?」榴花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小鬍子,「在你们得知我的能力后,会想让我倒置整个尤塞勒星球,怎不会想让我加速植物的生长,提高它们的存活率?」 「你你你……」小鬍子气的全身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你……」榴花学着他,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我真心建议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你一开口,你的自私、愚蠢,还有急功近利,全都藏不住了。」 小鬍子气的脸色通红,扬手就要朝她挥去,下一秒整个人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在原地定住不动。 榴花知道这是盛放的手笔,她笑瞇瞇地对着他的侧脸就吧唧了一口。 「你──」他的脸红了红,一个不注意松了对小鬍子的影牵制,后者当即摸着鼻子缩回人群里,不再吭声。 「怎样,还想再来一口?」榴花还是笑。 盛放眼神飘了飘,果断闭嘴。 巴达沃适时地轻咳一声,在榴花看过去的时候温和地笑了笑,「你的提议值得一试。就是细节还待讨论,那么,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对榴花点头致意后,带着一群人就要离开。 巴达沃还走没三步,榴花脑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连忙叫住人,「总理大人,考虑考虑种丹若树吧,以丹若的对生特性,那就是种一棵送一棵,事倍功半啊!」 「……事半功倍。」盛放抽着嘴角纠正她。 「喔~事倍功半。」榴花乖巧地跟着唸了一遍。 巴达沃脚底滑了一下,回过头时,脸上充满善意的笑,「你提供的意见非常棒,就种丹若树。」 榴花嗯嗯了两声,目送巴达沃几人离开,没想到又换里民联军凑过来…… 右颊有道浅青色面纹的联军统帅夷骨眨巴着眼看着她,言词恳切地说:「榴花,我想请你帮里世界的通天树珠实倒置回到它生机蓬勃的时候。珠实如今已是风中残烛,再让丹若神木吸取生机下去,随时会崩垮呀。」 「你们不是要去砍丹若神木?砍了就没这个问题了。」榴花不负责任地说着瞎话。 「不久前,我们已和巴达沃达成共识,暂时不砍丹若了。」夷骨一脸无辜的说。 「为啥呀?」榴花眼角抖了抖,这些人真是说一出是一出。 「我怕断了两树牵连的根系,会伤了珠实,到时情况更糟就不好了。」他搓了搓手。 榴花无奈地问:「我想瞭解一下,珠实跟丹若神木比起来,谁的体积大?」 「当然是珠实啊。」夷骨一脸骄傲。 榴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不是你奶大的,骄傲个屁!不过口中仍解释着:「以我现在的能力连丹若神木都倒置不了了,更别说比它大的珠实,要我说,你乾脆号召里民联军在兹卡城帮忙种树。 树一多,净化的浊气就多,丹若神木面临浊气的侵蚀相对减少,这样就不用担心珠实持续大量流失生机,届时若稳定下来,或许换丹若神木反馈生机给珠实也不一定,你说是吧?」 夷骨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尾声 榴花提出的全民种树,很快地被政府拟具成「全民造林运动纲领暨实施计画」草案并快速通过,所有人如火如荼地以兹卡城为中心向外扩散地种下经过加速催生的丹若树苗。 不知从哪得知内情的鲤稚悄悄告诉榴花,图格政府雷厉风行地扫荡漠的地下研究室,意外从一个加密档案里找到破解a的方法──持续饮用和浸泡浓盐水,使蓝草细胞内的水份从胞内渗透出胞外,造成细胞萎缩死亡。 政府为了加快种植丹若树的速度,向那些a+者提出条件──栽种一千棵树苗并持续照料一年,直至这些树苗成长稳定,便能够得到去除蓝草细胞的药剂。 有如此大的诱因在,那些被关进牢里非自主参与叛变的异能者与质解师们无不趋之若鶩。 一时之间,榴花和一眾枯荣族人加速催生的树苗居然还有些不够用。 a+们无罪释放,监狱里一下空了大半,剩下班犹和嫫姒等叛乱份子,则尚在等待开庭判决。 刚完成一批种子加速的榴花,趁空拉着盛放带她去兹卡城地下城走走看看。 地下城里到处都是柔和的光綫,这里的土质壁面上和根系脉络间,有一种发光的不知名矿石,东一块西一块的,把整个地下城照的透亮,丝毫没有榴花想像中的地下城该有的幽暗。 看着横亙在眼前的、和附近绵延到远处最后消失在光亮里的一条条巨根,榴花总算明白,在她震惊地下城占地广阔时,盛放说的那句「必须的」是什么意思了。 纵使她对丹若庞大的根系有一定的想像,但当这错综盘结的、令人无法想像的根系脉络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还是狠狠地缩了一下。 他们是从如今的国家教堂地下室进来的,政府在这里修了一条通往地底下的通道,估计有四五公里长。通道的出口在地下城的上空,这里垂吊着几条绳梯,绳梯的下方就是丹若神木纵横错综的根系,一些较大的根条上面搭建着方便行走的木栈道。 此时站在木栈道上的榴花蹲下去,轻轻摸着栈道缝隙间明显已经木质化的根条,感受着指腹传来粗糙感。 她仰起脸看着盛放,「它真是一个庞然大物……」 盛放弯下腰,俯身揉了揉她的发顶,眉眼里是浅浅的笑意,「珠实的根系比它还要大上一倍。」 榴花忍不住发出一声讚叹,感兴趣地追问着关于丹若神木与珠实的事,在盛放的介绍下,她才知道地下城是由丹若神木的根系拓展出来的,因为根系长到哪就开拓到哪的缘故,地下城的占地篇幅有兹卡城方圆三四十公里那么大。 「难怪连城郊也在地下城的范围内。」榴花咂着嘴。 「再给它几年时间,这地下城拓展到附近的慕尼城都不是问题。」 「如果这话在来这里之前听到,我肯定不会相信。」榴花哼哼笑着,伸手拽过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对了,珠实这名字是谁给它取的啊?明明就是一棵丹若树,你们一下叫它通天树,一下又叫它珠实,也不怕它嫌你们烦。」 盛放嘴角翘起一丝弧度,缓缓地说:「其实,这些都不是它本来的名字。」 「丹若树不叫丹若!?那它本来叫什么?」她睁大眼睛。 「很久以前,它的名字叫石榴。」 「石榴?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据说,那时候的石榴树一般不超过十米高,根际常有根蘖,将其切离母株种下后又是一棵石榴树,另外还有许多型态特徵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它们一样会开出满树的红花,像掛在枝叶上的红风铃,灿烂蓬勃,鲜艷夺目。」 盛放形容的言语很简单,榴花听着,心中却不禁生出一丝嚮往。 什么时候她也能亲眼看看花的样子?想闻闻花香,想摸摸花瓣,想看蜜蜂蝴蝶在花间穿梭的画面,不是只能在光幕里看到的记录影片。 「明明它现在也不开花了,哪里不变。」她嘟着嘴反驳。 世界浊化后,什么花都不开了! 盛放捏了捏她的手,「现在大家都开始种树了,加上有枯荣族在一旁帮忙加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够看见花开的样子。」 「是啊。」榴花听了眼睛一亮,想像了一下满山遍野的丹若树上掛满风铃状红花的画面,又看看身旁的男人,不由伸出小指在他掌心勾了勾,一边吃吃地笑:「真期待它们盛放的那一天,那画面肯定很美。」 「是啊,一定很美。」盛放低头看她,黑眸闪过笑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