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神话》 序章:灾难 起点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半夜十一点。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共享一年来的收穫、或是拋去过去的烦恼,在这一天大肆庆祝,而这庆典,通称「跨年」。虽然跨年在根据上,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但一年比一年还要盛大,现在在人潮已经淤塞在直耸入云的高楼前,有人在高唱,有人在跳舞,热情的气氛直直衝到最高峰。 人群中,两个长相精緻的小朋友在其中欢快的穿梭着。即使人潮拥挤,还是阻不了他们游玩的兴致,硬是要挤到前面去看表演,因为再过几分鐘,就要放跨年的重头戏,烟火秀了。 小女孩兴冲冲的迈着短腿,她的右手牵着比她年幼的弟弟,灵活的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前方的人潮似乎没办法阻挡他们想要看到烟火的决心。 但是当他们越过重重阻碍,眼前豁然开朗之际,看到的却不是灯光斑斕的地标大楼,而是崭新的一波人潮,等着他们穿越。 小男孩有点累了,他们已经看着大楼跑了两个小时,就是接近不了大楼,这样根本敢不上烟火秀! 小女孩与小男孩快急哭了,但却无可奈何,正当他们徬徨的四处张望的当下,一对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女与他们擦肩而过。这立刻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 周围的人可以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继续行走,也无法听到他们几乎算是咆啸的交谈内容。 「不是说这里是重灾区?这里几个活人需要我数给你看吗?」 「我对唯一神发誓,我真的在这里看到大爆炸。」 「你这是飞蚊症还是白内障,去看眼科啦,害我们白跑这一趟。」 男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他们,只能知道他看呆了,停止跟着姐姐的步伐,驻足观赏这个奇景。 小男孩目光呆滞的走进那两个人之中,听着他们的对话。 两人猛然注意到他的存在,惊恐的看了男孩一眼,又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男孩的身上。 「你看得到我们?」 小男孩愣愣的点了点头。 两人认真的交流了下目光,男子点了点头,女子蹲下并展露笑顏道:「小朋友,最近这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小男孩就来劲了,他一下子就把刚才怎么走都走不到大楼的委屈全爆发出来,哭哭啼啼的交代给两人,虽然口齿不清,但两人还是听明白男孩想表达什么了。 男子女子在听完男孩的描述后双双变了脸色,褪去了先前笑骂的语调,男子拿起形状特殊的水晶,对着水晶说了几句话后,又有几个人凭空出现,男女老幼都有,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表情凝重。 「什么情况?」 「不知道,只是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男子指着大楼,「这里发生了怪事,我觉得源头在那。」 聚在这里的白袍怪人共有九个,其中有几个确实感受到男子所说的异样,另外几个持反对意见,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很快又吵了起来。 「我过去看看。」一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的老者打断争执,突然飞了起来,笔直地朝大楼顶部的尖塔过去。 在老者消失的这段时间,这群白袍人才发现男孩孩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场面顿时有点尷尬。 「要不……我们消除他的记忆?我们的身分实在有点争议。」 「他的体质特殊,我觉得可以培养。」 「也要看当事人意愿阿,我们可不是人蛇集团。」 白袍人又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这时白袍人中最为年少的男子蹲下身子,「孩子,快可以看到烟火了喔,期不期待?」 「期待!」 「那哥哥带你去最前排看烟火好不好?」 「好!」男孩用力点头,不忘补上一句,「还有我姊姊,在那里,她回来了。」 男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法,双手分别按上两个小萝卜头,就瞬间转移到烟火秀的最前排。在大楼之前,建造它的人类很容易就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却也能感受到与有荣焉的伟大。 这么大的东西又怎样,还不是人类建造出来的? 「马克尔,别接近这里,快把这里的人传送走!」 拉着两个孩子的男子连忙拿起水晶,「发生甚么……」 话还没说完,彷彿是一片巨大的黑幕剎那覆盖整个天空,那是无限深邃的黑,连星光、月光还是灯光,通通消失不见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降临,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并且开始躁动,但,这只是开始。 安安静静地,一阵微风拂过。 突然间,一股强劲的风紧接吹来,而且这风竟夹带着锋利的碎屑和强烈腐蚀性,摧毁了一切经过的物体。见状,白袍男子立刻举起双手,他身前立刻浮现半透明的屏障,替身后的民眾抵挡住致命的狂风。 但是,狂风的风压实在太大,居然将屏障后的空间压缩成水滴状,除了穿着白袍的人们,其他普通人顿时被削成了一滩滩烂肉。没被吹袭到的也被强酸侵入呼吸道,体内被蚀得一片糜烂。 如同先前突然的出现,狂风在三分鐘后突然停了下来,然而,方圆两公里内的一百万人无人生还,原本拥挤的场地瞬间变得无比空旷,空气中还飘着刺鼻的酸臭与血腥味。 「看上面。」 马克尔也没顾自己带来的两个孩子,抬起头来,跟大楼上的不明黑色物体对上视线。 大楼上的生物没有轮廓,但能依稀看出一条细细的影子矗立在大楼的尖顶上,用它碧绿的眼珠子睥睨四方。 「就是它吗?」 「皮金呢?」 皮金就是刚才身先士卒的长者,他是最接近狂风的人,如果没有受伤,那就是最宝贵的情报来源。 「我没事。」 「情况怎么样?」 「管他怎么样,几百万人就这么死了喔!」 白袍人中,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腾空而起,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重剑,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大楼上的黑影飆去。 「别衝动!」 此话才刚说出口,所有人眼前一花,那名中年男子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飞起的瞬间就移动到了大楼顶端,然而,只有上半身。 中年男子的下半身还兀自站在地面喷血,上半身被捏在黑影手中,在场面狼藉的广场上透出一种诡譎惊悚的气氛。 在场九人瞬间就折失了一名,褐发的中年女子立刻发号施令道:「叫所有人员过来支援疏散,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怪物挡在市区内部,绝不能让更多人死去,不计代价!」 「明白。」 正要向前,马克尔突然搭上皮金的肩膀: 「皮金,你受伤了,带生还者回去。」 马克尔端起一个光球,光球像是面镜子,但反射出的影像却是满山遍野的伤患,看来都是马克尔仓促之间捞出来的倖存者,但他又托起一个小光球,里面有个小男孩,赫然正是他刚才带来的小男孩,被特地分离了出来。 「马克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很有潜力,你拿去培养,他没有也不应该有选择权,若是我们全死在这里,他注定继承我们的意志,成为人类的火种。」 马克尔用那双凌厉无比的眼眸注视着皮金,「我们会成功杀死这个怪物,但绝不是现在。」 另一边 紊乱的无线电波,绝望的凄厉呼喊,随处可见的残破尸体,交织成末日的圆舞曲。在此刻,人命似乎完全不值钱的从世界这个容器倾泻着。 每个人都在逃跑,每个人都在争取一线生机,但命运却无情的剥夺绝望的灵魂。少女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人类在一瞬间变成纷飞的血肉。 地狱也许不过如此。 慌张的人海里,黑发少女漫无目的夹杂在人群里。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粗布衣,裹住骨瘦如柴的小身体。本来跟繁华的街道格格不入,此刻却莫名的相配。 因为那冒出的怪物,让所有人变得跟她一样。 不过少女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因为要是大家都一样,就不会有人能给她钱了。而只要没钱,她就会饿死街头。很简单的概念,但是她却无法改变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被鲜血与绝望扭曲。 突然一股安定和平的力量笼盖下来,一切像是被这个气息洗涤乾净,人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恐惧少了一些,抬首仰望声音的来源。 「救救我们!」「我不想死啊!」 即使看不清楚长相,这个人浑身散发的神圣气息让每个人都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将会被拯救、洗涤,并且打从心底敬畏着,要不是在这种场合,要他们跪下膜拜都可以。 「请各位有秩序的朝东方移动,我们四御园会尽全力守护各位的,所以请不要慌张,不要推……」 白袍人说到一半,发出一声惨叫,不知道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腰部。大量的鲜血洒在人群上。人们一阵静默后,爆炸性的恢復尖叫与逃亡,因踩踏而死的人更添数笔。 「呜呃……」一阵反胃涌上喉咙与脑子,黑发少女虽然害怕,还是迈开细瘦的脚步,朝那白袍人坠落的地方跑去。 「靠……痛死了……」 顺着虚弱的呼声看去,眼前是那名青年,但是他的下半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是刚才在空中疏散人群的人。黑发少女虽然没见过这张脸孔,却可以这样肯定。 好年轻。现在接近一看,黑发少女发现这位应该被称作少年,除了与他不配的沉稳与坚毅轮廓,还有看穿一切的锐利眼眸。 因为落地的撞击太大,以至于肚子里的内脏洒了满地,捡也捡不回来。正常人大概都当场死亡了,青年却没有嚥气,只是用混浊的眼球直勾勾的看着面前。 一把水晶製的唐刀躺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对他十分重要,无奈实在是太过虚弱了,他拼命伸长手臂却还是勾不到。 「大哥哥,这是你的吗?」 长刀意外的轻,少女小心的把刀提到青年的手里,但少年的手说什么都无法握起。 「看来我是不成了。」少年逐渐失焦的双眼滚出泪水:「小妹妹,这把刀就送你吧。」 「送、送我这把刀?」 这把刀非常光滑,碰到血液也不会弄脏,肯定很贵,也许卖一辈子的身体也无法买下,但这少年一开口就送给自己……为什么?自己只是个小乞丐,到底何德何能?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不会看错的。」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弱,但眼神很坚持,黑发少女不敢再拒绝,因为她不想看到少年的最后一个愿望落空。她伸出手,抚摸平滑的刀刃,霎时,白色的神圣光芒自少女的指尖炸了开来。 「这、这是什么?」 少女慌张的问,但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垂下脑袋,久久没有抬起。 第一章:初来乍到 大祸临头 「呼……总算得救了,谢谢招待。」圆形餐桌边,少年将腰杆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差点以为没办法撑过去了呢。」 少年身形修长,他的脸孔宛如冰雕一般,眉宇间十分秀气,洁白的脸庞、长长的睫毛,眼角总是刁着浅浅的笑意,灵性十足。气质文雅却不难以接近,十分近人且好看。只是那双宛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有点不协调,虽然难以察觉,左边那颗眼珠转动得比右眼迟钝。 「这位老师,你到底是饿多久了啊?」少年对面的中年男子目瞪口呆道,他刚才亲眼看着少年把整个屋子用强光「洗」过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有厉鬼出来闹了,但这还不是最扯的。他的要求竟然只是吃眼前这一顿丰盛的午餐。 准备一桌大餐不是难事,但……只要不是饿疯了,通常都会索取一大堆报酬吧。这里可是贫瘠的c区,就算是首都范围,但讨生活跟乡下地方比起来也没比较容易。 不过很明显,这名少年属于前者。 少年曲了曲修长的手指:「七天了吧,从钱包弄丢那一刻开始。」说完他自嘲的乾笑了几声。 中年男子心里叹了口气:「那你继续吃吧,饭还有很多。」 「对呀,大哥哥你好瘦,多吃一点啊。」少年身边探出一颗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原来是个水灵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少年,自他进门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已经吃饱了喔,谢谢款待。」微微一笑,少年揉乱女孩的头发,转向中年男子,幽幽道:「这孩子……是领养的吧?」 中年男子一愣,不知少年是如何看出这女孩的身世。 「啊,她是孤儿院带回来的,很乖很成熟,名字是……」 「您与她怪像的呢。」少年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孩,没什么理会中年男子。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啊。」中年男子一听,爽朗的笑了笑,「也许我们的缘分是注定的呢。」 女孩的轮廓跟男子十分相似,绝对是亲子血缘关係,但不知道为何,男子却称自己一辈子光棍,不惑之年才领养这名女孩。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差错。 少年一下出神,男子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他又开口问道:「你说的孤儿院,是四御园的附属孤儿院吧?」 「你怎么知道?」 「呃……猜的。」 就算少年的谎话十分不自然,但中年男子被那三个字眼给吸引了注意力。 在现代,只要一个人有耳朵,对四御园就不会陌生。中年男子的表情稍稍僵硬,不只是因为四御园是个奇怪的宗教,少年也不像是那种迷信的人。 「你也是四御园的人?」男子顿了一下,「……你们为什么要穿奇怪的白色袍子?」 少年摆摆手,苦笑道:「那是我们的工作服啦,跟道士的道袍、修士的长袍是一样的概念……我这里就有一套。」 少年还真的把一套摺叠整齐的洁白衣物拿出来,男子默然,目光复杂的来回看着衣服与少年。 「有奇怪的感觉是吗?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歷史,但是大概是最有科学根据的一个宗教喔。」 「怎么说?」 「刚才我不是有替大哥你驱魔吗?那光就是直接跟我们信仰的唯一神借用力量的喔。」 「真的假的?」 「我不骗人的。」少年擦了擦嘴,似乎在斟酌用词,「旧加拿大地区,也就是现在的v区研发出一个仪器,观察到比我们更高维度的世界,而我们四御园已经与那边取得联系,这就是我的力量来源。」 少年说得神乎玄乎,还有些地方含糊不清,但男子却几乎无所保留的相信少年所说的话,这点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待男子回答,少年站起身来:「话说,大哥你有这个地区的地图吗?」 「手机不就有了吗,怎么了?」 「呃……这个说来尷尬,我还没有办手机,而且,我是个路痴。」 就因为少年是个路痴,不然早就抵达目的地了,也不会饿七天,更不需要来接普通委託驱魔打工。他该做的工作比这麻烦太多太多了。 「……那么地图呢?」 「看不懂。」少年摇摇头苦笑,摊手道:「拜託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脑袋受过伤,也没办法啊。」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你都帮我到这个份上了,不帮你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就直接载你到那边好了,反正不远。」 「实在是太感谢了。」少年笑得瞇起眼,他还真是遇到好人了。 「我现在有空,现在就出发吧。」 「麻烦了。」 就在少年要把门打开的时候,远方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长鸣,震撼着四周空气,说的更精确一点,是在震撼着整个空间。 这长鸣,在少年的脑部深处炸出一阵剧痛,他痛苦的弓起身体,但身后的中年男子像是什么都没感受一般,看少年如此难受的样子,急忙小跑步过来询问。 即使头痛难耐,不过少年注意到了,男子身旁的全家福照片闪烁一下,隐约出现了两个人影,但稍纵即逝,没留下任何痕跡。 果然,这男子曾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过却遭遇了不幸,妻子与一名孩子的存在完全被抹除了,只剩下他与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而少年方才所驱除的鬼魂,大概就是男子的妻子与孩子留下的痕跡吧。 少年挤出一个微笑,抬手挡住中年男子,手搭上他的肩膀:「大哥,我突然想到我该去哪了,不用麻烦你送了。」 「咦?这么神?该不会这也是你们唯一神的力量?」 「呃……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没问题吧?刚才怎么突然……」 「没事的没事的……」少年随口敷衍了几句,半垂着犹在抽痛的脑袋,目光迫切的往窗外望去,彷彿有什么危险逼近似的。 中年男子跟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他却没来由地感受到森寒的恐惧,恨不得立刻夺门而逃。 女孩发现少年就要离去,在男子的背后怯怯的问道:「大哥哥,之后我还能看到你吗?」 「当然可以,这里是我的辖区。」少年蹲下身,跟女孩的视线平行,微笑说道:「我姓冯,镜亚,镜子的镜,亚军的亚。有事情可以到我们属所来,我应该都会在那边。」 女孩伸出小小的手,「那么打勾勾喔,大哥哥之后要来找我。」 少年——冯镜亚哭笑不得,他的工作根本不允许这么肯定的承诺,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举起手来,勾住女孩的小指:「嗯,打勾勾。」 小女孩总算满意,「大哥哥再见!」 「再见。」 说完,冯镜亚再次向男子跟他女儿表达感谢,接着就头也不回踏出了门槛,不知怎地,男子对少年的背影莫名的肃然起敬,有种再也见不到面的悲壮感觉。 只不过,在这和平的二十一世纪中,大都市内有什么值得人拼上生命的呢? 只有那些在暗处,跟来自未知的怪物搏斗的人们,才能稍稍窥见这个时代正在面临的浩劫,人类的文明是如此的得来不易,如此的摇摇欲坠…… 走到大马路上,冯镜亚仰望只有他能看到的红澄澄的怪异天空,叹了口气:「该说是运气好,刚好填饱肚子,还是衰到还没上任就遇上雾灾呢?」 嘴上喃喃唸着,冯镜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那是可以装填六发子弹的左轮,口径比寻常枪械还要大上一些,通体银灰晶莹,又有些半透明,毫无尘世硝烟的飘渺,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儘管左轮完美无瑕,不需要检视,他还是简单检查了一下,才逆风踏上第一步。 第一章之二 四御园,是一个自二零二五年兴起的新兴宗教,集各种宗教于一身,是一个文明到有一点过分的团体,起初加入的人很少,不然就是特殊筛选过的特异份子,不过近几年信徒突然暴增,逐渐有了知名度。其中通常以年资与能力为基准排列严谨的阶级制度,让人不解。 四御园的代表建筑就等同天主教的教堂、道教的庙宇,都有其独特性,几乎每个地区都有设置分部。其实,少年并不知道这里的分部的所在,而是因为远处有一个理由,会让分部里的人聚在一起,于是跟男子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说自己知道路。 正在思考,冯镜亚忽感到一阵狂风袭来,带着无匹之势,所经之处掀翻了所有车辆,里头的人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通通被捲走了。 冯镜亚则是顶着劲风,迈着步伐继续往风源前进。 按地图来看,狂风的中心,是这一个地区的购物中心,还附设工作站,周围是住宅区,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出出入入,现在大概都塌光了,四周的人群渐渐稀疏,除了几具零星的尸体外,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儼然一座空城,可见这里没有因为是郊区而在疏散演习上含糊。 见牺牲不多,冯镜亚纵使不适,也稍稍放下心中的担忧,不过一股异样的味道顺着他的鼻腔,鑽入喉咙,使他如鯁在喉。 一股浊气从胸腔呼出,他又拐了几个弯,放慢脚步,朝狂风的反方向走去。 往前方看去,会发现一隻抹香鲸大小的墨黑色巨狼,盘据在购物中心的楼顶上,头上碧绿色的瞳孔散发着幽光,长长的尾巴宛如巨蛇,把佔地数十坪宽的大楼重重环起,散发让人打从心底恐惧的压力。 那是雾灾,来自异次元的怪物,这个时代正在面临的浩劫。在它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又那么的无力。 他拿起一个录音机,「……狼种雾灾,目测等级b,持有法则尚不明,行为模式尚不明……不是我能单独解决的,必须拖延取得情报跟等待救援才行。」 把录音机收进怀中,冯镜亚小心翼翼,慢慢的把左轮举起来…… 即使是超乎规格的怪物,黑色巨狼似乎也有着狼的本能。 突然间,巨狼的脑袋猛然一转,绿色瞳孔跟冯镜亚的视线对上了。 跟着,张嘴就是一吼。 「吼!」 巨狼打算先声夺人,低沉的嘶吼伴随着强大的风压,撕裂周遭的钢筋水泥,要是周围有普通人的话,当场脑袋就会被声波震烂,七孔流血而死。 不过这次冯镜亚就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迅速扣下扳机,数发拖曳着火柱的高速子弹笔直贯入巨狼的口腔,硬生生打断那惨绝人寰的吼声。 白袍的衣摆迎着风猎猎作响拍着他的裤管,英俊的少年顶着强风,鹤立在狼藉的废墟中,傲然仰视。 「你的对手是我,休想伤害无辜民眾!」 风,突然停了下来。 巨狼叫了一声,接着消失在冯镜亚的视线里。下一秒,一个黝黑的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盖在冯镜亚的头上,眼看就要撕下冯镜亚的身体。 「空间跳跃!」冯镜亚瞳孔放大,想也没想,左轮一转,森森寒冰霎时充满巨狼的口腔,争取到一瞬间的空档,一个闪身,冯镜亚在冰晶被咬碎之前逃脱,除了自尊心受创外,没有什么损伤。 「好快……」 虽然有点狼狈,但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刚才的生死一瞬,冯镜亚心有馀悸,虽然知道空间跳跃十分快速,但压根没想到可以如此毫无预兆,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可能已经变成一糊肉渣了。 话说才想耍帅就被打脸,幸好附近没人,不然冯镜亚第一动作一定先打个地洞鑽进去。 把嘴里的冰块吐乾净,巨狼多了点戒备,开始以冯镜亚为中心开始慢慢的绕圈,而冯镜亚为了不把背部暴露在敌人面前,也稍稍放低身姿,跟着巨狼移动。 这种对峙通常不会持续太久,因为雾灾会随着时间推进而逐渐增强,虽然幅度可以小到不计,但时间一久雾灾就会有大幅度的转变与增强,也许是从另一个世界汲取到更多的力量。总而言之,监护使别无选择,只能发动抢攻,争取时间。 冯镜亚将心中顾虑一扫而空,一拍手中的左轮,一股清爽的凉风以他为中心,往四周吹去,轻轻吹拂未凉的亡者与冰冷的地面。 接着他足尖一点,掠往巨狼。 攻击与否并不会拉开两者的距离,冯镜亚这是在作无用功,因为空间跳跃这个法则是直接摺叠三维空间,念及履及,可以不费任何时间到达任何地点,只要想逃,几乎没有逃不掉的,进攻也是同理。 但冯镜亚之所以发动攻击,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雾灾是个单纯到可怜的物种,哪怕非常聪明,也只会在城市被屠光才会前往下一个地点作乱,直直跑过去并不是下策;其二,要是他不抢攻,雾灾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转而开始杀害民眾。那是他最不能允许的。 果不其然,野兽都是一根筋的脑子,见冯镜亚衝了过来,巨狼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出现时已经在他的右侧,张口就咬。 有第一次的教训,冯镜亚没有这么手足无措了,随即转身切换枪口方向,高度凝聚的气体自枪口喷发,将他带离巨狼的嘴尖,前方还爆出若干风刃划破牠的面部,翻开怵目惊心的白色伤痕。 巨狼吃了鱉,停下巨大的身体,不敢相信的用力晃了晃脑袋,接着环顾四周,发现冯镜亚已经不见踪影。 咻碰! 数根手臂粗的冰锥破开地面,朝巨狼的头部、喉咙与胸腹部刺去,但在毫釐之差的时候,巨狼又消失了,只有擦出一些无关大局的伤痕。 「嘖。」 摇摇欲坠的购物中心,微风阵阵,冯镜亚看自己都没造成一些实质伤害,有点失望。 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他们任何一方死之前,巨狼是不会放过他的,因为刚才一轮攻防,巨狼对他累积了一定的怒气,所以他目前不用担心巨狼去伤害民眾,现在只需要慢慢等巨狼出现就可以了,但情况绝没看起来这么悠哉。 不知道甚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落雨滴,雨腥味渗入鼻黏膜,但却没有淋湿那凛然坚定的身影。白袍形成一层保护膜,将使用者隔绝外在的侵扰,把落下的雨滴弹开,并保持一定的舒适度。 「效果不错,不过要是可以扛住攻击就好了呢。」 抱怨归抱怨,冯镜亚也知道痴人说梦四个字怎么写。 在巨狼出现之前,冯镜亚更希望出现的是援军,毕竟雾灾是规则外的怪物,是需要监护使齐心合力讨伐的,逞英雄通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围空气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每一丝风吹草动都无法逃出他的捕捉,在这喘息时间他更是扩大自己的感知范围,不放过任何求援的机会。 不远处传来两股符合同伴的波动,冯镜亚立刻往那方飞奔。 「两位好,我是c市新来的见习监护使……」 「滚。」 沙哑嗓音与空气撕裂的声音同使响起,冯镜亚心下大骇,连忙急退,霎时,空气中似乎引爆了什么,无数以风凝聚而成的刀刃疯狂刮捲他的身边,几栋建筑物转瞬间化为碎末。 发出攻击的对方一下消失了反应,被捲入风暴中不见踪影。 而暴风中心的冯镜亚因此翻出了老远,在离地五十公尺的高空心有馀悸的张望,警戒四周。 雾灾每个攻击是都可以至人于死地的,正面接上一下百死无生,冯镜亚到处转悠,要说没作准备都是骗人的。他周围早设了一层十分不安定的压缩空气,只要是超出负荷的外力波动,就会塌缩并爆出风刃,缓衝攻击并反制。 但那也是对雾灾,刚才那记精细到过分的法则攻击分明是人发出的。 摸了摸鲜血淋漓的侧脸,他的左颊已经被削开一道两公分的伤痕,再差一点就切开脑袋了。 那个人……很强。 幸好没有追来,否则自己可能一下就没命了。 既然不是队友,又没有追上来,冯镜亚也就没继续探讨谁谁谁了,很快转换心情,回到战场上。他觉得气墙效果不错,打算重新设置一个的时候,巨狼的爪子已经撕裂空气,往他未设防的背部扣下。 「糟糕!」 冯镜亚大呼不妙,却因为展开的那一瞬是无法动弹的,也只是一瞬,但雾灾好巧不巧挑现在出现,只能尽其索所能的鼓动空气,架起防御,幸好只在在背上留下浅浅的爪痕。 下一秒,气墙终于架设完毕,左轮枪口空对着红色天空,满头的冷汗,五感几乎毫无用处的冯镜亚只能依靠周边那些风墙触发、感知,跟闭上眼睛没什么两样,除了空虚,还有徬徨。 打带跑是没有用的,不如站在一个地方等着,因为那小小的距离对空间跳跃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十万八千里也是一样。 在此同时,巨狼正在注视着冯镜亚,看着他无助的样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现而到处提防的拙样,十分滑稽,正要笑出声来,脑袋就被最原始的怒意填满,不再戏謔,马上穿过空间,朝冯镜亚咬去。 紧绷的神经被挑动起舞,冯镜亚疯狂扣动左轮扳机,火光喷发,朝巨狼的面部发动最激烈的攻击。 但在弹幕接触到巨狼前的那一瞬间,巨狼又不见了。 久战无功的冯镜亚不住低声骂了几声,这巨狼铁定是要跟他玩消耗战,先把他体力耗尽再杀了,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但冯镜亚似乎把雾灾的思维想的太复杂了,说时迟那时快,巨狼又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以更重、更快的攻击袭来。 气墙再次塌裂,冯镜亚弹无虚发,击发每每到肉。而巨狼打定玉石俱焚的决心,抗着风刃撕裂皮肉的剧痛,猛力朝冯镜亚拍下,后者靠着教训借力后退,飞了几十公尺,靠风的推动安全降落地面。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冯镜亚的左轮虽然也操控了一部分法则,但终究不敌这来自未知的生物。 他能撑到现在,得归功于监护使特有的「领域」。 监护使的灵魂跟其他普通人不同,佔据了四次元里一个特定的区块,没有任何人、物可以侵犯,那就叫做「领域」。 打个比方好了,巨狼的原则是「空间跳跃」,可以来去自如,但在那领域的保护下,他无法直接来到冯镜亚周围的一定距离,更别说直接隔空把他扯成两瓣。 但只要在第三次元,就可以用第三次元的方式来伤害他。 安稳落地后,冯镜亚又被巨狼迫近上方,重演被打飞的戏码。 与其说是被打飞,不如说是冯镜亚自己飞起来的,要是他没把巨狼的力道化消完全,可能已经断了好几根骨头。 随着战斗的持续,节奏逐渐明朗,并且明确的掌握在巨狼手上,冯镜亚几乎是放开性命去跑的,好几次闪的有惊无险,每奔出一步,就离死亡更近一步,却又完全无计可施。 自气球的防御机制被强行突破之后,冯镜亚的攻击就没奏效过了,反倒是巨狼,每一秒的流逝,牠就更强一分,累积起来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癒合了。反观冯镜亚越逃越累,此消彼长下,冯镜亚根本没有胜算。 这是一种心理作用,当人在面临持续失败的时候,各种感官会小幅度变得麻痺,到最后甚至连面对死亡都变得无所谓了。 这是冯镜亚目前的情况,纵使现在他无能为力突破自己目前的困境,只是拼命撑着一口气逃命,寄望着援军赶快到来,但只要援军一来,他就能阻止雾灾的杀戮。 一味的逃命,虽然越趋上手,但他似乎错估了自己的运气。 哭啼的声音雷响一般自他的脑里炸开,他猛然四处张望,目光定格在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里。 冯镜亚心头一震,一道风刃削过车顶,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瞪着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必须先把她救出去……可是这样会暴露的啊,只能抱着应战了吗?」冯镜亚烦恼的抱起脑袋:「还是先找个小地方藏起来?不行,要是家人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小女孩就这样在缺了一边的车里看着冯镜亚苦恼,虽然可爱动人,但此刻却碍事至极。 而看到冯镜亚狼狈的样子,女孩眼睛瞪大,又哭得更大声了。 「乖啊别哭,我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你看。」冯镜亚登时慌张起来,手里抓着一把冰一把火的,构筑出可爱的图像,想要缓和女孩的情绪,没想到却是肋骨一阵刺痛的滑稽表情女孩大笑起来。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但紧迫的情况没有因此消缓半分,破空声与黑色布帘霎时覆盖两人,他马上抓紧女孩,炸出一颗风弹,拉开距离。 但终究慢了一拍,血线划过,一瓢鲜血从他侧腹喷撒出去。 女孩被温柔的埋在胸膛里,看不到他口喷鲜血的样子,以为头上湿淋淋的感觉只是下雨。 不行,得速战速决。 速度虽然慢下不少,但还是勉强逮了个空隙,冯镜亚手抹过伤处,肌肉组织便冒泡、烧焦,止住大量的出血,也止住差点夺腹而出的肠子。 看向后方紧追不捨的巨狼,他本来想怨叹不幸,但气还没呼出口,他猛然查觉到一丝不对劲。 平常都会躲在某处里伺机而动的奸诈巨狼不从上左右偷袭,反而正乖乖地像领了号码牌在后面追着……怎么看都有蹊蹺。 巨狼空间跳跃的频率,似乎变得没有刚开始那么频繁,也没有那么乾净俐落,出现跟消失的时候还会先出现淡淡的三维影子。 灵光一现,是法则疲劳!冯镜亚登时大喜,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轮匣收敛起光芒,开始专心迎战。回马枪不求威力,只求让巨狼无处可避,让牠多跳几次就多跳几次。 这个计画还真的奏效,最后,巨狼甚至没再跳了,只是用爪子跟牙齿硬接铅弹,遍体鳞伤,连带影响到行动,跑步也一拐一拐的。 「呵,看来我们的差距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大嘛!」 冷冷一笑,冯镜亚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打算抓准时机,放手一搏,他先将高速的身体煞在一个t字路口,将女孩放在自己身后的后车站的椅子上,顺便让她观赏他杀敌的英姿。 冯镜亚颯然回身,背后浮现冰、炎、水、风,各种型态的元素,如同百花争艳,点亮灰濛濛的街道。 这一击绝对能解决雾灾。冯镜亚十分肯定。 等到巨狼在前方路口现身时,他伸手一指,所有元素纷纷撕裂空气,转眼覆盖住巨狼。 但他没看到弹幕后,巨狼的巨口勾起一抹贼笑,消失了。 第一章之三 「什么?没有命中!?」 冯镜亚竭尽全力的一击全打在地面上,满目疮痍的大洞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个巴掌,重重的摑在他脸上。 是的,不只是感官变迟钝了,连思考也是。 冯镜亚背脊一凉,转头一看,只见宛如巨蟒的黑色尾巴覆盖了他眼前的视线。剎那间的警觉,逃不过剎那间的攻击。冯镜亚被击中整个后半身,口喷鲜血,化作白色砲弹,视线急遽的往前拉来,撞穿了好几栋楼才停下。 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要是普通人,撞上墙的那一刻就会成为一滩肉泥,但冯镜亚坚毅的星目,在碎瓦堆中还是十分显眼。 把堆积在喉头的鲜血呛出,冯镜亚搬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块,挣扎坐起,却发现身体浸泡在一滩血泊之中,想撑起身体的手掌陷入黏稠液体的感觉充盈思绪。 还有一节断面粗糙的手摇晃在眼前。 人? 不,是一块块曾经为人的碎肉。 冯镜亚瞳孔霎时放大,倒卧满地的残破尸体硬是塞入他的眼帘。 终究,还是把战线拉到避难区后,连累到本来在这勤奋工作的人们,而且还是在自己的误判之下造成的。 他想放声大叫,但他现在肋骨全断,数处内脏破裂,多处撕裂伤,也离死亡不远了。 短暂的一生像是一条电流窜入冯镜亚的脑里。 自有意识开始,无止境的復健与训练填满了他的生命,他却总是掛着不屈的笑容,誓言为了命运而战。 兴许,那些人的命运就是如此,虽然残酷,但也没有其他解释;而自己的命运就是在断气之前尽全力守护身后的一切,阻止更多人受害。 「妈的,我都还没......」 冯镜亚奋力撑起身体,踹开即将坠落的混凝土块,才要站起身来,巨狼已经出现在上空,轿车大小的爪子带着绝望轰然砸下,力道之大,竟将整栋大楼砸崩,波及旁边的建筑。 爪子落下之前,冯镜亚牙一咬,左轮的轮匣高速转动,四周水泥块里的钢筋像是藤蔓,扭曲变形,围起一个空间,将他与周围的生还者保护起来。 「呜哇!」 情急之下结构草率,钢筋围成的防护笼无法抵挡巨爪,如同纸糊的一下就被打烂,冯镜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生命被压碎,根本顾不得即将将自己腰斩的爪子。 冯镜亚的生存本能迫使他正视敌人,却在回神的瞬间被甩飞出去,嵌在另一栋建筑里。这击的伤害让冯镜亚压抑许久的伤势一口气爆发出来,鲜血大口大口自口鼻喷出,似乎把体内所有血液都呛出来了。 崩碎的石块无法长久支撑冯镜亚虚弱的身体,他很快如同失去羽翼的候鸟坠往地面。 跟身体一样,因为变得残破不堪,他那一身白袍失去了隔绝雨水的保护,血水、泥沙、雨水开始狠狠刺激着他遍体的伤口,同时保持着尚未崩溃的意识。 在每部资料中,都显示法则疲劳只会出现在监护使身上,他大概是想赢想疯了,否则不会拿雾灾强悍的躯体跟人类相提并论,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处境。 坠落途中,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都彷彿慢了下来,冯镜亚只有一个想法:他还不能倒下,因为要是没有人来对付雾灾,这个城市一定会一日覆灭。 巨狼出现在他的下方,嚣张的张着大口,似乎在等待着免费午餐。 冯镜亚猛地催力,四周重新凝出数根冰锥,就要刺向巨狼,却又呛出一口血,冰锥消失,而他变得更加虚弱。 就在冯镜亚以为他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时,忽然间,一抹白色身影闪过巨狼,四周的空气似是凝固了,石屑的飞散像是慢动作一般,连血珠的飞溅都慢得不可思议。 巨狼瞪大双目,只见一抹虹光迟来的划过眼前,脑袋到尾部就出现一条连绵数十公尺的白色伤痕,霎时间,凄厉的嘶吼传遍整个城市。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关係,冯镜亚能听到看到的,就像是一层毛玻璃隔着,逃窜的人群与此起彼落的尖叫都模糊不清。他以为自己生命已到尽头,但一个清脆的嗓音滑入那层隔阂,清脆响亮,给他的震惊不啻于雷击。 「你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这个声音像是一双温柔的双手,捧起冯镜亚悬掛已久的心脏,给了他说不上来的安心感,使他缓缓的放弃身体的控制权。 但自己的经歷可是血淋淋的惨败。要是还是只有一个监护使,一定会落得跟他一样的狼狈下场。所以他必须再站起来帮助她。想到这里,冯镜亚开始支起身体。 「……交给你?这个……咳咳……雾灾可是b……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啪嚓!他唯一完好的手臂竟然是被援军踩断了。 「再不休息你真的会死......阿,死了?」 「b……」冯镜亚喃喃自语,他再也撑不起沉重的眼皮,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 第二章:命运 相会 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内,商芷殷交叠着腿,翻阅身旁书架上摸来的书,寂静得除了翻书声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白瓷般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宛如清泉的桃花眼,清灵动人。商芷殷顶着一头微卷的乌亮秀发,倾泻而下,垂至腰际,给人一种飘飘的感觉。 西元2050年,称为雾灾的怪物凭空出现,到处肆虐,造成了地球十分之九的人口损失,并且还在持续中。而保卫人类的责任,就落在监护使这个特殊存在的肩上了。 此刻,商芷殷的身边,是身上绑满绷带的冯镜亚。她望着这名多灾多难的少年,内心百感交集。 虽然是被中央调派过来,但这个少年并未沾染那贪生怕死的习性,而是以身为墙,为城市的人们争取时间,直到商芷殷获报赶到,当时他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几乎死亡。对此,商芷殷感到些微的歉疚。 「看来得对那群老东西的眼光改观了。」 望着冯镜亚比自己还要秀气的脸庞,商芷殷叹了口气,正要把心思放回书上时,许久未有反应的冯镜亚呻吟了一声。 虽然十分轻微,商芷殷还是发现了。 她挑了挑眉,「醒了?」 「……」 冯镜亚虚弱的张开眼睛,天花板的灯光让他适应了几秒,就可以看清他所处的位置了。 他认得这个地方,就是医院,而他前半辈子都在这种地方度过,那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从身体的重量,跟来自肺部的空气循环,冯镜亚可以断定自己还活着,而且还十分安全,他迷濛中带着惊讶,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朝右边有人影的地方看去,是一名同样穿着四御园白袍的女子。她的白袍解开了两个釦子透气,露出简单的t恤、精緻的锁骨与颈脖,面貌姣好到让人移不开目光,不过最让冯镜亚悸动的,是那横立在他与巨狼之间的轮廓,同时具备美丽与英气,是如此的夺目。 冯镜亚呆呆的点了点头,商芷殷把书闔上,双手叉胸,静静的注视着冯镜亚,直到他有下床的危险念头。 「你死了整整两天,现在才在修復中,醒了就给我好好躺着。」 商芷殷冷冷地说,她的语气透凉到冯镜亚打了个寒颤,随即倒回床上,但眼眸却开始不安分的转动,「我想先请问一下前辈,伤亡多少?」 「托你的福,不多。」商芷殷挺意外他的第一反应,啜了口茶,淡淡道:「还没上任就让你遇到这种鸟事,真是辛苦了。」 「这是监护使的义务,不是吗?」因为喉咙乾涩,所以冯镜亚声音有点沙哑:「不好意思,水。」 商芷殷一愣,但随即恢復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人察觉到。递了杯温水过去,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讲的,并不全然。」 「咦?怎么说?」冯镜亚又反问。 商芷殷抿了抿嘴唇,终于狠下心来说:「普通人,也就只是普通的灵魂,没有重量可言,说穿了就是并不值得救;而监护使是世界极珍贵的资源,要是因为你的鲁莽而导致行动失败,只是白费了四御园对你的栽培还有投注的资源。」 冯镜亚如遭雷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管是不是玩笑,反正我是说完了。」商芷殷挑眉,对冯镜亚的反应不以为然,「你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说话,好好休息。」 「你刚才说什么普通人不值得救?」冯镜亚咬牙道:「我们监护使的工作不就是这个吗?」 「理解,所以呢?」商芷殷皱眉道:「你想表达什么?」 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让冯镜亚简直气炸了肺。她的话就像是叫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放弃救治手术台上的病患一样,天理不容。明明做的是一样的工作,为什么想法差这么多? 难不成是职业倦怠吗?冯镜亚闪过这个念头,停顿一下,立刻用自己的热情否定这个想法,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 「我们监护使就是为了修正这个世界的错误,守护人类的存续,如果只是想要明哲保身,那不是很矛盾吗?」 「我没说明哲保身什么的。作为一个监护使,你就该做该有的取捨,况且我们对付的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怪物,只要没有胜算,多少人命都得牺牲掉。」 「多少人命说死就要死?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之后就会明白的,先休息,要讨论人命价值之后多的是时间。」 「你、你这么清淡的否定我的努力就算了!反正我就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见习生,但你可是在职的监护使、人类的守护神,你还有身为监护使的自觉?这样不就是否定自己的生存意义吗?你根本不配当监护使!」 商芷殷本来对冯镜亚的话完全不屑一顾,不痛不痒,但后面那句就像是捅进心口的一刀,让她的俏脸沉了下来。 她由衷希望这名见习生单纯口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要他肯收回,她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 不过在冯镜亚感受到她的怒气之前,她自己就鑽牛角尖、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不配,就你不行!」商芷殷的语气比任何时候还细,却比任何时候还要可怕:「把监护使的命白白葬送掉,失去的不只是一分战力,还是一道战胜的希望,如果因为缺了那份战力而功败垂成,之后搭上的,就不只是一个区域的人命了,你这等于是亲手为了一小撮人而活埋大部分的人,而那一小撮人最终还是得死。就我看来,你才是不配当监护使的那个人。」 「但只要能撑到援军来,一切努力就不会白费。」冯镜亚出现一丝迟疑,目光还是坚定的射向商芷殷:「我没死,前辈你也来了,雾灾不就被消灭了?」 「心系民眾这点没错,但绑手绑脚的,反而无法出尽全力,让雾灾更加猖狂;这些额外的损害,你敢保证不是你间接造成的吗?」商芷殷对上冯镜亚的视线,声音从齿缝冒出:「当捨不捨,只会让血流得更多,你以为牺牲生命就那得到回报,那么我们牺牲的人生算什么?路边的死耗子吗?真是可笑。」 说到最后,商芷殷看似用尽全力抚平胸口沉重的起伏,恢復淡然的语气,「不好意思,失态了。」 冯镜亚被呛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过他现在气到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索性一扯棉被,赌气不再讲话。 在被子底下,冯镜亚不断的犯嘀咕,无聊了就稍稍检视自己的身体,每个伤口基本都癒合了,骨头也都已归位、固合,活动无碍,监护使的身体素质就是如此强悍。想着恼着,冯镜亚很自然的又要爬起来。 「躺,下。」 「……为什么?」 没有回话,商芷殷只是一把眼刀子递过去。 那是无庸置疑的强大才能散发的气势与压迫感。 冯镜亚不甘心,「我能动了。」 商芷殷不予理会,冯镜亚当她默认,举脚就要下床。 说时迟那时快,商芷殷静止的身躯突然消失在原地,冯镜亚惊诧出手,以本能推出右掌,愣是将商芷殷劈向自己颈侧的手刀架住。 两方虽然都没用到圣器力量,单纯使用身体机能,但还是快得匪夷所思。商芷殷同样惊讶,没想到负伤的冯镜亚居然能跟上她的速度。 她手腕使力前推,与冯镜亚较劲,另一手暗渡陈仓,不管病患不病患了,朝冯镜亚的肚子挥去。 冯镜亚察觉商芷殷的偷袭,虽然能发挥的力矩无法与商芷殷抗衡,于是他用掌根以刁鑽的角度挑开拳头,卸掉商芷殷的攻势,以巧破力。 商芷殷见状收手上抬,推起冯镜亚格档颈侧的左手,右手再收,以更快的速度攻击,但都被冯镜亚挡下来了。 商芷殷的攻势诡譎,冯镜亚的守势坚固,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就在病床这么小的地方互拆了数十招,病床脆弱的吱吱作响,感觉随时都会垮掉。 商芷殷对自身武艺十分自负,所以可见冯镜亚也不简单,不过在她觉得冯镜亚厉害之前,她是觉得他不知好歹,于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自己看他负伤所以降低力量,没想到居然有还手之力,即使知道冯镜亚没那个意思,她还是认为被看扁了。 「给,我,躺,下!」商芷殷猛一咬牙,全力爆发,法则光芒流转,一记重拳毫无花俏的轰破冯镜亚的防线,打在他的胸口上。冯镜亚双眼瞪大,肺中气体通通被挤出来,整个人砸穿了病床,昏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要换张病床。」 商芷殷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守在病床旁边,将手边的书打开继续阅读,彷彿刚才那满屋子的硝烟味完全不存在。 第二章之二 又过了一天,商芷殷说要回分部处理自己的工作,千叮嚀万交代要冯镜亚至少再休养半天,但后者根本没放心上,商芷殷后脚刚走,冯镜亚就跟着溜出了医院。 他带着迫切的心情蹦出医院大门,等不及窥一眼他守护的城市损坏如何。 「到了你的属所,第一件事就是找商芷殷,并且把这封信交给她。」 来到c区之前,冯镜亚的老师如此叮嘱着。他揣了揣肋骨旁的口袋,松了一口气,里面的信并未因为他受伤而受损。 但是出了医院的第一件事,冯镜亚还是把雾灾的善后部份摆优先,绕稍微远一点的路,观察那一战后的损失。 纵使现代的媒体无孔不入,但雾灾的存在十分特殊,并不是不准报导,而是无法报导出来。就目前所能理解的,普通光学仪器并无法侦测到那么匪夷所思的东西,除了目测,也就只剩下手绘,但这样就失去了真实性,以至于在这实事求是的时代里,还有人认为雾灾是阴谋论者杜撰出来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被雾灾肆虐过的城市,会在雾灾被消灭之后,除了天赋异稟的监护使人选,所有人都会失去对罹难者与雾灾的记忆。只留下纯粹的,人类对于至高存在的原始恐惧。 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恶梦一场接着一场,似乎没有尽头的延续着。 雨的清新味道夹杂着些许的泥泞,随着越来越多的不幸映入眼帘壅塞在冯镜亚胸口。 冯镜亚没有特别绕路,只是按着地图的路线走,朝着四御园,顺便看看周遭。多名身穿白袍的监护使在断垣残壁中穿梭,或指挥着石块重新回到位置,或到处聚集民眾洗脑,那些是没有圣器的监护使。他们只有微弱的力量,上战场跟普通人没两样,只能担任后勤与善后的工作,支持那些在前线用圣器战斗的监护使。 虽然这是冯镜亚第一次跟雾灾的战斗,但城市的具体损伤他还是知道的。不过伤害不仅仅止于表面上的生命、财產损失,看那些灾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灾民不是特别崇拜他、怨恨他,就是眼神空洞的比手画脚,失去言语能力,只能等四御园的特派员过来消除记忆,并且加入协助重建。 冯镜亚之所以只能在旁边乾瞪眼,是因为他这种高级别的监护使有被特别禁止过,不能干涉普通人的生活,否则他也不会感到如此的无力。 四御园虽然是个战斗组织,在檯面上姑且是一个国际宗教,并且信奉唯一神,监护使都有受过基本的宗教史教育,头脑也都不错,但每次在学习雾灾的时候总是一头雾水。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大开杀戒。 彷彿就是专门为了杀戮而生的怪物。 他从小就开始思索着这个问题,昨天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答案,却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神啊,请引领我这隻迷途的羔羊,接近我想要的答案,以及眾生的救赎。」冯镜亚右手平贴在胸口,衷心的祈祷着。 当然,他的神没有回答他,只有颯颯凉风夹带着嘲讽,讥笑着人类的脆弱与无知。他暗暗握拳,发誓一定要找到雾灾出现的真相并且根除。 拐了最后一个弯,冯镜亚终于告别迷路多日的漂泊,到达他第一个要服务的单位了。 四御园分部的形象,也没什么可以多描述的,就像是一个商业大楼,高七层楼,唯一突兀的地方就是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就像是一支插在公园里,很大的避雷针。 冯镜亚的能力是可以运用范围内周遭的各种元素,使其违背自然规则,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动,这个能力名为「元素法则」,更因为他是一名高阶监护使,所以可以大幅度的操纵,但多少会耗脑力,不要太无聊通常不会用。 他老远就探查到分部前方,有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制服,气质特殊、沉稳肃穆。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使脚步自然的前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同事,不,第二次,即使如此,他的呼吸还是有些微急促。 「两位前辈好,我是新调派的这里的见习监护使,冯镜亚。」冯镜亚彬彬有礼的鞠躬。 「哎呀,这该不会就是三天前挺身而出,拯救了c市的冯先生吗?幸会幸会。」那个女人自然而然的晃到冯镜亚跟前,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慨然说道:「当时我们被逆宇殿袭击,无法前往支援,现在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冯镜亚不怎么记仇,老早就把自己孤军奋战的憋屈拋诸脑后。况且他们不是在医院但那名女子,便又多了几分亲切,露出亲切的笑容道:「谢谢前辈的关心,那个……尚未请问前辈芳名?」 「哎呀,忘记自我介绍了。」女子拍了下额头,伸出手:「我是韩清萱,不才,但姑且算是这里的负责人,请多多指教喔。」 韩清萱后方竖了一个及肩的棕色短马尾,身材娇小可爱,身高只到冯镜亚的鼻尖,白色制服的胸口半敞着,露出内衫的红色衣料,而她身旁的男子比冯镜亚高一些,肤色略黑,也是属于高瘦的体格。 「之后就请韩前辈多多指教了。」冯镜亚转向另一个人道:「那么您是?」 「我是肇煌,清萱的搭档。」男子微微一笑,握上冯镜亚的手。 他们两个都不是商芷殷,他有点失望。 不过当他跟肇煌对上视线时,就莫名感到一股恶寒窜上背脊,跟某处记忆重叠起来,但他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只是突然很想尽快离开他。 「肇煌,小力一点,冯先生刚养好伤。」韩清萱拍了下搭档。 肇煌这才发现冯镜亚微微蹙眉,很不舒服的样子,急忙放手:「不好意思,请问有伤到哪里吗?」 「已经都好了,不碍事。」冯镜亚抽回手,「很高兴认识你。」 靠着韩清萱的自来熟三人立刻热络起来,双方又客套了几句,但也只是表面,冯镜亚挠了挠突然不太舒服的左脸,已经没心情跟他们聊天。 第六感就这么莫名其妙,但一向篤信直觉的冯镜亚即使想跟两位前辈攀谈久一点,却还是下意识赶快离开。 「对了,韩前辈,我要报到,请问人事处在哪?」 话才说完,冯镜亚忽然呼吸一滞,猛然发觉韩清萱的目光怒气陡生,淡淡的杀意笼罩着询问问题的自己。 下一刻,韩清萱歛起杀意,露出开朗的笑靨,像是刚才只是错觉而已…… 「喔那个阿,五楼,那楼最大的办公室就是了。」 第二章之三 叩叩叩,冯镜亚深吸一口气,才用指节轻敲门板。 「请进。」门内,埋首于公文的商芷殷抬眸:「是你啊?」 「是你!?」见到商芷殷,冯镜亚嘴角微抽。这么说来,他从在医院开始好像还没问过人家的名字,好像是有点失礼了。 话说回来,在养伤的那段时间,冯镜亚在冷静下后是有好好思考一番。 跟眼前这女人对话之后,冯镜亚心里是一直很矛盾的,她的话固然很噁心自己,不过细想一层,拋开理念的歧见,双方守护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方式不同,怕是还真的有点道理。 从自己是被营救的这点看来,她的实力对冯镜亚来说强太多了,有颐指气使的本钱,但她也只是相劝,并没有拿职位来欺负人,已经堪称和善。 至于为什么后面打了起来,冯镜亚事后也认为是自己白目,再加上四御园的观念特殊,战败者无权怨恨战胜者,所以并没有怪罪商芷殷,被打活该。 想到这里,冯镜亚对她敌意就少了一些,但也仅是一些。 对方是前辈、上司,还没有馀怒未消的样子,气度之大,自己要是摆出不好的脸色,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幼稚吗? 冯镜亚挑了一大堆正面的词语来劝勉自己,拼命的让自己抱持平常心…… 不过就当他眼角瞥向办公桌上的名牌「商芷殷」,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他一直保持的紧绷表情忍不住一抽。 这是要送信的对象,冯镜亚这样告诉自己,不能搞砸。 名字主人却一副没事的样子,直视自己。冯镜亚也鼓起勇气的迎上视线。 虽然不喜欢她,但无庸置疑的,商芷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一张瓜子脸巧夺天工,恍若艺术品;美眸水色平静、清灵动人;长发束成马尾,白袍一丝不苟的扣在领前,束腰衬托出健康的玲瓏身段;站在那就感受到凛然庄重的气息,明明只是普通的素色,却有着说不出的高贵不住散发。 她双手手掌缠着一层绷带,还是可以看出形状姣好的手指。在冯镜亚依稀的印象里,在医院那时她就带着了,只是当时没有多加注意。 虽然身为救命恩人,但商芷殷这人实在无法取得冯镜亚的好感。不过总归一句,她是上司。 「第二次见面你好,我是见习监护使冯镜亚……到现在还没打声正式的招呼……」 「废话就不必了。」商芷殷手一挥,打断冯镜亚的话,然后语气瞬间变得森寒:「该解释的是,你这几天到底跑去哪里,还有为什么一出现就是傻乎乎的跑到战场上耍智障?请你一一解释清楚,冯,先,生。」 说完,一道电流窜过,冯镜亚的神经这才被接上。 他自认为第一次低声下气还算表现不错,不过没想到商芷殷还是生气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他已经忘掉这回事了,但经商芷殷一提醒,他又再度想了起来,才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绷起脸立正站好。 「十分抱歉……我……」 「先给你慢慢想,然后给我一个漂亮的理由。」 商芷殷的眼神彷彿是在说:要是理由不够力,我就把你送回医院。 「我……我……我迷路了,找不到路。」 办公室里的空气彷彿结冻了,商芷殷的眼刀子变得更加锋利,彷彿要直接把冯镜亚直接千刀万剐。她把脸凑上去,极尽克制自己的不耐与怒气。 「……请问一下,我的脸上有写『我是白痴』四个字吗?」 四御园的显眼程度可是眾所皆知,且都位居市郊,很少有与之争锋的高大建筑从旁边窜出来,要是冯镜亚的理由属实,那他的路痴程度就足以跟雾灾出现一样让人头大。 「报告,没有。」冯镜亚紧张到拿出在受训时对长官的用语,但这可没让商芷殷信服,她半瞇着眼,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他。 冷汗缓缓的,顺着冯镜亚的鬓角流了下来。那是货真价实的死亡威胁,他连忙将钱包被偷以及接下来的事交代清楚。 对冯镜亚来说,每次跟商芷殷说话将像是一场战争,而且自己好像都没有佔到上风过…… 「那我再请问你,你的法则是装饰品吗?」 「老师有说,在身分登录之前不能太招摇,不然没人会和谐民眾,造成骚动——至于空气侦查,我一直都在使用,但……还是找不到……」 冯镜亚低下头,表示已经尽了全力。其实他之前就有侦测到,但由于在他这个路痴眼里都没有区别,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无视了。 商芷殷花了好大力气才突破心理障碍,对此双手投降,用力抹了把脸:「要是以后你要死了,拜託跟我说一声……」 闻言,冯镜亚猛掬一把热泪,原来这个上司面恶心善,怕他受重伤找不到路,要去接他…… 不过很快,他知道他错了。 商芷殷接着寒着脸道:「……我一定要剖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故障的gps吗?」 「……前辈你没说错,我脑袋那个区块受过伤。」 「无聊。」 商芷殷趁着冯镜亚狂冒冷汗的时候一把拿过他的手续,暗暗好笑,「好了,没事你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话,她就走回自己的椅子边,抬起头来发现冯镜亚还佇在那里,虽然她没有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觉得怪不舒服的,她不耐烦地问道。 「你还有事吗?我很忙的。」 「我来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补充人力。」冯镜亚抬头研究着天花板的结构,不太情愿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前辈,这是皮金老师要我亲手交给你的东西。」 冯镜亚的钱包都弄丢了,但这个信封还在,可见这个信封里面的讯息一定不一般。 「这是皮金要你给我的?」商芷殷表情出现难得的变化,目光闪烁,「他是你的谁?」 「指导老师、他是我的指导老师。」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挺多的。你的报告写你是个见习监护使,却持有亚圣器,更能隻身抵挡b级雾灾,本来想找个理由把你关起来拷问的,看来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商芷殷捏了捏下巴,饶有兴致的说:「原来是皮金的学生阿,呵呵。」 鸡皮疙瘩窜上冯镜亚的头皮,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商芷殷的笑容,但他情愿没看过。 真不晓得一个大美女要怎么笑才能笑出这么让人发毛的笑容。 「等等,前辈,你刚才说甚么?」 「没甚么,我太高兴了有点胡言乱语。」商芷殷打哈哈带过,又问道:「话说你为什么来c区?凭你的资歷跟实力,应该很轻易就可以得到z、y、w三区的驻守资格啊。」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啊,我想要守护它。」冯镜亚篤定的回答,随之而来的是商芷殷一阵沉默。 「好吧,我问完了,你没事就离开吧。」 冯镜亚立定不动,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 「前辈,c区的监护使到底有几名?」 商芷殷秀眉一蹙:「加上你四名,怎么?」 「呼,那我放心了。」冯镜亚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语气有点惊讶:「话说前辈,这区的监护使怎么这么少?」 冯镜亚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还是有点在意被雾灾袭击,那孤立无援的状态。 每一个区域的幅员都不小,雾灾出现即使能提早预判也无法确定方位或立刻赶到,所以每个区域至少都会驻守不下十名的监护使。 二是他与巨狼刚交手的时候,见到了惊悚的一幕……而商芷殷也嗅出了他话中的语病。 商芷殷的脸冷了下来:「你放心什么?不,你发现了什么?」 冯镜亚一愣,左右顾盼道:「这个……应该是错觉吧。不好意思打扰前辈了。」 「慢着,说清楚。」 冯镜亚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说,但在商芷殷杀气腾腾的眼神催促下,他才支支吾吾的开口:「我差点被雾灾吃掉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们的制服,虽然腐烂了,但我认为那就是四御园的制服……还有一隻手、拿着破碎圣器的、男人的手……」 「哈哈,既然前辈都说没有阵亡,所以我说是错觉嘛……」说完,冯镜亚心虚的乾笑几声,接着就是悄悄的往后挪动步伐,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 商芷殷无语一阵,点点头,表示接受到这个讯息,接着说道:「这里人力短缺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了解你的意思,观测器一有反应我们就会疏散并待机,你那是特例,我在赶到那边的路上遇袭,所以才耽搁了。」 「遇袭?难不成是逆宇殿?」 「没错,不过万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商芷殷看着手上的绷带,愤恨道:「一群藏头藏尾的杂碎!」 冯镜亚感受着商芷殷语气里的怒意,又小退了两步:「前辈真是辛苦了呢,哈哈……没事我告退了。」 「没事就好,出去吧。」 商芷殷望着冯镜亚边咕噥边轻轻闔上门,把手上的信封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冯镜亚离去的背影,寒玉一般的俏脸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但过了一会儿,却又垮了下来。 冯镜亚。商芷殷喃喃念着少年的名字,一些记忆碎片随着他的背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跟商芷殷某个故人有点像,但又有明显的不同。而就是因为有相像的地方,才让她在交流上有点恍惚、不知所措,表露出的关切感觉像是在找麻烦似的,不过到最后是真的在找麻烦就是了,因为这么天兵的同事她还是第一次见过。 她可以解读冯镜亚的眼神,她可以打包票,自己被讨厌了。 不过商芷殷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这全是她自找的,活该。 谁叫他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呢。 「商芷殷!」 才刚把信封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被粗暴的推开,让商芷殷只能匆匆一瞥信的内容,阅读被打断让她感到恼火。韩清萱被瞪了一眼,要说的话就被噎住了。 韩清萱现在是满满的莫名其妙,商芷殷本来是该对她言听计从的,但现在却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好似捅了马蜂窝,有大祸临头的不妙感觉。 商芷殷瞥她一眼,道:「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韩清萱将慌乱收起,颐指气使道:「关于三天前那隻雾灾的报告,你写了吗?」 「还没准备。」 「期限是明天,你竟然还没动笔!」 「那个不重要。」 「报告不重要?你以为……」 「把你的任性给我收起来。」商芷殷凛起冷艳的脸孔:「我有事情要问你。」 韩清萱被那气势震退的小半步。刚才跟冯镜亚谈话的后段,商芷殷就隐隐感到诸多不对,姑且是把他给忽悠过去,而当下就是釐清真相的时候。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当时我明明已经断后要让你跟赵先生先去支援冯镜亚,为什么他还会伤的这么重?」商芷殷一字一句道:「战力佔上风却怯战,为何?」 纵使身为上司,韩清萱也必须严阵以对才能抵抗商芷殷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感,她表面装得自然,才要解释,商芷殷又道:「好好回答,我现在才问不是没有理由。」 商芷殷显然有十足把握,显然证据甚么的都可能在这几天调查完毕,韩清萱无法奈何她,但同时她也无法奈何自己。她冷笑道:「你真的想伤害我吗?还是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嘴皮子。」商芷殷咬着牙:「我只问你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看到那种伟光正的笨蛋就会想搞死他。」韩清萱凑上前去,两枚精緻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没想到他的实力让我太惊讶了,竟然能在b级雾灾底下撑那么久。」 「不要靠近我。」商芷殷向前一步,将虚张声势的韩清萱逼退:「你这是承认你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又怎样?」韩清萱一个踉蹌,差点跌倒在地。她道:「我才是这里的负责人,要怎样我高兴。」 「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力多紧缺?我好不容易跟总部要到人手,还有让人敬佩的热忱,而你竟然要搞死他!」 韩清萱喉咙冒出奇怪的声音:「呵呵呵……商芷殷竟然开始关心后辈……」 「他的生死干我屁事?」商芷殷绷着即将断线的理智,脸蒙上一层铁青:「总之我不准你再动他,你怎么针对我都无所谓,这是我的底线。」 「你说我就要听吗?」韩清萱手插腰,语气十分嚣张,「不知道是谁……」 「不听也罢,我没那权限。」商芷殷拂袖打断韩清萱,道:「不过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实力。」 「哼,你想用武力威胁我?」 「不敢,不过那是长官不要危害本部人力资源的前提才成立。」 商芷殷这时才承认韩清萱是自己的上司,但语气却是在警告她不准用官职做出任何危害冯镜亚的行为,否则如何,两名美人都心下雪亮。 韩清萱咬了咬下唇,退了一步,在用力带上门前留下一句:「在报告上一如往常写那雾灾是我杀的,换他的平安。」 「多谢长官。」 商芷殷向早已消失的韩清萱鞠了个躬,然后疲惫的回到座位,揉了柔眼窝:「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 这不是一物剋一物,而是有着一些理由,商芷殷不得不对韩清萱卑躬屈膝,他们的衝突的后果一概是商芷殷独自承担。 那也是要求不会太超过的情况,但眼下韩清萱就要逼到商芷殷的底线了,她不能退让,但也要有一个台阶让韩清萱下,否则关係闹僵对彼此都不好。 她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垂头丧气一会,漏气一般瘫倒在办公椅上,看着一张自己与一名青年的合照:「皮金阿皮金,你的恩情……可以换个方式来还吗?」 第三章:连锁 意外 监护使的社会地位十分微妙,他们在雾灾出没时肩负起捍卫世界的责任,挺身而出;反之,就好比没仗打的军人,被国家、世界供养着,尽可能的衣食无忧。但在四御园草创时期,被认为是敛财的团体,千夫所指,财政缺乏的情况下,监护使出门打工的情形屡见不鲜。 然而现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雾灾让许多城市机能迟滞,甚至停摆,能提供的资金实在有限,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准,其他需求只能靠监护使自己去挣,形成颇有趣的生态。 十分鐘前,冯镜亚就预支了一笔薪水跟之前的存款,此刻他正对着一碗麵大块朵颐,顺便思考着晚上要流落何方。冷不防的,他的肩头被人一拍。 「吓!」 「冷静,是我。」 冯镜亚对上商芷殷的目光,眼神有点复杂。 商芷殷也有点惊讶,她以为冯镜亚的眼神会更有距离一点。但她不像冯镜亚轻易的让人看清,自然而然的坐在他面前,顺便就近观察这位后辈。 「我能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冯镜亚把麵条嚥下,「不过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客满了,也只能坐这里,你傻阿?」商芷殷寒着脸,摆了摆手:「现在我没在值班,不要叫我前辈。」 此时的商芷殷的穿着十分休间,套了件秋用的灰色女用帽t跟七分直筒裤,丝毫没有工作时那份认真的味道,但她眸中那份冰冷始终如一,冯镜亚被扫到都会打个哆嗦。 「那么……请问要怎么称呼?」 「这不是工作,请用工作外的用语。」 「呃……商小姐?」 「可以。」商芷殷点点头,叫了几道料理,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神毫不顾忌的打量冯镜亚,一副很自在的样子,除了偶尔看看錶,就没再说话了。 冯镜亚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但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本来以为会这样持续到某一方吃饱离开,但神秘的咕嚕咕嚕声打碎沉默。 「前……商小姐,你点的菜还没来,可以先吃我的没关係。」冯镜亚抓到机会转移商芷殷的注意,客套的比了比不算丰盛的菜盘。 商芷殷抿着嘴,内心两处抗衡一会儿后很快夹起一块肉排,道了声谢,吃了起来,一点也不害臊。 反观冯镜亚,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本来以为商芷殷会一口回绝,没想到竟然只考虑一下就接受……冯镜亚心里突然有些彆扭。 同样冷漠的语气,却有一股神秘的感觉自冯镜亚胸口盪开。在这当下,即使双方互动跟原本并无不同,像是一层膜被戳破了,他已无法再用敌对的眼神看待她。 是善意的表示吗……冯镜亚想不出其他可能,只是直觉的,认为商芷殷很有亲近感。 不过话说回来,商芷殷心情看起来挺愉快的。 「你还在生气吗?」商芷殷查觉到冯镜亚偷偷观察她的目光。 「……应该没有了吧。」 「没有就好。」商芷殷果断结束耐人寻味的话题,转而问道:「这里挺难找的,你怎么挑上这间?」 「我是看这里气氛挺和谐的,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吧。」 「气氛……吗?」商芷殷偏头看了看身旁,轻轻的点点头。 「那么商小姐为什么挑这里?」 「我来这里三年了,哪里不好吃我知道。」 「前辈,不是,商小姐来这里三年了啊?是第一个辖区吗?」冯镜亚突然有点兴奋。 「……你……算了。」商芷殷横了冯镜亚一眼:「没错,这是我第一个辖区,怎样?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诸多烦事缠身,到现在还没发飆真是奇蹟,尤其还是在面对眼前这个大麻烦的时候。商芷殷好不容易调适好的心情又重新跌下来,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把筷子轻轻拍在桌上,迟钝如冯镜亚,也发觉气氛变得不对。 冯镜亚莫名其妙,殊不知商芷殷在休息时间最讨厌讨论工作上的事情,而他刚好触了逆鳞。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含糊的陪笑道歉。 「……前辈别生气,我之后才要请前辈多多指教呢。」 「油嘴滑舌……说到工作就说到工作了吧。」商芷殷思绪一动,便拋出了一个问题,「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成为监护使?」 「呃?」 「我以为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真的要说吗?」 「这很重要。」商芷殷认真道。 冯镜亚扭了扭身体,挣扎了三十秒后才开口。期间商芷殷没有催促,只是垂着眼眸搅拌浓汤。 「我……是为了一个人。」冯镜亚难为情地低下头,「我唯一的姐姐。」 说出来的瞬间,冯镜亚就后悔了。 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成为监护使,不管听的是谁,大概都会嗤之以鼻吧。冯镜亚完全能想像商芷殷听完会露出什么样的眼神。 令冯镜亚惊讶的,商芷殷没有嘲笑他,甚至投以讚许的目光。 「哦?为了你姐姐,你可以承受体感时间一百多年的虐待,我有点兴趣了。」她向递来玉米浓汤的服务生点点头,换了换坐姿,让两条腿的血液循环平衡,「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管多么渺小,一件事能成为自己坚持的信念,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这理由也没什么好笑的地方,冯镜亚是多虑了。 由于商芷殷的鼓励,冯镜亚鼓起勇气,滔滔不绝的把自己憋了几十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没有父母,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话说我当时好像没甚么人缘,跟我说话的孩子没有几个……阿,扯远了,总而言之,她大概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们失散的时候大概五岁,当时我们在看跨年烟火。」冯镜亚嚥了口唾沫,虽说当年尚幼,但那地狱般的情境歷歷在目,「在所有人倒数完的同时,那隻雾灾就这么突然出现,一瞬间就杀死了好几万人,要不是当时我恰好在某个前辈背后,大概也死了吧。」 「不过我当时左半边身体也已经被扫烂,能活下来是一连串的奇蹟。但之后为了适应这半边的人造躯体,我被丢到培养皿,好几年才出来。」 冯镜亚指了指僵硬的左眼,那是一颗玻璃珠,当然不是眼球挖了改造的,而是他本来就失去了眼球。活体眼球的功能太贫乏,救活冯镜亚的医生索性给他在视网膜上安了一个强力望远镜,拥有增强视力的功能,鬼使神差的对他这种使枪的监护使大有用处。 商芷殷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你说的那隻雾灾,该不会就是歷史最大那起s级雾灾吧?而你面前的那人,该不会是『九人』中的一人吧?」 冯镜亚点头,尷尬的抓了抓脸:「是的,不过说来有点惭愧,我记不得那位救命恩人的样子了。」 「你当时才几岁,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商芷殷翻了翻白眼,「回归正题,你活了下来,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活下来阿,这些『其他人』包括你姊喔。」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商芷殷用堪称辛辣的语调刺激着冯镜亚,但冯镜亚并没甚么反应,只是舒了舒攒紧的拳头,语气有点飘忽:「其他人我说不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孤儿院的老师们还记得她。」 「怎么可能?我们战死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商芷殷难得惊讶,监护使并不是什么可歌可泣的存在,他们死掉时也不会有人记得,甚至有时候在他们战斗结束后就会从人们的记忆里抹除。 「我也不敢相信,但既然她也没死在雾灾手里,那就代表她也有很大机率活下来。」 「是有可能,但也可能在事后病死了,毕竟雾灾的伤害不只是物理层面,连灵魂层面都会受创。」商芷殷捏了捏下巴,玩味道:「而且你似乎也没什么把握。」 冯镜亚苦笑:「把握怎么敢有……只是想通比较慢,回过神来已经成为监护使了。」 「要人死亡要无数个理由,而活着只需要一个。」商芷殷道:「既然看破了,我要问你,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商芷殷打断冯镜亚,闭起一隻眼睛,端起浓汤遮住上扬的嘴角。她当然看穿了冯镜亚的心思,太好懂了。 守护人类。是监护使心照不宣的共同誓言。 他们一生坎坷,厄运代表了他们的生命,于是他们不会说出来让命运绊阻,只是在暗处默默的奋斗着。 冯镜亚开怀的笑出声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前辈跟他很像很亲近。 然后他就摔下了椅子。 第三章之二 从旁人看来是有点扯,但商冯两人却都很明白,那是空间震盪引起的灵魂刺激。不过冯镜亚的反应是比较激烈就对了。 「怎么没有任何预兆……」商芷殷站起身来,神情紧绷喃喃说道。 头痛的感觉稍缓,冯镜亚大惊失色,方才的忧愁似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着急的环视周围欢快用餐的人们,压低声音道:「前辈,又有雾灾。」 「对,你还没摔坏脑子。」商芷殷清淡表示,缓缓往门外走去,冯镜亚则亦步亦趋跟上。 商芷殷蹙紧眉头,警报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就出现雾灾,这种情况她还是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她有点徬徨,但在后辈面前,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胆怯。 她瞥了眼冯镜亚,「你能确定方位吗?」 冯镜亚尷尬的摇摇头,他从雾灾一出现就将空气元素的变动幅度感知到最大,但无法捕捉理应出现的感觉,很明显超出范围…… 「你能感知多远?」 「起码有五公里。」 「那么就是韩清萱他们的事情了。」商芷殷扫视路上行人:「除非他们应付不过来,不然我们这些待机人员是在享受自由的。」 「可、可是……」 「多用点脑,如果像一隻无头苍蝇到处找来找去,多的是扑空的机会,徒增伤亡而已,再说韩清萱那傢伙再怎么讨人厌,实力还是有的。」 「……我明白了。」 由于雾灾的出现,商、冯都没胃口吃东西了,于是找了店员结帐,就走到街上散心了。 「让我多嘴问一下,你夜间有落脚的地方吗?」商芷殷问。 「分部没有宿舍吗?」冯镜亚心头一跳。 商芷殷耸耸肩,「我们的区域太落后了,总部一直没拨钱给我们盖宿舍,要是没钱我建议买睡袋睡在办公室就好。」 冯镜亚点点头,这个方法不算太坏。他们监护使对睡眠的要求虽然不大,但因为生活很辛苦,有时候总要让精神休息修復,偶尔作梦体验另外的人生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好巧不巧,商芷殷顿下脚步,按住右耳,猛一转头,脸上写满了烦躁,白眼翻到了天边,「北北西十五公里处,戴上衣服,出发。」 话音未落,商芷殷从身后的小腰包里抽出白袍瀟洒扣上,便如同离弦之箭,拖着一抹淡蓝色的残影消失在街道上,冯镜亚当然立刻迈开步伐奋力追上,留下一脸懵的路人们。 身为一名监护使,最首要的就是掌握自己取得的「法则」,而法则来自于圣器,能操纵凡人无法想像的超自然力量。 目前已知的有时间、空间、造物、毁灭、元素、生命、智慧、重力、占卜等等共有九件。商芷殷所说的「九人」,就是持有这九件圣器的九个人。但因为三十年前那场战役,几件已经损坏甚至失传,但从古至今都有出现过的痕跡与纪录。为了避免热潮与恐慌,四御园垄断了释出的纪录,秘密保留起来研究,不让任何国家或是团体用以操弄。 经过一番比对与破译,四御园发现不论是哪个文明,都有记载圣器是创世的神留下的,其中的涵意不言而喻。有一个更高次元的存在创造了世界,也製造出了圣器,并且让拥有资格的人统御臣民。 换而言之,只要得到了圣器,就等于成为了神。不过很不巧的,圣器的使用需要资格。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神」刻意为之,歷代每位圣器的使用者多少有着与世无争的心态,还没有出现极端的疯子意欲颠覆世界,即使有,其他监护使也会相互制衡,地球才没被搞成一锅粥。 而「亚圣器」则是圣器研究下的成果。因为是人造的,所以其威力远远不足圣器,但因为使用限制较小且取得方便,于是作为了抵抗雾灾的主力武器。不过因为造价昂贵与製作繁复,亚圣器的数量还是十分有限。 而冯镜亚操纵就是掌控元素的亚圣器,能够驱动身外一定范围内的原子或分子,必要时还能自己建立结构,甚至引发各种反应,如氧化,也就是火元素;或是降温凝结,就是冰元素。他个人偏好易于取得的冰与空气,再来就是硬度大的钢铁。 不过燃烧的脑力会随着分子的分子量的增加或是化学反应而跟着变大,所以不到要紧时刻,冯镜亚只会用冰与空气迎战。 目前的速度,已是冯镜亚运用空气元素加速时的极限,要追赶上商芷殷仍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这就是前辈的实力吗……冯镜亚望着商芷殷的背影,心中除了不甘之外大概就是崇拜了。 「才出现就发救援讯号,韩清萱到底在干甚么阿......」 「对了,我忘记说了。」奔驰中,商芷殷显得十分轻松,边跑还能边说话,问道:「你知道皮金在信里写什么吗?」 冯镜亚摇摇头。 「他要我当你的搭档兼指导老师……」 「呃……前辈……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道。 冯镜亚几乎没有馀力讲话,但他可以肯定商芷殷接下来不会吐出好话。 「没什么,就是感觉被扔了个麻烦,想抱怨一下。」 「……」果然! 「言归正传,既然我当了你的指导,就有必要让你学一些东西,省得以后被你拖后腿。」 听到商芷殷要指导自己,冯镜亚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只看过一眼,但她的实力绝对凌驾在任何自己见过的监护使之上,让她指导并不会有什么坏处。至于后头的讥讽,老实说他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再去计较了。 无视冯镜亚灼热的目光,商芷殷道:「至于要教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我的法则不是元素。」 「那前辈你的法则是?」 「时间。」 虽然多少有猜到,冯镜亚还是瞪大双眼:「时间!?」 「怎么?」 「时间法则……牵涉到第四维度,但侷限于对时间的理解与运用,就典籍记载来看,功能性非常……」 「鸡肋?」 「对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那种。」冯镜亚乾笑了几声,他本来想说的形容词是「废」,但持有者就在面前,怎么说也要给上司面子。 使用一个圣器最首要的就是理解法则的构成,冯镜亚的圣器是元素,当然要从根本理解原子,那还算简单,只是空间与时间这类高维度的法则就要花很多时间来解释,后者更是难中之难。就冯镜亚被灌输的认知里,时间法则论及实用性不比空间,泛用性不比元素,对上雾灾只有些许帮助,在监护使眼中就跟徒手没有两样,是公认的花瓶法则,除了眼前这位,根本没听说有人用。 「哼,别人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会用。」 不知道是不是冯镜亚的错觉,商芷殷说这话的时候给人很不甘心的感觉。彷彿就是自己的孩子被批评了。 之后商芷殷没再说话,冯镜亚也专注于感应雾灾的位置。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步调,朝指定的座标前进。约莫过了十分鐘,象徵雾灾的血色天空渐渐染深两人的视线,接着就是雾灾的轮廓。 「停下来。」商芷殷道:「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讨论一下战略。」 「前辈请说。」 「注意看着。」商芷殷手指着雾灾与正在与之周旋的模糊人影:「我不知道韩小姐在干什么,只传了方位就失去联系,不过那边那两个还活着就代表情况不是没有转圜馀地。他们是我们分部里的双人战力,持有毁灭法则的是韩清萱,空间法则的则是肇煌......你干什么?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商芷殷说到一半,发现冯镜亚小碎步离她差不多十公尺远了。 「前辈,你对我放出杀气干嘛?」 「谁要对你这菜鸟放杀气啊?」商芷殷语气一顿,接着恢復原本平淡的语气:「不经意的,不用在意。」 冯镜亚一下便接受这个说法,转了转眼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商芷殷望向持续传递空间波动的远处,愁眉深锁,像是在想着什么;冯镜亚则是把玩着股掌间的空气,突然,他想到了当时,自己引以为傲的空气元素侦测不到商芷殷,于是念头一动,商芷殷周围的空气缓慢游移。 有几乎无法察觉到的空气流动,但要不是全神注意,单纯靠笼罩周围的空气的话,商芷殷就像是尸体了一样,隐没在地形里面,要不是靠得很近,冯镜亚连她气若游丝的呼吸都捕捉不到。 「好奇怪……」 「听好。」商芷殷突然转过头来,明显有了办法。 「呃?呃。好!前辈请说!」 看冯镜亚又脱线,商芷殷一副恨铁不成钢:「虽然很想把你脑子剖开接起那几条作怪的神经,但现在情况不允许,总之就是尽量配合对方就对了,懂吗?」 「但是,我对前辈你一无所知,一下说要搭档……」 「我也一样。」商芷殷将一把蓝色太刀自空无一物的腰际抽出,凝视前方:「所以就随机应变吧。」 说是太刀,不如说是一把状似太刀的蓝色水晶结构体。 太刀的外型通体狭长,形状美丽,刀鞘与刀刃浑然一体,色泽犹如南方岛国的蓝色宝石,拖曳在地上,所经之处的杂草立即开花、结果、凋零;小动物则是转瞬间化成白骨、灰烬,泛着死寂的气场,让人望之却步。与商芷殷的气质说绝配也不奇怪。 她拿太刀指着从地上投影出的c区的地图,刀尖在上头比划。 「疏散点应该就是这里,虽然已经紧急疏散了,但伤亡应该还是数以千计。」商芷殷瞥向远方,喃喃道:「看避难所的状况,目前状况应该是不用安排战力去防守……」 「数以千计!?」 「给我收起圣母心。如果没有我们,数字还会攀升,所以请闭嘴安静迎击。这隻雾灾把我们分部一半的战力吊起来打,肯定不简单,而且等下衝进去不是简单的讨伐,而是救援。」商芷殷犹疑地看向冯镜亚:「第一要务是确认雾灾的法则跟等级,你可以吧?」 等下就要跟人搭档讨伐雾灾,冯镜亚搓着手,十分紧张:「韩前辈跟肇前辈是一半战力?前辈你……」 商芷殷冷冷一笑,自信地扬起下巴,「我是另外那一半。」 第三章之三 韩清萱与肇煌正在跟一隻两层民宅大小的巨大黑色兔子激战。 要说如何开战的……就是那黑色巨兔就在两人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直扑二人。由于连准备都没有,所以一时间被杀的手足无措,慌了好一阵子才稳住差点失控的局面,但在场的人已经横七竖八的死了满地,惨不忍睹。 双方的衝突激盪出暴力的风压,袭捲大地。韩清萱提着一把等同身高的大镰刀,使得虎虎生风,充满稜角的刀刃映着彤彤的天空,且似乎在吸收着飞溅的血液,镰刀周围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肇煌则是拿着一支造型独特的细剑,剑身呈现不规则的扭曲,连带周遭的景物也是。细剑在肇煌的舞动下几乎成为一面舞者的缎带,不停刨挖着巨兔的背、颈,掀翻开的伤口怵目惊心。 而巨兔两支前爪锋利无比,除了亚圣器能扛下外,其他被碰上的东西还没有没被切开的。即使只有双脚立于地也是灵活,所经之处更是草木溃烂,生物腐败,使得两人不敢真正近身,双方难分难捨。 肇煌与韩清萱搭档已经数年,默契不在话下,要讨伐一隻c级的雾灾不用花费多少力气。但看两人狼狈的摸样,很明显已经跟巨兔进行了一番恶战,而且打得险象环生。尤其是韩清萱,她是被压制的最委屈的,那隻巨兔几乎无视肇煌的攻击,一有机会就朝她咬上一口,光是躲避就已经竭尽全力。 「该死的,这雾灾竟然也是毁灭法则!」 「同样的法则碰撞会相互抵销,虽然我们法则占优势,但在力量上无法平衡阿!」 「狗屎!虽然法则相同,但牠是腐败,吸取生命能量;我是崩坏,直接分解原子,为什么能凑上一块?」韩清萱恼怒道:「荒唐!」 韩清萱的攻击几乎无效,领域扩大之下会妨碍到同伴,肇煌只好另外找方法减轻队友压力。他快速位移,跳跃空间,每次出现都舞出几朵剑花,空间弯曲,巨兔顿时被扯出几块轿车大小的肉,已经无法活动自如,但牠猛力一吸,空气瞬间变得恶臭无比,满身伤势又恢復如初,而这下仍旧没有吸引到攻势,持续打压韩清萱。 在这之前,巨兔都是这样恢復伤害的,让两人充满无力感。 明明法则强度干涉是c级,但在抵销了韩清萱的战力之后,又有恢復伤势的手段,这隻雾灾的讨伐难度跟b级不相上下。 肇煌脸色黯沉,紧握细剑,「这到底是要怎么打阿……」 「你问我我问谁?」 扛了三十分鐘的恶战,韩清萱筋疲力竭,断了不少根骨头。还没喘口气,她双手又架起镰刀巨大的刀刃,挡下巨兔的门牙与大爪,咬着牙关道:「而且我根本没喘息空间!」 双方碰撞的那一刻,韩清萱立刻后悔选择与雾灾硬碰硬,一股巨力使镰刀缓缓的往视线逼近。韩清萱急忙催力,但依旧不敌,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腕、手肘无法承受而扭曲变形…… 等到肌肉无法支撑骨架,也就是死期了。韩清萱的心渐渐沉入名为恐惧的冰水中。 「让开。」 冷酷的嗓音划开韩清萱沉鬱的心情,立刻拉开刀刃后退,趁着前方的力道被制往后收拢身体,往后一跃。 宝石一般的刀刃錚一声碰在巨兔的牙齿上,撞击力之大,撼动整个空间,商芷殷所站的地面倾刻塌陷成一个大窟窿,纤细的身躯似是扛住了整个天空。 商芷殷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整个身体文风不动,像一尊石雕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但随着雾灾的重压不住陷落。 在商芷殷小腿没入地面半截时,一个人影在她背后一窜上天,手持大口径的左轮指向巨兔,一根粗大的冰矛迅速冻凝而成,飆风钉落在巨兔身上。 但这一下竟然落空,只擦过巨兔的腹部。 这可不是失误,而是巨兔消除对商芷殷的施压,进而躲过攻击,而且还注意到了冯镜亚。 也仅仅是注意到而已。巨兔的目标一直是毁灭法则的韩清萱..... 巨兔座左右环视,牠发现商芷殷背后的韩清萱竟然不见了。 「阿!」 韩清萱一个俐落的空翻降落地面,正要逃跑,没想到被商芷殷捞过后领,一把拋出,落在冯镜亚身上。 冯镜亚深吸一口气,接住韩清萱后旋即操弄风元素往后退去,完全不顾那凄厉的叫声,只是死命的往后急退。没想到巨兔庞大的身体一点也不缓慢,而是如同陨石在冯镜亚的视线不住变大。 虽然压力颇大,但是只要能看清楚雾灾所在,冯镜亚心里就踏实许多。空间法则的雾灾已经对他造成无法抹灭的阴影了。 手上的韩清萱已经失去战斗能力,可能拖到速度,不过冯镜亚已经事先拉开一段距离,他与巨兔之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接触到的,见机不可失,他扬起手,在自己与巨兔之间竖立起一道硬度堪比铜铁的厚实冰墙,接着隔着冰墙不断释放冰矛。然后将韩清萱与她的镰刀包覆在一团水球内,漂浮在身边。 雨点一般的冰矛以负三十度角疯狂扫射,既能覆盖住巨兔的身体,又能避免伤到商芷殷等人,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任何物体在范围内,就会被钉成刺蝟。 不过就空气元素传来的讯息,这些密集的冰矛并没对巨兔造成多少伤害,只有几发无伤大雅的命中,而且还在逼近中,突破冰墙只是时间问题。脚下的花草不住枯萎,冯镜亚也有危机意识,不断加大冰矛的射出。 巨兔在冰矛雨中左右穿梭,持续接近,跟着纵身一跃,眼看竟要跳离冰矛的扫射范围,直接翻越过去。 透过冰层的监控,冯镜亚非但没有惊诧的神色,反而难掩激动地微微一笑,手往外一拨,所有冰矛随着他的手势,建立起一个连系,首尾相接,一支接着一支串联起来,成为由森森寒冰构筑而成的牢笼,缝隙间距连一隻狗通过都有困难。 从喷发冰矛到串联变成冰牢,两个阶段之间没有花费超过两秒,赤裸裸的在彰显「冰牢才是目的」。 不过区区冰块变成的长棍怎么奈何得了雾灾?只要不是能量集中于一点,巨兔就有把握将所见事物撞个粉碎,就算是钢铁也一样。所以巨兔在冰牢中穿梭犹如无物,横衝直撞,顶多削减一些速度,比冰矛的牵制力更加孱弱,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这一点也是每个人的疑惑,他们在冯镜亚绚丽的表演下,几乎忘记了一个一直跟在巨兔身后的身影。 那些串联而成的冰矛顿时成为最佳的空中踏台,商芷殷利用悬空的冰棍,逐个往上衝,弥补两者先天上的差距,一下就杀到了巨兔的后方。 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伴随着一声娇斥,覷准巨兔即将奔下的身躯,横刀一斩,随着力量的延伸,刀锋的尽头刮出利风,两条粗壮的后腿被商芷殷俐落断去,失去依凭的巨大身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随着重力坠落。 而在下面等着巨兔的,是满头大汗的冯镜亚与韩清萱。 「深呼吸。」 大喝一声,冯镜亚双手一展,剎那间,一颗真空炸弹以他为中心爆开,气流像是暴动往外狂展,方圆五十公尺变成了真空状态,扫走巨兔周围的空气,断绝其以空气恢復伤害的手段,监护使们则是靠着领域包裹着生存所需。至于巨兔领域内的空气很快被消耗,杯水车薪。 不管是冰矛还是真空炸弹,这些都不是没有代价,过大的违反物理定律的结果就是以燃烧精神换取,冯镜亚此刻脑袋就快烧了起来,额际跟背后此刻已经湿透,双脚发软。 而且他这个举动也是徒劳,只要巨兔接触到地面,就可以吸收土壤的养分恢復伤害…… 「将军。」 突然间,一道黑影倏然从上而下落下,一抹凄厉的刀虹划破天地空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巨兔砍成两半。 美丽的身影在一股旋风的帮助下翩然落地,震耳欲聋的惨号响彻云霄,由于白袍有着防护作用,所以沐浴在黑色血水下的商芷殷依旧一尘不染。彷彿是天上来的杀神。 至于冯镜亚,他因为法则运用过度,全身发软且眼鼻耳六窍渗血,模样悽惨,坐倒在地上,仰望商芷殷绝美的君临。 这是彻头彻尾的虐杀。 巨兔因为没有事先加速,在空中只能依靠重力加速度,远远不及准备充分的商芷殷,她斩下巨兔的后腿后换了下气,靠着冯镜亚造起的踏台,往下直落并斩杀雾灾。 几下抽搐,雾灾的身体开始化作白色光点消逝在空气中,如同随风播种的蒲公英,轻盈且自在,冯镜亚才发现雾灾的死法原来这么美丽。老实说,他很意外这见鬼了的讨伐速度。 而且更让他困惑的是,商芷殷似乎没有用到圣器的技能,输出却狠甩冯镜亚等人几条街,刀刀犀利,大开无双,配合蓝牙耳机跟他沟通,几刀雾灾就阵亡了。 冯镜亚总算见识到了他与前辈的差距。 恍惚间,冯镜亚耳尖捕捉到水滴的声音,他马上随着声源看去。 「没想到你还挺可靠的嘛。」商芷殷语气轻快,太刀在她手放开后飘散,「没事吧?」 冯镜亚没想到商芷殷第一件事是夸奖他,当即害臊的低下头:「前辈过奖了……」 「我是说真的,刚才衝锋的时候,要是你有任何疏失,我随时都会丧命喔。」商芷殷一拳垂在冯镜亚肩膀上,却被他一把抓住:「你干嘛?!」 「……前辈你的手……」 商芷殷翻了个白眼,抽回鲜血淋漓的手,捧着不让冯镜亚看,「大惊小怪。」 「为什么会这样?」冯镜亚不依不挠,跟在商芷殷的屁股道。 「本来第一刀就可以解决,硬扛那一下差点要命。」商芷殷庆幸道:「还好没把手弄断。」 「那前辈你为何……」 「我们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解救同伴……前辈没大碍吧?」 「姑且是没……」 冯镜亚本以为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了,作为伤势最轻微的监护使,他目前的工作就是调派人手过来清场、恢復与洗脑,然后把负伤的前辈们安置好。 「各位四御园的走狗……喝咳咳咳咳……你们好啊。」 正当冯镜亚整理商芷殷的伤口时,一道俏皮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这道声音清脆好听,但没人觉得悦耳,因为还没见到人,超乎浓厚的杀气已经铺天盖地袭捲而来,猝不及防的,所有人遍体一凉,不约而同的战慄发抖。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杀意,只要身为四御园的一分子,马上就可以辨认出来。 「逆宇殿?」 冯镜亚下意识抓住商芷殷的双臂要将她带离,但被她一扭后挣脱开来。 「罩子放亮点,我们已经被覆盖了亚空间,逃不出去了,然后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 「抱歉……」 冯镜亚訕訕的将手收回,转向看去那名不速之客。 第三章之四 看身形应该是位女子,她戴着笑脸面具,穿着黑色装束,带着无比自得的语气降落在地面,伴随着针落可闻的寂静,她背上只有左边有一面殷红的水晶翅膀,缓缓拍打着空气,凌乱的火红头发晚一拍才垂落至腰际,整个过程华丽得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在所有人屏息以待时,她的手缓缓扬起,在场的监护使登时心下一紧,以为要动手了,没想到只见面具女子迟疑了一会,搔了搔后颈:「唉!刚才明明不痒啊,怎么现在这么痒……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接着面具女子就毫无预兆消失了,如同她的来临。 女子一走,压在所有人胸口上的那块大石霎时消失,都松了一口气。 「……」 「……谁可以跟我说明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实说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冯镜亚眨了眨眼,低声说:「话说前辈你的手……」 商芷殷垂眸,她已经做好初步的止血与固定:「这是旧伤,好不了,她会再来,接下来要是开战我……可能没办法出力。」 「什么可能?前辈你已经没办法握刀了吧!」冯镜亚皱眉,毫不掩饰质疑:「要是开战的话,我会尽力拖住她,你就赶快脱身。」 「臭美,你知道亚空间是什么吗?人家已经把我们从原本的空间剥离出来,除了特定法则与圣器,其他攻击的威力直接砍掉一半,遑论你这二百五?」略带苦涩的鄙夷,商芷殷冷冷一笑,说了个谁都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被浇了一头冷水,冯镜亚只能报以苦笑,「其实我比较在意,为什么逆宇殿会杀来我们这偏僻地区?」 「你问我我问谁啊?」商芷殷白眼道:「不如我们直接去问她。」 抢功劳的人固然可怕,但那毕竟是自己人,不会有自相残杀的情形发生。目前的情况可不是功劳抢抢就没事的,因为出现的可是四御园的死对头,逆宇殿。 逆宇殿的组成跟四御园相差无几,虽然成员也以监护使自称,但他们的本领不是处理雾灾,而是猎杀四御园的监护使,且对圣器有狂热的执着,常常有监护使在讨伐雾灾时被偷袭惨死的事情发生,让持有圣器的监护使避之唯恐不及,四御园甚至为此加开了一门圣器战的课程,所以遇上逆宇殿的监护使并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但是,那也仅仅是双方圣器等级相当的范畴。 此刻,立足于人类顶端的兵器以及其持有者君临眼前,根本没有人能提起足够的勇气上前。 哪怕就算是站出来,对方一根指头就可以把自己按死了…… 「各位别自顾自聊起来啊。」面具女子总算整理好仪容,驀地现身,并提起了裙摆,行了端庄的一礼:「逆宇殿殿主,先谢过c区的各位.....话说,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c区队长,商芷殷,见过逆宇殿殿主。」商芷殷疑惑道:「逆宇殿殿主谢我们甚么?」 即使手因伤疯狂颤抖,商芷殷还是行了个正式的抱拳礼。两人的距离少说也有一百公尺,虽然这个距离对他们都不算太长,但在彼此姑且还是人类的体形上,却有一种相互信任的味道。 看到下属顶替自己的职位,韩清萱感到一阵恼火,「商芷殷你竟敢……」 「闭嘴。」商芷殷寒声警告:「要处分等活下来再说。」 逆宇殿殿主似乎想到什么,「对、对,你们先安静一下,让我跟负责人好好聊一聊,监护使能承受几g呢……算了,直接把你们都压昏就好了。」 话音甫落,整个公园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不停往下陷落,树木与石头被自身重量压得粉碎、生物被榨成肉饼,除了商芷殷所在地,其他地方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秤砣砸中。除了商芷殷之外,韩清萱与肇煌由于先前体力消耗过大,当场晕死;冯镜亚则是半跪在地上,神情痛苦。 逆宇殿殿主砸砸嘴,还不甚满意,像个挑剔的厨师一样捏起手指才把重力调整满意。 此刻,方圆五百公尺一片死寂。幸好居民在韩、赵二人跟巨兔战斗时已经撤离,否则造成的死伤绝对比巨兔俐落。 商芷殷感到自己就像湍流中的石头,庞大的重力绕过自己,于是脚步轻挪,稍微靠近冯镜亚。 冯镜亚稍能喘气,惊喜道:「前辈?」 「闭嘴,静观其变。」商芷殷轻声道:「仔细感受她的法则,应该就是重力圣器。」 「话说竟然会碰上商小姐,我可是相当久仰呢。」女子打从心底发出惊呼声,随即正色道:「本姑娘来此,当然是谢各位讨伐雾灾阿。」 「……」 逆宇殿殿主举起双手:「我知道很反常啦,但这是真的喔,我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 「理由何在?」 「理由喔……」逆宇殿殿主别开目光,声音平板的回答:「没、没有理由。」 商芷殷默然,眼前这敌人摆明了是在说谎,而且语气还僵硬到让人懒得吐嘈,简直像是一个小孩,她……真的是敌人吗? 「既然殿主不便说明,那我也不强问了。」 在圣器面前,他们这些亚圣器的持有者形同螻蚁,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商芷殷虽然心底下十分好奇,但说什么也不能惹怒她,只能压着。幸好逆宇殿殿主点点头,还挺买帐的…… 逆宇殿殿主好奇道:「咦?你不好奇吗?」 「你会回答吗?」商芷殷有点不耐烦。 「说的也是呢……嘿嘿。」 「……那我们换个话题,殿主千金之身跑到荒郊野外来,应该不只为了讨伐雾灾,请问还有何贵干?」 「最后一个音不用那么重没关係。」面具女子笑了笑:「我没有敌意,你大可以收起你的杀气。」 「这点薄弱的气势,对殿主应该没有差别吧。」 「有差!当然有差!」面具女子用力的点点头:「跟人进行心灵上的交流,你不会希望对方一心一意想宰了你吧?」 「同感……呃啊!」 「我尽力而为。」 既谦卑又嚣张口气,恐怕这世界上只有商芷殷能办到。被商芷殷狠狠踹了下脛骨而趴倒在地上的冯镜亚想着。 「虽然感觉你根本没有听进去,但还是算了。」逆宇殿殿主也没有不耐烦,挥挥手道:「是这样的,我来这里是要回收一个叫做坏蚀的亚圣器。」 不知怎地,昏迷的韩清萱开始颤抖。正确来说,是她手中的镰刀在颤慄。 跟正宗的圣器不同,每个亚圣器自诞生即会有一个名字,就算易主也不会改。前者之所以没有名字,是因为其存在太过超俗,人类无法理解原本的名字符号,而若以地球上的任何语言来命名,都算是一种玷污,圣器本身也不会接受。 亚圣器命名的原因很简单:亚圣器就算不能说话、表达,但也是有意识的。被触摸时就会与使用者產生感应,让使用者知道名字,以便培养默契, 而韩清萱的亚圣器便是「坏蚀」。 「干什么?」 「算是做一种预防吧,日后会造成威胁的那种。」 「预防什么?」 「下一个问题谢谢。」 「……」 「商小姐,我虽然身为一殿之主,但跟你们一样,也是奉命行事的,请恕我无法据实相告。」 「喔?那我也要告诉你,我们四御园也不是吃素的,如何?」 逆宇殿殿主耸耸肩:「不交也没差,反正之后就会是你们的问题了。」 商芷殷瞇起眼:「什么意思?」 「我以为商小姐对此事已略有耳闻。」 「我不知道。」 「喔?没想到还挺乾脆的。」逆宇殿殿主烦恼起来,「那到底该不该说呢……你真的不知道?」 商芷殷脸色铁青,好好的圣器不回收,说故事也只说一半,所以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差点就说出来了呢,如果说了我就惨了。」 商芷殷其实也很好奇,试探性道:「……殿主,你可以稍微说一些,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好吧。」逆宇殿殿主眼神扫向趴着的三人,无边压力顿时扫来,商芷殷大惊,宝蓝色太刀绽放光芒,荡出漫天刀光,竟是把逆宇殿殿主的力量衝了开。 在场所有有意识的人通通狠狠愣住,包刮逆宇殿殿主。 商芷殷居然有抗衡圣器的力量,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还不等所有人回神,商芷殷彷彿受到重创一般,吐出一大口血,撑着太刀半跪在地,「你此举何意!」 「我只跟你说,所以要把这里的人杀光啊。」 逆宇殿殿主天真的语调就像是一个小孩的童言童语,听得商芷殷毛骨悚然。她一咬牙,重新站起身子,鲜血淋漓的手按上太刀,周身涌动着内敛的暴力。 「……你试试。」 商芷殷轻轻三个字,照理说对对方应该无足轻重,没想到逆宇殿殿主还真的不敢动了。 接着她开始低笑,越笑越大声,近乎癲狂,最后猛然煞住,正色道:「太有趣了,你们c区真是太有趣了……商小姐,你不如来我们逆宇殿吧。我们这边绝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几句的声音透过特殊力量,只有商芷殷能听到,但只听到她冷笑道:「免谈,一趟白工真是辛苦了,殿主还是请回吧。」 逆宇殿殿主捧着肚子:「十天之内我会再次造访,各位且拭目以待吧。」 说完逆宇殿殿主身影渐渐透明,似乎是遁入另一个空间了。 冯镜亚身上的压力陡减,他愣愣的站起身来,除了刚才的对话内容,满脑都在回想商芷殷逼退逆宇殿殿主的那一刀。 他小心的碰触商芷殷的肩膀,逆宇殿殿主一走,她身上的气势立刻萎靡下来。 「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 商芷殷放开丝线吊着的意识,虚弱的身体倒下,躺在失措的冯镜亚怀里。 第四章:混沌 变故 逆宇殿殿主后脚刚走,四御园里就没有一刻静下来过,从里到外浸泡在忙碌的气氛之中,四御园的人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在分部里的基层人员们,没日没夜的加班忙得比狗还不如。由于监护使的精神状态可以感染周遭,导致c城市的每一处都可以嗅到紧张的味道,因此,道路上的事故不停发生。 一天过后,在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内,冯镜亚咬着笔桿,对着空白的报告书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停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虽然有千言万语想写,但脑袋却是跟报告书一样一片空白。 当时,商芷殷一直压抑的伤势在逆宇殿殿主离去后爆发,他心急如焚的将她跟韩清萱与肇煌一起送到医院,经过诊断,后两者都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其中商芷殷伤得最重,不只是全身肌肉拉伤、内脏受损,还出现了脑功能衰竭,明显是精神消耗过大。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肇煌与韩清萱的打法保守,无法造成伤害就得过且过,等待援军;而商芷殷则是激进过了头,一上场就是无所保留的全力以赴,身上八成伤势就集中在跟逆宇殿殿主硬拚的一击,再来应该就是跟巨兔的法则疲劳,而后强撑更造成了反噬,难怪要速战速决,再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冯镜亚虽然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头痛到不行,但他是目前c区四名监护使唯一可以行走的,所以被迫在休息时间工作,接掌分部内的主要事务,进而造成这种窘境,幸好他已经受过训练,不至于让分部的机能瘫痪。 只是,当时商芷殷与逆宇殿殿主的对话一直縈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不祥的预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而最让他在意的是逆宇殿殿主给他的感觉,即使她离去许久,他内心的悸动还是久久无法停止,做甚么都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好好批文件。 坐了整整一天的他揉了揉眼窝,踏出自己的办公室。但才把门闔上,就碰上了商芷殷,像是没事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不过穿的是便服。 「……商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吵死了。」商芷殷暗暗好笑,没想到冯镜亚还能记得这个小举动,明明只是个无理的刁难,「我没伤到什么复杂的器官,就算有,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修復起来自然不用花费多少时间。」 言下之意是,脑袋就是人类最复杂的器官,復原理应废日旷时,但因为监护使脑袋在取得圣器后会质变,脑波强悍,连带影响到修復功能,所以只要醒着就可以快速修復想治疗的器官。 也就是说,冯镜亚因为当时伤势重到昏过去,所以痊癒的时间才会翻上数倍,才要沦落到在医院躺上数天的不名誉纪录。 不过说是这么说,商芷殷的身体其实并未痊癒,因为另外肇煌与韩清萱已经早早离开,她担心冯镜亚一个人会出乱子,于是在可以活动的当下就动身回到分部。 冯镜亚点点头。他偷偷打量着商芷殷,果不其然,她的手依旧绑着绷带。 监护使就算脑跟身体不能比,但自癒速度是不应该这么慢的,皮肉伤三小时内可以完好如初,骨折半天可以痊癒,而内脏比较花时间,大概要一天左右,但她的手…… 是造型吗?前辈应该不会有那种怪癖吧? 冯镜亚突然想起那是旧伤,面露担心,但一想到之前前辈不让他张扬,也就乖乖的闭上嘴。 一个男性监护使跑向两人,神情凝重,「冯先生,y区来了一个调查官,说要找你。」 「调查官?」 「……三天内两起雾灾,你以为不用调查吗?」商芷殷冷笑。 「喔喔,原来如此。」 毕竟雾灾的出现都会间隔好歹五六个月,但这一次才仅仅三天就有两起,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各方注意,他只希望,这只是单一事件,要是连续发生,不要说监护使,整个地球都吃不消。 他拉了拉衣摆,整了整仪容,随即跟着那名监护使迎上来者。 来者是一名少年,他的脸部轮廓鲜明,顶着一头刻意的凌乱金发,身形高挺,英气焕发,碧蓝色的瞳孔搭配充满知性的单眼眼镜,但只要注意一看,就会发现眼镜的框架是用水晶做的。 冯镜亚定格了差不多两秒才反应过来:「欧文?」 「哇喔!是冯,好久不见。」 两名少年一见面就展露笑顏,相互击掌,碰拳,熟稔的如同挚友。冯镜亚开心之馀,眼角瞥到一旁的商芷殷狂翻白眼,连忙介绍。 「前辈,这是我的同期,欧文。欧文,这是我的搭档兼前辈,商芷殷。」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欧文。镜亚应该没给前辈添麻烦吧?」欧文站前一步,伸手。 「目前还没,但我想快了。」商芷殷把欧文的手晾着,没有回握,微微扬起柳眉,看了冯镜亚一眼。 「你们……」冯镜亚自暴自弃,转身道:「所以你怎么在这里?」 「我干什么的你忘记啦?」欧文递过名片,无奈道:「我是调查昨天的兔207事件的雾灾突发应变小组——虽然只有一个人。」 顺带一提,兔207是雾灾以兔的型态出现第207次的代号,三天前那头狼则是狼169。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再见啊。」冯镜亚苦笑。 「最近时空很不稳,东跑西跑的,好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说完欧文打了个哈欠。 「要喝杯咖啡提提神吗?」冯镜亚笑问道。 「不用,我们直接开始吧,能否请两位告诉我当天详细的经过呢?」欧文像是换了一个人,口气从刚才的随和变得鏗鏘有力。 「那么就交给冯镜亚了,他很清楚经过,我先去休息了。」 商芷殷想要休息,却被欧文一声叫住:「我希望是一起询问两个搭档,毕竟这样讯息比较完善。」 「……可是我还在养伤,而且现在不是我的值班时间。」 「商前辈,这是上头的命令。」 「……明白,万分抱歉。」商芷殷冷漠的道歉:「我去换个衣服,请稍后。」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坐上由分部内人员所驶的车,往当时跟雾灾交战的公园过去。 「有报告吗?」欧文率先道,「我想先大致了解一下事情始末。」 冯镜亚摊手道:「当时三名前辈都受伤,我处理善后,还没时间写。」 「明白,口头报告也准确一些。」欧文点头道:「请问在跟雾灾交战之前有什么异常吗?例如灵魂震盪有没有出现之类的?」 「有。」 「我是请商前辈报告,实习生闭嘴。」 「……」 「灵魂震盪有,但是在兔207出现前,观测仪完全没有反应。」 「x区那边有假警报,看来就是跑来这边了。」欧文低头沉吟道:「这就奇怪了,明明是毁灭法则……却横跨好几个区级,不合理……」 商芷殷冷笑道:「那该问你们的技术人员,不是我。」 「呃……之后我会检查。」欧文一下语塞,而后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大概是没有了,其他就跟平常一样。」 「跟平常一样?」欧文瞇起眼:「当天应该至少有一位逆宇殿的圣器使与你们碰撞到,我们这边的监控器有纪录。」 「监控器?」 「跟观测仪一样的原理,但是是监视圣器的移动以保障空间的平衡。」欧文面露狐疑道:「所以当时你们碰上了逆宇殿殿主。」 商芷殷玩味的再次挑了挑眉。这个调查官年纪轻轻,城府完全不浅。他先是问了普通的问题,为了现下的质问串联线索,要是商芷殷露出一个破绽,讯息对不上,那么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 叛徒,在四御园是最不允许的。 「没有错,但她没对我们发动攻击。」商芷殷轻描淡写的回答:「要是有,c区现在就不会有人站在这里了。」 欧文脸色一沉,猛然道:「逆宇殿殿主可是出了名的残暴,为何没发动攻击?」 「你可以不要问我们答不出来的问题吗?」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是不打算再说一次。」商芷殷轻啜一口水,悠间自得。 欧文的镜框泛起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微光,他愣了一下,低头道:「是我唐突了,十分抱歉。」然后抬起头来:「那么换个说法,逆宇殿殿主有跟你们说什么吗?」 「问题对了。」商芷殷点点头:「当时我确实跟逆宇殿殿主交涉了一下子。」 「交涉什么?」 「她要韩清萱的圣器,坏蚀。但我回绝。」 「逆宇殿殿主被你直接回绝?」 「是的,直接回绝。」 「商前辈……」欧文梳理了一下脑里的思绪,低声道:「只要有圣器被逆宇殿殿主覷上,是从来没有不被夺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阻者,杀无赦。」 「没有错但你跟冯却毫发无伤。」 「你在怀疑我们?」商芷殷笑了笑,怜悯的看着欧文。 「这是合理的怀疑,我想商前辈你要是我也会对你们两个起疑。」欧文泰然的推了推眼镜,看向一脸无奈的冯镜亚:「而且,我也不会对挚友手软。」 「那么巧,我砍人也不会手软。」商芷殷冷笑道:「不要做无谓的猜疑,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的圣器。」 确实,拥有「智慧」法则的圣器虽然在战斗方面算不上驍勇善战;但就在「读取思维」的变态附加效果上,在沟通交流上绝对是万夫莫敌,测谎根本不在话下。 而冯镜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商芷殷就像是在言语上封锁每一条道路,只让欧文进入特定的路口,那种特地与人建立屏障的感觉,就像是提防着对方一样。 欧文跟前辈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啊,没有道理这样针锋相对。 冯镜亚感觉有些微妙,这跟在报到时有些类似,都是商芷殷言语冰冷,颐指气使,好似不激怒对方不罢休。现在光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就猛捏一把冷汗,深怕一不小心两个就这样打起来了。 而欧文虽然跟冯镜亚一样都是新秀、菁英,但跟商芷殷完全不能比,他完全不敢想像战斗会如何惨烈的一面倒。 「是的,你说的是实话,我的圣器有显示。」欧文搔搔后脑,訕訕道:「商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 商芷殷白眼道:「就是这里了。」 还没下车,欧文目瞪口呆的看着满目疮痍的公园,以松软土为主要结构的地面硬生生被夯实,举目就是平平整整的岩台,只不过海平面比旁边低了整整两层楼,除了商芷殷与冯镜亚之前立足的地方。 他看得出来这是刻意的,要是逆宇殿殿主愿意,整个c区的下场就会变跟面前的场景一样。 他眼神深邃的瞟了一眼商芷殷,随即趴倒在地上。 第四章之二 「嗯……欧文你干什么?」 冯镜亚一转头,猛地发现欧文正趴在地上用他的单眼镜仔细观察被压碎的小虫子。 依据工作的类型,监护使有分两种,战斗型的会把圣器幻化成兵器的样子,但非战斗型的就会变成各种随身物体的样子,比如欧文的眼镜。 「术力回溯喔,观察物体上方的特殊残留物查询雾灾的出现。」欧文答覆道,接着嘴上喃喃,以虫子尸体为中心,炽烈的白色光芒往外炸开,跑出当时大战的景象,在场每一个人都用力看着那刺眼的绚丽,其中是欧文最为专心,他是远视。 白光渐渐黯淡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欧文的脸色也跟着黯淡下来,一整个见了鬼的样子。 冯镜亚问道:「欧文,怎么了吗?」 「好奇怪。」 欧文这次找出一株小草,白光大放,然后一如往常的如同坏掉的灯泡暗了下来。 「……」 「出了什么问题。」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商芷殷就算不懂欧文在做什么,也看得出来这种情况连他这种专业人士都为之愕然。 「还真的……近期内这个地区并没有雾灾出现的反应。」 「什么意思?」 「雾灾出现时会產生时空裂痕,连带有一种特殊残留,而我的术式就是观察那种残留。不过各种证据显示这个地方在这三天并没有雾灾出现的跡象。」欧文站起身来环顾四週,「……这里明明有出现雾灾,却没有出现的徵兆,说明兔207确实是从x区跑来或是被传送来的……」 「也就是说,这雾灾可能有两个法则?」 「……有这个可能。」 「会不会是观测仪出错了?」冯镜亚吞口水,道:「我们在迎击的时候并没出现任何空间法则的徵兆。」 冯镜亚口中的观测仪位在四御园分部的核心房间,功能是利用空间的波动,来观测雾灾撕裂时空间的隔阂的震盪,让监护使能及早做好心理准备,先发制人。 不过观测仪也就只能预测区域内雾灾的出现,并无法定位、鑑定等级或法则,用途非常有限,让人詬病,不过目前也没比这更进步的技术了,所以四御园只能将就用。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点。」欧文沉吟道:「正常来说,雾灾本能的会将法则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持有第二个法则,没道理不用来求生……」 欧文反覆看着影像,不打算否定这个可能,不过他寧愿把想法偏向保守,「总之,先不排除这个可能,这个问题我会带回去讨论,至于之后遇上雾灾……就先好好观察再迎战吧。」 冯镜亚苦笑,欧文这话说的倒是轻松,但在前线打生打死的可是他们,雾灾一个法则尚且如此,两个是要怎么应对? 欧文顶着冯镜亚哀怨的目光,自顾自把调查到的资料输入的镜片里,传送回四御园总部。 在一旁的商芷殷发话道:「不知道调查官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欧文道:「前辈请说。」 「既然兔207是突然冒出来,那么为什么不设定成是从其他被人传送来的?」 「我也有在思考这个可能,但除了空间圣器有足够力量外,应该没办法可以压制雾灾并且传送的方法。」 「……所以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欧文篤定道。 「原来如此,我没问题了。」 商芷殷得到答覆后就安静站到一旁,虽然她依旧没显现出什么表情,但冯镜亚却依稀感觉她此刻心情挺悠哉的。 又反覆搜索了几次,垂头丧气又筋疲力尽的欧文只好放弃。与两人一同回到四御园分部对观测仪进行初步的检查。 三人来到分部的顶端楼层,也就是观测仪的位置,这层大概涵盖了五个楼层的高度,而且出入就只有单向,戒备森严。 一个宛如巨大水族缸的蓝色圆柱仪器矗立在中央,形如倒立的圆锥,里头蓝色的液体涌动,不明光点载浮载沉,神秘感与压迫感十足,使在人类中显得高挑的三人都显得无比渺小。 这就是观测仪,用以观测雾灾出现时造成的时空裂隙,只要一有动静,就会整个变成诡譎的红色并发出只有监护使能听到的频率。 欧文站前一步,把脸跟手都贴在晶蓝壁面上。很快,十分鐘过去了,欧文还贴在上头,对于冯镜亚与商芷殷却是一种度日如年的折磨。 「这样也叫做检查?」商芷殷看了看许久未动作的欧文,「我先出去透透风。」 冯镜亚偏头想了一会:「有事我会通知前辈的。」 「自己解决。」 商芷殷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冯镜亚又自己坐了差不多十分鐘,正感觉奇怪,想要把空气元素拿去检测他的身体状况,但又担心会干扰到友人,于是迟迟尚未动作,他稍微换了个坐姿,欧文的身体就如同断线木偶软倒在地上。 「欧文!」 冯镜亚夺步上前,急忙要扶住友人的身躯,但还没碰触到,他立刻就停下身体,任凭欧文摔撞到地上。 「啊!」欧文发出痛呼。 冯镜亚在衝过去的念头刚冒出的时候就开始检测欧文的身体状况,令人傻眼的是,欧文竟然是睡着了。他不禁笑出声来:「你真的是很累啊。还好这里是我,不然前辈看到一定会砍人。」 「没有问题。」欧文瞬间从睡眼惺忪的状态变成认真的神情。他在工作与休间的个性切换一项迅速且精准,常常让人反应不过来。不过冯镜亚除了战斗之外很多事情都反应不过来就是了。 「蛤?」 「听不懂人话吗?这观测仪上没有任何问题。」 「喔,明白,辛苦你了。」冯镜亚立刻起身:「我去通知前辈。」 「没事了我就再睡一下……欸等等等等,冯镜亚你给我慢着!」 「咦?」 「先不要去叫商前辈。」 「为什么?」冯镜亚的手停在开门的掌纹辨识系统上,只差一点就要按了上去。 欧文失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少根筋啊。」 冯镜亚还是不解其意。 「不睡可以,不过久别重逢,难道不用聊一下吗?」欧文调侃道:「难不成你这资优生被狼207之役弄笨了?」然后他又一阵恍然,惊愕道:「还是我说对你也不会手软那句吓到你了?刚才那是条例规定的,我没有其他……」 「不是的,你那公事公办的死个性我不知道?」冯镜亚报以苦笑:「是前辈她困扰这几天的异状很久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崩溃。」 「……」 「怎么了?你那什么表情?」 「没事,只是有种孩子长大的感慨。」欧文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皮金托我问你,你这几天在这个区块过得好不好?还有就是在一个超正大小姐身边做事有什么感觉?」 「……」 「好好好,我承认后面那句是我自己加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怎么跟商前辈搭上的?虽说圣器会去除为人的多馀,不过她还真的是我第一次见过正到差点移不开眼神的监护使。」 「我先回答皮金老师的问题:还不错。」一本正经的回覆完,冯镜亚换上一脸疑惑,甚至有一点委屈的表情回答:「还不是皮金老师命令的……」 「欸?皮金命令你?跟她?」 「是啊,他们肯定认识,但什么关係我就不知道了。」冯镜亚想起商芷殷办公桌上的照片,无奈道:「话说回来,皮金老师那边怎么样?」 「他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悠哉的揍学生,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刚开始那段时间是比较难熬,不过之后就麻痺了,也就走过来了。」 虽然嘴上对受训过程满不在乎,但冯镜亚仍活在阴影之中,不禁打了个冷颤。 「听说如果不能在对人战挡他三分鐘,不能参加结训仪式,这话是真的吗?」 冯镜亚这时得意一笑:「是真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人战从来没输过的原因。」 欧文想起在结训时被冯镜亚打爆的记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冯镜亚当然也想到一块去,正想安慰几句,却看欧文突然露出狡黠的微笑。 「所以商前辈这人到底怎样?」 「你怎么三句不离前辈啊?你那边不是都有资料?」冯镜亚没好气道:「况且我也才跟她相处几天而已,知道的可能还比你少呢。」 「呃……这么说也对。」欧文沉吟道:「不过商前辈她从来没收过搭档,所以我才……」 「喔。这个我有从皮金老师那里听过。」 怎么都觉得是她个性的问题。冯镜亚暗自又补充一句。 「是啊,不过她服务的事项确实不需要搭档,因为她讨伐纪录不多。不是辅助肇煌前辈的小队,就是跟其他分部交流。」 「什么?当时是我跟前辈联手营救肇前辈的小队……」 欧文手叉胸,若有所思道:「刚才在战场勘查,如果我的分析没错,致命伤应该全是商前辈出的手,实在不像是一个助手该有的程度。可为什么她的讨伐纪录少得可怜……我想大概是这个区域的报告一直被造假吧。」 「报告造假?」 「讨伐雾灾是可以获取奖金或是新圣器喔,所以很多上司偶尔会吃掉下属的功劳,嘛,因为我们是强者至上的原则,所以就睁隻眼闭隻眼了……」 说到一半,欧文的脑回路突然跳了一拍:「等等,商前辈的力量明明压过韩前辈,却要将功劳赠与给她,这事有蹊蹺。」 冯镜亚听着欧文的自言自语,也把韩清萱与商芷殷的关係猜了个七七八八,陷入跟欧文一样的震撼之中。 「喔。我好像有头绪了。」然后欧文似乎在脑中搜寻到了合理的解释,「听说,因为她们两个之间有一些内幕,关係到商前辈的过去……」 欧文语气停顿,暗暗好笑的看着友人的动作,冯镜亚嘴上说不喜欢这个前辈,没想到一有她的情报就来了精神,说没有心思根本就是骗鬼! 于是他卖了个关子。 「不过这个我不能说,应该说是禁忌吧,要是你在意她,就只能让她自己亲口告诉你。」 冯镜亚倒也不觉得扫兴,因为情报工作就是如此,不能说的情报就是不能说,不只是透露者或是听取者会陷入危险,也关係到情报工作者的信用与尊严。 也不晓得欧文是不是出自这个心思,冯镜亚感觉他只是很不想自己掺入这种抢功劳的小事件,才这么说来安慰自己,毕竟调查这种事除了满足好奇心之外并没有意义。 不过冯镜亚不知道,韩清萱与商芷殷之间有嫌隙是真的,但只不过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跟四御园本身也没有太多关係。欧文单纯觉得这些女人很麻烦,他可不想自己或是单纯的冯静亚捲进去。 「好了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欧文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在门打开一条缝隙的瞬间突然按下暂停,不让门再打开,惊诧的按着耳朵:「什么?真的?」 「……」注意到友人在通讯,冯镜亚识相的闭上嘴。 「……我明白了。」欧文转过身来,手搭上冯镜亚的肩膀,语气凝重道:「冯,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第四章之三 「咦?」冯镜亚的背脊一凉,鬼使神差地下意识用右手抓住差点穿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左足前踏,左手掌根用力推出,重击在欧文的胸膛上。 现在没有时间给他错愕,所幸他直觉敏锐,那柄匕首只插入他的肺脏,在大动脉前两公分停下。但也因为如此,他抓握刀刃的右手掌受到了重创。 欧文十分错愕,他本来以为直取冯镜亚的心脏,就算不能杀掉他,也可以夺取一时半刻的行动能力。但冯镜亚可怕的反应力给他内外都受了伤。 他不放弃,被击退了一步后,他站稳步伐,弹回原处抓回自己的匕首,他没贪心的推进,而是乾脆的完全划断冯镜亚右手掌的肌肉,使其右手失去抓握能力。 冯镜亚吃痛,本能让他用头撞击,撞开欧文接下来的攻势。 「欧文,你干甚么?」 「叛徒,受死吧。」 「叛、叛徒?」冯镜亚急忙澄清,却被划开额头,喷了一脸血。冯镜亚又惊又怒,一拳挥了回去,击偏了欧文槌过来的肘击。 这混乱的场面让他想起了之前他跟欧文相识的时候。 一样的位置,受了同一个伤。 当时还只是戏謔,这时却是货真价实的重手与杀气。 「欧文你慢着,你先听我解释!」 他唤出左轮,指着欧文的眉心,周身飞旋着无数锐利的冰刃跟风刃,试图让欧文无法近身。左轮贴着他被废的右掌。他没扣动板机,子弹便飞射出枪口。 其实,热兵器型态的圣器没有扣板机的必要,但冯镜亚习惯有板机的安全感,而且这使他发射出去的子弹威力都有意识的加成,提升威力。要不是这种情况,他死都不会让左轮转换成用思想发射的模式。 然而,两人都知道这行为对场面不会起到控制的效果。 欧文跨出左腿,身体偏过一颗射向他右肩的子弹,杀入肉搏的距离,左手往上抓取左轮的手把使其失去准头。冯镜亚也没任人宰割,挥出左手,一柄匕首同时在掌心凝成。 欧文试图阻止匕首的势头,却被冯镜亚灵活的反手割开右手掌。 但在冯镜亚稍微止住劣势的同时,欧文身上浮现沉沉死气,周围朝他刮去的的冰与风甫碰触到,就立刻腐败发臭,失去控制洒落在地。 被反制之后,冯镜亚动作出现不可抗的停顿,紧接被欧文一手肘埋进腹腔,跪倒在地,痛苦的乾呕着。 「毁灭法则……」 欧文冷冷道:「我们在肉身之间没有差距,甚至非常了解彼此,但你似乎没有搞清楚智慧圣器这个存在。」 智慧圣器虽然名目上是谋略用的圣器,但其实不然,智慧圣器可以依据持有者的概念,复製其他法则,至于威力当然小了一些。但即使有瑕疵,却无法改变其全方位圣器的份量。 冯镜亚当然知道智慧圣器的危险性,却万万没想过欧文会来对付自己,而且是在这种情况。 他虽然还不明白其中原委,但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个玩笑,如果是,那也是恶劣到会让友情破灭的玩笑。 纵使无比惊愕,冯镜亚还是重整架势,在欧文如同落石的攻击下好不容易偷了个空喘气,他道:「欧文,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才来没几天啊!」 「背叛就是背叛,绝对不可原谅!」 「……」 「圣器回收作业,开始。」 欧文一个响指,勾动整个空间的气场,让冯镜亚知道,这下不认真不行了。 自相识以来,冯镜亚与欧文亦敌亦友,互看不顺眼那段时间没少打过架,但也都是小规模的互殴,并没有透过圣器这个媒介获取力量,在现在这个场面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对两人来说,用圣器来对战还是头一回。 而这正好见证两人的孰高孰低,虽然不晓得欧文如何看待这场战斗,但冯镜亚已经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冯镜亚非常理解友人,欧文只要身负任务,就绝对会割除所有感情因素,冷血的执行其义务,就算是处决挚友这种泯灭人性的任务,应该也能淡然处之吧。 即使如此,他能体谅,他非常能够体谅…… 但说接受,那是不可能的! 每个监护使都有一个生不如死的过去,能活到现在,求生意志已经被洗练得无比坚硬,要他们放弃生命,也就只有杀掉他们! 一道旋风以他为圆心推展开来,趁着欧文策动法则抵御,冯镜亚利用争取到的瞬间重新武装自己。 等到欧文拨开遮挡视线的障碍,就看到冯镜亚一手挥动钢製的长剑、一手拿着左轮,交叉呈现抵御态,此刻他的身上也多出数片薄甲,保护要害。 虽然冯镜亚的惯用武器是枪,普通的枪手只要毫无防备,不管偷袭的是监护使还是普通人,一被近身就完蛋了,所以他有学过对人战技,而且还十分精通,所以纵使他只能用法则凝聚出来的冷兵器,他在肉搏战也绝对不会吃亏,不然也不会是当届第一名毕业。 「这让我想到当时跟你的战斗。」 「正好来试试我的对人战荒废了没有。」 话音未落,欧文身影一花,两把同样的钢製长剑交碰在一起,激出点点火花。不过让冯镜亚更惊讶的,则是欧文的攻击方式。 「元素!还真是出乎意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你这蠢样,似乎没有胜算了。」 两柄长剑在超人的速度挥出目不暇给的光影,交击激出的火光点亮两人专注在战斗中的锐利眼神。 很快,在交击的力道之中,冯镜亚开始冷笑了。欧文方才的优势仅是来自出奇不意,他真正的实力仍在冯镜亚之下。 冯镜亚剑速加快,将欧文逐渐左右支絀的长剑击开,接着剑锋吞吐,全力朝欧文的腰侧砍去。 本以为势在必得。冯镜亚猛然身前一空,全身重量的一击像是挥在空气上,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他却一下子遍体发毛。 他并没有把剑挥空,而是剑锋前端消失不见了。 这是智慧圣器的超高级运用。 本来想说硬碰硬可以避免欧文施展智慧圣器的暗算,却没想到欧文在法则运用已经有这么可怕的能力。 长剑只是一个幌子,欧文掌前浮现一块金色圆盘挡在身前,等待冯镜亚的全力一击。冯镜亚的长剑一碰触到圆盘,就变成了一串串细微的数字与无法辨识的符号,一块一块的被演算、进而拆解,转眼那一截本来跟欧文抗衡的长剑已经不见踪影。 重点是,欧文的长剑还在。 冯镜亚无法收招,就眼睁睁看着冷冽的刀锋往自己的脖子划去。 在场两人谁都可以想见脖子被划过的壮阔血泉。 千钧一发之际,冯镜亚几乎是下意识一口咬下长剑,堪堪止住欧文的攻击。不过嘴角还是被割开一道狰狞的伤口,牙齿也崩掉几颗,传达到脑仁的力道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当场晕死,幸好生存本能没让他松口。 短暂失去意识的冯镜亚迅速回神,朝欧文开枪逼他撤手。但欧文不退反进,身形一扭,绕进冯镜亚的死角,剑速陡然快了起来。 冯镜亚踉蹌几步,又被紧接而至的刀锋削出几道血口,要不是他本领精湛,一下子就把命丢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冯镜亚总算重整旗鼓,但也仅是用自身领域抵销智慧圣器的演算,迟迟没有出手。 当欧文正感奇怪,稍微退后重新审视局况,冯镜亚身姿陡然一矮,反手射出三束小刀,趁欧文挥手防御时,右手出现一把匕首取代左轮,往欧文刺去。 欧文暗暗吃惊,却没有空档发呆,闪开两束小刀,化解一束,接着金色圆盘一分为二,分别演算两方攻击。 此时,他承受同时使用三个法则的消耗,看似威风,其实已经汗流浹背,仍然咬牙苦撑,他只有这样对上冯镜亚才有胜算。 冯镜亚已经习惯欧文的战斗模式,再次用匕首盪开长剑后,全力刺出,攻击欧文大开的空门。 欧文见冯镜亚故技重施,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肯定有后招,因为冯镜亚就算呆呆的,但也仅是社交技能欠佳。在战斗中,他绝不会造成同个错误第二次。 不出欧文所料的,冯镜亚全力刺出不过是虚招,他手腕里藏了两把刀片,拋出匕首后往下削向欧文的肩头,就算他手掌无法抓握也能攻击。 远水救不了近火,欧文咬紧牙根,手上长剑翻开一个圆弧,将冯镜亚的刀片撞回去,回手就要刺入他的喉咙。 但他在长剑抵达冯镜亚的喉咙前,却硬生生被停了下来。 当他撞开冯镜亚的刀片时,一道寒冷在他的颈侧散开来。这让他的动作出现了停顿。 一柄匕首抢在欧文之前没入了他的颈动脉。 欧文不敢置信,他明明已经估算好冯镜亚的刀片并不能伤到自己,而且他的双手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为何? 他没发现的是,冯镜亚的左手手指尖有数条近乎透明的丝线,连线到他颈侧这把匕首的刀柄。 这柄匕首就是刚才冯镜亚拋出的匕首。老实说,他本人也不敢确定这样的战术能不能奏效。就结果而言,是欧文自己把匕首敲进自己的脖子里的。 幸好是成功了,不然输的就是他。 欧文的动作僵住,冯镜亚趁胜追击,击开长剑,一爪探出,扣住欧文的手掌,两人的的虎口瞬间覆盖上一层薄霜,并迅速延伸到欧文上臂,将左手的剑化作指虎,用力朝他的面部砸下。 他出手看似没有顾忌,但其实是因为监护使因为体质特殊,只要不要失去七成以上的生理机能就救得回来,所以对练通常不会留手,顺便发洩压力。 风向直接扭转,冯镜亚没有给欧文多少馀裕,他拉住欧文往后仰的身体,脚步向前一跨,更加深入他的领域,奉还腹部的一拳,电光石火直接将他下半身与上肢关节给封冻住,动弹不得。 监护使的领域可以使敌方无法直接近身驱动自己的法则,不过要是两个人的领域重叠在一起,那么就可以在战斗中吞噬或是压制,抢在对方之前在领域内发动法则。 突然,欧文右手泛出金光,延伸出无数条细如发丝的丝线,有生命似的往外快速窜动,直取冯镜亚的心口。 两人距离不到三公尺,金色丝线竟一下子贯串了冯镜亚的重重防御,鑽进胸膛,并缠绕住冯镜亚全身。 无比错愕之下,冯镜亚身体失去控制权,一滩水般软倒在地上,眼神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虽然不想搞小动作,但是你逼我的。」欧文抽出颈侧的匕首,伤口立即癒合,「总部的前辈给了我一份圣器的力量,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会对你使用。」 丝线很快拉紧,一条条陷进冯镜亚的肉里,不过最痛的还是在胸腔里的圣器核心,那是圣器跟灵魂契合的地方,一旦圣器被剥夺,灵魂变得不完全,也只能慢慢等死了。 冯镜亚现在心急如焚、思绪紊乱,急着想要澄清自己也不知所以的罪名。他是四御园抚养长大的,之于他等同父母,怎么可能背叛?为什么要落得实事求是的友人一下子就变脸出手…… 胸腔里的热度渐渐被金色丝线汲去,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无比沉重。他努力保持着清醒,却仍是无力回天。 这时,金属门突然发出剧烈的不祥爆响。 一截宝蓝色太刀的刀尖透了过来,划开金属门,开出一个漂亮的裂缝。透过裂缝,冯镜亚可以看到外头的微光。 「前辈!」冯镜亚大喜过望,下一时间却意识到不对。 商芷殷不应该知道里面的他的险境。 又一刀切开金属门,但这一刀却看似无比用力,切割的过程寸步难行,割痕也很粗糙,完全不似商芷殷本来的力量。 然后,太刀的走势嘎然而止,接着化作点点蓝光,消失在原处。从开始到结束,这两刀只间隔一秒,但冯镜亚看得十分真切。 他吞了一口的血腥,但门内门外却皆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冯镜亚大感不妙,对欧文大吼道,「欧文!你干了什么?」 欧文笑道:「呵呵,你猜。」 欧文话音刚落,冯镜亚胸中那一股刺麻感突然间消失不见。抬起脑袋,只看到欧文跟自己一样倒在地上,发出粗糙沙哑的声音。 「任务完成,请附近人员儘速退避。」 「什么?」 欧文发出咯咯的声音,随即炸碎成纸屑片片,写满不明咒文的雪花佈满整个观测仪。 虽然取回身体的掌控权,但冯镜亚四肢还是无力,好片刻才站得起来。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圣器并没有被夺取,可是为什么在任务完成之前,欧文就表示成功并且退场? 在庆幸的情绪到来之前,一股不妙的预感浮现脑海,冯镜亚不顾伤势,甫能活动就打开大门。商芷殷的身躯无力的倒在走廊上,而走廊的尽头,是友人的真身。 他拿着一颗蓝色水晶,那是亚圣器的原始姿态。而且色泽就像是商芷殷的圣器…… 脑袋里轰的一声,那一瞬间,冯镜亚什么都明白了。 「欧文!」 第四章之四 ¤¤¤二十分鐘前¤¤¤ 面对中央派来的公务员,商芷殷没有兴趣也没有耐心看他检查观测仪,既然能自由行动,他就把公务员丢给冯镜亚,自己出门溜达,反正他们认识。 她沿着螺旋楼梯下楼,信步走到自己私人的办公室,也算是她的卧室。 其实商芷殷有两个办公室,一个是公事交流的人事处;另一个则是这里,类似她的私人空间的存在。 这个办公室比较隐秘,除了商芷殷几乎没人接近过,所以摆设自然比较有个性。她所受的教育继承东方岛国的美学,所以里头大多的摆设都充满了东方气息。最为显眼的是墙上掛着一副泼墨山水画与一柄红色的太刀。 由于有着高科技的机器在运作,里头一尘不染,彷彿一直有人在似的。 自与巨兔战斗之后,她还是头一次回到这间办公室。 回到这里不外乎就是两个原因,首先是她无聊了,第二自然就是不想被打扰。 她深吸一口属于自己的味道,神情总算放松下来,她轻轻抚摸着红色太刀,那是她老师给她的礼物,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柄普通再不过的太刀,但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似乎是附在那柄刀上了。 太刀前有一套摺叠整齐的白袍,不过并不属于商芷殷,尺寸较大,样式也不一样,是衣冠塚。 商芷殷走到那叠衣物面前,葱指轻轻抚摸那轻柔的布料。 「老师,我终于有搭档了喔。是个很傻很天真的笨蛋,话虽如此,其他方面都不需要让人太担心。」 商芷殷睹物思人,她垂眸含笑,虽然老师不可能听到,「本来收了他当天就想跟你说了,但我不能重蹈覆辙,所以我观察到现在才过来,他……真的是个好人……很好很好。」 「商前辈,镜亚听到这个会很高兴的。」 商芷殷心头剧震,欧文能在她毫无警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她背后,能力自然比她更高。 她强装镇定,头也不回,冷冷地说。宝蓝色的太刀已经浮现在腰际。 「光这个举动,你就该死十次了。」 「是阿,商前辈身为四御园的前王牌,欧文何德何能,可以潜入这里?因为我只是个分身虚影。」 下一瞬间,欧文的喉结已经被商芷殷的太刀抵住,「中央派你过来不只是探查,你到底是来是来干嘛的?」 「我就是来探查的。」欧文神色泰然,「不过是因为商前辈疑神疑鬼,处处提防,让中央起怀疑。」 商芷殷一时无语,欧文继续道。 「虽说中央对你的态度见怪不怪,但望你平时在大事也算坦承,所以睁隻眼闭隻眼。不过逆宇殿殿主现身非同小可,你却一反常态,迂回对应,引得中央高层着手调查,现在可好,你投降的风声已经流露出去,我本来在镜亚的情分上想要保你,但事情闹成这样,也不是我区区一名调查员能一手掩盖的程度了。」 商芷殷倒抽一口凉气,「不可能,我们当时的对话不可能流出去,就算有四御园的烙印也不可能!」 「商前辈,你是不是忘记镜亚了?」 「是他!他现在在哪?」商芷殷瞬间火冒三丈,本来以为冯镜亚是个天真的傻小子,自己甚至以为可以跟他成为朋友,没想到才认同他没多久就被背叛了。 现在她第一个念头,当然就是砍人。 「他是清白的,我的本尊在跟他玩。」但欧文在她发飆之前开口,伤感的说:「镜亚身上的白袍有中央特製用以监控你的系统,就连圣器力量都能捕捉,他本身并不知情,是我把他身上的资料传回去的。」 商芷殷放下心来,眼神又随即黯淡下去。冯镜亚没有背叛她固然值得高兴,但中央为了绑住她,连她身边的人都要动手脚,这除了丧心病狂,她还真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至于欧文,商芷殷并不怨恨他,他只是奉命行事,甚至还有帮自己的打算,是自己不争气,自掘坟墓。 「……你回答我,是天要亡我吗?」 「商前辈,跑吧。」欧文手上祭起金光,金色丝线在他指尖绕动,但他冷汗涔涔,拉住蓄势待发的丝线,看来他还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只要跑,就还有捲土重来的机会。」 「我不能砍你吗?」 「别整天想着砍人,而且砍了我就控制不住这股力量了,快跑!」 中央一发下回收商芷殷圣器的命令,欧文这副分身里寄存的力量开始膨胀,无法宣洩,彷彿快要爆开。他为了替商芷殷争取时间,提出一股力量用在冯镜亚身上。 商芷殷相对坦然,惨然一笑:「天罗地网,我还能跑去哪?」 「镜亚身边,只要他在身边,他能保你到度过此番危机。」欧文咬牙,抱住手腕,「快跑,你是镜亚的初恋,我不能让你死!」 不过他应该变得很讨厌我吧。欧文俯仰无愧的甩去这个想法,眼神坚定的看向商芷殷。 商芷殷再不拖泥带水,朝欧文点点头,抓起红色太刀,便往外奔出,但才跨出第一步,就有一条金色丝线贯穿她的胸口。她的力量随即如同江河日下,丧失了大半,不过她不屈的意志占了上风,脚步踉蹌的往楼上跑去。 第五章:内斗 濒死 ¤¤¤现在¤¤¤ 「欧文!」 看到欧文拿着商芷殷的圣器,冯镜亚莫名的火上心头,想也没想,左轮周围直接飞射无数出冰矛。 但是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寒光闪动,冰矛直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道发出银光的不明物体飞飆而来。 仔细一看,冯镜亚目光霎时变得慎重,因为那发出银光的物体并不是物体,而是空间裂缝!那是在他迎击狼169时,跟袭击他的那道银光如出一辙。 虽然他无法区分空间法则使用者之间的不同,但空间法则三番两次折磨他,这次又阻挠他追上欧文,让他已经忍无可忍。一把火在冯镜亚胸中燃烧了起来,连怒吼都变得沙哑。 「王八蛋!纳命来!」 但在冯镜亚展开圣器,准备以攻代守的方式衝过去的同时,银色的攻击却突然转向飞回两人,瞬间将两人传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怔之后,冯镜亚惊呼一声,立刻跑向商芷殷。后者则是以既疲惫的眼神望向他。 冯镜亚根本不敢相信商芷殷这么简单就输了,但她就这么不切实际的瘫软在自己怀里,一点气力也没有,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 商芷殷虽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冯镜亚的出现让她的眸里多出了些好笑。 商芷殷手拂上冯镜亚狰狞的嘴角,「这张脸,太惨了吧。」 「前辈还有力气关心这个。」冯镜亚脸颊刺痛一下,无奈的苦笑,「你没事吧?」 冯镜亚手一挥,白光乍现,打碎几缕想要入侵商芷殷头颅的鬼魂,但因为用力过猛,把旁边的墙也一併打碎了。 从这跡象来看,冯镜亚内心的不安更加浓烈,连鬼魂都因为残缺的灵魂而意欲入侵,看来商芷殷灵魂方面的创伤真的很严重。至于受创的原因……任谁也看得出来。 「除了圣器被剥夺外就没事了。」她的手臂盖住双眼,半张脸露出一抹苦笑,「本来以为九泉之下,有个人陪也不错,结果……」 「……非常抱歉。」 「道歉什么?开玩笑的啦。」商芷殷露出水汪汪的眼睛失笑道:「而且这样我就不欠皮金了,这辈子的人情债总算能还一个了……」 「……」 「身体机能流失的比想像中还要慢,扶我起来。」 还是一样命令一般的口吻,但冯镜亚没多抱怨,连忙照做,帮商芷殷靠坐在走廊旁的墙壁上,穿着微弱的气息,本来柔顺的发丝变得凌乱不堪,与她那本来气势凌人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原本威风凛凛的前辈变成这样,冯镜亚只觉得眼眶热热的,他明明才与商芷殷相处没多久,为什么对她的离去就像是……死了至亲一样,那么的不捨。 「我以为你讨厌我。」 商芷殷自嘲的笑了笑,她一直是以洞察力为自豪,但此时却不知道冯镜亚这份情感哪里来的。 商芷殷本来对欧文的话当成玩笑,但此刻看来,好像确实是如此。看着冯镜亚猛摇头的样子,她不但没有火气,反而哑然失笑起来。 冯镜亚蹲在商芷殷前面,用微弱的圣器力量锁住她不停流失的生命力。他还不知道,刚才他已经替商芷殷承担了一半金色丝线的伤害,否则现在商芷殷大概已经昏迷了。 「前辈,我想问个问题。」 「直接问吧,反正我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冯镜亚深吸一口气:「前辈,为什么总部会攻击我们?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是因为当时跟武殿殿主斡旋的时候吗?这样为什么不给我们解释的……」 「你很吵耶。」商芷殷疲惫的笑说,「总部看我不爽已经很久了,终于找到机会把我捏死,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当时现场不是才我们两个而已吗……」说到这里,冯镜亚立刻闭嘴。要是当时只有自己与商芷殷,会告密的也就只有两个人,商芷殷都是受害者了,那么告密的嫌疑人也就只会是自己…… 「天晓得,也许是殿主挑拨,也可能是我们有人当时假死,把映像录下来。」商芷殷只是无奈地敷衍带过:「不过我倒是不意外,因为四御园这群杂碎在我灵魂里施加了烙印,只要一些时间就可以将骷时扯下来,不然我不用刀也可以杀了他。」 「烙印!那不是对付叛徒的吗?前辈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重点。」商芷殷沉声道,「我就是叛徒。」 「……什么?」 如果说冯镜亚对商芷殷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以四御园规范为标准的迂腐前辈,处处只以四御园利益为优先的忠犬。但是现在,他对商芷殷的前后印象似乎对不上。 如果单单只是以忠诚来约束自由度,那么标准在哪里?四御园又凭什么资格约束监护使的去从?不就是持有圣器就讨伐雾灾、没有就拉倒吗? 这些都跟冯镜亚的认知相互背驰,而中央的心思他也不懂,但他已经开始生出强烈的不满。 前辈这种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商芷殷看懂冯镜亚在想什么,「因为我有圣器,而且我想活下来。」商芷殷握紧拳头道:「因为某些原因,我遭遇雾灾的时候,被一个临死的监护使託付了圣器,于是我成为了第一个未受训又最年轻的监护使,他们本来要杀了我这个例外……但最后他们只是制服了我,然后用我那把圣器绑定我的灵魂。」 商芷殷没说的是,只要是人类,不管阵营是哪里,大概都会想抵抗雾灾吧? 不过,冯镜亚又一次被狠狠震撼。 监护使要取得圣器,为期十年的训练跑不掉,而受训的基本条件就是在雾灾底下生存下来,达成这条件的人万中无一,未成年便开始受训的则更是屈指可数。 且不管怎么说,受训完之后也肯定成年了,却还要经过选拔,不一定拿得到圣器,冯镜亚这么年轻就拿到圣器已经是奇蹟,没想到商芷殷却…… 好像从认识开始,冯镜亚的认知就一直被商芷殷颠覆,一连串不切实际的想法绕呀绕的,他现在有点头昏脑胀的感觉。 把他拉回现实的,是商芷殷逐渐冰凉的指尖。他慌张的确认力量的输出,明明毫无差错,但商芷殷的身体正在变冷。 他将商芷殷的手指包裹进他厚实的双掌里传递体温,但似乎没用,「前辈,不要再说话了,你的体力……」 「没事,这只是我自己的方法,节省其他地方的血液流动罢了。」 商芷殷闭起眼睛,继续侃侃而谈:「然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早取得圣器有加速学习的效果,我成长的速度比所有人还快,更开发出了时间圣器的运用,成了威胁,所以被派到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怎么这样……」 「人本来就是这样,就算是成为半神也脱离不了那垃圾的本性。」商芷殷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身来,被冯镜亚扶住。 「终于把呼吸调节好了,我们赶快走吧。」 「走?前辈你这样子还能走去哪?」 「其实我们早就该走了,等等仇家就要来讨债了。」 话说到一半,一阵寒风轻轻拂过,却等同在两人心田里颳起暴风。 「找到你了……」 「嘖嘖,说人人到。」 「总算,让我等到杀掉你的机会了,哼哈哈哈!」 韩清萱提着腥红色的镰刀挡在两人的面前,癲狂的大笑着,她虽然身穿着圣力加持的白衣,却无法看到任何庄严的气息,相反的,她像是一名陷入疯狂的魔鬼,汹汹而来。 「韩、韩前辈?」 「你怎么在这里?」韩清萱突然冷静下来,皱起眉头,上下扫视冯镜亚,看那架势,应该是要阻拦自己。 「这是我跟商芷殷的私仇,离开,否则别怪我无情。」 「……」 冯镜亚把左轮放在身后,一边默默的转动轮匣,绷紧神经。 之前商芷殷有提过,韩清萱的崩坏法则是跟加速分子氧化不同的旁支,而是直接崩解原子的键结,触之则断,没有切不开的东西,等同削铁如泥,根本就是专门克制冯镜亚的法则,就算能用领域压制负隅顽抗也略显不足。 但商芷殷就在自己身后,她并没有圣器,她能扛下来吗?她扛得下来吗? 即使冯镜亚不清楚韩清萱的对人战力如何,但怎么说都是前辈,不可能弱于冯镜亚,算是打平好了,冯镜亚背后还有商芷殷这个要守护的对象,迈开全力打都有困难,情势对他是完全的不利。 在他眼中,失去圣器的商芷殷根本就是暴风雨中的鸟巢,随时都会倾覆…… 正在苦恼着,商芷殷拍了拍冯镜亚的肩膀,露出豁达的微笑。 「打不过就走,不用顾虑我。」 「怎么可以!」 「你忘记我在医院跟你说的话了吗?」 整了整白袍,似乎是想在最后一程保持最好的姿态。商芷殷淡然的垂下眼眸:「当捨不捨,只会失去更多,而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要再说了!」 自己信奉的理念就算发生在自己身上,商芷殷欣然接受。但冯镜亚却无法明白,回过神来已经大声喝斥了商芷殷。 韩清萱慵懒的抬起眼皮,锐利的杀意自眼中乍现:「不走吗?看来我们是无法达成共识了。」 这句话等同开战宣言,冯镜亚才提起精神,韩清萱毫不客气,已经镰刀一带,直取他的颈脖。 冯镜亚一把推开商芷殷,让领域随着意识扩展笼罩自身周围,他唤出两层钢铁构筑而成的墙面,但却像奶油碰上热刀,被镰刀以摧枯拉朽之势层层削过,直到破入冯镜亚的领域内才有慢下来的感觉。 但这也替冯镜亚争取了时间,他的身体往后仰倒,避开了镰刀,又用左手撑着地面,以此作支撑,朝韩清萱开了数枪,脚踢她的脛骨。 韩清萱也没意外,镰刀挥空随即顺势也把自己往一旁拉去,避开子弹,脚也踢出,两脚脚尖「碰」地一声撞在一起,震开大圈尘埃。 两人相互对峙着。冯镜亚两三下后发先制,展现了高超技巧,但韩清萱也一样,见招拆招,没落下风。 「喝!」 韩清萱拉回镰刀,迅速在身侧转了数圈,接着手臂一展,脚步跨出,镰刀运用强大的向心力朝冯镜亚面门压下。 冯镜亚见避无可避,于是扎稳步伐,两掌算准时机拍往镰刀两侧,空手接白刃,咬紧牙关扛下犹如冲床的暴力撞击力。 短兵相接,爆出的风压强烈到在冯镜亚的脸上割出一道长痕,恰好将他的脸皮分成两半。 韩清萱使劲下压;冯镜亚咬牙上抵,谁也不让谁,直到冯镜亚脚下出现龟裂声。 「小心!」 商芷殷惊呼出声,但冯镜亚无法分神,脚下已经一塌,顿时没了立足之地。 地板承受不住如斯力道而塌陷,冯镜亚倒抽一口凉气之后,被活生生的像木桩一样被打穿了四层楼,钉入地板。 没料到这么快得手的韩清萱一怔,随即转向商芷殷。 第五章之二 她身影一闪,眨眼间逼近到了看似意图偷跑的商芷殷的背后。 「碍事的人解决了,剩你了。」 「……这也是上头的命令吗?」商芷殷冷淡地问道。 「总部说,只要圣器回收顺利,你就任凭我们处置了。」韩清萱愉快的咯咯笑着,镰刀架在商芷殷白嫩的颈侧,只要轻轻一划,商芷殷的人生就提早告终了。 商芷殷闭起眼睛,纵使牙根颤抖,她还是咬唇催眠自己勇敢面对死亡。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你这个杀人兇手!」 「……就算回到过去,他也不可能得救。」商芷殷垂下眼眸:「况且骷时已经被总部夺走,那才是你该算帐的对象……」 「要不是你当时夺走我哥的圣器,他根本不会死!」 商芷殷闭目回想,当时那失去下半身,拼命把骷时传承给自己的青年。她至今都还记得他的模样,无时无刻都在感谢他,只是他的妹妹似乎没学到他的悲天悯人。 不过她也明白韩清萱的心态,她憎恨自己没办法救到兄长,所以把气出在商芷殷身上,藉以得到自我救赎,这何尝不是一种原谅? 「我很感谢令兄当时的施捨,而我没有做出任何如此低级的行为。」商芷殷从容答道:「另外,我不是没有补偿你。」 「我哥的生命才不只值这几年!」 「至少,让我还完吧。」 「我不想等到那时候……」韩清萱咆哮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商芷殷闭上双眼,听那破碎的嗓音,身后的韩清萱大概已经涕泪纵横了吧。 三年前,商芷殷来到c区任职开始,韩清萱本来是个友善的上司,非常照顾商芷殷,但在一次的雾灾讨伐中,她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处处针对商芷殷。后者莫名其妙,却因为被指派的工作虽然多,但都在职务范围内而无法反驳,只能忍气吞声。 最后终于得知,商芷殷持有的圣器骷时,原本是韩清萱已故兄长的圣器,而商芷殷无法反驳间接杀人。基于愧疚,她压下桀驁不驯的本性,在c区分部做牛做马,希望能得到韩清萱的谅解,就这样维持这关係直到现在。 此时当事人却宣告那几年都是徒劳。要不是失去力量,商芷殷真的很想找块什么朝韩清萱脸上砸。 「……我很抱歉。」 与言语相反的行动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商芷殷身姿一矮,一直藏在身前的太刀陡然出窍,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削向韩清萱的上臂。 这时韩清萱才看到商芷殷的眼睛。她的眼神完全没有赴死的决心,反而是熊熊燃烧的求生意志。 韩清萱虽然吓了一大跳,却没有动作,反而勾起一抹冷笑。监护使跟人类的最大差异就在法则力量,只要兵器没有法则的力量,就算是斧头也只能擦破皮。 太刀的攻击实在太轻了,连挠痒都算不上,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碰触到。韩清萱正觉得以将让够步了,准备出手时,却感到无比危险的威胁逼近。 商芷殷刀刃一转,在窗外的灯光反映下,刀刃的反光面转换,本来应该贴着手臂的刀锋突然闪移了一小段距离,虽然短,却是扭转局面的一大步。 韩清萱错愕的念头才起来,右眼已经被越过手肘的刀锋搅烂。 虎口的旧伤裂开,商芷殷也已经没了力气,佇刀而立,光是站着就已经竭尽全力,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这样也够了,打着直接刺进脑袋这个念头实在太奢侈了,商芷殷连想都不敢想,能做到这样,已经超过预期的效果了。 而现在,就是所谓的无计可施了吧。 商芷殷苦涩的笑了笑,她方才自己跟冯镜亚说的那些,根本就是违心之论,自己一点都不想死。她很不擅长说谎,但骗冯镜亚这笨蛋已经足矣。 虽然是笨蛋,跟他共事的时间也很短,却意外的挺开心的呢。商芷殷乾涩的笑着,放弃最后的挣扎,引颈就戮。 「该死的贱人!我果然还是得杀了你!」韩清萱摀着右眼,满脸是血的模样非常恐怖。 韩清萱挥落镰刀,下一刻却消失身影,数根冰锥穿地而出,取代她原本的位置,要是韩清萱闪得慢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别人的命跟自己的命,韩清萱做了无比明智的抉择。 而另一边,商芷殷的纤细颈脖已经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幸亏韩清萱为了躲避而收起镰刀,只是流了些血,并没有伤到颈动脉或气管。 冰锥消失,冯镜亚从穿出的洞一跃而起,单膝跪在商芷殷面前,不怎么敢对上她的视线。 「前辈,不好意思。」 「你是白痴吗?都叫你走了。」 商芷殷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以掩盖眼神中的惊喜。 看到商芷殷的伤口,冯镜亚虽然有些惊吓,却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抚着商芷殷的伤口,伤口结成了薄冰止住流血。 「嘶……」剧痛衝上脑门,商芷殷倒抽凉气,痛得泪光闪闪。 「呃……我弄痛前辈了吗?」 「没事。」 「那就好。」冯镜亚将商芷殷扶起来:「前辈还能动吗?」 「死不了。」商芷殷轻点颈侧,发觉伤口只在被冰冻的那一瞬间会刺痛而已,之后就麻木了,「话说,你关心一下自己好吗?」 「……」冯镜亚一下安静下来,怔怔的低声骂了句:「该死的。」 商芷殷记得他这个反应,他下一句会说…… 「我忘记了。」 商芷殷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转过头去,本来以为韩清萱会伏在哪里等着偷袭,但出乎意料的,她只是在两人三十公尺处,握着镰刀,全身颤抖,用力的调整呼吸,用力的调适心情。 虽然资歷尚浅,但因为出身特殊,不管是对人战还是讨伐雾灾,商芷殷都有丰富的经验。发疯的敌人固然可怕,但发疯之后又能冷静下来的敌人更是无比难缠。就是她从经验中领略到的。 韩清萱就是这种人,一开始被怒气冲昏头时是最好制伏的时候,不过只要给她时间冷静下来,要对付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而冯镜亚目前要面对的,就是即将恢復实力的前辈监护使。商芷殷知道冯镜亚的实力,如同未经雕琢的上等玉石,前程似锦,现在却绝对不可能是对手。 冯镜亚将商芷殷护在身后戒备时,韩清萱提起镰刀,表情古怪的指着冯镜亚道。 「这么讨人厌的人死了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至少我不会感到高兴……」 韩清萱似乎懂了什么,坏笑道:「姓冯的,你该不会……看上了这个商芷殷了吧?」 「啥?」对韩清萱不合时宜的问题,冯镜亚大为咋舌。 「唉,真不晓得你是不是眼睛抹到蛤蜊肉了。」韩清萱漫不经心道:「她这个人自我中心到不行,做事暴力,胸部又小到像是个男的,你要是想要男人的尊严就赶快分一分了吧。」 冯镜亚与商芷殷同时下意识看向后者的事业线,商芷殷胸前曲线柔美,但比起韩清萱却是相形见絀,只是没那么不堪。不过商芷殷还是险些被气出个好歹。 横竖已经撕破脸,商芷殷也不顾别人脸色了,一脚踩回韩清萱痛处,「韩清萱!你这矮子凭什么人身攻击?」 「矮个屁?纳命来!」 冯镜亚正纳闷这两人是在吵架还是在斗嘴,韩清萱镰刀一带已经杀了过来,他立刻用一团空气元素迅速包裹住商芷殷,然后一把推出,接着毅然地转身迎战。 回首过来,刀刃已经迎头挥下,他双掌向上一错,他所立足的地方衝出无数钢筋,如同藤蔓疯狂生长,最后在他上方形成一个尖顶铁笼。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短兵相接,所使的力道远胜不久前崩裂楼层的那刀,但这铁笼只是轻微凹陷,下方的地面更是毫发无伤。原来铁笼不只是表面如此,是下方有更多钢筋延伸出去,分散力道以求稳固底盘。 扛下这一记,铁笼在冯镜亚念动下立刻拆解,变成无数蟒蛇般的朝韩清萱刺去,然后他武装自己,举枪欺身过去。 韩清萱招架了几条钢筋,倒退几步,镰刀重敲在地上,震出一圈霸道的法则,钢筋通通在韩清萱身边半公尺处就被拒诸于外,无法再进。而她手上也没停下,一手镰刀挥得行云流水,攻防之间有着说不出的优雅。 冯镜亚也唤出刚剑,在领域内抵销镰刀的法则,守得密不透风。双方一下子旗鼓相当,僵持不下。 但凡间的器物终究无法抗衡另一次元的產物。冯镜亚每扛下一记攻击就必须修復,或是重新凝出一把再战。钢铁是重元素,使唤起来特别耗体力,还必须在脑中构筑坚固的形状、原子排列,否则连一下都接不了。时间一久,冯镜亚脑袋就像烧起来一样,眼鼻耳开始渗出血水。 「我至少在四御园待了十年,你再天赋异稟也到此为止了。」看冯镜亚窘态渐露,韩清萱露出猖狂的微笑,力道与招式更加凶狠。 「拥有力量就忘记自己的根本,你根本不配当监护使!」 冯镜亚拨出时间反驳,将剑柄拉到肩膀,剑尖朝下又格下一记来自腰侧的攻击,没想到一口气喘不过来,呛出一口血沫,清秀的脸颊满满都是血。 冯镜亚无心恋战,更无法发挥引以为傲的枪术,一直寻找着脱身的机会,无奈韩清萱果然是前辈,一招一式全然封锁了他的退路。 韩清萱何尝不知道冯镜亚英雄救美之后就想跑?但她只会破坏,没有飞行的手段,横竖是追不上商芷殷了,乾脆把这小子打成残废,拿来作人质也不是不行。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冯镜亚进攻一流,防守更是超水准,让人不敢相信是个刚出炉的见习生。韩清萱纵使上风,还是越打越火,越发觉得自己这几十年资歷是白练的。 天才跟庸才,差距就真的这么大吗? 她受训时成绩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名列前茅,但远不及提拔到中央的水准,基于寧为鸡首不为牛尾的心态,她选择来c区这最落后的城市,好歹能叱吒一方,当c区的王牌、队长。 但这个王牌梦没有持续多久,首先来了商芷殷,后面又来了冯镜亚,通通都在挑战她的地位,前者有把柄还好控制,后面这个就直接造反了!岂有此理! 韩清萱没打算手下留情,越杀越悍,越攻越猛,自己的消耗已经大到睫毛已经掛满了流下的汗珠。她一瞬间刮出三刀,狂风似地,叮叮噹噹的敲在冯镜亚剑上,仓促凝出的长剑片刻又生生被砸卷了。 冯镜亚咬牙硬撑,实在是无计可施,动作也越发迟钝,他需要一个能突破困境的奇招。 他再造两条长剑,一柄卸开镰刀,一柄由下而上撩往韩清萱侧腹,但后者没急着拉开镰刀,反倒用刀柄跟长剑开闢出另一处的攻防。 冯镜亚一手压着镰刀,另一手不停追击,两人绕着被压着的刀刃为轴心旋转着,却见韩清萱仍是游刃有馀,攻防有度,丝毫不被一心二用消耗着。 然而,韩清萱只是表面工夫做得足,内在其实没看起来这么轻松,她目前的基本动作全依赖千锤百炼的本能与直觉,冯镜亚实在太难缠了! 不过她的经验也不是摆设,她抓准冯镜亚的节奏,刀柄架住冯镜亚的剑尖,一脚踢向手腕,脚踝一转,高跟鞋鞋跟没入冯镜亚心窝。冯镜亚的肺部被打了洞,蓄积的力道一下就散了,踉蹌的跪倒在地,被鲜血呛得万分狼狈。 冯镜亚想要重整旗鼓,无奈肺部的伤害太过关键,力气无法凝聚,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没倒地已经算是奇蹟,现在竟然还能抵挡韩清萱的攻击。 见猎物总算开始踏入棺材,韩清萱更加把握机会,欺身上前,想要终结冯镜亚的生命。 没想到,韩清萱再催力时,突然间,一阵剧痛从灵魂深处迸发,痛得她撕心裂肺,攻防之间出现了停顿。冯镜亚纵使错愕,没有错过这个良机,总算腾出时间分神凝住伤口,然后身影一晃,下一刻韩清萱视线内就被那张血脸给填满。 两秒之前,局势还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但现在却因为个人状况莫名颠倒了过来,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绝对是冯镜亚搞的鬼。她瞪大杏眼,毫无气质的吼叫。 对冯镜亚来说,这个状况也没有头绪,但在战况上来看简直就是久旱逢霖。他马上将自己的领域催到最大,撞破韩清萱的领域。 镰刀虽然兼具威力与防御,但招式都大开大闔,就算韩清萱为此改良,已经精密许多,但还是改不了一被近身便绑手绑脚的罩门。 因为韩清萱的刀网实在严密,冯镜亚一直没把握接近。甫贴上来,主场优势登时逆转。恐惧霎时笼罩韩清萱,她反射向后跃起,没想到领子被一把拉住,整个人猛然被扯回,迎面撞上冯镜亚拳头。 韩清萱应接不暇,只是本能旋起镰刀,想要分离冯镜亚击在脸上的前臂,冯镜亚见状手腕向下沉去,还是被刀柄生生击中,前臂应声断裂。 冯镜亚吃痛,却还是扎稳步伐,紧贴着韩清萱,他明白这个机会错过就没了。退无可退之下,索性牙一咬,凝出两根铁架固定断处,硬是将骨头塞回原位。 韩清萱覷了一个空,虽然视线满是鲜血,还是摸着感觉,将刀面往后一放,刀柄往前一推,贯穿了冯镜亚的腹部。 转机与喜悦只浮现一瞬间,韩清萱又堕回恐惧。镰刀进入是进入了,但根本拿不出来…… 完了。这是韩清萱当下仅有的想法。 第五章之三 冯镜亚哪里肯错过这机会,双手不顾剧痛,死命卡住镰刀,使得她动弹不得。 冯镜亚握紧刀柄,猛一扭腰,旋踢击碎韩清萱手肘,使其镰刀脱手,然后收腿,紧接一脚深深埋入韩清萱的腹部。 趁着韩清萱弯腰乾呕,冯镜亚长腿再展,伸过头顶,由上而下砸落,将她整个人往地面摔去。韩清萱发出闷哼,再也站不起来。 一脚三招,展露冯镜亚高超的武术技巧,也同时击碎了韩清萱的自信。一点不存。 韩清萱先前的从容与优雅荡然无存,眼中只馀害怕与错愕。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冯镜亚失笑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监护使罢了。」 冯镜亚手一挥,转身离去,韩清萱虽然伤重不起,但都只是伤在骨骼,并没多少生命危险。而冯镜亚就不得而知了,刚才他接下不知道多少重击,就算隐藏实力也肯定要受些闷伤,而那种伤才是最要命的。 不过在战场上,行动能力就是一切。不能动的人只能任人刀俎。 韩清萱望着冯镜亚离去的背影,有些怯怯的问。 「你……不杀我吗?」 冯镜亚停下脚步,道:「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 韩清萱笑出声音来,但因牵动伤口,反而像是在哭:「哈!哈哈哈!你连这种必要之恶都无法接受,天真到不让人怜悯都不行呢!」 「……」 冯镜亚没有回答,拐过一个转角,在韩清萱看不到的地方,他双腿一软,整个身体靠在墙上倒地。 在意识即将流失之际,他猛然把一根冰锥插入自己的大腿,辛辣又刺骨的痛楚保持着他的清醒。 「该死。」 连番战斗下来,跟韩清萱比对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比较少,反而还更加多、更加致命。共有三处内脏受伤,其中还有一处被贯串,骨头也断了不少处,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 不过这副身体可是加强过的,不然跟雾灾的第一战大概也不会活下来吧。 缓过几口气,冯镜亚闭上眼睛,敞开意识,搜索刚才释出的那个气团。 但诡怪的事情来了,明明意识都已经延展到覆盖整个c区,却还是无法摸到那团对他来说显眼到过份的存在! 冯镜亚一下慌了,除了领域压制,法则的细部调控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一门技术之一,除非商芷殷还有圣器力量,否则是不可能突破那气团的! 冯镜亚製造的气团看似脆弱,实则实用非常,先不说里面有超过十天份的氧气量,外头可是可以承受枪弹的高程度压缩的气壳,从里面更是难以突破,没有道理现在就不见! 「搞什么东西啊!」 冯镜亚胸口急得快要炸开了,急着要起身飞出,但身体重得不听使唤,才踏出一步,就往前倾倒。 眼看就要撞在地面上,突然一双纤细的手扶住他破烂的身体。 被鲜血浸染的视线往上一抬,冯镜亚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庞就昏死过去了…… 「你啊,太超过了。」 第六章:矛盾 叛逃 一间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咖啡厅内,商芷殷有些无奈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奇臭无比,其森然的气势使得周身好似结成了冰原,生人勿入。在她面前,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逆宇殿殿主,洛可緋,还是带着那张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捧着脸笑嘻嘻的不受那冻人的神态影响。 于是,那张桌子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地冻天寒,一半是和煦朝阳。 说到商芷殷遭受的追杀,归根究柢只是因为她跟逆宇殿对话过,活像四御园是个内部实行恐怖统治的组织,其实不然,纯粹就是商芷殷与韩清萱有嫌隙,后者抓到其把柄并且夸大,闹得内部不敢大意,直接派出与冯镜亚同期的精锐回收圣器。 最可怜的是冯镜亚,因为他与商芷殷的适性十分契合。从狙杀商芷殷开始,他就被欧文调走,由此可见四御园也开始提防他了。而跟韩清萱一役下来,就不是提防这么简单了。 她的小搭档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自己竟然在这里悠间的喝咖啡,就算失去了力量,她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上司真是失职…… 「芷殷姐,你要不要先喝些什么?」 「……」 「芷殷姐,喝些什么吧?我看你嘴唇有点白欸……芷殷姐不要不讲话,回我一下啦拜託。」洛可緋眼睛水汪汪地哀求。 商芷殷寒着脸,「……你够了没?」 「芷殷姐你就让我请些东西,我就安静。」 「你去帮个手,我就赏你脸。」 商芷殷手环胸,无心跟人聊天,躁鬱的用手指敲打手臂。 「抱歉,就这点无能为力。」 「那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杀了,不然就滚。」 说完,商芷殷看着洛可緋抿紧的嘴唇,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分了,她愧疚的说了声抱歉。 洛可緋苦涩的笑道:「芷殷姐,我们逆宇殿是不会让他出事的,还请放心。」 「希望你们的话能信。」商芷殷对可爱又单纯的东西没辙,道:「我要黑咖啡。」 「黑咖啡两杯,谢谢。」看到商芷殷的态度放松,洛可緋顿时喜上眉梢,叫了个侍者,不一会儿,两杯温热的咖啡很快的端上桌面。 洛可緋立刻低头小啄了一口,从面具洞中看得到两颗清澈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看着商芷殷,然后往旁边一转头,「呸!好苦!」 商芷殷傻眼,拿了两块方糖各自投进两个杯子里,「你第一次喝咖啡?」 洛可緋搔头憨笑,「看芷殷姐喝,我就很想喝啊。」 商芷殷额上青筋一跳,不晓得是因为洛可緋的搭訕法太过噁烂,还是因为是看到洛可緋发现黑咖啡加糖会变好喝而狂投方糖的疯狂举动。 「芷殷姐,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商芷殷白了她一眼,自顾自搅拌眼前的咖啡。 「例如为什么我会来得这么刚好,在你即将摔死的时候颯爽登场,让你欠下无以回报的救命之恩?」 洛可緋瀟洒的撩起散乱的瀏海,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这些不都在你计算之内吗?」 商芷殷脸更臭了,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要邀功也不是这样邀的! 且不说那涌出的怒火,要不是她没现身,商芷殷也不会跟她接触到,自然也不会有把柄落在韩清萱手上,今天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简直就是惨到不能再惨了! 「不要误会好人喔!我听到你们有危险,立刻飞下来欸!」洛可緋鼓起脸颊,张牙舞爪道:「我就这么不得你的信任吗?」 「託四御园的福,我现在戒心是前所未有的重。」 商芷殷双手环胸,瞇眼不为所动。 商芷殷只是善于收敛情绪,并不是没有情绪。像是现在,在外表看来好像没事,其实心情已经差到极点,随时都会因为一些关键而爆发出来。 而爆发与否,端看眼前这位殿主的态度如何,就算她是弹指间就能覆灭c区的存在,商芷殷也不在乎了。 而洛可緋反应就有点不寻常了,她嘟起樱桃小嘴,眼睛认真直视商芷殷,像是在思考什么:「嗯……这也难怪,被组织莫名其妙的剥夺了力量,还被疯子上司追杀,走到这里不怀疑人生的都不是人了。」然后一把举起咖啡,豪放道:「前尘种种,都是狗屁,刚才是我失言,罚自己一杯!」 「……洛小姐,这里不是酒吧。」 「我酒量不好,用咖啡代替嘛!」洛可緋道:「而且我说你可以叫我小緋的。」 「不,我的意思是,这里不是酒吧,出声请不要大于说话音量。」 洛可緋环顾四周,发觉人们都在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脸唰一下的红了,站起身来,向四处鞠躬道歉,然后重新坐好。 「咳,不好意思。」 「难以想像……」 「欸?难以想像什么?」 「没什么。」商芷殷戒心稍稍放下。这殿主的个性有些引人发笑,说是天真也不为过…… 天真?这个形容词似乎也可以拿来形容那个谁。 依稀间,洛可緋的身影似乎跟某人重叠在一起,但又好像只是商芷殷的错觉……该死,商芷殷暗骂一声,从失去圣器的力量开始,她就开始觉得自己正在失去些甚么,思考起来一直碰壁,平常一下子就想通的事情现在却无法得出该有的结论,实在是很呕气。 难道这就是失去力量的作用之一吗——除了身体变虚弱之外。 这就像一个盲人被夺走了依赖一生的盲杖,周遭的一切从熟悉变得陌生起来,到最后可能恍若置身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即使身处的地方没有任何改变。 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持有圣器算了,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有幸福的地方。 但一切都是无法重来的。况且商芷殷从小开始一直都是身不由己,任由世间的浪潮带着她漂浮。 意识到这点,商芷殷落寞的垂下脑袋,假装啜了口咖啡,实则隐藏自己的苦笑。 「芷殷姐你在笑什么啊?」 「我在笑,为什么殿主不找其他监护使,要来找我这个凡人。」 「哇阿!芷殷姐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这不是接受!」商芷殷瞪眼道。 「芷殷姐别害羞嘛。」洛可緋愉快的托腮:「你肯搭理我就是双方打开心扉交流的第一步,我们可以慢慢来的,不急~」 「……」 「好啦,回归正题。我过来找你,是想再次招揽你进入逆宇殿。」 「……」商芷殷无语,这几天她都在思考,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逆宇殿这么执着于自己?现在则是更加纳闷…… 「不说话就是犹豫,而犹豫,就是改变心意的开始喔,芷殷姐。」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为什么?」 「拙劣的话术只会让人更火大。」商芷殷撑起身体,朝洛可緋露出十分扭曲的笑容,「然后我现在已经非常火了,所以,不,要,惹,我。」 商芷殷一屁股坐回椅子,本来想喝口咖啡,但气愤到拿到一半就放了下来,用力的抓着陶瓷杯,但由于力量太小只能让里头的液体摇摇晃晃。洛可緋略施小计,把里面的咖啡保持在杯子里。 虽然发飆的时候捏不碎杯子让人觉得很滑稽,但商芷殷生气时的气场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整个咖啡厅的氛围因为她而变得草木皆兵。 洛可緋在害怕之外,还觉得这股气势十分令人怀念,她乖巧的低下头,把手中的小抄进一旁的垃圾桶,等着商芷殷把她的火发完。 等到陶瓷杯被用力的敲在桌上,她才鼓起勇气问。 「所以你有加入的意愿吗?」洛可緋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摇手道:「不想加入我们不勉强的,芷殷姐千万不要有压力。」 「加不加入你们管不住我。」商芷殷瞪眼道:「但是我想问,为什么要我加入?」 洛可緋尷尬的抠抠脸颊,欲言又止,商芷殷看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在一旁搅着自己的饮料,过了半晌,洛可緋终于肯开口,只不过声音细如蚊蚋:「实不相瞒,我们逆宇殿目前……也只剩下我在内十六个人了。」 「啥?」商芷殷不敢置信的再次询问。 「我说,我们逆宇殿剩下十六个人了。」洛可緋像是用尽全身的勇气才把话说出来,而她眸里闪出了泪光,泫然欲泣,「就是这样,我们急需人力维持组织运作,再承受一次攻击就会崩溃。」 「为、为什么会这样?」商芷殷在开始模糊的记忆力里,想到自己阅读过一些四御园中央的报告,里头三不五时就有被袭击的纪录,甚至还有一处分部一天被突袭四五次的都有,搞得人人自危。 但是为什么,洛可緋的说词表达的好像他们是和平的,而四御园是到处搞破坏的坏人……立场跟听说的一整个对不上! ……这么说来,这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组织里面,肯定有一方在鬼扯! 「我有意识的时候就这样了。但四御园还是对着我们穷追猛打,被我们反击而死的人就大肆悼念,却封锁我们的伤亡,说得我们好像是坏人一样……」 洛可緋把嘴唇咬出血来,最后补上一句:「芷殷姐可以当我在讨拍,但这就是实情,我知道这很卑鄙,但我必须最大限度博取你的信任与同情。」 「……那么我要问你,当时狼169出现的那拨人马……」 自己先前被逆宇殿袭击过,但也只那一次,且因为赶着接应冯镜亚,只是击退,并没有馀裕抓人拷问。这下她倒要看看洛可非要怎么应对。 就算智商降低了,商芷殷还是有足够把握看出说谎的破绽。除非洛可緋是影后,这些不带脑的发言全是她演出来的,否则这种程度的人说出的谎言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 「是我派的没错。」 「……殿主,你说的话极度矛盾。」 「不矛盾。但我知道你的疑惑,因为这个牵涉到逆宇殿的根本,所以我会在你加入我们的时候全盘托出。」 商芷殷对洛可飞的坦承感到些微吃惊,她是招揽的一方,却竟然打出足以让自己萌生退意的鬼牌。奇怪的是,商芷殷反倒没有觉得反感,而是想更进一步探讨洛可非所说的秘密。洛可緋想都没有想到,她刚才说这么多心理战的话术,都还远远比不上刚才的一句「秘密」,还能勾动商芷殷的心弦。 「殿主盛情,商某铭感五内,但是我已经没有力量……」 「我们虽然人少,但圣器的数量绝对足够!」 「我跟骷时相处很久了,我不想跟新的圣器培养默契……」 「芷殷姐很怀旧呢。」洛可緋愉快的笑了起来。 「不是这个问题……」 「总之只要芷殷姐你加入,骷时我们会想办法的。」 一连串婉拒都被拨回来,而且还被当成条件答应,商芷殷一时语塞。这下好了,别人这是下了死心眼要为自己铺路了,然而她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 另一边,洛可緋抿着嘴,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商芷殷,想听到她的回答,却又怕被拒绝……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商芷殷有些想笑。 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洛可緋突然闭上眼睛,然后睁开那双透彻的眼眸,愣愣道:「他赢了。」 第六章之二 商芷殷促地站起,失声道:「真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无语,两对视线尷尬对视,洛可緋吃惊的看着商芷殷。她与这位前监护使交流许久,从来没看过她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这个实习生到底何德何能,能让她如此心悬?且不管怎么说,这个实习生对她的份量绝对不轻…… 「要给他方位吗?他应该很累了。」 「他是路痴,我去接他。」 「芷殷姐,你现在没有力量了……」 「……那么有劳殿主了。」 「不会,芷殷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儘管告诉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喔!」拋下这句话,洛可緋一步跨出,空间摺叠,消失在商芷殷对面。 洛可緋一离开,商芷殷低下头,确认自己得出的结论。 其实,要不是四御园靠着圣器绑定商芷殷的灵魂,自己老早就想加入逆宇殿大宰这些封建的老顽固,但她之所以纠结,乃是现在她因为脱离了四御园的控制。 失去力量意味着已经变成普通人,即使最后会失忆或是器官衰竭而死,却同样也代表可以享受一小段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迎来安详的死亡。雾灾要是再出现也不干自己的事了。没有怪兽雾灾,没有顶头上司,那才是商芷殷梦寐以求的生活。 嗯,答案就这么简单,就狠下心来跟洛可緋拒绝吧。商芷殷并没选边站的理由,对骷时也没什么执着,只是就有些对不起洛可緋了。商芷殷疲惫的笑了笑,这辈子庸庸碌碌了几十年,总算可以歇下,平静的度过馀生。 确认自己的答案后,出于好奇,她开始思考起四御园与逆宇殿扮演的脚色。 假设洛可緋是对的,那么逆宇殿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昔日那种令人闻之丧胆的实力已然荡然无存,还是倚靠四御园放出的假消息虚张声势,否则已经被他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监护使屠杀殆尽。 而再进一步假设,这也代表着四御园壮大到无人匹敌的状态了,要是在之前,肯定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一连串脱序的事件下来,蛛丝马跡追溯回去,中央肯定已经乱成一团。否则韩清萱在跟冯镜亚衝突时就会有警讯传回去,然后中央会派人即刻过来协调,绝不会放任两个菁英监护使自相残杀。 伟大如四御园,也开始腐败了吗?人类昔日的救世明灯,如今已然成为蛆虫,大肆蛀蚀这个世界…… 而这么浑沌的组织要是放着不管,必定造成大量毁灭与死伤,须加以制衡,而这个大任就落在逆宇殿上,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堪忧。 当自己还是监护使时,就算不以自己身处组织的强大为傲,好歹也有所依凭,但一经脱离,感觉起来……非常要命。 洛可緋之所以可以快速突破商芷殷的心防,就是她说话毫无保留,十分真诚且真实,但到这地步,商芷殷反而开始祈求洛可緋是骗她的。 才想到洛可緋,她就出现在商芷殷面前,不由分说的直接将人拽走。 「你干什么?」商芷殷口气一是前所未有的震怒。但洛可緋似乎没注意到,只是低声说着。 「芷殷姐,大事不好了。」 商芷殷心一懍。 「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的那个监护使的伤势好重,我先送你去医院,然后去搬救兵。」 医院很快出现在视线里面,浓烈的既视感浮现商芷殷的脑海。 这个笨蛋,明明不需要为了相处才没几天的坏人拼命啊……商芷殷开始在打主意要否把冯镜亚的腿打断,否则这个热血笨蛋可能直接在医院住下来。 「芷殷姐,这里。」洛可緋带着商芷殷飞入冯镜亚所在的急救室外,那些是四御园派驻的医生,不过也只是心理素质极高的普通人。因为监护使只需要急救,其他伤势癒合很快。 商芷殷脚步一顿:「……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说过,芷殷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洛可緋将商芷殷安然放下,冷不防吻上她的脸颊,没事般行了个端庄的礼,之后又消失不见。 商芷殷惊呆了差不多十秒,被一个衝过来的护士拨开后才回过神来。抚着触感犹在的脸庞,她抬头看着上头,心电图以外其他生命跡象都公开在上面。 姑且,是生命无虞了吧……商芷殷松了一口气,一直压抑着的晕眩感奔腾而出,整个人垮倒在椅子上,昏昏的睡了过去。 第六章之三 夕阳如同太阳临死前在天边泼洒出的血,鲜红的天景让人的一个想到的就是雾灾即将出现的凶兆,但只要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是大自然壮阔瑰丽的讚歌,是生命一直以来依靠的美丽。 而现在,阳光以斜角照入商芷殷躺着的病床,她还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细緻的热度。微微抽了抽脸颊,她侧过身子,试图避开阳光的照射。 两个一致的声音突然从两侧冒出来。而且非常大声,像是燃烧生命发出的。商芷殷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可能会跳起来砍人。 「芷殷姐你醒了!」 「前辈醒了!」 商芷殷撑开沉重的眼皮,两张别无二致的脸庞一左一右出现在视野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左边那一个有着一头长长的红发,右边那一个是短黑发。都有着一副无害的面容,正是洛可緋与冯镜亚。 虽然跟洛可緋谈话时隐约有猜到,但看到这对双胞胎还是有些震撼。商芷殷发了整整三秒的呆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撑起身体,两人连忙上前扶住,她冷眉一横,瞪退两人。往左右看了看,右边是张床,左边是铁柜,标准的医院配备;铁柜上有好几束鲜花,其中有几株略有枯色…… 「我这是……睡了多久?」 「四天。」两人异口同声说,眼神里也都是担心。 「是吗……」 看到冯镜亚安然无恙,商芷殷心放下不少。 「前辈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对啊,有哪里不舒服赶快说。」 「……我已经没事了。」商芷殷将每条肌肉稍稍移动一下,都正常运作,脑袋思绪也流畅自如,应该是没事了:「话说你们……」 商芷殷从开始就很好奇,这对姐弟到底是如何团聚的,团聚之后的反应又是如何。但这话一问下去,就如同引爆了一个大炸弹。 冯镜亚抢道:「前辈你千万不能跟她独处,她这个人超级危险的!然后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洛可緋叉腰呛道:「你才是啦!满口都是前辈前辈的,你以为芷殷姐甘愿收你这个废物当搭档吗?」 「我……我……不管啦!总而言之,前辈她很信任我!她是不会听你的话的!」 「我都打听过了,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听她的话吗?你以为芷殷姐什么时候会听你的了?」 「……我……我……」 洛可緋意犹未尽,砲火全开;却见冯镜亚这边一下就词穷,支支吾吾的。商芷殷叹了口气,无奈的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吗?」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前辈,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冯镜亚搧搧手,稍稍凑前,兴奋的改变话题。 商芷殷好像还没看过冯镜亚兴致这么高呢。她好奇勾起眉头,「不就是在逆宇殿总部吗?」 「哇!芷殷姐识货喔!」洛可緋用肩膀撞了撞商芷殷:「不像小弟抵抗力这么低。」 冯镜亚脸一下涨红,反驳道:「是前辈太怪物了,不然正常人都会吓到好吗?」 洛可緋抠了抠鼻屎,不屑道:「是是,还不知道是谁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差点把照顾他的护士小姐给炸了。」 「拜託,大姐你拿的是圣器欸,怎么可能被炸死……」 商芷殷更懵了,这里是逆宇殿总部没有错,但看两人反应,好像有什么更猛的秘密藏在后头等着她…… 她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总而言之,还是得让前辈知道这件事情。」冯镜亚抓了抓一头黑发,看向商芷殷的眼睛:「前辈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商芷殷嚥下一口唾沫,小心问道:「我们在哪里?」 冯镜亚反应回来,道:「我们现在在月球喔。」 语毕,商芷殷脑袋里像是炸了几个响雷,轰得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个……冯先生,你再说一次。」商芷殷企望自己听错了,「我没听清楚。」 冯镜亚深吸一口气:「我们,在月球……」 「……的暗面喔。」洛可緋插话补充道。 「那这个光是……」 「逆宇殿搞出来的人造小太阳。」 「厉害吧?不过正确来说是天然的,绝无人工因素。」洛可緋翘起下巴,得意道:「我们可是聚集了三个元素法则的亚圣器才造出来的喔。」 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淡定接受任何天方夜谭的商芷殷也抽了抽嘴角,但这也跟之前得到的讯息建立了连接。她立刻掌握了情况,「地球……环境真的很危险吗?」 「是的,所以我只好举家搬迁到这里来,用重力捕捉我方监护使製造的空气。」 「还以为可以看到前辈吓到的样子……」冯镜亚咕噥道。 「你以为芷殷姐跟你一个层级的吗?」洛可緋听到冯镜亚抱怨,不忘上前调侃几句:「这样就吓到,你还太嫩了!」 「我才没有吓到,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冯镜亚面红耳赤,还一面捂着脸,看得商芷殷也忍俊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 「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出去逛逛啊,既然不会怕的话……」洛可緋露出狡黠的笑容,指了指病房外。 冯镜亚咬牙道:「……出去就出去,谁怕你啊?而且既然前辈醒了,我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冯镜亚一个白眼,这几天他都在病房里,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商芷殷,现在一放心就想往外跑。但才站起身,安全感不增反减,一回头就看见洛可緋蹭着商芷殷,后者猛翻白眼,一脸无奈。 在冯镜亚在犹豫是否要上前拉开两人时,商芷殷正好看过来,甫接上目光,他们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 冯镜亚心跳也露了一拍。原来前辈也有这么楚楚可怜的一面。有那一瞬间,他整个心脏好像要炸开了。 「前辈应该饿了,我们先去找东西吃。」冯镜亚一把推开洛可緋,温柔托起商芷殷轻盈到不像话的身体,一晃身就闪出了病房。 洛可緋没意料到冯镜亚动作如此迅速,一个扑空摔在床单上,哇哇大叫起来。 「不是说要出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打断我跟芷殷姐的相处时间!」洛可緋生气的用力垂打床铺,发现冯镜亚早已消失踪影,又恨恨大叫:「有了情人就不认我这个姐姐!真是气死我也!」 「小緋,其实你很开心吧。」 一个声音突然从洛可緋的背后冒出来。是个空灵的女声。 洛可緋心情被看穿,也不瞎闹了,脸上浮起一丝满足的微笑,「呵呵,是阿。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呢。」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呢?」 「啊!我忘记问芷殷姐的意愿了!」 第六章之四 牵着商芷殷的柔荑,冯镜亚的心跳指数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纵使监护使的训练能让他总是临危不乱,但此时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两人在看似蜿蜒无止境的走廊走来走去。这里是逆宇殿的总部,但两人却不会感觉到任何不自在,然而商芷殷还是会到处留些心眼,以备不测。每个转角都会有一个图样,标示那条路通往哪里:书本就是图书馆,咖啡就是咖啡厅,云朵与太阳就是模拟地球环境的地方……等等。 走了一段路,商芷殷开始怀念起之前有圣器的时候,那飞飆的速度感,哪里还要别人牵着走,跟现在这速度比,实在是让人烦躁到不行。 「我们要去哪里?」 「弄东西吃。」冯镜亚尷尬地笑了笑:「老姐有发配给我们房间……然后食材说是准备好了。」 「哦?所以,你现在是要,煮给我吃?」商芷殷似笑非笑的挑眉道,其实心里是挺温暖的,「好吃吗?」 「恩……是这样没错,我能保证我的厨艺……但如果前辈不想吃……我会再想办法。」嘴上这么说,冯镜亚却作弊露出恳求的眼神,商芷殷想拒绝也狠不下心,只能叹口气答应下来。 「随便你了。」 「谢谢前辈!」 「谢我什么?」 「没、没甚么。」冯镜亚别过脸去,「我现在只是有点太高兴了。」 商芷殷冷哼一声,环顾四周:「希望这里没有雾灾。」 冯镜亚道:「应该是没有,就算有,只要是b级以下,大姐一下就能秒杀了。」 一路上,两人聊着聊着,不久后就走到一管通道前。通道是用玻璃围成的,高两公尺半,十分透亮,外面的样子一览无遗,果不其然,放眼望去是一整片的灰色沙漠。 「还真的在月球啊……」商芷殷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手指轻轻拂着玻璃墙。 「前辈不害怕吗?」 「会很可怕吗?」商芷殷目不转睛的对着外头,轻轻反问道。 从冯镜亚的角度看,商芷殷的眼眸虽然被瀏海挡住,但嘴角勾起的迷人曲线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彷彿一幅浑然天成的名画。虽然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却又感觉捉摸不着。 就算商芷殷失去了圣器,冯镜亚还是觉得,自己离她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商芷殷转过头来,对着看呆了的冯镜亚道。 「你什么时候才要继续带路。」 「哈哈,前辈不好意思,这边走。」 冯镜亚拿着地图,所以这次路痴没有发作,按图索驥很快走到住宅区,找到自己的房间,带着商芷殷走了进去。 冯镜亚整了整桌面,然后围上围裙:「这边我只进来几个小时而已,还没动过,前辈就当自己房间就好。」 「为什么?」 冯镜亚不明所以,「……前辈是什么意思?」 商芷殷白眼道:「算了,当我没问。」 过了一会,冯镜亚发觉自己搞错重点,啊了一声,搔头笑道:「那个……因为我伤养好来时放了放东西,就过去病房那边了,所以……」 「明白了。」商芷殷会意的当下表面不当回事,心里却着实非常温暖,但也没多问下去。 「前辈,你要吃什么?」 「口味淡一点的。粥吧。」 「也对,空腹最好吃清淡一点的。」冯镜亚点头要回厨房,却又突然折回:「前辈你要吃咸的还甜的?」 「随便,然后别叫我前辈了。」商芷殷看到一个书架,抽起一本翻看:「就跟你姐一样这样叫我就好。」 话音刚落,冯镜亚突然惨叫一声,忙叫没事,却又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商芷殷忍不住往里头瞧了一眼,「没事吧?」 「没事,前辈……芷殷姐不用在意。」 商芷殷在翻书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冯镜亚忙着整理食材的背影,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还真的有几分架势。 那个背影,曾经拚死守护过自己。 一段时间过去,商芷殷就这样看着冯镜亚,一不小心有些入迷,发觉自己脸颊有点发烫,她拍了拍脸颊,逼迫自己将视线从厨房移开,否则绝对会无法自拔。 太弔诡了,难不成冯镜亚也是这样喜欢上她的吗?商芷殷抿紧嘴,一半感到迷惘,另一半却有些窃喜。 当她信步逛到这房间唯一的寝室时,她的瞳孔陡然一缩。一把包裹着黑色刀鞘的太刀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即使乾净非常,但商芷殷第一个闻到的,就是这把刀上沾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商芷殷喜出望外,却也提起几分警戒:「这把刀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冯镜亚正好将热腾腾的粥端了出来:「这把不是芷殷姐的吗?还是大姐搞错了?」 「没搞错。这确实是我的刀。」商芷殷这时才将嘴角完全勾起,葱指来回拂着刀鞘,「只是以为被清萱毁了。」 「在我修復前确实只剩下一小截。」冯镜亚将围裙解下来,「我不知道刀鞘长什么样子,只能捏出一个好看的了,前辈喜欢吗?」 「你修好了这把刀?」商芷殷没理会冯镜亚后半段话,弹出刀刃,用食指敲了敲刀身,颇惊讶的挑眉道:「这可是用特殊的冶炼法製成的,虽然只是凡物,但显微结构复杂,硬度仅仅次于鑽石喔。」 「对元素法则的监护使来说小菜一叠。」冯镜亚挺胸,一脸得意,「这样我也解析出了一种新的原子排列,下一次跟韩前辈交手,我有把握无伤压制。」 「瞧你说的。」商芷殷抿嘴笑了笑,目光闪烁的看着冯镜亚:「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跟你道谢。」 冯镜亚愣道:「不……芷殷姐你活下来我就很开心了。」 「我这个人虽然独来独往,但并非没有原则,我不能……就这样让你白白承担这些。」 「可是,芷殷姐你也救过我……」 「那是出于工作,两者有根本的不同。」商芷殷缓缓道:「所以我想好好的谢谢你。」 「芷殷姐……」不知为何,冯镜亚突然有种心头打鼓的感觉。既等待着商芷殷的话,又祈望着她什么都不要说。这种矛盾的想法在商芷殷沉默的时候简直快将他给憋死…… 「但是我还没想到,先办正事吧。」商芷殷脸色转成凝重,十指交扣,用眼神看了看四周。 毕竟跟了商芷殷一段时间,冯镜亚在这方面变得十分机灵。在稳住差点摔倒的身体后,一下就了解她的意思,手一挥,整个房间除了他们的所在的半公尺,全都变成真空状态,连固态物体也被参入杂质干扰。 冯镜亚想先吐嘈一番,但他知道,在商芷殷说正事时,废话是最不被允许的。 「我这边有几个立场跟疑点要说明清楚。」商芷殷目光深邃的看着冯镜亚:「你的伤势没有问题吧?」 冯镜亚笑道:「都好了,没什么后遗症,前辈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商芷殷脸色有点微妙:「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我的旧伤也好了。」 「这、这很正常不是吗?」 「这不正常,因为就算我的身体好,这手是也不可能好的。」商芷殷研究着自己的手:「除非……」 冯镜亚脸色僵硬的转到别的地方:「除非什么呢?」 商芷殷目光骤然转利,彷彿将冯镜亚贯穿,后者猛然一惊,发觉话中含义,顿时冷汗涔涔。商芷殷的双手,是十根长着厚茧的修长手指,乍看之下挺漂亮的,不过那手,本来绑着绷带。 「看你的样子一定知道什么。」 冯镜亚下意识转开话题:「……芷殷姐,你的粥快冷了。」 「我有在吃……哇喔!」商芷殷本来打算敷衍的喝了一口之后继续质问,发觉味道实在不赖。她为此呆了两秒,纠结于要认真品嚐还是继续,一番天人交战之下,她擦擦嘴角,决定继续质问:「……不要转移话题。照正常情况来讲,我本来不死也快了,但我却好好的在这。逆宇殿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圣器为人所用之后,会分别与主人的肉体与灵魂產生连结,强化脑力与身体各个机能,时间一久,便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使监护使在战斗中使用法则更加得心应手。 但这同时也代表,圣器成为了一个遍佈全身的器官,被剥夺而引发多重器官衰竭是必然的结果;灵魂也等同被生生扯下一大块,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即便这个反应发生缓慢,但普通人是无法承受的,几个礼拜甚至几天就会丧命,毫无例外。要挽救,也只能用法则力量。 因为身边没有熟识的生命圣器持有者,商芷殷本来有觉悟一睡不醒,但还是醒了过来,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冯镜亚试着辩解:「芷殷姐……虽然我不清楚逆宇殿在想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们对我们绝对没有敌意。」 「事到如今,除了你,其他人无法让我真正放心。」 「唔!」 商芷殷对冯镜亚脸红的模样无动于衷,瞇起眼,用更冷酷的眼神与语气质问:「说,他们到底有什么?」 「……芷殷姐猜的没错,他们有生命圣器。」 冯镜亚抓抓头,想了一会:「……因为刚好逆宇殿有生命圣器,在治好我之后就顺手帮前辈修补身体了。」 「果然如此……」商芷殷捏了捏下巴,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 「你不惊讶吗?」冯镜亚以为商芷殷会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曾经追查过生命圣器的下落,最后因为线索断了,只能推测失传或是落到逆宇殿手里,目前看来应该是后者。」商芷殷悠悠道:「只是有点好奇曾经让我吃瘪的人长什么样……」 「是个很温和的人喔。」冯镜亚没神经的笑道:「而且人又漂亮,看到她就感觉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好起来了呢。」 嚓。太刀突然弹出一抹银亮的刀刃。商芷殷若无其事道:「……你为什么一直帮逆宇殿说话?」 「芷殷姐,我只是照我的感觉说,绝无隐瞒!」 「别慌,我没怀疑你,只是心情突然变得很不爽。」商芷殷横了冯镜亚一眼,收起太刀:「地球那边消息如何?」 「我们两个的死讯已经传开,真不晓得四御园到底是怎么确认我们是怎么阵亡的。」冯镜亚越说越是纳闷,偏偏他又对阴谋相当没脑筋,「这里应该不是死后世界,对吧?」 「如果死后世界还能继续跟同事瞎扯淡,唯一神不如去经营社交软体。」商芷殷翻了个白眼,「尸体部分大概是你说的生命圣器的手笔,短时间四御园很难看出端倪。」 「我是有想过这个可能啦,但智慧圣器不是可以回溯吗?」冯镜亚想着欧文的亚圣器,跟着又想到四御园中央的圣器,「这样应该不会隐瞒太久。」 「难说,据说智慧圣器这任的持有者是个死宅,根本没出手过的纪录。」商芷殷冷笑,「至于普通亚圣器想回溯圣器?」 冯镜亚倒是没太注意中央同僚的性格,听商芷殷这么说便觉得己方目前有一定的安全本钱,于是没再深入思考下去。他托腮看着商芷殷大啖他精心製作的清粥,胸里早已溢满幸福的愉悦。 「对了,哪里可以换衣服?」 「咦?」 「这身病服太垮了,我要贴身一点的衣服。」 商芷殷挥了挥袖子,袖子像是翅膀一样摆动。她厌恶的说:「我讨厌飘呼呼的蝴蝶袖。」 「嗯……我去问问大姐这里有没有领衣服的地方。」 「嗯?找我什么事?」 「哇啊!」冯镜亚吓了好大一跳:「你又突然冒出来!」 「嘿嘿,你被吓到的样子很好玩呢。」突然出现的洛可緋刮了下鼻子。 洛可緋的突然出现直接崩解冯镜亚佈下的真空状态,冯镜亚连忙推出一股气流,才让一堆杂物免于被气体回填的风吹落。 但就这一瞬间,洛可緋覷准空隙,直接挽住商芷殷的手臂,冯镜亚被挤开,只能在一边吹鬍子瞪眼。 「明明说在这里尊重个人隐私,你又这样偷袭我的房间……」冯镜亚咕噥道,眼睛彷彿就快喷出火来。 「这是殿主的特权,我必须守护这仅存的据点。」 洛可緋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对滥用职权这一事感到愧疚。而冯镜亚是讲规矩惯了,一遇到这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就完全没辙。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芷殷姐说要换衣服那边。」洛可緋自得的抬起下巴,而冯镜亚听到这里,呼吸一窒,瞥了一眼商芷殷,然后被瞪了回来。 明明是冯镜亚在监控周遭,却是商芷殷察觉了洛可緋的降临。但每个人都知道商芷殷已经失去了圣器,不可能有所感应。但她却察觉到了,并不着痕跡的转移了话题。 这是什么敏锐到变态的直觉…… 「所以,芷殷姐是要找什么类型的衣服?」洛可緋愉快道:「我们这边虽然物资有点匱乏,但衣服很多喔。」 「随便一套乾净的就可以,我只是不习惯这么松垮的衣服。」 「嗯……芷殷姐要贴身的衣服喔……确实病服一直穿着不好看,也没有办法衬托出芷殷姐的腰身……呀嘿!」说着,洛可緋手不安分的环上商芷殷的腹部,后者身躯一震,像是触电一样,惨叫出声,大力将洛可緋推开,倒退了好几步。 「别碰我!」 「……」「……」 面对商芷殷过大的反应,在场的姐弟俩都有点吓到,而当事人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咳嗽几声,佯装无事道:「那个……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找就好。」 「嗯……喔。芷殷姐我们这边走。」 第六章之五 刚才的骚动过后,洛可緋将商芷殷送去更衣的路上,气氛异常尷尬。洛可緋使出浑身解数化解气氛,找其他有趣的话题逗乐商芷殷,绝口不提刚才的异常。好一段时间,商芷殷才肯敞开心胸让她继续挽着手臂一起走。而冯镜亚打一开始就以收拾碗盘为藉口没跟去。 「可緋,这些真的随便我挑?」 商芷殷一看到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就算表情没变,目光也兴奋了起来,掩盖了方才的阴鬱。 「对喔,这里是我的大衣柜,任君挑选。」洛可緋贴心的补了一句:「芷殷姐你要自己挑衣服?」 商芷殷点点头:「难为你了。」 「哎呀怎么会呢?芷殷姐是我的女神。」洛可緋张开手臂,商芷殷点头才扑上去抱了满怀:「有事情喊个一声,我就马上到。」 「嗯……」 一离开更衣间,洛可緋法则全开,火速回到冯镜亚的房间,心有馀悸的将自己的疑问宣洩一通。 「小弟,刚才芷殷姐是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冯镜亚手环胸,瞪了洛可緋一眼:「行为也不收敛一点,我都提醒过你几次芷殷姐很敏感了。」 「好啦,这次我承认是我的错。」洛可緋吐舌道:「但为什么只是搂个腰而已,芷殷姐就会吓成这个样子?」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去窥探比较好。」 洛可緋上前戳了戳他的脸颊,笑道:「为什么,你应该很好奇吧?」 「我是也很想知道。」冯镜亚抓了抓头发,闷闷道:「但就是觉得这样很不妥当。」 「你也很想知道就好啦!」洛可緋愉快的拍掌道:「况且我们又不是用智慧圣器搜寻回忆,而是光明正大的问,哪里来的不妥当?」 冯镜亚差一点就被说服,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摇手道:「我还是觉得不行。」 洛可緋跺脚道:「你是不敢吧!你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窝囊废!」 「大姐。」冯镜亚失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我不管,我现在就是超想知道的,而且你喜欢芷殷姐,应该对她非常好奇才对啊。」洛可緋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确定你不想知道吗?」 「……姐,包括你我,每个人都有秘密。」冯镜亚捏着下巴道:「更何况是让芷殷姐失态成这样的秘密,不,那已经不是秘密,是心理阴影了。」 「过去是每个人的一部分,就像是拼图,想要完全理解就必须去拼凑,才能真正知道那个人。」洛可緋揶揄道:「你这样画地自限、满足现状的话,我可是会抢先的喔。」 冯镜亚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阴沉的抬起眼眸,沉声道:「过去造就现在,这话我不否认,但如果是扒开伤痕,不好意思,这么恶劣的行径我没兴趣。」 「看来,我们是无法达成共识了。」洛可緋仰起下巴,俯视冯镜亚,轻蔑的笑了笑。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只想用我的方式保护芷殷姐。」 随着火药味的味道渐趋浓烈,圣器的威压也一点一滴的笼罩冯镜亚,却不见他有任何不适,反而从容不迫的跟姐姐对上视线。 面对宛如大婴儿的姐姐,冯镜亚哑然失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劝劝八卦魂爆发的洛可緋。 冯镜亚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所以他本来想问洛可緋回答不出来,一些私密的问题,但想了一下,从相处到现在,洛可緋这个人就是大喇喇的,没准会坦荡荡的承认,反而造成反效果,让自己下不了台。不过,冯镜亚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大姐,你智商多少?」 冯镜亚突然转了话锋,洛可緋转不过来:「蛤?突然问这个干嘛?而且我干嘛跟你讲?」 「我想知道能统御逆宇殿的人到底有多聪明。」冯镜亚演技太差,本来想和善的笑,但旁人怎么看都觉得奸诈。「据说圣器持有者都不会低于一百五喔。」 洛可緋警戒的瞇起眼,「你一定有什么阴谋,我才不会告诉你咧。」 洛可緋正沉浸在撑住激将法的战果之中,就听到冯镜亚的笑声:「这就对了阿,智商这种小问题你都不肯告诉我,你觉得芷殷姐会告诉我们吗?」 「原来如此……」洛可緋笑了笑,接着眼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所以,你刚才用教小学生的方法开导我?」 冯镜亚承受不住圣器的威压,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他努力地抬头直视洛可緋的赤瞳:「只是举个例子,我绝对没有把大姐当成笨蛋。」 「真的?」 「千真万确,绝无半字虚言。」 「好啦,不问就不问,你满意了吧?」洛可緋哼了一声,解除了沉沉重力的桎梏,离开了这个房间。 第七章:重逢 拼图 除了商芷殷许久未现身而让冯镜亚有点心烦意乱之外,他自己待在房间里倒也过的舒适。还把玩着商芷殷的那把太刀,虽然上头的血腥味让他有点悚然,但因为是商芷殷的所以就没问题。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他益发觉得不对,商芷殷这么重视效率且精准的人,怎么可能动作这么慢? 就在他猜测商芷殷会否已经挑完衣服只是懒得告诉他时,洛可緋正好出现了。但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像是要告知什么坏消息。 不,百分之百是坏消息,因为两人是心灵相通的,冯镜亚感觉得出来。 冯镜亚皱眉道:「怎么了?」 洛可緋喘道:「小弟,芷殷姐又送急诊了。跟我来。」 冯镜亚顺手带上了太刀,跟着洛可緋夺门而出,循着早上走过的路奔驰,没多少时间就抵达了商芷殷的病房,可以看到里面的窗口泛出淡淡的红光,屠杀任何经过的虚无存在,那是生命圣器在施展时所绽放的光芒。 「殿主、镜亚先生请留步,诗苹正在治疗芷殷。」 此时,门外站着一名穿着执事服的人员,这位人员的面容五官轮廓中性,身材也被宽大的袍子遮掩,一眼看去很难分辨是男是女,不过冯镜亚与洛可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了。 「晴天,状况怎么样?」冯镜亚急切地问。 晴天顶着一头及肩的黑色长发,前额三七分,总是傻气的瞪大眼睛。她的真实性别其实是女性,但不知是天生还是人为,其性徵都极难观察,如非本人告知或是穿着贴身衣物,很难看出她的性别。 「晴天不清楚,只知道芷殷的状况很危急。」被称作晴天的人员用中性的声音回答,她同样很着急,手忙脚乱的挡住门板,以防冯镜亚破门而入。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冯镜亚只是表情扭曲,责怪的望向自己姊姊:「不是说你放弃去八卦了吗?」 「什么话啊!一定是我弄的吗?不准是芷殷姐自己身体出状况啊。」 「喂喂!当时掛保证的不是你吗?」 「呃……别提这个了。」洛可緋委屈道:「我当时看到她,就已经倒在地上……灵魂破碎了。」 「灵魂破碎?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殿主跟镜亚先生不用担心,诗苹肯定会治好芷殷的伤势的。」 「对阿,诗苹姐在,不用担心。」说到这里,洛可緋总算敢稍微抬起头,瞄了眼还在闪烁的红光。 诗苹就是逆宇殿的另一个负责人,持有生命圣器,也就是在四天前修补了冯镜亚的身体宇商芷殷的灵魂的人。冯镜亚对她的印象不错。 在此同时,红光黯淡下来,门自动推了开来,「进来吧,小殷目前是无碍了。」 门才出现一个缝隙,冯镜亚就立刻闪身进去,「芷殷姐是怎么了?」 「灵魂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肉体方面有点复杂,似乎是瞬间心理压力过于庞大,刺激了迷走神经,心脏系统直接停摆。」 看到病床上是脸色惨白的不成人样的商芷殷,冯镜亚的心一紧,轻轻的抓起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面。 诗苹就在冯镜亚旁边,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笑得有点僵硬,「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晴天像隻背后灵似的,轻飘飘的站到诗苹背后。 从各个角度来看,除了一头银发,诗苹的平庸长相显示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丢进人群都会消失。但她总是掛着一抹庄严且存在感强烈的淡笑,再火大的人看了也发不起脾气。 奇怪的地方是,圣器带给人体该有的跡象一点都没从她身上表现出来。例如……她下半身瘫痪,只能把生命圣器幻化为轮椅,乘坐在上头移动。 不过这个缺陷并不妨碍她的地位,整个逆宇殿包刮洛可緋,都把她当大姐姐看待,敬重有加。 而就她称呼商芷殷的方式,再加上她示意冯镜亚不要向商芷殷公布自己身分这几点看来,这两人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係匪浅。 冯镜亚瞟了眼洛可緋,后者下意识别开目光,偷偷的往后挪步。这些小动作都看在诗苹眼里,她叹了口气,「可緋,你来说。」 「……其实小弟比较清楚整个过程。」 「镜亚?」 「诗苹姐,事情是这样的……」 冯镜亚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诗苹说,而诗苹越听脸色越是凝重,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听完冯镜亚的叙述。 「忘记警告你们。」最后,诗苹做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你们啊……要不是小殷被剥夺圣器,不然你们两个已经被砍个半死了。」 「这么可怕?」 「就是这么可怕。」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掌内的小手抽动一下,冯镜亚惊喜的转过头去,商芷殷已经精神的睁开眼睛,吃力地坐了起来。 本该是可喜可贺的画面,诗苹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惊叫,还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不用跑了,我知道是你,老师。」商芷殷横了一眼准备偷跑的诗苹,「终于被我抓到了。」 在冷笑的同时,商芷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像是巨浪的杀气,和平的病房霎时变得风声鹤唳,病房内的另外四人突然感到庞大的压力,全都下意识鼓盪出领域,但因为没有实质伤害,施展出来也是徒劳。但这一秒的惊魂过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悚然,他们刚才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气场吗? 诗苹叹了一口气,将轮椅转向,「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我在三十秒前就醒了。」商芷殷耸肩:「但既然要瞒过四位,我只能停止脉搏。」 诗苹瞪大眼睛:「你疯了!你现在不是监护使,这样会杀了你!」 「我还活着。」商芷殷道,她首先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洛可緋:「能麻烦你们三位回避一下吗?」然后她看向一样懵得不惶多让的冯镜亚,目光非常的温柔:「我之后会解释清楚。」 冯镜亚一愣,呆呆的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洛可緋则是看了眼诗苹,诗苹笑着安慰几句,才让晴天把她给哄出去。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两名似乎有些渊源的女子互相对视了差不多十秒,最后是商芷殷垂下头,发丝洒落在双颊,伸出手臂,闷闷地打破了沉默。 「给我……抱一下。」 诗苹有点含糊的应了一声,挪动轮椅,移动到商芷殷旁边。 商芷殷转过身体,纤细的手臂揽住更纤细的躯体,这副身体比印象中还要更加瘦弱了。商芷殷颤动着肩膀,既想放声大笑,又想大哭一场,最后这些情感全都化作几滴晶莹的泪珠打在诗苹背上。 泪水很快就停止了。但商芷殷还是不肯将手从诗苹身上移开。 「多少年了?」商芷殷问。 「七年了吧。」诗苹回答。 「七年,你竟然都没有来看我……一眼都没有。」商芷殷哽咽道:「我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 「告诉我为什么?」商芷殷晃了晃诗苹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必须走。」诗苹垂下眼瞼,落寞道:「……我铸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什么样的大错让你连我都不肯带走?让我一个人在那边……」话音渐弱,极度悲伤的商芷殷紧紧揪着诗苹的衣服,无法再说话。 这是旁人绝对想像不到的画面,这也是她在跟诗苹独处时,才会显露出来的脆弱面。她现在就像冬日里的雏鸟,渴望一份温暖能摧毁多年来的孤独。 「你很坚强。」诗苹对此避而不答,搂住她的头,深深的埋进胸前:「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 诗苹彷彿回到了七八年前,商芷殷比现在更稚气的时候。 从受训开始,商芷殷不管是外貌还是天赋都令人惊艷,三两下就从同期中脱颖而出。不过作为她的老师,诗苹其实并没有特别得意的地方。 因为她不是拿着书,就是提着刀跑来问问题,听懂了就自个儿找地方继续练习;听不懂就问到懂为止,求学态度死缠烂打到烦人的地步。 如果教导的是她熟悉的内容,她还会露出不耐烦的脸色,完全不理会诗苹的感受。 但商芷殷的蛮横也只对诗苹,她对其他长辈都是尊敬再尊敬,使人觉得距离感十足,偶尔还会加上一两句有意无意的嘲讽。至于同辈不用说,因为她的实力超群绝伦,又提前持有亚圣器,几乎没人接近得了孤高的她。 而她似乎也乐在其中,诗苹每每见到她时,不是一个人在训练室挥刀与汗水,就是在图书馆里翻书学习,充实程度让人看了都惭愧。 很快的,她理所当然成为了四御园最强大的监护使,甚至有希望参与圣器资格的认证,让身为指导的诗苹也脸上有光。 但是…… 那天自己毫无预兆的就这么消失,一个天之骄女失去了庇护,在被拋下后倍受欺凌,被打压只是小事,还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被前辈们镇压,在灵魂上施下烙印,终身束缚,不得背叛……落得如此下场。 故人再见,却是这般情况。泪水湿润了眼眶、模糊了视线,诗苹愧疚的闭上眼睛,摸索记忆中,差点被遗忘的种种…… 「老师,这个地方……」「老师,怎么握这个刀柄……」「老师,下一式是什么……」「老师,你要去哪……」「老师……」 「老师,我只有你了……」 诗苹正加大拥抱的力道,没想被商芷殷无情的一把将诗苹推开,恢復了冷冷的表情。 「够了,我情绪发洩完了。现在是算帐的时间。」 「喂!你在我不在的这七年到底学了什么?」 诗苹对商芷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特技瞠目结舌,表情一整个僵在脸上,彷彿看到之前那可爱的学生碎在面前,变成一个批着她的皮的大野狼…… 第七章之二 「没什么。」商芷殷撩起发丝,淡淡的笑了笑,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怒火:「只是觉得我没时间伤春悲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诗苹嘴角抽了抽,见大势已去,垂下眼眸,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晴天。」 「……啥?你不问我为甚么在这里吗?还是其他比较重要的?」诗苹十分诧异,自己应该握有很多商芷殷很想知道的秘密,但没想到商芷殷挑的是她毫无准备说词的问题。 「这很重要,为甚么是她在你身边?」商芷殷捏着被单,眼神阴騖的盯着晴天离去的那扇门。 这孩子居然吃醋了。诗苹终于明白过来,不禁暗笑。 「……我觉得你情绪还没发洩完,要不再抱一个?」 「不给抱。说。」 「好啦,那是在南极洲,国家尚未整併的时候,有几个国家在争夺领地,约莫有几个师团就在负几十度的温度下作战,我当时在那採集尸体作实验素材,甚么实验别问,我就捡到晴天了。她是个逃兵,求我带走她,于是我就把她带回来服侍这把老骨头了。懂?」 「她不像军人。」 「她骨子里就不是军人,冒冒失失的,但那国家把她当男人硬是徵召过去,你想,她的真实性别已经被发现了,她在军营中的处境会是如何?要知道,我带她来的时候,那些你能想像的,都是进行式了。」 商芷殷倒抽一口凉气,「那她原本的家人……」 「说到这个就不爽,我带她回家才发现,是她父母把她卖给国家,还装成强行徵召减轻罪恶感,真是丧心病狂。」 商芷殷无言以对,本来她在嫉妒晴天能待在她最珍爱的老师身边,但现在她却对產生那种心态的自己產生了罪恶感。 又谈了些晴天这个人,诗苹慵懒的撩起一缕肩上的银白发丝,「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很和得来。」 「什么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商芷殷声音忽地低了八度。 「我没有要提你过去的意思,只是你们话都很少,行为也低调,应该能当好朋友。」 「那就更难了,除非有人闯进我们的生命,我们这种人是不会主动去认识其他人的。」 「可是你们已经认识彼此了啊。」 「那仅仅是知道,离认识还远着呢。」 「可是晴天似乎很想跟你当朋友呢。」 「……你怎么知道的?」 「她有跟我说啊。」 「说起来,我好像没看过她说话。」 「喔,忘记跟你们说,晴天她只要我在她身边,她是不会跟其他人说话的。」诗苹眨眨眼:「跟你小时候挺像的喔。」 「……闭嘴。」 「好吧,你不想交朋友我也不勉强你,来吧,第二个问题。」 「雾灾。」 「终于有意料之中的问题了。」诗苹道:「说吧,有什么发现。」 商芷殷道:「我在讨伐雾灾的时候都会留些心眼,然后都会找到你们的踪跡,你们跟雾灾到底有什么关係?」 听罢,诗苹释然的笑出声来,好像商芷殷猜到错的答案了。 「有什么问题吗?」商芷殷挑眉道,耳根因为尷尬而微微红了起来。 「没有问题,只是好像回到了七八年前。」诗苹调侃道。 商芷殷红着脸抗议道:「整天都没点正经,说正事啦!」 看到商芷殷可爱的样子,诗苹掩嘴笑道:「以为你变了多少,看来你还是一样不服输呢。」 「要不然呢?」商芷殷恼羞成怒,瞪眼道:「雾灾是怎么出现的?」 「别生气别生气。」诗苹的笑容又重新浮现苦涩,「这事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那就给我长话短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诗苹恬然一笑,眨着水灵的眼,「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非得要你吗?」 这也是商芷殷的问题之一,「因为我的法则?」 「没错,但不只如此。」应下这个问题,诗苹的语气与姿态端庄了几分,于是商芷殷也跟着肃起面容。 「我们很讶异你居然能击碎可緋的力量,但事后解析,我开始担心你了。」诗苹谈到圣器,彷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你将无数个不同时间点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以一人之姿爆发超越百人的力量,发挥出的力量虽然无限逼近纯圣器,但风险极大,要不是你活了下来,还真不敢相信有人能这样操作时间而没老化成灰。」 商芷殷眨眨大眼道,「我以为这是常识?」 「非也,非也。」诗苹失笑,柔声说,「芷殷,不只是四御园,我们逆宇殿也有时间学家,知道这么做多么危险与不容易,多少时间圣器持有者想将其用于实战,但付诸实现的只有你一人。」 「啥?你在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诗苹的脸色沉下,对学生的质疑很不满意。 「不是。」 「听好,在正常状况下,一个时间点只会存在一个独特个体,若否,同时存在两个三个乃至十个一百个自己其实也不会发生太严重的问题。 但这么多自己同时存在可不是为了过家家,每个个体就算性格记忆一样,哪怕是相差一秒的思维也可能使时间轴发生无限多个分歧,要将这么多自己的行动统一,是个可怕的大工程,别的不说,还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一秒前后的自己给取代。」诗苹在轮椅上拼命的比手画脚,「你别以为这没什么,就算只相差一秒,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要是出了这种错误,别说要发挥你那种力量,马上就扑街了。」 「我……」 「提问请举手。」 商芷殷乖巧的举起手臂,「……我好像还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就是我最纳闷的地方,你明明与他人没有不同,却能在这个地方有所突破,根本就是天生就与时间契合的女孩。」 商芷殷沉默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她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会不会因为我小时候碰到的那隻雾灾有关?据说那隻就是时间法则,而在我身上產生了类似耐受性的体质?」 「似乎就只有这个解释了。」诗苹大力点头,「这就扯回我们的重点,雾灾的起源。」 「不过你听清楚啦,我还没对别人说过。」诗苹低下头,小声的补了一句:「应该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嗯?」 「雾灾这怪物,是我跟我的团队製造出来的。」诗苹不顾已然惊讶到石化的商芷殷,继续说下去,「当时研究圣器出了问题,法则力量引爆,圣器直接变成了雾灾,把我的团队给捲入了,我本来也是死尸一具,但糊里糊涂的摸到了生命圣器,勉勉强强恢復成这个样子。」 第七章之三 「雾灾……就是圣器?」商芷殷直接懵住了,看着诗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猛然按住脑袋,道:「给我一些力量,我的现在的智力没办法处理这个讯息。」 诗苹也不拖泥带水,一股力量缓慢的灌入商芷殷的脑部,强化的同时进行保护,确保她的脑袋不会因为讯息量超载而受伤。 「人脑真是迟钝,连年份都模糊不清。」商芷殷呼出一口气,抹掉鼻腔流出的一管鼻血。 「你的说词有问题,时间对不上,雾灾是西元2020年出现的,四御园是2019年创立的。」商芷殷略显狼狈道:「况且圣器爆炸时也没出现雾灾,实验室完好如初、再说逆宇殿在2025年才出现,各种资讯都对不上。」 「你有想过……第四维度的时间轴吗?」 「你!」商芷殷猛然站起身来,念头一转,肩膀垮了下来,露出了然的死鱼眼:「法则引爆的是时间圣器……就是我跟镜亚当年遇上的那一隻。」 不只是她与冯镜亚,洛可緋与韩清萱的兄长也曾经出现在当时的跨年夜,估计就是当时的灾难造就了今天的她。 「没错,那法则的引爆直接将圣器传送到了2020年,并且成为s级雾灾,在那之后四御园和我们一直传送持有时间法则的监护使与讯息回到过去修正这个错误,但是……」 「完全没有作用,甚至造成了反效果!这就是为什么资料直指2020年!」商芷殷怒斥道:「这是什么,蝴蝶效应吗?」 诗苹缩起肩膀,怯怯道:「……也可以这么说,我假设了一下,圣器爆炸只是一个起点,代表了一个次元间的媒介,那个爆炸……等同向更高维度的居民宣告了我们的存在。而圣器,就是他们入侵我们世界的后门。」 「在这之后,雾灾的出现就跟圣器暴走脱不了关係。」诗苹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又道:「我们能做的,只有将开发出来的重力波观测仪设计图带到过去,让过去有些防范。」 「为了修正歷史,却不得不做出更多更动,结果是越补越大洞。」商芷殷按着额角,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扶额茫然道:「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歷史被窜改得一塌糊涂啊……」 得知这个结论的瞬间,两人都愁云惨雾了起来,连商芷殷都发出绝望的呻吟声。诗苹想说些安慰商芷殷的话,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除了商芷殷有特殊运用方法与真品圣器外,时间圣器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是一种仪器,难以用来战斗,但用来探索时间的构成却是十分有用。就算尚无法发明出时光机,科学界也因此受益良多。 而现在,时间圣器不只失踪,还化身怪物,勾动一连串效应,打乱整个世界该有的轨跡…… 「……因为我们的疏忽,竟然拉了大半人类下水。」诗苹叹气道:「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之前我看过一个后辈做过类似的论文,他在研究雾灾跟监护使失踪之间有无关联。」商芷殷突然想起事情:「在跟他失去联系之前,他寄给我一张乱七八糟的涂鸦,用骷时回溯才发现是封讯息量庞大的信。」 诗苹在一边已经等商芷殷的话茬,「继续说下去。」 「我对里面一张图片很有印象,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直线在一个空间里跑来跑去,每条的顶点都有法则做记号,我当时没有读懂,现在才明白,他画的是时间轴,那些失控的圣器也会穿越时空。然后之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计算,我看不懂,大概是临死前把东西急忙寄给我吧。」 「你那些数据还在吗?」诗苹兴奋到轮椅都在发光。 「你有看到我带东西过来吗?」商芷殷双手一摊,两袖清风。 诗苹被反呛得无话可说,嘴角塌到了地表。 「讯息交换就到这边吧,让我整理一下你的定位。」商芷殷咬住下唇,沉思一会,道:「所以……你这些年,更正,超过几十年,拉着一些知道真相、又被追杀的监护使创立了逆宇殿,追踪那些暴走跟即将暴走的圣器?」 「对了七成。早期大部分是我的人造人,之后才开始吸收四御园的淘汰品。其他完全正确。」诗苹道:「先说,我对待人造人很人道的。」 诗苹想起有一段时间因为人造人问题而被世界组织的科学家关切,她光是接骚扰电话就接到有心理阴影了。 「我不在乎这个。」商芷殷摇头苦笑:「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想到要创建逆宇殿的?当时的敌对意识不是已经根深蒂固了吗?」 诗苹舔了舔嘴唇,叹息道:「刚开始是组织一些人造人配合四御园,但没想到起了衝突,先是列管后来被通缉,最后我自暴自弃,演变成了今天这个情形。」 「真是讽刺啊,自己在四御园对抗的是未来的自己。」 诗苹摇头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啊,我真是超级后悔当初指挥你跟其他学生攻陷逆宇殿的据点,差点没被你们发现。」 「理解。」商芷殷无所谓的耸肩:「然后我还有一个疑问,那隻s级雾灾最后怎样了?那『九人』应该没有挡住它才对。」 「它消失了,在第八人被杀害之后,它毫无痕跡的消失了。」 「……为什么?」 「我只是生命圣器的继承者,不可能知道。但我推测应该是跑到更未来的时间点了吧,因为威力太过强大,能跨越的时间轴也不会太小,否则这条世界线可能会因为超载而灰飞烟灭。」诗苹疲惫的摇着头。 「这是什么讨厌的感觉啊……」商芷殷头痛道:「你对自己捅出的篓子有什么补救方法吗?」 「我活到现在就是要收拾那烂摊子。」诗苹白眼道:「而且我这边要郑重声明,捅篓子的不是我,我只是在旁边打论文的,否则我老早就死透了。」 「你的表现有点诡异。」商芷殷瞇眼道:「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到愧疚啊?有什么牌能打的吗?」 「哎呀,还是被看出来了。」诗苹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看来她确实有留底牌,否则绝不会这么乐观。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处之泰然吗?」诗苹压低声音,向商芷殷招招手,示意是个大秘密。商芷殷嚥下口水,屏气凝神的竖起耳朵。 「为什么?」 「因为我在实验进行之前,把祂给锯了一半!」诗苹露出疯狂的笑容:「所以,只能靠你唤醒另一半,终结乱世了。」 「……干!」 门的另一边,冯镜亚跟洛可緋猜测完房内两人可能的交谈内容,正交流着法则的运用心得。突然,瓷器破裂的声音响起,跟着就是诗苹一声惊叫,像是见鬼一样破门而出。 「不要过来!商芷殷!我是你的老师啊,不要过来!」 「冯镜亚,把我的刀拿来。」商芷殷道,她的表情无比森寒:「我要宰了这个万古罪人。」 冯镜亚脑袋一片空白,傻楞楞地将刀递上。他有些纳闷,他从未见过商芷殷如此暴怒……不,应该可以说是失控了,诗苹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商芷殷才把刀拔出来,诗苹就已经闪个没影,她气恼的猛力把刀跟刀鞘甩到地上,刀插深深嵌入了地板,发出了音叉似的嗡鸣。接着她瞪向了洛可緋。 洛可緋小退半步,商芷殷恶狠狠道:「我的骷时呢!」 「刚刚刚刚定位到,明晚就可以进行拦截。」洛可緋也屈服在那气势之下,惶恐道:「芷殷姐你……」 「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加入逆宇殿。」 「欸?为什么突然……」 「总是要有人结束这一切……」 商芷殷目光流转,这下冯镜亚才看懂,她刚才所表现的情绪并非愤怒,是狂喜,激动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喜悦。 话说回来,竟然高兴到要拿刀砍自己的老师……这是什么道理?有人能开心到这种程度? 然后就见她转向自己:「镜亚,你呢?」 虽然商芷殷也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因为…… 「这个我想很久了,如果是拯救全人类,到哪里不都一样吗?」冯镜亚爽朗的咧开嘴笑,俊逸非常。 「该死,你这混小子,干甚么说出来啊!」洛可緋直接甩了冯镜亚一个耳光,「这样就不准了啦!」 冯镜亚猛然想到说出来的愿望不会实现的传统,大惊失色,「啊阿,我忘记了,现在改口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你是人类的大战犯!」 商芷殷不禁失笑,捶了冯镜亚的肩头。他们一同看向窗外馀下的一圈红,阳光,不,火光开始渐渐减弱,并且以近乎平行的角度照如窗口,是不会感到不舒服的亮度。 一天即将结束,只是不知道,有多少飞蛾,会不顾一切扑向那炽热的大火球。 第七章之四 当天晚上,冯镜亚与商芷殷都获取了基地里的最高权限,可以四处溜达游荡。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冯镜亚跟洛可緋就被诗苹拖去研究室,开始了不明实验,商芷殷一个人在长廊上间逛,好不无聊,就遇上了在前往食堂路上的晴天。 两人目光碰了一下,商芷殷木着脸点了点头,很自然的擦肩而过。 此时她想起了诗苹跟她说的话,她停下脚步,握紧拳头经歷了一番天人交战。 「晴天。」 「芷殷。」晴天转过头来,疑惑的点头:「有什么事吗?」 「呃……」商芷殷一时间忘记了说词,「没事,就跟你一起走。」 「好哇。」晴天很开心的应允了,「晴天要去食堂整理大家的晚餐,一起来吧。」 商芷殷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又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愣愣地点的点头,就跟着晴天走到了后台的大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商芷殷自己会下厨,但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吃自己的料理,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主要还是跟晴天交流。另外还有冯镜亚令人惊艷的厨艺让她產生了不服输的心态,综合以上心情,她鬼使神差的绑起了围裙,跟着晴天开始烹煮逆宇殿的晚餐。 我居然在逆宇殿里煮饭……商芷殷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超现实的违和感,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处在梦境中。 因为先是跟晴天声明自己的厨艺很差,所以商芷殷只是被发派了切菜与的任务。 她刀法很好,切菜根本不再话下,精准度甚至可以控制在毫米等级,晴天对此讚不绝口。 「芷殷啊,你跟镜亚进展到哪里了?」 「啥?」商芷殷一吓,将自己一截指甲给削掉了。 「就是问问,也想知道情侣都在干什么?呃,晴天没别的意思,也没其他暗示,就是晴天很想知道……两个人要怎么维持感情的温度,这样。」 晴天舌头打结,但是毫不干扰麻利的手脚,她将不同的菜色摆放在各个位置,很快,一盘精美的西式餐点闪亮登场。 商芷殷乾笑几声,双手一摊,「其实啊,我们还没在一起喔。」 「咦?」 「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只是知道彼此对对方都有心意,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只有几场战斗的袍泽之情,在搞清楚情感源头之前我不想进一步。」 「感觉你们都很有故事呢。」 「想听吗?我们的故事。」 「好哇。」 商芷殷双手撑在身后的流理台上,一五一十的将这几天惊心动魄的经过说给晴天听,内容跌宕起伏,高潮连连,晴天在一边听得十分激动,做起饭来也加足了干劲。 只是这个「故事」有些短,晴天听得正起劲,商芷殷就说完了。 她一面抓着冒烟的锅铲翻炒青菜,一面羡慕的下结论:「芷殷,你们别管相处没几天这种小事了,赶快结婚啦!」 「……」 「别嫌晴天囉嗦,要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哪天死都不知道,很多事情现在不做以后会后悔的。」 「这个我自有打算。」 晴天见商芷殷没有继续谈冯镜亚的意愿,也识趣的没再说下去,开始指点商芷殷各种烹调上的技巧,不过后者总是有办法按照食谱把食物料理成刑具,过了十数次失败后,晴天就像是面对绝症的医师,不得不宣布放弃治疗。 「晴天认为,能一直把料理做坏也是一种天分了吧。」 「晴天,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芷殷抱歉,晴天一直都是有话就说。」晴天噙着浅笑,又悄悄刺了商芷殷一下。 商芷殷有些牙酸,本来以为逆宇殿就洛可緋一个大孩子,没想到这个晴天也是个幼稚鬼! 第八章:先手 预判 黝黑的天空,明月不见,寥寥可数的星辰浮沉,似有一股浓稠黑暗的河水在流动着,那无止境的起点与终点,乘载着无穷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代表无尽的生灭。 黑暗里,蛰伏着数个看不清轮廓的形体,可能是人,可能是动物,但不管那是什么,都蕴含着让人从深处感觉到的恐惧。 对着星空,欧文将手枕在脑后,指着繁星点点,悠哉的好像他刚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就被传送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这件事都是假的。 而他的旁边是冯镜亚,也是一派轻松的躺着,是真的一派轻松,跟欧文此刻的惺惺作态不同。 冯镜亚已经透过商芷殷的口中得知,欧文对他这个挚友可谓两肋插刀了,不过这场谈判在逆宇殿的地盘上展开,欧文说甚么都轻松不起来。 谢谢。冯镜亚不知道如何啟齿,只吐出这两个字。 欧文看似不在乎,嘴角却勾起愉快的笑容。不过却隐隐有着不安,因为这里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冯镜亚身上的衣服也很不对,智慧圣器稍微运转就能知道他现在处境十分不妙。 此次伏击,因为是对上挚友,冯镜亚自然当仁不让,但没人肯完全放心。并不是因为冯镜亚心灵脆弱,而是欧文的危险性。智慧圣器哪怕只是瑕疵品,增幅的脑力与运算能力也不容小覷,要是给予准备,佈起局来非常之可怕,连圣器都不敢恭维。 所以洛可緋本来打的主意是直接用硬实力碾过去,一乾二净。但冯镜亚却非常坚持要亲自跟欧文讲清楚,并且掛保证会成功,而商芷殷也支持,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所以也就由冯镜亚去了。 洛可緋因为各种考量不去地球,一定位到欧文的位置,经过运算排除误谬,直接凌空一抓,把人给抽出三十八万公里,带到自己的主场来。 无奈人类的灵魂有限制,无法把圣器力量发挥完全,否则把地球直接压缩成土球或是水球都不是问题。 而冯镜亚不希望辜负姐姐与商芷殷,所以在这之前,他架起了心灵防御,防范任何可能迷惑他的话术。 「我说阿,我有能赢过你的时候吗?」正当冯镜亚不知如何啟齿时,欧文突然冒出这一句。 因为智慧圣器的关係,冯镜亚能听出来欧文这句话同时包含很多讯息,冯镜亚脑中开始高速运转,但他只能想起,他是欧文唯一的败绩,四御园当期第一名毕业,是这代监护使的新星,但他竟然选择了偏僻的故乡镇守。 「上次……」 「那次才不算,」欧文拉下脸,「我是依靠前辈的力量才压制你,你知道我为了学习那三个法则吃了多少苦吗?却还是打不赢你。」 欧文惨笑摇头,「老实说,几天前重新见到你,我不可否认的有点愤怒,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却自甘堕落选择了c区,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气炸了,我的同僚都笑我居然比不过一个c区的监护使,很讽刺对吧?」 冯镜亚支吾开口:「那是我自己的选择阿。」 欧文苦涩道:「所以啊,当天见了面,我就打算,不管说什么也要跟你打一场……」 冯镜亚傻眼,「难怪我当时觉得你虽然有杀意却没杀气,还一堆不可理喻的藉口,原来只是想打架!?」 欧文突然一掌拍向地面,碰地一声,虽然力量不大,但却把怒气一丝不少的传达给了冯镜亚。 「还不是因为你那智障的选择,让我们所有同期蒙羞!」欧文气愤的指着冯镜亚眉心。 欧文极为自负,身为第二名毕业,理所当然选择了到中央总部服役,一生奋力上爬,他一度看不起自甘堕落的冯镜亚,但再见时,他开始对着他那一脸与世的无争、不为己只为人的高尚情操,既羡慕又嫉妒。 而他?在总部像条狗一样被前辈呼来喝去,自信心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打了打不赢,连最廉价的成就感都一败涂地。 那是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的高度。 所以他羡慕、他嫉妒、他愤怒。 另外,欧文纵横情场,却难寻真爱,不想冯镜亚一到c区就找到,小俩口上天下地共患难,让人好不羡慕。这也让欧文的怒气攀升到一个新高度。 冯镜亚一下就听明白了,他垂下脑袋:「抱歉,我没顾虑到你们的感受。我当时只是接到c区有人员匱乏的危机,觉得故乡需要我,就签下去了。」 「……毕竟你还是赢了,堂堂正正的赢了,我们也没话说了。」欧文颓丧的按着额头,「不过,最好笑的还是,你没多久就被人扫地出门,成为了敌人。」 「欧文,逆宇殿不是檯面上讲的那样的。」 「我知道,我靠这个知道了。」欧文敲了敲单眼眼镜。 「你知道?那其他智慧圣器的使用者……」 「死光了。两百七十一名同僚,通通成了灰。」 「怎么死的?」冯镜亚失声叫道,该不会又是知道什么而被灭口的吧? 「他们集合起来试图寻找,啊,这个啊,这个我不行说,结果是他们通通被不明存在抹消了。」欧文心有馀悸道,「要不是我当天失恋不想上班,可能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从对话一开始到现在,欧文的指节一直敲着不明的节奏,冯镜亚听得真切,却一直不明白到底在阐述什么,直到现在欧文揭开这段暗号的题目,一切对上之后,瞪大了眼睛。 四御园在寻找「世界的真相」。不知成果为何,却已经造成了重大牺牲。 冯镜亚很意外自己的情绪波动不大,「……那你现在是不是唯一的智慧圣器持有者了?」 「不是,我们目前还有七个智慧亚圣器。都刚好出了意外而退出那个计画。」 「幸好你没事。」 「幸好什么?现在中央需要智慧圣器力量的地方全平均掉在我们七个身上了,两百多个人的份量喔,而且我又是资歷最浅的那个,要不是还有去你那边调查雾灾异常,我已经一个礼拜没闔眼了!」 欧文竖起中指,愤怒的朝着天空比去,这是他们的共同手势,当事情糟到不能再糟的时候,就用大不敬的手势送给唯一神,看能不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就结果而论,欧文的处境确实已经烂到极点了,但他还有力气苦中作乐。 「好啦,不扯这些了。」欧文舔了舔嘴唇,奸笑道:「恭喜啊,你们两个终于走在一起了。」 「姑且算是吧。」冯镜亚笑道:「希望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安啦,当时我看你护花心切的表情,商前辈虽然表面冷冰冰的,但我可以打包票,她心里一定感动得乱七八糟。」 「真的吗?」 「我在被个别指导时作了一个课题,就是到处泡妞,然后蒐集数据分析。」欧文正经八百道:「我有好几个个案就像是商前辈……你这什么表情?」 「第一次听到有人作这么下流的课题……」 欧文拍腿反驳道:「嘿,别小看这个课题,这可是分析雾灾生成跟灵魂组成的关键啊!重要的很,没我这个天才可做不来。」 冯镜亚一脸惊愕:「你说什么?」 欧文搧搧手,哂道:「什么的什么?你在问什么我不清楚。」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冯镜亚脑中接过欧文话中额外的讯息,一下子会意过来,刚才是欧文故意洩漏机密,所以不再追问下去。 「好吧。」冯镜亚耸肩道,转移话题:「不问我的来意吗?」 「你要不要修正一下你的用词?」 「呃……好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是你该告诉我的!」 冯镜亚尷尬的无言以对,半晌才耸肩道:「好吧,我们把你抓来这里,是要来拿回芷殷姐的圣器。」 「确实在我身上。」欧文目光深邃的注视冯镜亚:「但是你们真的要?」 「不然?」 「上面的烙印很危险,再次连接会出人命的。」 「我们有该有的技术力,放心吧。」 「那好吧,再来打一架。」欧文嘿休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白色劲装下摆。 「啥?」 欧文坐稳马步,双手半捏拳头架于胸前,对冯镜亚招手。 他上下端详他的黑色制服。逆宇殿服装大致设计与四御园无二致,但内建的功能不同,主要是掩蔽行踪。而且因为人数少,可以量身裁切,能附加的价值极高,总体功能比四御园的白袍更加完善。 欧文没真正接触过逆宇殿的人员,但一眼就看出这服装比自己的制服这种量產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事到如今,冯镜亚也很想苦笑,昔日好友此刻却是以敌人身分面对面,这狗血情节好像只出现在小说上…… 「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一个战斗狂。」 「一派胡言,本公子高雅无双,要不是屡败于你,才不会有这么无聊的邀请。一句话,战否?」 「来吧。」 冯镜亚左足后踏,也是双手平行架在身前,居高临下戒备着欧文。 「赢了就把亚圣器交出来啊。」 「废话,我是会食言的人吗?」 冯镜亚跟欧文一同开怀大笑。两人虽然分开,虽然有可能就此敌对,但心,依旧在一块;血,依旧是热的。 下一秒,冯镜亚的气场登时转变,光是站在那里,就十分具有压迫感,黑袍随风飘扬,身后法则流动,冰、火、铁、气四种元素若隐若现。 「你……变了。」欧文惊呼一声,瞇起眼睛,感受冯镜亚眼里的坚决,暗暗好笑,还有苦笑。 欧文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心里十分忐忑,哪怕他短时间消化了冯镜亚施展出来的武学,但他此刻的气势彷彿脱胎换骨,已非之前可比,他只能把胜算把握到五五开。 此时,欧文不合时宜的轻咳开口。 「慢着,我一直很想问,这里是哪里?这不像是我脑里任何一处的地景。」 冯镜亚歉笑道:「这个就有点说来话长。先打好吗?」 「那可以长话短说吗?」 「这样就不真实了,我不喜欢。」冯镜亚摇手道。 「你其实是不肯讲吧?」欧文得意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里应该不是地球。」 「……天意啊。」冯镜亚突然撤掉架式,战意全消。 「我猜对了?」 第八章之二 下一秒,在谁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欧文直接被无形的重压碾得全身骨折,意识一黑,深深的陷入地面。冯镜亚虽然满满的无奈,但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洛可緋会出手。 由于地球太过危险,只能把人拉来,但这个据点是心脏,是逆宇殿唯一的命脉,容不得一点损失,要是暴露了,他们就再也没藏身之处了。 「去你的,我就说我讨厌聪明人。」 果不其然,洛可緋从黑暗降临时,是臭着一张俏脸,「所以呢?现在要拷问他把骷时藏到哪里吗?」 「不,他是帮我们的。」冯镜亚在欧文软趴趴的身体上摸索,很快的啊一声,把一颗宝蓝色的菱形水晶高高举起:「在这里,芷殷姐的骷时!」 冯镜亚对着已然昏厥的欧文鞠躬道谢,然后将他身上的水晶取下来,然后丢到草地上,无数藤蔓立刻上前缠绕住宝石,拖进地面,传送到诗苹的实验室里。 「接下来就把欧文送回地球就好了。」冯镜亚凝出铁棍,试图固定欧文的断肢,「我带他去一处医院就拉我回来。」 「……」 「大姐?」冯镜亚一股不安涌入心头,身体下意识挡在欧文与自家大姐中间。「大姐你……」 洛可緋冷冷道:「你说,要是他推论出我们的位置,我们会多危险?」 「我……」 「让开,这是我的职责。他不能活着回去。」 「不行,欧文信任我,我不能……」 洛可緋昂首,脚步轻踏,毫不妥协的磅礡压力从头顶上传来,冯镜亚猝不及防,跪倒在地,却也在同时张开自己与洛可緋相比,孱弱无比的领域护着欧文。 洛可緋暗吃一惊,在她法则之下万物本该臣服,而冯镜亚像是浪涛中的石礁,被疯狂拍打冲击还是屹立不摇,有惊但无险,虽然不是不能加大力道,击碎领域的瞬间也能杀死欧文,但冯镜亚也绝对活不了,她之后要怎么跟商芷殷交代? 她不可能伤害冯镜亚,却也不可能放过欧文。 一边是至亲骨肉;一边是自己手把手带上月球,肝胆相照的弟兄们。哪一边都是自己最珍惜的。但此刻却要做出分割……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洛可緋咬牙道:「我手下十四个人跟诗苹姐也都信任我,我不能放过他!」 这一刻,洛可緋做了最艰难的决定,她毅然将法则领域增幅,想要直接直接压碎冯镜亚的领域,一起击杀两人。但就在她要下手的时候,两方中间炸出一束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运送走水晶的藤蔓直接将冯镜亚与欧文拉入地面。 下一刻,重力扭曲了地球天边一角的光影,上弦月阴影的部分整个消失,可以看到被遮掩住的星辰。在逆宇殿清扫人员的熬夜赶工下,很快让月表恢復原状,并没让地球造成多大骚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诗苹坐在实验室里,望向窗外,为那在顷刻间塌陷的月表感到胆战心惊,要不是自己感受到不寻常的法则波动,赶紧传送走两人,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晴天站在诗苹背后,按住她紧绷的肩膀。 「没事的,诗苹。」 「我知道,只是我担心这个团队里会发生甚么分歧。」 晴天轻笑一声:「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不肯坦诚的芷殷吧。」 「怎么了?」 商芷殷疲惫的问。她现在只能勉强坐在实验桌上,香汗淋漓,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扔进水里。 她只披着一件单薄被子,里头没任何衣物,手臂插满了细如发丝的金针,连结到隔壁的仪器。在她对面的桌上,就是方才冯镜亚从欧文身上取得的宝蓝色水晶,骷时。 她瞧瞧正冒冷汗的诗苹、站在一旁站着的晴天,又看看仪器上关于自己身体的数据,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端倪,跟诗苹现在的蠢样又有什么关联。 「我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了吧?」商芷殷又气又疑惑:「刚才那剧痛是怎么回事?」 自从变回血肉之躯,商芷殷发觉人身真的很敏感,之前能咬牙挺过的剧痛现在却只能毫无形象的倒地打滚。而刚才的剧痛不同,是从脑里心里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剧痛,让她毫无形象的直打滚。 「刚才的剧痛十分正常,已经排除骷时与你身上的烙印,基本上,这种手术就像是把新的心脏换下来,再重新把旧的黏回去。」诗苹平静下来,推了推老花眼镜:「也就是说,你之前因为灵魂破碎,我替你修补完整,但刚才就是把这块义肢一般的灵魂破片撕下来,然后把圣器缝上你的灵魂。」 商芷殷听得不甚明白,但还是感到一阵噁心:「有什么隐患吗?」 「除了刚才一不小心就会死掉之外,其他还好。」诗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还真幸运。」 商芷殷面孔扭曲,收起话茬,完全不想提问刚才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凶险。 这种东西知道了也只是自己吓自己,商芷殷没这么变态。 「我什么时候能用骷时?」 「你需要时间重新适应祂的力量,所以我设定了流量,每段时间会恢復一些。」诗苹叫出一个计算程式,「保守估计,大概半年之后就能发挥你原本的使用状况,至于原本的圣器力量……要半年才能恢復完全。」 「半年!?竟然要花这么多时间……」商芷殷面露绝望,悔恨道:「怎么办,现在情况这么紧迫……我要怎么才能……」 整个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商芷殷察觉到一丝怒气罕见的从诗苹身上散发出来。 「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镜亚、有小緋。」诗苹突然怒气上涌,语气转厉道:「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希望你有这个自觉!」 商芷殷一愣,僵在原地。在四御园里,她谁也不肯信。哪怕到了逆宇殿,就算表面上是接受了,但刚才那句话分明是没把诗苹等人当自己人看待。就算是自以为是的担起责任,也是让人无比不爽…… 而她这句话等于是在敲击商芷殷所架起的心灵牢笼,唤出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诗苹何尝不知道自己学生的个性?虽然冷淡了些,但商芷殷原本还是跟冯镜亚一样的,对四御园忠心耿耿,满腔热血准备剷除雾灾。但她的下场是什么? 被猜疑、被背叛,被拴上鍊子,拼命跟侵门踏户的雾灾对抗,一有倒戈嫌疑就被踹到一边,搞得现在灵魂像块破布,半生不死。这就是世界给她的回报?任谁也受不了。 如今,这份热血并未被浇熄,反而孤独又坚强的燃烧着。但她并没有必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所以,诗苹点出商芷殷的心结,不奢求她信任逆宇殿所有人,但至少…… 相信自己、相信冯镜亚、相信洛可緋,相信这些深爱着她的人。 我们绝对会站在你的身边,为你撑伞挡雨、为你哭、为你笑,这是其他人所做不到的。 「老师……」商芷殷泪光闪动,放下双手,缓缓地站起来,揩去眼角的泪珠:「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不任性就不是商芷殷阿。」诗苹咧开嘴笑:「但是呢,有时候真的可以依靠我们一下喔。」 「我明白的……」面对老师不容分说的强势笑容,商芷殷只能低头认错。 诗苹见状总算有些满意,转身开始收拾身边的瓶瓶罐罐,时不时瞟向气场颓靡的商芷殷,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过啊……」 「不过什么?」 「算了,还是让你慢慢等上半年好了。」 商芷殷沉默下来,幽怨的看着自己老师,忽地灵机一动,拿起一旁的手术刀,诗苹还在纳闷她想干什么,只见她将刀尖搁在一旁铁盘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而诗苹对这声音最为敏感,登时崩溃倒地。 「呃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诗苹捂着耳朵,跌下轮椅打滚,痛苦的哀号,「我说,我说,你可以用老方法。」 「老方法?时间快转?」 「对,如果你不吝嗇半年的青春年华,给它催下去就对了。」 「那这半年怎么办?」 「空白唄。」诗苹知道商芷殷担心跨越这么大幅度的时间会產生什么副作用,「这只是亚圣器,作用范围只在本身,硬要比喻的话,效果跟时光机完全相反,世界过了一秒,你自己已经老了半年。」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商芷殷露出释然的微笑,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你还是需要时间恢復,我建议你还是先休养半个月再使用。」 「一个礼拜?」 「十天。」 「五天。」 「喂,没人杀价这样杀的!」 「你是老师,老师最厉害了。」商芷殷衝着诗苹甜甜一笑,诗苹心头一梗,差点没被这么甜美的笑容给弄出一个好歹来。 诗苹好不容易恢復理智,「你这么赶做什么?」 商芷殷一愣,也一下回到谈论正事的样子,她捧起跟了她十几年的宝蓝色水晶,语气凝重道,「在镜亚出现之前几天,骷时就不只一次出现莫名其妙的波动,这种波动只有我跟其他时间圣器监护使能察觉,我跟他们虽然没联系,但都知道这些圣器都出了问题。」 「怎么样的感应?具体一点。」 「说不清楚,类似灵魂波动,却比那更……难以捉摸一些。」商芷殷斟酌用词,皱眉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所以越快恢復实力越好。」 「你说,镜亚来之前,之前是多久?」 「七天。」商芷殷回想起来,事态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蹊蹺,「他说他是路痴,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诗苹捏着下巴,「该不会是被洗脑?被操控指使?」 「那会是做什么?」 「世界在那几天根本没有任何异动,应该只是巧合,还是某种异样的通知……应该是类似天罚?没有。神諭?没徵兆。啟示?啟示!是啟示!」诗苹也跟着回忆,一边自问自答排除自己提出的各种可能性,最后停在一个很奇妙的字眼。 「啟示?老师,我不懂,啟示什么东西?」 诗苹突然笑出声来,狂喜的翻找着桌上凌乱的文件,她抓出一叠泛黄的牛皮纸,塞到商芷殷眼前,「我的计画卡了好几年没有进展,也是最近才开始有突破,你看这张,十年前的报告;这张,一个月前的报告;然后这张,前天的报告。你说,发现了什么?」 「前两张大同小异,第三张……明显出现正性异常。」商芷殷越发觉得不妙,诗苹这个反应只有在实验突破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些是巧合吧?镜亚又没帮到你什么,怎么妄断是啟示?」 「自古的啟示皆是如此,只有淡淡一则消息,信与不信端看人的解读,但世界绝对会產生变化。 这就是我的重点,他不是谁,他就是冯镜亚,他只是冯镜亚,但他『出现』这件事才是最特殊的,他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齿轮,但这个齿轮出现在那个最关键的点,链接无数巨大的齿轮,驱动了整个世界的改变。」 诗苹语无伦次的低声说着,她的语气带着非常的兴奋,但又有几分忌惮,毕竟,这臆测多少也有几分一厢情愿。冯镜亚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到走头无路的他们必须相信。 商芷殷觉得诗苹的声音已经轻到不能再轻了,但最后一句话,足足在她脑里回盪了好一阵子。 「他的出现,是世界的意志。」 世界……的意志?一瞬间,商芷殷觉得诗苹就像个神棍,却又不晓得从哪里反驳。 虽然完全没听说过,但商芷殷也知道「世界的意志」这个名称份量有多重,落在冯镜亚身上,到底真的是命运为之?还是某双手在暗处操控着? 「当然,这都是猜测,只是八九不离十。」诗苹嘻嘻笑着,「真爽,命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商芷殷翻了翻白眼,「你自我感觉良好到真的有点变态。」 「不然呢?你要把这个臆测否定,然后告诉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全是狗屁吗?」 商芷殷心脏一顿,对啊,诗苹这几年等同做白工,只有最近才让停滞不前的计画得到技术性上的突破,且不说运气成分,光是其中的努力就让世间所有学者却步,难道自己要否定她流过的血汗吗? 「不,老师,可是这也未免……」 「渺茫?我不这么认为。」诗苹慈祥的笑了笑,「这个转变千载难逢,哪怕只是回光返照,我们也必须把握好机会,不然……之后可能不会这么乐观了。」 商芷殷总算清楚诗苹的用意,「老师,我明白了。」 就算是强顏欢笑,也是要有本钱的。而诗苹的本钱其实很实际,足以让她真心笑出来。哪怕之后失败了,世界毁灭了,也不会留有遗憾。 商芷殷对诗苹的崇拜与敬畏又更上一层楼。 诗苹的课堂告一段落,商芷殷把自己的问题拉回,「都说到世界的份上了,我的力量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诗苹小心的瞇起眼睛,内心正在打量着要开给商芷殷的价位。 「让老师抱一个,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恢復。」 「……我要先洗澡。」商芷殷也看出诗苹揩油的阴谋,道:「这些管线可以拔掉了吧?」 「可以可以,那边那个角落有个淋浴间,然后你在可緋那边挑的衣服在这里。」诗苹从一旁拿起一叠衣服放到商芷殷身边。 「怎么这么小!」商芷殷把手上管线一条一条从肉里抽出来,然后脱下被单,抱着衣服拉开浴室门,却发现空间只能容纳一个人,高傲如她,根本忍受不了这么克难的空间! 而且这里离民生住所离了老远,商芷殷筋疲力尽,也无法立刻到那边,真不知道是谁设计这个地方的! 感受到学生责难的视线,诗苹搧手莞尔道:「你老师我每天都在那边洗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别抱怨了,你很累吧?赶快洗洗睡了啦。」 「……」 商芷殷脸色难看,再度拿起一旁的手术刀。 看商芷殷又要开大招,诗苹失色大叫,「好,我马上建一个浴室我马上建一个浴室,别乱来!」 第八章之三 「哼,这还差不多。」商芷殷总算把刀放下。 诗苹颤抖着手,指挥看不到的生命能量,不出一分鐘,严丝合缝的磁砖地板已经出现一个三公尺见方的绿色空间,内中平滑得不似植物,宽敞得吓人,还有外接的淋浴系统与浴缸,堪称绿时代最顶级的詮释。 商芷殷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踏进诗苹建造的浴室里,锁上门,悠哉地泡起澡来。 诗苹见商芷殷满意了,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后目光一转,隔开浴室内外的收音,看向门外。 「小緋,进来。」 厚重的金属门应声而开,那除了诗苹声控外,谁也开不了。 「诗苹姐,那个四御园的人呢?」洛可緋踏着重重的步伐,怒气腾腾的走了进来,「他知道了我们的位置,我必须灭口!」 「先等一下,他们也快到了。」诗苹和气地举起手:「让我说明清楚。」 诗苹托着脸颊,敲了敲轮椅,十秒过后,地板被藤蔓破开,两团人体被运送出来,赫然是冯镜亚跟欧文。 冯镜亚因为来不及闭嘴就被拖进土里,所以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窒息,口鼻充斥着土壤,一出土就频频呕土加咳嗽,连眼角都有土屑,一时间应该是无法说话。 而欧文失去了意识又全身粉碎性骨折,被拖运的过程中整个人就像是布偶一样扭曲成一团,模样让人看了不寒而慄。 诗苹抹了把脸,这是她第一次把人拖穿地底,看来这门技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过在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动作,已经堪称完美,把两人的命保下。 诗苹看着欧文软烂的身体,权衡片刻,一道红光打在他身上,肢体便快速已可见的速度復原。 「诗苹姐!」 「不管是镜亚还是我,都跟你说过要多动脑啊,不要为了自己的方便而毁损他人的权益,这个世界是人与人交织而成,不是为你而生的,封锁起来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动輒杀人?」一个手刀打在洛可緋额头上,诗苹摇头叹息,道:「况且这个世界还需要监护使。。」 「我才不管地球毁灭不毁灭。」洛可緋气呼呼道:「但既然诗苹姐你都这么说了……」 「这才乖。」诗苹转向冯镜亚,忍着不要笑出来,道:「镜亚,你还好吗?刚才第一次用拖东西的方法拖人……」 「没事!」冯镜亚一边呛土一边摇手,一副很有事的样子。 一旁的洛可緋叹了口气,对倒在一边的欧文理也不理,凑上前帮冯镜亚拍背顺气。 「你啊,太乱来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你脑子被门夹了?」洛可緋失笑道。刚才她对冯镜亚真的下了杀心,但她并不会后悔,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没有不对,只是责怪冯镜亚的鲁莽跟愚行。 冯镜亚耸耸肩,表示也不在意洛可緋刚才的举动,「欧文信任我,我不能眼睁睁让欧文死去。」 「笨蛋……」 「蛤?」 「没事啦!」洛可緋吐舌道:「早知道刚才直接杀了你!你的脑残总有一天会害死我们!」 冯镜亚白眼道:「有杀再说啦,马后炮。」 「你说什么!」洛可緋怒道,领域重新张开,但一下就被诗苹的领域抵销。 「够了没,别一下子又吵起来了。」 「你又偏袒镜亚!」洛可緋「哼」了一声,扭头就离开了诗苹的实验室。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诗苹叹了口气,手一指,刚才被冯镜亚吐出的土立刻被藤蔓扫除乾净,她道:「镜亚,没事就赶快把身体洗乾净,灰头土脸的不好看。」 「好喔。」 虽然只有头发的土还没弄乾净,但冯镜亚还是欣然接受诗苹的建议,他先把从欧文那边得到的讯息交给诗苹,跟着洛可緋离开。 但他要走的时候,诗苹突然叫住他:「你在这洗就好,别弄脏走廊,否则我清起来又要好大功夫。」 冯镜亚瞇起眼睛,不知怎地,诗苹的眼神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但低头一想,她这么说也对,刚才被救了一命,应该不至于害自己吧。 要换下袍子的时候,冯镜亚伸展身体,上下看了看,很满意逆宇殿的黑袍,忍不住夸讚几句:「这袍子防护效果超讚的,是诗苹姐你做的吗?」 「没错。」诗苹催促的挥了挥手:「快去洗一洗啦,我也要睡觉了。这个绿色的空间虽然看起来很突兀,但确实是浴室喔。」 「我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冯镜亚喃喃道,他无法感知绿色的立方体内部的空间,不过直觉上却也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性,所以耸了耸肩就要走了进去。 但手才碰触到类似门把,一截刀刃就从门口破开,只差一点就刺到冯镜亚的咽喉。 冯镜亚僵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连反射性要抵御的手也只举到一半,没想到这截刀就这么衝了出来…… 冯镜亚立刻明白这是诗苹的诡计,惊诧之馀,表面淡定的退了开来,然后不着痕跡且默默的离开实验室。 他吓到说不出话来,表情一直绷着。商芷殷还没恢復力量尚且如此,要是恢復完全,冯镜亚就不是猝不及防而已,而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哎呀,以为有好戏看了呢。」实验室剩下诗苹,她扼腕的捧着胸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晴天身边已经多了好几架摄影机…… 「等下就有你好看!」商芷殷臭着一张脸探出脑袋,然后重新甩上门。 「……晴天你看,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这么让人不省心。」 晴天掩嘴轻笑:「晴天看得明白,不省心的只有诗苹你而已吧。」 诗苹扯了扯嘴角:「你这孩子也是,不晓得是谁刚才忘记给芷殷止痛药……」 「诗苹大人,晴天马上闭嘴,还有感谢你没跟芷殷说。」晴天乾笑几声,替商芷殷植入亚圣器的实验开始,她忘了将止痛药加入点滴,才害得商芷殷活活痛晕过去,幸好刚才诗苹有替她圆谎,否则商芷殷知道了,肯定会找她算帐。 她手脚俐落的开始整理桌上的仪器与器材,才收拾到一半,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诗苹脑袋毫无生气地垂在肩膀上,奄奄一息,口中呕出大量紫青色的瘀血,将实验袍染得乱七八糟。 「诗苹?」 「刚才消耗是有点大了,没事的。」 「晴天也是生命圣器,你别骗晴天。」 诗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呕出大片鲜血,晴天急却不慌,手一翻,掏出几个深黑色的珠子,一股脑地丢进诗苹的口里,状况才有些改善。 「诗苹,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多馀的?」 「那些可是我分离出去给你的生命元素,给我这个将死之人用,好吗?」 「回答晴天。」晴天目光炯炯的盯着诗苹。 诗苹受不了,无奈的苦笑:「对我最亲爱的学生,只有不够的,没有多馀的。」 「晴天不认同,你是晴天最重要的人,晴天不要你有任何损失。」晴天咬了咬下唇,不甘心的看着诗苹。 晴天知道诗苹对商芷殷多有偏袒,有时有些忌妒,但她能待在诗苹身边就很满足了,所以没有在意,只是每次看到诗苹牺牲自己去帮助商芷殷,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痛,却又没办法阻止诗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一天天恶化下去。 明明跟着诗苹是她最愉快的时光,现在却成了最折磨人的酷刑。 诗苹挤掉晴天眼角的泪珠:「孩子,这是我的命运,我的选择。」 第九章:烽烟 心绪 夜幕低垂,远方的太阳喷吐着血红,宣告日夜的交替,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满溢着食物与喜悦的气氛,熙来攘往的人群欢快的在街上逛街购物。 将重点拉往闹街的一旁,是条乾净、畅通,供以行人与自行车的道路,路上,男女两人都是漂漂亮亮,赏心悦目,本该无比引人注目,却因为存在感稀薄,即使是擦身而过也很难注意到这两位样貌出眾的人。 这两人正是冯镜亚与商芷殷。 距离商芷殷与骷时重新建立连结才过几天,商芷殷也没急着使用诗苹给的方法,所以力量尚未恢復完全,不过她已经坐不住了,跟诗苹商讨之后,逕自拉着冯镜亚回到了地球。 「芷殷,你确定这样不会太危险吗?」一不注意冯镜亚已经换上一个更亲暱的称呼,不过那是经过本人允许的:「这里是韩前辈他们的辖区,被发现又要闹起来了……」 商芷殷撩起一缕秀发,拨到耳后,认真道:「我想应该是不会,只要你好好收敛领域,而且没有大人物在背后,我们就不会随便起衝突。」 漫步走在人群视线中,商芷殷与冯镜亚比着肩膀,十指紧扣,状态亲暱。两人的服装非常普通,外头罩着用黑袍拟态而成的长外套,再加上个人搭配,既时尚又好看。 虽然双方都没表明,但他们都知道,他们是第一次以这种身分、这种关係来观赏这个世界,除了开心的情绪之外,其他就是彆扭还有彆扭,肢体动作僵硬到不行。 尤其是冯镜亚,由于身高实在恰到好处,商芷殷发香顺着气流吸入鼻腔,让他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他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就算是梦境他也满足了,就怕一觉醒来…… 而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几天前他还穿着白袍在这附近走动,但没几天过去,他就换了一套衣服、换了一个立场,重新踏足这块土地…… 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法让他专心致志在现实里,尤其是盯着商芷殷看,他就开心到无法自拔。 「再轻松一点啦。」商芷殷扯起嘴角:「就当作是陪姐姐逛街就好。」 「我无法想像……」就算商芷殷不是要表达的那个意思,冯镜亚还是脑补起跟洛可緋一同出游的样子,只有一片焦土。 「那好吧,想像跟皮金呢?」 由于对指导老师有着心理阴影,一提到皮金,冯镜亚立时打了个冷颤,商芷殷察觉到又问错方向,抹了把脸,瞪了冯镜亚一眼。 后者歉笑道:「我在努力了……」 「唉……之前的训练都白费了。」 商芷殷摇头叹息。就她看到的,冯镜亚刚才不知道做了几次深呼吸,但效果总是不超过五分鐘,心跳速度又会重新回到高峰。 还是太嫩了啊…… 「我没受过这样的训练啊。」 「临危不乱,这也是一种战斗技巧。」商芷殷问道:「你的心神单单因为我就扰乱成这样,要是有人假扮我刺杀你的话那怎么办?或是我站在对立面,你下得了手吗?」 「我应该分辨得出来,至于下手嘛……嘶……」 冯镜亚心虚的咬牙吸气,完全不敢想像跟商芷殷刀剑相向,要是有,下一个眨眼可能就领便当了…… 看着冯镜亚猛摇头,商芷殷浅笑,「平常勇气多到吓死人,为什么现在就退缩了?」 冯镜亚学商芷殷捏着下巴,想了一会,茫然道:「……我想不到跟你对立的理由。」 「架设!」商芷殷又叹了口气:「你难道就没有假想敌吗?」 「有啊,我现在连作梦都在回忆跟韩前辈的战斗。」说到那莫名其妙的胜利,冯镜亚低头沉吟道:「我还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出现破绽的。」 「喔等等……你好像还没告诉我当时的详情。」 回忆当时的战斗,冯镜亚的眼中流露出一些惊惧。冯镜亚心知肚明,当时的胜利完全是侥倖,实力成分虽然暂多数,但要是没有后面那个破绽,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但就是那个破绽,在挥下镰刀时的停顿,与韩清萱痛苦的神情,让冯镜亚百思不得其解。战斗中,因为痛楚而使动作迟缓是错误中的最低级,商芷殷也好、他也好,就算满身伤也是在战斗中咬牙苦撑,结束后才一口气发洩出来。 不过……韩清萱也不像那种闺秀一般的监护使,不会因为痛楚而退缩,从与兔207的战斗来看就知道,她这个人也是从生死之间打磨出来的。 但为什么? 「依水平来看,清萱是很强悍的监护使,我当时甚至以为你死定了……」商芷殷听完冯镜亚的故事与猜测,也陷入了沉思:「所以要她停顿动作,大概只有跟灵魂有关,否则……你真的没机会。」 冯镜亚发现自己被赤裸裸的看轻了,一下子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商芷殷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辛苦你了。」 「我……」 商芷殷白眼道:「又脸红了,控制好你的情绪起伏,以一个监护使来说,你的情感实在太丰富,这样对之后的计画太危险了。」 冯镜亚赧然道:「这我当然知道……」 商芷殷摇头道:「要不是你的灵魂已经定型,不然我还真想用老师那套来教你。」 「听你这么说,诗苹姐好像没比皮金好到哪里去……」 「当然,诗苹可是『九人』中唯一的生还者的女儿,战斗力一流,指导也是以存活率极低闻名,不过训练出来的人都绝对可以独当一面。」 商芷殷回想往事,不胜唏嘘。 「不过在老师消失之后,整个四御园都变了,她的纪录被大片抹除,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拼了命的寻找老师的影子,没想到惹毛了上层……之后就是你知道的那些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诗苹姐要被抹除?她又不是实验的主导者。」 「只要有可能洩漏,就需要根除,这是这个世界之所以得以运行的原因。」商芷殷瞪眼道:「尤其是像你这种随便就热血充脑的监护使,你一个知道了就发疯成那样,十个一百一千个发疯那怎么办?地球直接就完蛋了!」 没想到商芷殷越说越气,鲜少流露情感的她也柳眉倒竖,恶狠狠的横视冯镜亚。 冯镜亚尷尬苦笑。诗苹跟商芷殷告诉他雾灾是四御园製造出来的时候,他一怒之下险些把实验室给砸了,幸好两人立刻给予压制,才免于月球重回石器时代的浩劫。 不过这也更加稳固他对四御园的敌意,至少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动摇,耗损斗志。诗苹师生打的是这个主意。然而洛可緋为此也大发脾气,不跟冯镜亚说话好一阵子了。 「真的很抱歉……」 「别在意,要是我们没原谅你的话,你就不会好端端的在这里了。」 「那为什么你有耳机联络月球我没有?」 「……更正,只有我原谅你,诗苹她恨不得把你按去吃泥。」 「……」 「不过她这个人不太记仇,只要避风头一阵子,她自然就气消了。」商芷殷莞尔道:「而那一阵子差不多是半年。」 「……我突然觉得我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半年而已,也许更快。而且我觉得她很喜欢你,就跟之前对我一样……想听故事吗?」 冯镜亚点点头。说到诗苹的个性,商芷殷闭起眼睛,掛起好看的浅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而冯镜亚也安静下来,默默的陪在一边当听眾。 「我成为监护使之前,那生活完全不是人过的,直到韩清岳把骷时交给我,我才被四御园收养,进入了全新的人生……」 「……因为我是提早持有圣器的特例,所以直接跳过分组,进入个别指导的阶段,被指导老师挑选……」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监护使的意志越坚强,外貌就越接近完美。在我被挑上的时候,诗苹很美,真的很美。」 「虽然她在训练很严苛,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那种,但其他时间她对我跟对女儿没什么两样,会煮饭给我吃,有想要的东西就买给我,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天伦之乐,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说到一半,商芷殷指了指嘴巴,冯镜亚连忙把小吃放到那樱桃小口里。商芷殷嚥下后,话锋一转,笑容中流露出苦涩。 「小说到这里,八成都会补上一句好景不常。就跟套路一样,我的人生也是。」 说到这里,商芷殷与冯镜亚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栋大楼前,幽幽的路灯照耀下,两人的身影印在大楼上。 这栋大楼是很普通的大楼,不过两人像是明白一切似的,迈进去的步伐没有任何犹疑。 商芷殷继续说着,声音回盪在楼梯间里。 「诗苹消失之后,我因为有罪在身,所以被强制发配到一支神祕小队,那里的队友之间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底细,只是依照命令到处跑,任务内容除了支援雾灾讨伐,还有搜查圣器跟剿灭逆宇殿小队,一有消息就要被外派,不论来源可不可靠。有时候还会陷入埋伏,汰换率高得要命。」 「这种生活过了四年,我在一次任务中抓到皮金嫖妓,所以我威胁他把我弄出来,然后我来到了c区,过了三年,遇见了你……」 「……等等等等!你是说皮金老师他……那个?」 冯镜亚呆了差不多五秒,才猛然大叫。那个时候,皮金不只是他的个别指导老师,而且还是个名义上的监护人,也就是跟父亲一样的脚色。 父亲一般的角色嫖妓,对孩子的心理总是会造成若干衝击。 冯镜亚这孩子就生生被冲击回牙牙学语的阶段,一句话五分鐘才说完。 「没错,被我撞个正着。」 「那师母她……」 「气炸了,离婚了。」 冯镜亚似乎将下巴打开到脱臼。商芷殷哭笑不得道,「我开玩笑的。我只是遇见皮金,他就认出我是诗苹的学生,他什么也没说,就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把我弄出去……我真的很感谢他。」 冯镜亚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来是玩笑,我还以为……拜託你不要一本正经的扯这些好吗?」 「偶尔想逗逗你罢了。」 商芷殷衝着冯镜亚一笑,推开天台大门,冷冽夜风霎时刮向两人面容。她视野豁然开朗,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郑重的踏入月光之下。 冯镜亚也跟着商芷殷踏出天台,他盯着她看着天空的侧脸,状似出神。 「芷殷,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那件事。」 「蛤?突然之间说些什么?」 第九章之二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贪生怕死的监护使……你还发飆了。」 「……我没这么感性。」商芷殷不耐烦道:「当时我是因为你说我不配当监护使才发飆的,我确实贪生怕死,你没说错。」 冯镜亚总觉得再说下去没完没了,苦笑道:「你不是讨厌四御园吗?为什么?」 「我是讨厌四御园,但我以我做的工作为荣,你这话说得这么白目,我当然直接发飆。」商芷殷道:「而且,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发话癮罢了,况且你也跟我说过你的故事,我要是不说……总觉得不平衡。」 「可是……」 「如果真的要感性的话,不妨说说你是甚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商芷殷转过身体,对着冯镜亚,「我一直很好奇,你刚开始那份讨厌的情感明明货真价实,却很快消失质变,为什么?」 这一个动作画风美到不行,冯镜亚的心神被那回眸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听不清商芷殷的问题。 那双本来一直在刺人的冰冷眼眸,现在也变得热情如火,直直延烧至眼中人的灵魂深处。虽然跟平常的商芷殷判若两人,但却没有任何不协调,因为冯镜亚感觉得出来,这也是商芷殷的面貌,只是被隐藏在深处,在自己信任的人眼前才会显露出来。 像诗苹,还有自己。仅仅两人。 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特别得特别的……由于脑子里一蹋糊涂,冯镜亚根本无从思考起,商芷殷到底是怎么走进自己的世界里的,就是这么蛮横的出现,毫无道理,却又让自己无比着迷。 「……不知道,可能是跟你搭档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灵魂冒出来,让我很安心……」 冯镜亚将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他感到不安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不过此刻他的胸中可不只不安而已,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成了一锅大杂烩,说不上来的微妙。 「这样啊……」商芷殷看着冯镜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嘴角噙笑,明艷不可方物:「那时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我也很放心把背后交给你……」 「真、真的吗?」 「什么鬼话?我们不是搭档吗?」 商芷殷瞪了冯镜亚一眼,一反常态,这次的眼神是火热的,在幽暗的环境内闪烁着异样光芒。 冯镜亚见商芷殷这模样,不只是心脏砰砰地疯狂跳着,更有一把将她纤细的身躯拥入怀中的衝动。 两人渐渐的越靠越近,近得连呼吸交缠在一起,胸腔里的热度蔓延全身,对这两人来说,全世界彷彿只剩下彼此,感觉心跳声都变得多馀起来…… 碰。 门毫无预兆的合起来,平日威风的两人吓了一跳,电闪弹开对彼此的目光与接触。 商芷殷用力摇头,抓起发丝遮住发烫的脸颊与耳朵。冯镜亚则是尷尬的乾咳几声。 说起来,他们走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干什么这么躲躲藏藏? 「你有跟谁交往过吗?」 「欸?怎么突然提这个?」 「我是在想……」商芷殷别开眼神,脸颊微红道:「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走这么近……所以……我想问……我是你的第一个吗?」 商芷殷一别以往的姿态,扭扭捏捏的说出这段话,对冯镜亚根本又是一记穿心重击,要是在平常,他肯定会因为心脏跳太猛衰竭而死。 但冯镜亚没心情品嚐这新鲜的感觉,只是表情瞬间凝固,乾巴巴的差点没哭出来。但不等他说话,商芷殷就看出了端倪。 「你……」商芷殷恶狠狠的瞪着他,但她想起了什么,态度缓和下来,带着些许失望道:「算了,谁没有过去……我之前也有一段感情,你不会介意吧?」 冯镜亚才松了一口气,商芷殷又用质问般的口气作结,吓得他强提起精神,信誓旦旦道:「当然不会!」 「恩。」 商芷殷叫出骷时的原型,一个水晶,里头浮现着无数个诡异的时鐘,层层叠叠。但商芷殷一眼就抓准自己需要的讯息,「时间也到了,收心吧。」 商芷殷轻巧的转身,在此同时,铁门也缓缓的被推开,出现的是臭着脸的韩清萱与肇煌。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死。」 「别来无恙阿,清萱、阿煌。」商芷殷朝对方点头。 「韩前辈、肇前辈,晚上好。」毕竟有求于对方,纵使不满,冯镜亚还是行了礼。 这几天商芷殷与冯镜亚都不在眼前,又没有雾灾,韩清萱半是清间半是空虚。平时的事务都是商芷殷在处理,她一不见,所有工作自然都落在她与肇煌身上,不过既然看不到碍眼的人,她办起事来也轻快得很。 然而在她胸中,却有一股自己也道不明的空虚正在发作。 虽说她憎恨商芷殷杀害她的兄长,但好歹也真心作了一年姊妹,一方面想依赖她,一方面又想报仇;仇恨与友情在她心里纠结了两年多,质变为一种微妙的厌烦。 就好像面对背叛的情人,明知道对方伤害了自己,悲伤欲绝,却无法割断心中对对方的联系。 对商芷殷的憎恨与爱慕同时存在,造就了现在韩清萱。 在一个月前,她收到了商芷殷的信,信里头没有牵涉到逆宇殿与四御园的矛盾,甚至连雾灾都没提到,只是几笔之前两人相处的点滴。 不过这对韩清萱有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只有藉由信中的时间与地点能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意挽回这份姊妹情。 所幸,人来了。 这栋建筑又老又大,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出入,商芷殷作了多方的策划,远离各处被监控的地点,挑上了这里。 「商芷殷,有事吗?」韩清萱语气不善,却没有恶意。 「清萱,我就开门见山了。」商芷殷单刀直入,「我们的世界正面临毁灭的危机。」 韩清萱毫不客气的翻起白眼,「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们靠什么吃饭的?」 「不,根据我所接受到的徵兆,这个毁灭是短时间内就会发生,而且危害极大,全人类都会被抹除。」 韩清萱不以为然,「危言耸听。」 「清萱,这是真的!」 商芷殷掏出自己的亚圣器原型,将其递给韩清萱。 韩清萱吓一大跳,且不说一个人只能持有一个法则的限制,圣器本质是跟灵魂绑定的,但也代表着原型也是本体的一部份,只要水晶被别的监护使施加其他力道,使用者就会受到同等的伤害,重者甚至会死亡。 商芷殷直接将自己圣器交出去,别说韩清萱,连冯镜亚都吓得不轻。这可代表着掏心掏肺,不计代价的全心信任。 韩清萱一惊一乍之间,还未生起其他歹念,就听到商芷殷沉稳又柔和的声音。 「这里面有你哥的灵魂残片,你可以短时间读取里面的讯息。」 「老哥在里面?」 「不是,只是一抹残存的情绪,这是最近我发现的,里头的虚影虽然模糊,但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强烈思念。」 还不等商芷殷说完,韩清萱已经一把将水晶夺去,捧在心口,将意识透进水晶里解析里面的讯息。 由于有商芷殷给的权限,韩清萱的意识毫无阻碍的穿入水晶的深处,虽只是一抹执念,但她在里头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兄长却是不争的事实。 韩清萱的意识在水晶里,照理说不会有所动作,但肉体却感受到巨大的伤悲,登时大哭起来。 「哥,我好想你,哥。」 看着韩清萱这模样,商芷殷莫名有些鼻酸,同时有些愧疚。 其实,骷时里面的灵魂残片是诗苹作实验时发现的,幸亏她顾忌会干扰到商芷殷对骷时的操作,于是将残片的疑问交给商芷殷,否则这残片早就被她抹除了。 商芷殷本来没有找韩清萱合作的打算,不过看到原主的灵魂,却被其强烈的情感所感染,忆起与韩清萱的交情,想再与她见一面。等她回过神来,一封信已经被她写下并且经由特殊管道寄出。 她不清楚,这封信到底是她还是韩清萱的兄长的意思,不过就她而言,她并不后悔写这封信。 她不知道,这样利用韩清萱对吗? 她不在乎,世界的毁灭面前,一切战力都是要被运用的。 商芷殷的脸色随着算计严肃起来,她心念一转,扫除多馀的情绪,水晶开始在韩清萱的脑海里拨放她所要警示的内容。 旁人不知道韩清萱在水晶里看到甚么,只是见她的脸部表情正被强烈的情绪所控制,不管是重逢兄长的伤悲,还是现在莫名的恐惧。 肇煌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在看到韩清萱哭时并不为所动,不过,当他看到她扭曲的脸庞时已经待不住了,箭步上前,就要拉出韩清萱。 冯镜亚身影一闪,拦在肇煌面前。 「住手,这不是坏事。」 「坏与不坏,是你说的吗?」肇煌急了,一掌推向冯镜亚,不料冯镜亚早有准备,反手扣住了肇煌手腕。 「前辈,听我一句,去了会后悔的。」 「走开,我数三声。」 「若你要过去,可以试试。」 「好。」肇煌冷哼了一声,法则发动,眨眼已经在冯镜亚背后。 冯镜亚无奈耸肩,一点作为都没有就放肇煌走了过去。 肇煌回头蹙眉,这么简单? 第九章之三 一转眼,他居然毫无预兆的跌了一跤。他正不解地当下,就看到自己身后站了两条腿,而那长靴的型号正是自己的。 相较于肇煌的大腿不停喷血,被斩下的双腿已非身体,而是一种物件,在商芷殷的法则之下,所有生机停止运作,血管截面像是一坨血色果冻在蠕动。 冯镜亚见状蹲下想替肇煌止血,没想到他也运用空间法则,将大腿喷出的血传送回自己的心脏。 商芷殷冷眸瞥了冯镜亚一眼,后者急忙撇清,「他是空间法则,拦都拦不住。」 「……」肇煌无语,原来刚才冯镜亚是在救他。 这两人正尷尬,韩清萱那边已经解决了。 在水晶里头,由于本身法则宇时间法则并不相容,她只能运用第六感在法则的视野中活动,也是因为监护使特殊强化过的第六感,她感受到了时间延伸出去,有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断层。 照理说时间不应该断掉的,却有一大截时间在不远的将来完全消失了踪影。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时间断掉,那世界又会变得怎样? 是世界消失才使时间消失?还是时间的消失造成了世界的消失?时间消失后的世界又会如何? 在圣器里头的讯息不可能作假,那段不存在的未来是确实会发生的。想到这里,强烈的恐惧包裹着韩清萱,不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几秒,她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瞼看着商芷殷,眸中无喜无忧无恨,只有最单纯的疑问,「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世界需要你的帮助。」 「你一直能看到未来?」韩清萱疑惑的问:「如果未来已经是这样了,那我们有能力改变吗?」 「我能看得的只是笼统的未来,我永远不会知道走的路前面是十字路口还是米字路口,不然也不可能混得这么惨,只知道,路是不会有尽头的,我们的努力,绝对不会是徒劳。」 「我的问题,不是只为了听无用的精神喊话。」 被韩清萱刺了一句,商芷殷没有气馁,反而问:「当你踏进死巷,你看到什么?」 「死巷?当然只有死路。」 「对,死路。再一个问题,当你踏上断崖,你看到什么?」 「死路。」 「错了。」商芷殷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是广阔的天与地,我们的选择从平面的辽阔变成广袤的空间,我们可以跳,可以飞,想走哪里、怎么走都可以,那个时间断层也是一样,这意味着我们的选择更多了,未来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开创出来的。」 「很有说服力,只是,我有什么好处?」 冯镜亚青筋一跳,「你……」 「没有好处,不过你也没拒绝的理由。」 韩清萱低头思量一会,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与杀意,「我哥因你而死,现在我又被你拉去送死,你明不明白你自己的立场?」 答应了。商芷殷眉头一挑:「你要什么?」 商芷殷坦然地回答反而让韩清萱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神往左方飘去,心虚道:「不知道……」 「那你肯不肯跟我们去?」商芷殷又补上一句,「不来没关係,我们不会勉强。」 「我去吧。」韩清萱说完发现自己回答得太快,显得自己已经原谅商芷殷,她急忙补充,「别以为我是想帮你,因为要是你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老哥了。」 商芷殷差点笑出来,「我知道了。」 「结束后可以让我再看看老哥吗?」 「结束了,我就把骷时送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商芷殷能看出来,韩清萱已经卸下对她的防备,她现在非常想拥抱一下韩清萱,但她还未完全取得对方的信任,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正当她打算转而跟肇煌交涉时,一个娇小的人影已经扑进她的胸口,紧紧把她拥住。 「这几年,我很抱歉。」 商芷殷欣慰的笑开来,宠溺的拍了拍韩清萱的背,「我也是。」 两人深情的拥着,不只是冯镜亚,连肇煌甚至远方的诗苹与洛可緋都看呆了。 此时商芷殷的耳机传来诗苹的抗议,韩清萱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抱她最心爱的学生! 肇煌见韩清萱对商芷殷的恨意已经释怀,也安分了。他双手撑到地上,转头对冯镜亚说:「我好像知道你们想做甚么了。」 冯镜亚问,「做甚么?」 其实他对行动主体也不是很清楚,马上询问想聆听肇煌的高见。 「三位一体,创造与毁灭的轮替,你们想去x区拿那件被封印的圣器。」 「创造?毁灭?毁灭我懂,是你家韩前辈,但创造又是?」 「你的元素某方面来说也是创造的一种,毕竟万物的基础是原子。我想……那道封印想必是呼应世界的规则。 其实四御园有个给高材生的课题,那课题的专题老师将法则分为三大类:空间、时间、占卜是世界构成的基础,属于中立;元素、生命、造物是循环的始点,属于创造属性;重力、毁灭、智慧是循环的终点,属于终结属性。此三属性,终始循环,生生不息,世界流转。 而那个封印,每个属性至多只能有一个,而且要能均衡,不能有创造没终结,反过来也不行,至于中立属性要单挑,也不是不行。」 在四御园就学时期,冯镜亚听老师说过类似的东西,无奈他思想单纯不八卦,对中央的秘密不是很了解,对封印是全无耳闻,更别提要去提取封印物的仪式或过程。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先是接触了诗苹与这起计画,再听肇煌这么一提,他似乎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但肇煌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讯息的?他可是c区四位监护使唯一一位因成绩被发派到这里的。 要知道,在四御园,成绩决定自己选择未来的自由度,肇煌因成绩被发派到c区,那他的成绩是低得难以想像的,接触那些机密的权限也必然是最低的。 韩清萱解释,肇煌偏科严重,他武科不行,但学科全数满分,是个可怕的学霸。由于驻守区域的限制是以武力作基准,所以肇煌能选择的地方不多,在韩清萱的挖角下,进入了c区。 商芷殷一直搞不清楚韩清萱与肇煌的关係,两人看起来关係亲暱,走到哪里都在一起,但时不时会出现明显的上下关係,好像韩清萱天生就在肇煌头上似的。而且也没看过肇煌表示什么。 对此,韩清萱歪头想了好一阵子,肇煌板着脸对她点头,她才道,「他是我男朋友……」 涉世不深的冯镜亚其实根本不知道两人曖昧,只是出现原来如此的表情,但商芷殷有点茫。 「不对啊,这两人血缘很近,至少是三等亲。」诗苹在商芷殷的耳机里如是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遗传的奇蹟,说不准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 冯镜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商芷殷身上拿来耳机,所以这个消息他也听到了。 什么情况? 不过商芷殷决定把表面功夫做足,她装作愉快的合掌,「原来如此阿,看来两位也是有情人呢。」 「芷殷,你平常不会这么用语助词的。」韩清萱眸光一闪,对商芷殷的信任收回了少许。 「……这样吗?」 「你有些不对劲,是我跟煌怎么了吗?」 商芷殷知道,现在的韩清萱仍是有些敏感,只好如实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句直接将他们殛得外焦里嫩。 「喔,这个啊,他也是我表弟。」 韩清萱说着居然还点了点头,完全不顾两位盟友的脸色。 「啥鬼?」诗苹在耳机里也被吓到了,语无伦次的在耳机里失声叫起来。 看到两人的表情,韩清萱厌烦的抓了抓头发,「就是这样才不想公开啊,我知道亲戚相爱很多隐患,但横竖我们不可能找普通人伴侣,也不能有孩子,就当彼此是生命里的一个依靠,这样难道也不行吗?」 冯镜亚仰头思考,「……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耶。」 商芷殷也有点好奇,「你们交往多久了?」 正当几人要发表自己的高见时,突然一声铃响从商芷殷手环发出来。 商芷殷也不跟肇煌商量了,直接丢出一张纸下指令,「我们没时间八卦了,肇煌,能把我们送去这个座标。」 肇煌接过纸条,纳闷道:「封印在这里?你们怎么肯定的?」 「线人。」 「好吧,是我唐突了,不过你们怎么回来?我可不会远距离捕捉。」 「我们有线人。」冯镜亚依旧不透漏半点。 肇煌知道他们还不信任自己,点点头,抽出细剑,一扇通往x区的圆形空间门在三人身下打开来,然后他将细剑上勾,让空间门缓缓往上拉起,三人从脚到头慢慢消失。虽然很吃力,还是将三人传送走了。 「好了,你们目的达成了。」 肇煌筋疲力尽的坐倒在地上,他一向都只传送自己一人或是自己跟韩清萱,从未传送自己以外这么多人,法则疲劳之下脸色有点苍白。 矇矓之间,肇煌感觉腿部有麻痒感,偏头一看,一名逆宇殿人员坐在他的身旁,纤纤素手在空中指挥红色丝线,已然将两条断腿缝合回去。 「辛苦了。」那个人煦然笑道:「第一次见面你好,晴天是这个小队的负责人,晴天叫晴天,请肇前辈多多指教。」 晴天声音圆滑好听,轮廓中性深邃。由于身穿黑色劲装,加上黑袍与夜色,肇煌从各个方面都无法判断性别。比较不协调的是,晴天背上背了一口比自己还高大的棺材,与生命圣器一概的形象截然不同。 肇煌的身体一下子就充满了活力,连伤都治好了,这么剧烈的变化让他反应不过来,趴在地上沉默着,开始怀疑人生。 晴天看肇煌还不能动,顿时慌乱的举起笔:「肇前辈还没恢復吗?不好意思,晴天再帮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可以了,多谢相助。」肇煌摸摸鼻子,坐起身来。 「我们这边才要说声抱歉。」晴天噙着靦腆的笑容:「芷殷这个人比较没耐心……」 「技不如人,是我活该。」肇煌耸耸肩,坐了起来:「而且我也跟她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她的个性……她是你们这次行动的主导?」 肇煌冷汗沁出额际,商芷殷的实力强到这种程度,去到逆宇殿便得到拥有指挥权的职位;而冯镜亚也是,看来也有不小地位,几天不见,整个气势都截然不同了。 他其实不知道,在逆宇殿里面,指挥权这东西其实很靠后台。 「对了九成,确实如肇前辈所言,这次行动是由芷殷主导,小冯筹划。」晴天道:「他们这对情侣都有实力,真是让人羡慕。」 虽然晴天刻意抹去主干资料,肇煌大致理解了状况,只是突然有点汗顏。 「不用叫我前辈,刚才你露手的技术太老练了,我没那个脸皮让你叫前辈。」 「好,那我们就以对方的名讳称呼吧。」 肇煌点点头,指了指周围:「这边都被你们的人封锁了?」 「正确来说不是封锁,而是镇守,我们调了一些人过来帮忙镇守c区。」看着呆住的肇煌,晴天笑道:「毕竟我们这次行动虽然是奇袭,并不是为了给你们添麻烦呢。」 「……」肇煌沉默不语,看着晴天,但看不出任何不安好意的跡象。 「很奇怪吗?」晴天疑惑道:「不然你是怎么看我们的呢?」 「……等一下,让我整理一下脑袋。」 「看来,你们依旧无法跳脱被灌输的概念啊。」 「不是的,我只是……」 「也罢,对每个人的信念,晴天都不会置喙。」晴天看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黑袍摆动,身姿飘渺,道:「就当我们侵略c区,封锁起来就好了。」 第十章:潜伏 开战 锡安,实际年龄六十,生理年龄三十岁,已婚,育有两名子女,持有元素圣器,生平讨伐了近百隻雾灾,实力无比强悍。在罕见的实体法则的细部操作上难逢敌手,所以被派到这里守备,是最适当不过了。 所谓的这里,是x区内,四御园的分部是一栋佔地广大的宫殿。大厅上,水晶灯光柔和的照映整个内部空间,内里有着许多各地来的人类,他们穿着华丽,在此饮酒作乐,畅谈狂欢。 他们虽然都是普通人,但都有着左右世界的权力,少上一个,一个区域的经济或是势力可能直接崩盘,波及到周遭,因为他们有着所有人都缺的东西,钱与权。 没错,监护使也缺钱。他们不能在普通人身上动用法则,也不能靠自身製造出来的东西拿去变卖,一经查获,剥夺圣器都还是基本的处罚。 这里所有人需要锡安来保护,而他需要钱,去医治白血病末期的小女儿。生命圣器的失落让他必须努力办好这份简单但重要的工作。 本来一切都跟预想中的一样,天伦之乐就在眼前,下一刻,这个美梦随着剧烈的头痛模糊了起来。 就在刚才,观测仪没有预测出来的雾灾,硬生生出现在不远处的上空,没有落在地面,只是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一般雾灾出现前数天观测仪就会有警报,突然这么出现让所有人都乱了套。但也只是乱了套而已,因为这个雾灾,完全、没有、动作!不仔细看,就像是一朵突兀的乌云飘在空中,虽然可怕,但也没发生什么事。 「a级雾灾……该说是不意外吗……」 锡安举目朝天,喃喃自语。突然间,一阵不安久违的从背脊窜上来,回头一看,宴会现场亮起了只有监护使才能看到的警报。不过宴会里的人也已经开始进入地下室避难。 「不好,有人入侵。」 他立刻把宴会里的空气纳入掌握之中,转瞬间清点了人数。 多了三个人。锡安手凌空一握,那三个突然冒出的人周边的空气立刻固化、压缩。圣器力量之下,正常监护使已经变成肉饼了。 不过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三个人就如同泥鰍一般,在这压力下总是能寻找到一丝的空隙,建立破口,从自己掌心溜出来,一次还可以算是巧合,但一秒之内跑出去了十几次,那就很要命了。 有人在外围帮助他们。锡安知道这种情况并非巧合,这群人看来确实是有些意思。他果断放弃感知头顶上的雾灾,全心全意投入在入侵者身上。 轰! 在他要进入宴会寻人的时候,一道血红划开天空,身穿红色礼服的少女轰然坠地,落在锡安面前。她背上的红水晶翅膀虽然只有右边那一面,压迫感却因为诡异而不减反增。 少女一落下来,锡安的感知就被从中切断,他认出了来人,咬牙道:「……逆宇殿,洛可緋。」 「正是本姑娘。」洛可緋媚然而笑,端庄的行了一礼:「锡安前辈,圣器有圣器的战场,还请给可緋一个面子,赐教吧。」 洛可緋手叉腰,俏皮的扬起下巴,周围气流霎时变得浓稠,似乎变成液态浮沉涌动。 「……不自量力。」 锡安冷哼一声,但内心却不敢托大,歛起神色,忐忑静待洛可緋攻势。 当两人开始对峙,一道涟漪以两人的中点扩散开来,实则两人已经从原本的空间被剥离出来了。 因为圣器的威力都太过强大了,随随便便就会将地球挖开一角,所以圣器持有者之间的战斗都会心照不宣的张开亚空间,将战斗屏蔽在另一个空间内,没有双方同时同意就不能离开。以至于圣器之间的战斗没多少人能观摩,就算观摩到了,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圣器之间的战斗其实没有固定的模式,但都逃不过以兵器互殴还是用法则衝突两条路。 锡安战斗经验丰富,但却没跟其他圣器持有者打过,资料库记载的资料也不到三笔。因为那不是开玩笑的。亚圣器的差距会因为监护使的灵魂强度给予加乘,圣器亦然,而圣器的威力又是亚圣器的万倍不止,乘起来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锡安前辈,不进攻吗?」洛可緋笑了笑,弹去一颗小石子。 从破空声就可以知道,这颗小石子已经被压缩过,重量非同小可,周围空间竟像是被压陷。锡安弹指之间砸落一块鑽石墙,压下那块石头,避免正面衝突,堪堪挡下洛可緋的试探。 圣器就是圣器,完全不需要酝酿,跟亚圣器完全不同档次。 但锡安依旧不敢贸进,重力这个圣器实在太危险了,光是压缩这个特性就隐约克制着自己,先攻绝对不是上策。 但时间就是眼下最欠缺的东西。虽然里面不是没派监护使把守,但面对那组人仍显不足。两方犹疑之下,锡安还是打不定主意,只好开口询问,再行应对。 「今天x区的分部开办宴会,虽然防护法阵被削弱,但人员防线有增无减,逆宇殿图什么?」 身为高层,锡安知道逆宇殿的元气大伤,人员不足,照理来说应该无力攻打这么核心的地带,四御园之所以维持其存续乃是因为基层需要一个制衡的存在,才不至于自鸣得意。 洛可緋歪头想了一会,「员工旅游。」 「……」 「不然你也可以当成校外教学啦,我们很自由的,放底下那些弟兄们到处走走啦,增广见……」 「够了!」洛可緋满嘴废话,锡安大喝一声打断她:「要打便打,出招吧!」 洛可緋看了看不存在皓腕上的手錶,耸耸肩:「我的目的只要是拖时间,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果然吗……」 「哇!有很难理解吗?」洛可緋露出厌恶的眼神:「我都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你还真以为我专程来找你老人家泡茶聊天的阿?你自我感觉良好到太变态了吧?」 跟洛可緋对话之后,锡安觉得自己的血压在不断飆升,他也知道不能让她继续姿意下去。 对话间,锡安突然将双手呈现手刀状平行地面张开,前端延伸出成数百公尺的空气刀片,左右交叉收拢,就像一把横跨都市的巨型剪刀,削断亚空间内任何经过的事物,而且速度一点都不慢! 「排场够大,但范围会不会太小了阿?」 对于锡安的发难,洛可緋一派轻松的跃起,躲过攻击。锡安当然没这么简单,手腕一转,刀势突然变得如同蛇的躯体灵动起来,砍削的方向变方化圆,不停转换,精密程度堪比绞肉机,彷彿空间都要被切碎。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洛可緋反应不及,嫣红秀发被割去大把,飞散在空气中,虽然心痛,但更多的是心有馀悸,刚才一个不小心,差一点半颗脑袋一起搭了进去。 太大意了!洛可緋大吃一惊,翩然的身姿露出一丝慌乱,所幸没因为大意而勿局,险险捡回了节奏。 但只会躲是不行的,洛可緋趁空气刀接近的时候让周围的大地凹陷,而她自己也掉了下去。锡安手臂延伸出去的刀见状也不犹豫,由砍变成刺,穿过视野的阻碍攻击洛可緋。 「喂喂,锡安前辈,你会不会太看低重力为何物了?」 洛可緋语带愤恨的调侃,身后的水晶翅膀鼓动,亚空间内的空间景物急遽扭动。她现在不闪不躲,站立不动,空气刀刃碰触到她的领域核心就直接崩散,还带着一连串的连锁效应,让锡安连结空气的双手手腕裂开来,鲜血不住狂喷。 锡安将伤害视若无睹,迅速判断形式,手指勾勒圆弧,平地拔起数座巨大的火龙捲,扭动象徵生命与毁灭的火之旋风,袭捲洛可緋四周。 对上重力圣器,锡安自认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随时都要回收自己放出的物体,不然被压缩击回,分分鐘都可能直接打穿自己,一点都不得大意。 洛可緋身后的翅膀突然涨大数倍,一个搧动,一座龙捲风从中被扫断,按照常理本该直接消散,但因为圣器不讲规则,扫过之后又重新长了回来。 锡安冷冷一笑,加强龙捲风的强度,往内聚拢,空气刀再次凝出,交叉砍下,直接就要将洛可緋绞杀里头。 十道龙捲风很快覆盖两人的视野,但不妨碍锡安对洛可緋的感知。只要他想,笼罩半个地球的人都不是问题,但他在把龙捲风关起来的前一瞬间,看到洛可緋的笑容,心头猛然一震,一眨眼所有龙捲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洛可緋蹲低身体,水晶翅膀将她包裹起来,接着以她为中心,所有龙捲风合併变成一道巨大的龙捲风包起她,逐渐缩小凝聚,最后猛然爆发,铺天盖地而来。 锡安见状,不敢托大,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无法抢回对火焰的掌控权,只能起掌一推,惊涛骇浪从他面前无中生有,撞上高速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焰墙。 水火相交,蒸腾出大片雾气,锡安立刻让意识接管雾气,但不想洛可緋随后就衝破雾气,出现在他面前,一拳狠狠的招呼在脸上,把他打飞了百来公尺。锡安短暂失去了意识,在空中稳住身体,让四周雾气凝成冰针,以他为中心高速旋转。 冰针在旋转中不断加粗加锐,绕着锡安转动数圈之后,在他的指挥之下往洛可緋高速飞去。 转眼间,他们身下的战场在冰针肆虐下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冰雪之地,建筑物倒的倒、塌的塌,不出五秒,举目疮痍。 面对排山倒海之势,带着火花与烧焦的洛可緋不闪也不避地冷冷一笑,水晶翅膀张大数倍,往前围起,将洛可緋护在翼面后,悠然的等待攻势结束。 圣器是最强大的兵器,这点无庸置疑;而作为防具,虽然是有些掉价,但防御力优秀的没话说,比世间任何物质还要来得更加坚固,此刻不拿来用,更待何时? 而身为攻击方的锡安瞪大双眼,只见洛可緋不只是拿圣器防御,周围空间更变成了真空一般的存在,不管从哪个方向,冰针到她面前就硬生生的偏离了轨道,只有一些漏网之鱼钉在洛可緋翅膀上,彷彿磁力相斥的原理…… 锡安思绪快速飞转,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重力,是可以反转的。 打个比方,重力就是物体以本身质量吸引一个物体,但洛可緋逆转了其中原理,让物体排斥了物体。 虽说鲜红的翅膀笼罩自己,但洛可緋仍然能看到翅膀外头的景物,她以强大的重力一爪捏碎大片空间,出现在锡安身后。 凭藉着对空气熟练的掌握,锡安感觉到一道实际且锐利的物体往自己撕来,他果断捨弃远程攻击,切换成近身战。 第十章之二 他凭空捏紧两柄闪烁着特殊光芒的长剑,往前旋身跃起,连续朝身后袭来的攻击进行连续砍劈,将那悍然的力道卸往自己的左侧。 也许是圣器的限制,双方才接触稍久一点,就感觉到自己对法则的运用大打折扣,能运用的力道百不存一。 洛可緋与锡安的兵器虽然都以人间的兵器做基准塑型,但却都有不规矩的地方。 洛可緋兵器的原型虽然是太刀,但刀刃部分是很有个性的羽翼状,一片片如同链锯的羽毛,羽毛是半透明的水晶,排列成同时具有翅膀与太刀的形状与曲线。而且刀刃本身与刀柄其实是分离的,刀刃悬浮在刀柄上,可以根据洛可緋砍劈的角度进行调整,虽说洛可緋不需要这种外掛,但也代表她的刀法可以更加灵动。 锡安的双剑很细,如果不仔细看,只会看到他手上只有空荡荡的刀柄,实际上刀刃比发丝还要细;刀刃有特殊的机关,刺进人体时会发出高温破坏伤口,同时也有洛可緋的优势,所以双方在兵器上都没占上便宜。 洛可緋的刀势被彻底卸开,照理说重心会有一瞬的不稳,但她何止不稳,整个人轻飘飘的被锡安挑飞,在空中打转了好几圈。 锡安面色一沉,举剑往腰侧架去,果然,腾跃空中的洛可緋法则变换,从极轻变成极重,加上原本在空中的速度,羽状太刀夹带着大得匪夷所思的动能撞上双剑。 锡安内脏彷彿被翻搅了一遍,为了化消庞大的力道,他的身后陡然出现汪洋大海,整个人带着洛可緋传达的力道划开海面,直衝五百米,才在一座平台稳住身形。 在飞退途中,趁着法则的限制被消去,两座大山凭空出现,他重拍双掌,大山跟着他的动作,快速且毫不留情的夹向中间的洛可緋。 洛可緋身处两山中央,却有些悠然自得。她操纵着重力,让自己火箭一般弹离地球表面,太刀消散,转变成翅膀包裹着自己,任由自己被两座大山给吞噬了。 但锡安本身被追击、又要控制伤势,无法全心操纵法则。洛可緋被吞噬后让翅膀膨胀,再转换成太刀,一刀破开包围自己的大山,各种岩石漫天散开,她法则一凝,所有碎片纷纷围绕上太刀刀尖,又不停压缩,形成一个厚实的球体。 巨大的石质球体被拖曳在洛可緋身后,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锡安有窒息的错觉。 数个想法在锡安脑中一闪而过,他提起双剑,一时间亚空间地动山摇,洛可緋周围方圆一公里的地表突然塌缩成碎末,冒出大股大股的熔岩。 他凌空拉起熔岩,一片厚重的熔岩墙横跨百公尺,堵在两人之间。 洛可緋冷冷一笑,提刀后拉,上半身扭了整整一圈,最后再将岩球狠狠甩出,撞上锡安铺出的熔岩墙。 在岩球撞上熔岩墙的瞬间,锡安突然从熔岩墙的角落飞飆而至,洛可緋一口气没喘过来,突然背脊一凉,撤身急退,却不想腹腔一震,左腰突然冒出一大片焦黑,再抬头,就看到锡安提着一柄细如牛毛的剑杀至。 原来是障眼法!洛可緋挥刀一架,连忙把锡安扔来的断剑从肚子推出来,不想伤害已经造成,大片脏器与肌肉被断剑发出的热气烤焦,失去了机能。 洛可緋痛得几乎灵魂出窍,却仍然得分神格挡锡安的攻击,这一中招,让她整个人显得力不从心,因为几个疏忽,身上又多添了几道伤口。 纵使力量与战略凌驾于对手,但这个殿主的心机仍然是太简单了。锡安微微一叹,洛可緋跟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同样有着天真的一面,但却偏离了正途,为了世界的秩序,这么青春年少的女孩就要葬身战场,真是有说不出的唏嘘。 死在雾灾底下的少年少女虽然数不胜数,但锡安总是对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就有着异样的情怀,这也是他一直受不到重用的原因之一。 虽说锡安带着怜悯,不过这不代表他会留情,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上绝不矛盾。 洛可緋左支右絀,索性不再用太刀挣扎,撑开水晶翅膀,将自己包裹在里面,抵御锡安的攻击。这让锡安心头一沉,狂催法则,两柄细剑犹如狂浪一般拍打着翅膀,但翅膀纹风不动。 洛可緋趁着缩在翅膀里头的时间修养伤势,碳化的组织阻碍了细胞修復,她一咬牙,把腰侧整块肉都扯了下来,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腹腔,又拉出几个碳化的内脏,再忍痛撕开一部分的衣角缠住腹部,等待肚皮癒合。 要是洛可緋闪避不及,或是晚半刻挑出断剑,就会伤到脊椎,她就此玩完了。 因为这个伤口,她几乎可以用两个手掌就把自己的腰给环起来。 「他妈的,我的腰肯定世界第一细。」 窝在翅膀里虽然安全,却并非长远之计;圣器就算防御力第一,但若与另一个圣器硬碰硬,情况便不会如此乐观。洛可緋只是在里头待了三十秒,外头的翅膀已经锡安的猛攻下出现了裂痕。 因为圣器受损,洛可緋在灵魂层面也出现了创伤。但她不能贸然出去,若是再有大动作导致伤口裂开失血,她身体机能就没办法维持下去了,所以她至少要等到伤口癒合。 如果再这么龟缩下去,她的灵魂创伤就要扩大到无以挽回的地步了。 两难之下,洛可緋只能强迫自己不灵光的脑袋快速思考。战也不能、退也不能,没耐性的她很快放弃了思考,抓准肚子皮肤生长完毕的瞬间,把整片翅膀变换成羽状太刀,迎敌! 锡安的剑快,但洛可緋的刀也不慢,三股霸道的刀与剑在半空中交锋,使得整个空间颳起锐利的狂风,所到之处,无物倖免。 但洛可緋这短暂的暴发很快萎靡下来,因为伤口裂开了,她抱着肚子,搏命一拚。 她深吸一口气,卖了一个破绽,趁着锡安攻击自己时横刀撞过去,再藉着消除自己与万物的重力吸引,顺着这股反作用力飆入深不见底的苍穹。 等到反应过来,洛可緋已经消失在锡安视野内,他忍不住爆出了粗口,「站住!」 就算他全力飞行,也快不过失去重力限制的洛可緋。 「哈哈哈哈哈锡安前辈慢慢来吧……呜痛痛痛痛痛痛。」 洛可緋如释重负地捧着剧痛的肚子,又哭又笑的在太空中漫游着。只要她与锡安一人失去意识或是认输,这个亚空间就会放人出去,所以守方的自己可以耍赖不迎战的。 在飘盪的途中,她灵光一闪,突然有点懵,为什么自己不一开始就逃呢? 洛可緋顿时陷入深深的懊悔中,只能怪自己脑子不好使,弄了一身重伤才发现其实是可以不用受伤的。 不过目的已经达成了,不知道芷殷姊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在洛可緋有间工夫担心别人的时候,耳中却响起诗苹不安的声音。 「小緋,快撤退,小殷他们遇到危险了。」 「咦?」 「他们中了埋伏,你那边也有一个圣器使逼近中。」诗苹大声喊道:「我们消息洩漏出去了。」 洛可緋一派轻松的样子僵在脸上,一阵冰凉寒透她的心脏,她惊诧的望向四周,却只瞥见一双冰冷的眼眸,自己的胸口就受到重击,视野急速下降,转眼已经狼狈地摔入地表。 幸好她恰到好处的调整了重力,摔到地上也只是几处骨折,若换作别人,已经粉身碎骨,没有存活的可能。 不是锡安,是谁? 洛可緋知道自己没有思考的时间了,慌忙捏碎空间,落荒而逃。 整个亚空间剧烈震盪,追击中的锡安头痛欲裂。 这些现象,都昭示着,一个强大的存在强行突入了这个亚空间战场。 跟着,浑厚的声音,伴随着擂动心房的压力从天际响起。 「洛小姐,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第十章之三 在雾灾的侵袭,世界陷入混沌之际,一群崛起的强人挺身而出,将地球划分成二十六个区域,分隔成二十六个阶梯式的文明。越后面的字母区域科技越发进步,相对的,越前面的字母就越落后。 世界秩序的重整,四御园功居幕后,不露痕跡,却握有强大武力,没人敢得罪,又以宗教的外表公诸于世,更添脱俗色彩。因为如此,二十六区才可正大光明的派驻监护使镇守,甚至处理区域公务。 虽说暗地里二十六区是四御园统治的,但并不代表监护使可以自在横行。相反的,他们会以表现或是意愿为发配的依据。由于监护使力量强大,受到的管束也很严苛。一旦被分配到所属机关,就不得擅离。 至于管束的手段,就是每个区界都有设立类似感应器的屏障,灵魂波动较普通人强大的监护使一穿过就会引发反应。不过这个技术没有流通出去,大多监护使都不知晓自己的行踪都在掌握之中。 其中,空间法则的监护使当然无法倖免,而且更加严苛。他们得植入晶片——当然,逆宇殿是不可能被植入的。但侦测手段通常会延迟一些,打闪电战不无可能。而要不是诗萍这个前高层透漏,冯镜亚他们现在就只能面对重重包围,全军覆没。 这就是为什么冯镜亚他们要大费周章跨越空间,而不是装作游客,因为只要经过区界就会引发注意,就算能瞒天过海,花的时间也不乐观,不如直接传送过去。 踏过传送门的同时,冯镜亚、商芷殷与另外一起来的两人身上的黑袍已经幻化成华丽的宴会服装。 冯镜亚身上是笔挺的燕尾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躯,英气焕发,风度翩翩,令商芷殷双眼为之一亮。 而商芷殷身上的是白色长礼服,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披上狐毛披肩,及肩墨亮黑发,气质冰冷出眾,彻底融入身边的权贵中。 韩清萱在传送过程中已经仓促的换上黑袍,幻化出的模样是露肩黑长礼服,略显娇小的身体透漏出成熟的韵味。 此时一位侍者打扮的英俊少女凑了过来,向三人几乎不可察的点点头。 「晴天,生命法则。」 韩清萱望向商芷殷,眨眨眼,再转回去,「韩清萱,毁灭法则。」 晴天盯着韩清萱一会儿,扭头,「跟晴天来。」 韩清萱起先以为晴天只是一个带路的,但跟着她领着三人深入这个教堂的深处,她才明白为什么晴天能深入敌营而如此自在。 这个空间明显是有圣器持有者守护的,但对方似乎有限制没办法靠近,但隔空传来的力道仍是不容小覷,要不是晴天施展一种不明的方法与商芷殷内外配合,他们这些入侵者已经被压缩成渣渣了。 还有,这个宴会也有许多亚圣器持有者直接护卫,他们也十分敏锐,一看到冯镜亚一行人动向可疑,立刻就上前过来盘问,但一下子就被冯镜亚与商芷殷解决,再由晴天把失去意识的身体丢到预先准备好的地方去,十足的默契让韩清萱好生羡慕。 一行人穿越了繁复的曲廊,破坏了许多混淆眼目的法阵,总算到了目标的封印处。 封印处那里有两名守卫,比光看就能感觉到他们跟外面那些保全不在一个等级。商芷殷本来要上前,却被跃跃欲试的冯镜亚拦住,他舔了舔嘴唇,上前打招呼。 「两位好……」 没想到守卫一点也不囉唆,冯镜亚才开口,已经双双拔剑衝来。 这对守卫跟之前的可不能比,光是直接动手的举动就可以知道他们十分聪明。但冯镜亚一行绝非普通的入侵者。 两柄长剑一上一下,分别攻击冯镜亚的咽喉与脚踝,不过冯镜亚非但没有闪躲,而是突然加速,切进两人之间,右手跟左脚分别击中两人握剑的手腕。 两名守卫大吃一惊,冯镜亚已经拉住右边守卫的手腕,猛一发劲,将其摔到另一个守卫身上,碰地一声又发出不少骨裂的声音,两个守卫双双晕了过去。 「芷殷……」 回到小队里的冯镜亚没有退敌的欣喜,表情却是有点鬱闷。 因为此刻韩清萱整个人正贴在商芷殷手臂上,一脸甜蜜的样子。他只是想要表现一下,没想到才一走开,自己就被鳩佔鹊巢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吃一个女人的醋。 「咳,我们可以走了。」 他提醒了下晴天,在封印口让开一个门口的宽度柔和的红色绽放,四人所处的空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强大的晕眩感袭向脑门。一轮靛紫色的圆形浮现墙上,这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传送门。 当门开啟的当下,晴天就开始以可视的速度高速老化,「各位,祝武运昌隆。」 商芷殷率先踏进传送门,再来是冯镜亚与韩清萱同步进入,当他们后脚跟离开地表的时候,韩清萱瞥到晴天只剩下一副枯骨,佇立在原地。 「咦?小姐姐?」韩清萱吓得花容失色,想要回去查看晴天的状况,无奈传送门已经关闭,她一瞬间以为那是幻觉。 「那只是一个复製人,开啟传送门是需要圣器的,我们没有那个本钱,只好让复製人燃烧灵魂达到短暂的效果。」商芷殷板着脸道。 「逆宇殿持有生命圣器?了解。」 作为一个能将事故身亡的罪名扭曲成他杀的人,韩清萱本身就不是甚么善类,复製人的人道主义之类的事情一下就被她拋在脑后。 突然间,地板掀动,天空旋转,四周的物体不停重叠分裂,整个空间随成千片,又重新凝聚起来,如此不停反覆,三人当然承受不了,纷纷跌倒,却不知道上下都有地面,登时撞得七荤八素。 乱七八糟的状态总算停下,每个人脸色都无比苍白,稳住身体之后,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四周变成了毫无边际的灰白色,无数星辰闪烁浮动。而在三人眼前,眼前铺展出一条以星星构成的长廊。 这条走廊十分古怪,只有三人肩宽,于是三人只能比肩走着,不能有人在前方或是后头,若是如此,前方的人会產生非常的不适,这就是世界所要求的「平衡」。 商芷殷兴奋得握起拳头,骷时太刀从光粉凝聚成太刀型态出现在腰侧,圣器与亚圣器在这空间都无法被收纳。冯镜亚也拿着左轮,韩清萱提着镰刀,警戒着四周。 商芷殷想也没想,朝着看准的方向拔腿狂奔,「快走,我们的时间不多。」 冯镜亚与韩清萱反应皆不同,但动作确是一致。 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斑点,然后随着三人的接近,变得越来越大,这时他们才看清楚前方那是有一扇黑色的门。 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三团人影从里面衝了出来,门随即闔上。虽然人影像是黑色浆糊糊在一起,还是看得出来是两女一男;两方高速接近之下,转眼间已经到达冯镜亚等人的百步范围。 「他们好像有人负伤?」 那三人速度虽快,但脚步踉蹌蹣跚,轮廓不清,很明显身受重伤。冯镜亚警戒的检视来人,要上前问候问候,就被商芷殷拉住。 他疑惑的看向商芷殷,后者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继续走,不要看。」 双方继续接近,冯镜亚与韩清萱也越加紧张。等到跟那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好像也听到了,那团影子里,也有类似的声音。微弱,而且非常熟悉…… 「不能看……」 冯镜亚鸡皮疙瘩窜上脑门,艰难的嚥下口水,难得与韩清萱对上目光,他在她的眼睛里也看到同样的东西。 悚然。 三人最后畅行无阻的到了门前,宽与高都四层楼,门的顏色是能够吞噬了光线,极致的黑暗。 那扇黑色门前人影浮动,突然出现两轮廓不清的黑影盪散,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踏步出来,左边的人左腰上、与右侧的人的右腰上都带着一把水晶太刀,都是一抹混沌的白在半透明的刀刃内部游动。 他们有着白净富弹性的俏脸,双眸波光内敛,看得出实力不俗;身上的装束是四御园的白袍,一丝不苟,特殊的穿法给人熟悉的既视感;及腰的长马尾,气质与压迫感跟冯镜亚刚见到的商芷殷如出一辙。 很不妙,这两人给人的感觉很不妙。 「止步,闯入者。」 「你们是谁?怎么跑进来的?」 「不过我们不怎么在意。」 「因为擅闯者唯有……」 「「死!」」 韩清萱一看就知道事情一整个不好了,她侧过身体,担忧的问冯镜亚:「这在你们意料之中吗?」 冯镜亚喉结滚动,屏气凝神,没有理会韩清萱。不过这里面的讯息回答也够她理解了。 「该死……」 这不在他们的计画之中。不管是对方的出现还是气场,都大幅度震慑了己方。 而且这还蛮不是普通的埋伏。 多胞胎从还未发现圣器时,就已经有很多灵异的特徵,例如心电感应、知觉共享之类的异能,都能在歷史的纪录找到,在现代更是获得了证实。而多胞胎被圣器开发之后,成为搭档,种种异象变成最有利的优势,两位一体,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但洛可緋与冯镜亚是一种例外,他们从幼年分隔两地,像是一个被对半切开的物体,歷经了各自的风霜,虽然还能齐心合力,却已经面目全非,未必能发挥两位一体应有的优势。 而这两个人,无疑就是从小就开始培养默契,作为王牌的监护使。而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压力,彷彿在宣告着来犯者只有死,别无他路。 不过冯镜亚发现商芷殷有些异样,她流露出的情感有欣喜、有激动,但同时也有着害怕与震惊…… 「关绍雨、关绍瀰,两位师姐,别来无……」 商芷殷不再多说,挺身而出,由左至右问候一遍,却被一刀逼得必须住嘴。 人影闪动,右侧的关绍瀰从傲立于前,瞬间变成了拔刀砍在商芷殷右肩上方三十公分处,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商芷殷也同样拔刀格挡,两把刀碰撞,爆出锐利的风压,割破商芷殷与对方的脸颊。 商芷殷这一刀接得异常吃力,手臂倾刻见汗。反观关绍瀰,虽然也是全力,但消耗却不大。 第十章之四 关绍瀰冷笑道:「果然,变弱了呢。」 关绍雨也跟着冷笑道:「被剥夺圣器又重新使用。」 关绍瀰:「你又能用几成呢?」 关绍雨:「一成、两成,还是半成都没有?」 关绍瀰:「但是能爆发到这种程度。」 关绍雨:「时间圣器果然很讨厌呢。」 两人一搭一唱,无缝接轨,要不是在场、要是只听声音,真的会让人以为是同一个人在说话,更一语道破商芷殷力量有失,不再全盛,给在场的人一片骇然。 但最可怕的还是那记几乎看不清的攻击,冯镜亚与韩清萱极度勉强还只能看见残影,揉揉眼睛,商芷殷与关绍瀰已经跳开一段距离。 冯镜亚与韩清萱被强大的威力慑得倒退一小步,立刻全神紧盯住关绍雨,深怕她一个发难,直接把自己给秒杀了。 「好快的攻击……」 商芷殷一语不发,凝视着眼前两人。她现在真的有抱头痛哭的衝动,在四御园时,她能叫出名字的一个手掌都数得出来;但只要是她认识的人,那肯定就是她的好姐妹、好兄弟。 关氏双胞胎就是她跟诗苹进行个别指导时,会过来实习的学姐,他们也是诗苹拉拔大的悍将,也就是战斗方式相同的学姐、前辈。 他们毕业之后在t区担任高层,间来无事就会带东西过来,陪满身伤痕的商芷殷吃,谈一些青春少女该有的想法与姿态,商芷殷的气质几乎就是从他们身上学的。但诗苹消失之后,他们就与商芷殷断绝所有联络,本来以为有什么误会可以解开,没想到再见,就是这种场面。 那之前的情分,到底还算什么? 「可以先正常沟通吗?几年不见,犯得着这样打招呼?」商芷殷揉着发酸的手腕,冷笑酸了一句。 「可以,你要说什么?」 商芷殷愣在当场,在她的预测中,并没有跟敌人沟通这个选项。喜悦随即浮现她的美眸,一把抓住抓住关绍瀰的手,却被一掌拍开了。 商芷殷不顾自己红肿的手背,上前激动道:「师姐,你们还记得诗苹吗?我们的老师,她、她还活着,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等我们回去,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不过关绍瀰的回答直接粉碎了她的期待,更是直接显露了敌意。 「……谁?」 「感觉是个很讨厌的名字。」 商芷殷一下沉默,眼神中多了坚毅,默默不语的把刀提起,横在胸口。她身上的法则隐隐流动,直到现在,她才肯将自己回復到全盛时期。不只是关氏姊妹没看出来,冯镜亚更是被蒙在鼓里。 虽说这战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但只要成功撑过前期,就代表有足够的底牌出其不意,扭转乾坤。 「镜亚、清萱。」商芷殷低唤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力量这么强大吗?」 商芷殷快言快语的把自己的武学交代给背后两人,还没说完,关绍雨跟关绍瀰已经拔刀,像是两张搭紧的弓,等待对方的动静。 「我们受过训练,能在拔刀那瞬间爆发自己所能运用的最高体力,同时用眼力看准弱点,一招决胜。另外,这些力量也可以分批使用,在我毕业之前,两位师姐的最高频率分别是一秒一百七十七刀与一百七十四刀。」 听闻这见鬼的刀速,韩清萱立刻冷汗直冒,「有什么破解方法?」 「扛几秒攻击,我们体力消耗很快。」商芷殷郑重道:「我们的攻击以呼吸为单位,镜亚交给你了。」 「说清楚一点啊,我才不打没把握的仗!」 韩清萱才要追问,商芷殷与关绍雨身影消失在原地,已然短兵相接,把精神都投注在彼此的身上,无暇顾及两人。 韩清萱才要抗辩,但商芷殷那灼热的眼神却让她把话嚥回去,孩子气发出哀号。 「这么强……我才不要……」 由于愧疚,商芷殷一直以来都让着韩清萱,没与她大打出手,但她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正视了那份强大,并且不断的观摩、加强自己,直到哪天能真的与她比肩,仍是无法企及。不过这也代表她熟悉商芷殷的战斗模式、孰悉那份无敌,而现在,他们就要面对那份无敌。 听商芷殷的意思,因为经歷平凡,没遇上甚么让灵魂重创的事件,基本上实力不会太变态,也就是说,这两位前辈实力应该是比她弱上一些。话虽如此,胜算仍然是零,说要苦撑几下,韩清萱也没有把握自己能撑上多久,但要是跟冯镜亚联手,胜算就从零变成非零,这话说起来很简单,但…… 韩清萱才把视线投向自己百般不愿搭挡的同伴,冯镜亚已经毫无悬念一枪直接往关绍瀰开去,但没有命中,铅弹在命中之前被太刀砍成一半。但他手中多了一把长剑,一边操弄空气元素,朝关绍瀰飞飆过去,过程中,子弹不停的从轮匣中不停生成宣洩。 冯镜亚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这次出手仅是试探。 在关绍瀰眼里,这速度简直慢到让人怜悯:「呵,这么弱也敢跟我单挑?」 她一手按着刀鞘,用看不清的速度一刀一刀将即将打在自己身上的子弹击落。在枪林弹雨中,她一边抵御攻击,一边忘我的将眼皮缓缓闔上,呼吸更是永无止境的延长,彷彿融入了四周,浑身似是化作一座石雕,更有一股异样气息扩散开来,感觉不断透析着四周,让在持续接近中的冯镜亚有被锁定危机感。 不断示警的直觉让冯镜亚不敢硬碰硬,身姿灵巧的一旋,转了九十度,在离关绍瀰五公尺处转折。 直到现在,关绍瀰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睛都没睁开。 「奇……」 「怪」还没说出口,冯镜亚就感觉胸前一烫,低头看去,肩膀连线被一条血线划开,幸好极浅,只划破皮肤。 双方的差距,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 关绍瀰没有特别张开领域,只维持薄薄一层随时都会崩溃的薄膜;冯镜亚又惊又怒,既然无法领域压制,直接唤出无数根冰矛自四面八方直接往关绍瀰飞去。 冰矛以关绍瀰为球心,接触到表面的物体通通碎了满地,关绍瀰身边不意外地散开一大片冰雾。这次总算能稍微覷见她腰际的刀光。 韩清萱看到冯镜亚无计可施的窘样,一时间也愁眉不展。 「打完了吗?」 还没整理好心思,冯镜亚一连串猛攻宣告无效,在停顿喘气的时候,对面关绍瀰突然冒出一句,让韩清萱急急提起镰刀备战。 冯镜亚凛起脸孔,迅速靠在韩清萱旁边:「韩前辈,你有什么对策吗?」 「没有。」韩清萱乾笑道:「你的动态视力好吗?」 「跟同辈比是中上等级。」 话还没说到重点,对面的关绍瀰留下残影,消失在眼前。 「来了!」韩清萱喝道,然后背后响起破空声,藉此推断关绍瀰挑上比较软的冯镜亚下手。 「唔……」还没配合好,冯镜亚已经堪堪格下关绍瀰的攻击,发出一声闷哼,往后倾倒,咬牙苦撑才不至于倒地。 关绍瀰的攻击十分显着,冯镜亚虽用左轮避过破头的浩劫,却被逼得呼吸停滞,力道之大,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关绍瀰冷笑,方才一刀重如山的落下,冯镜亚还没缓过气来,眨眼间又是一刀从腰侧滑来。 冯镜亚纵使脑内警铃大作,无奈本身武学并非高速的路子,自己有发现身体却无法反应,可把他急得心脏快停了。 正当他苦思如何回援之际,韩清萱的镰刀恰好伸了出来架住了太刀,并运用本身大幅度弯曲的形状,一压一卡之下,生生钳住了关绍瀰的太刀。 关绍瀰经验老到,没有惊慌,手中太刀果断撒手,她一脚踏上镰刀的刀面,一跃而起,一脚重重踢在韩清萱脸上,逼她后退并松开对太刀的控制。 关绍瀰轻巧落地,立刻拾起太刀,以蹲姿划开一面圆盘,横扫冯镜亚底盘。 冯镜亚见状,急忙将长剑拉下回防,关绍瀰的刀速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削到太刀的残影。 但冯镜亚却发现,他的脚并没有被攻击到。 难道是虚招?冯镜亚强迫自己快速思考,一眨眼,赫然发现关绍瀰的太刀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从后脑勺透了出来。 韩清萱狠狠愣住,她只花了不到半秒就稳住身形,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解决掉了冯镜亚。 关绍瀰吁出一口长气,抽出太刀,冯镜亚的咽喉霎时挥洒出一条绚烂的血线。 不比吸气时难以察觉,韩清萱悚然发现,关绍瀰呼气的声音十分沉重。 一次。 仅仅一次呼吸,冯镜亚就阵亡了。 仅仅一次呼吸,就让己方两人如斯难以招架,剩下的自己又能撑多久? 第十章之五 韩清萱一颗心提了起来,那抹难以捉摸的刀光甫收割一条人命,又往自己挥来。她镰刀敲地,荡开大片法则,藉以拖延一瞬,再展开镰刀刀法,拦截关绍瀰的太刀。 在双方兵器即将交接的时刻,关绍瀰倏然停止了动作,眉头一蹙,不解的回头看去。冯镜亚身上居然在发光,流失的生命力正快速回到他的身上。 远处的诗苹俏脸沉下,「这么快就把我的力量用掉了?」 正如同欧文先前制服冯镜亚的手段,诗苹预留了一份生命法则的力量在冯镜亚身上。这种力量不是说给就给,对授予方的消耗十分大,只能给经验不足的冯镜亚,而且只有一次。 诗苹的力量注入身躯,冯镜亚在一阵剧痛中甦醒,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不能再失败了。 韩清萱见关绍瀰注意力被吸引,镰刀从腕下探出,一推一压,务求第一时间压制对方,关绍瀰已经被镰刀刀刃给包围起来。 关绍瀰不买帐,她将太刀拉起,坐马沉腰,以巨力撞开韩清萱往后拉的刀刃,本要杀向韩清萱的她又再次转身,挥刀抵御冯镜亚的子弹。 两人事先完全没商量到任何对策,虽说都是拼命想要干掉关绍瀰,但没配合好,对关绍瀰来说,就只像是对付一个能使用两种武器的敌人罢了,她单靠着一柄刀游走在两名高手之间,一点压力也没有。 除了刚才的联手稍微有些默契,现在看来,这两人不只相互有意见,攻击时还会相互牵制,徒添不必要的伤害;这种各自为政的攻击,要不是在战斗,关绍瀰看了都想哈哈大笑。 不过关绍瀰也不是很轻松,关绍雨直面商芷殷,后者的威胁不是一般大,她必须尽快去回援亲姐。她以极其逼仄的角度避开笼罩她的镰刀,足尖点地,再度杀到冯镜亚面前。 冯镜亚死而復生,柔和的生命法则充满身体,导致身体素质又有不小的提升。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总算能勉强看清琳瑯满目的刀影。 他先是错愕一阵,随即凝神以待,一柄长剑招之即来,各种元素浮沉,隐约护住自己的罩门,一往无前地跨出步伐,往前刺出。 关绍瀰眼见就要撞上冯镜亚的剑尖,刀势收起,垫步划开一个圆融的光盘,逼退各种偷袭过来的元素,再灵巧一转,笔直的刀刃似是有了生命,如同蛇类吐信一样缠上了冯镜亚的长剑。 冯镜亚感到传来长剑上的力道方向难以捉摸,不及反应,长剑一下脱手。 他又唤出一把长剑来,与滑不溜丢的太刀纠缠在一起,这次他左手持枪,趁着双方混战时偷袭。 此时韩清萱又偷袭过来,关绍瀰狂翻白眼,连头都不回,跟冯镜亚虚晃一招,往后一退,一刀从胁下探出,韩清萱闪避不及,肾脏直接被穿了一个洞。 关绍瀰踹开韩清萱僵住的身体,拔刀,刀势再变,刀光急如骤雨,虚实不分笼罩前方,将面前满天飞的子弹全数击落,还有馀裕衝破冯镜亚的防御,眨眼间,冯镜亚纵使拼命格挡,肩、颈、臂、腰、腿、踝还是纷纷负伤见血,节节败退。 关绍瀰穷追猛打,韩清萱忙于稳定伤势,有心却无法支援,冯镜亚一下子就成了一个血人。 攻防之间,关绍瀰又呼出一口混浊的气体。 第二次,韩清萱心里默数,只是不知道商芷殷说的呼吸到底是几次。 面对刀法千变万化的关绍瀰,彼此交手过的韩清萱与冯镜亚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怕面对难以击杀的雾灾、面对彼此,都还没有这么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身上的伤口也随着时间流逝不停增加,两名仇敌皆是浑身浴血,好不狼狈。 冯镜亚身为主要的目标,承受的压力并非常人可以比拟,要不是关绍瀰在他的领域下需要抽刀抵挡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刀、冰矛,被分散的火力正好抽不出空档给予致命伤害,哪能活到现在? 冯镜亚燃烧脑力,领域扩展之下直接覆盖自己与关绍瀰,关绍瀰除了动作出现些微不畅之外毫无影响,毕竟她到前为止都还没使用到法则,所以不会因为法则被压制而导致身手出问题。 关绍瀰蹙眉,心道,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冯镜亚也不管用力过猛是否,直接在自己的领域里爆发自己最大的输出,四公尺见方的小战场霎时大放光芒,各种元素疯狂轰炸着中心的关绍瀰与冯镜亚。 关绍瀰暗道不好,挥洒大片刀虹,以各种角度偏开刀刃击碎袭来的元素,彷彿一柄银亮的伞开在头顶;而她将周身流转的法则领域透出薄薄一层,消化掉自己故意疏漏掉的攻击。 在这领域内,冯镜亚自然不担心会被自己弄伤,总算扳回一城,但本身承受的消耗无比巨大,才过十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即将衰竭。 然而,他并非孤军奋战。韩清萱在能站稳的瞬间就蹬地杀来,拖在身后的镰刀带着强大的动能,在冯镜亚即将崩溃的时候封锁关绍瀰的退路。 「有意思。」 关绍瀰被前后夹攻,感受到不小的压力,她只是稍微蹙眉,往左踏出半步,身为高超武者的判断使她在空中将太刀停下,定格在一个极其扭曲但优柔的动作,从脚趾延伸到手指的肌肉瞬间绷紧,竟是提早把两人攻击的轨跡连成一线的瞬间把预判完成,一刀同时架住前后的攻击。 三人的兵器撞在一起,受力方向达成平衡,谁也不让谁,场面登时僵在那里。 关绍瀰首先破坏了这个平衡,她撞开两方,太刀再次舞动,两人当然不肯退,横竖已经站到对面,干扰不到对方,就不顾对方的攻击与危险,自个儿展开攻击。 关绍瀰砸了下嘴巴,一人脚踏两个方向,同时与韩清萱与冯镜亚交手,速度没慢下半分,愣是与两人杀得平分秋色。 忽地,她漫长的呼吸似乎出现了一丝窒碍,肺脏再也没有气体进驻。 周围的空气被用光了。 什么时候? 关绍瀰这时猛然发现,先前她才暗笑冯镜亚体力不足,没有体力支撑消耗这么大的战术,但这时她才察觉,冯镜亚靠着轰炸的掩护暗渡陈仓,以她为中心推开一个真空空间,藉此阻止她换气,这些消耗才是佔比最大的支出,才显得这么狼狈。 冯镜亚见关绍瀰入了圈套,马上来了劲,攻势一下变猛许多,韩清萱也受其影响,关绍瀰居然开始有被压制的趋势。 看来得改变对这小子的评价了,关绍瀰握紧太刀,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些尊重。 不过,着两人高兴的太早了,关绍瀰胸腔中的空气仍然足以支撑她再撑一阵。 商芷殷方面,她与关绍雨稍微对拚几刀之后,就发觉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于是很有默契地收刀,默默的盯着对方,看似和平,却都暗自蓄积着力量。 即使被洗去记忆,关氏姐妹仍是学自诗苹,而他们最得意的招式,就是将全身力量在瞬间爆发出来,并且以六个感官同步锁定敌人,使发出的攻击无坚不摧。然而,他们最不想遇到的敌人就是自己人。 对付平均分配体力的对手,一刀让其死个不明不白,就是他们的做法;但对付自己人绝对不能有所保留,甚至要超限才有胜算。否则踌躇的胜利女神会直接选边站,一点机会都不给。 根据埋伏前得来的情报,因为运用圣器的方式特殊,商芷殷有十分可怕的持久力,是很棘手的对手,就算力量削弱至一成或半成,实力仍然有可能凌驾他们俩身上。再加上一名听说与她默契绝佳的元素监护使,要是让他们在配合起来,可能三对关氏姐妹都不够。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兵分两路,一人肩挑商芷殷这硬骨头、一人脚踩打相对废柴的助手,建立危险却稳固的战局平衡,胜负看个人。 乍看之下,关绍瀰处的风险较低,不过关绍雨方比较少变数,毕竟是同个体制出来的战士,左右战局的因素都在彼此的掌握中,胜利的条件也简单,其实是很轻松的赌注。 反观关绍瀰处,这处的战斗可谓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冯镜亚有时敏锐有时莽撞,还有许多出其不意的奇招,影响不大,但累积下来,还是替战局添了不少变数。 因为周围的空气被冯镜亚限制住,关绍瀰的实力大减,只好闭气跟韩清萱与冯镜亚走了几招,却仍旧没被伤到分毫。 冯镜亚控制着关绍瀰周围的空气,对脑力消耗庞大,需要韩清萱吸引大半火力,否则两人的战线很快就要崩溃。 时间无情的流动着,关绍瀰能闭气不短的时间,但肉体正在消耗大量的氧气,能维持的时间其实不久,在她突破不了韩清萱防线的当下,她已经有了撤退的念头。 关绍瀰眸光一闪,吐出肺中的浊气,刀光再起变化。 第十章之六 在韩清萱眼中,关绍瀰的太刀陡然一停,刀光不再无法捕捉,而是缓慢的向下压来。 明明只是一片薄薄的刀刃,却让见惯大风大浪的韩清萱脑内警铃大作,等同山岳压来的窒息感压迫着她的精神,她不晓得这刀是怎么办到的,彷彿自己做什么都无法阻挡,涌上心头的只有浓重的无力感。 化繁为简,刀道最精纯的一招,斩人先斩心。 但关绍瀰火侯不够,只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不然韩清萱任何情绪都感受不到。 韩清萱身后的冯镜亚也感受到不小的压力,但在韩清萱的屏蔽之下已经削弱不少,能意识到自身现在的危险。他不晓得韩清萱的压力,一脚抢进两人中间,架起一剑一枪。 「韩前辈!」 刀枪碰撞,冯镜亚只觉这刀的力量并没特别突出,只是附加了锐利的精神力。不过当他越过韩清萱,直面刀上的精神力,刀势尚未斩尽,他的心就已经臣服了。 冯镜亚一时间气力尽失,太刀摧枯拉朽的把剑枪往下压去,很快就要切进冯镜亚的头颅,但这种庞大的精神消耗维持不久,又有韩清萱与冯镜亚交替的车轮战来分担压力,纵使关绍瀰再精密计算,也难以一口气将两人同时压制,于是冯镜亚争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在太刀切进头骨时将其煞住了。 鲜血从冯镜亚额头涔涔流下,他感觉到胸中压力陡轻,爆喝一声,脚步重踏,将太刀往上推开,再拼命将其卸往身侧。卸掉攻击的剎那,他持左轮的右手从左腕底下探出,朝关绍瀰开了五枪,每发都笼罩关绍瀰此时的破绽。 关绍瀰见状只能撤掉攻势,架刀隔开几枚子弹,但被弹开的子弹却打到另外的子弹,以刁鑽的角度鑽进关绍瀰的左臂,而且还中了两发。 这还是关绍瀰在这场战斗第一次受伤,她整个人都火起来了,「乖乖去死很难吗?」 「我的要求不多……唔!」 冯镜亚正要反唇相讥,关绍瀰又开始了另一波攻势,他不得不闭嘴专心应对。 孤注一掷的招式失败,关绍瀰的攻势就变得相对单调了,但仍不足以冯镜亚与韩清萱掉以轻心。 在冯镜亚的拼命下,韩清萱得喘息的机会,她佇着镰刀,在后排纳凉,「你这傢伙,到底要怎样才会死啊?」 关绍瀰已经失去耐心,出手越发没有章法,然而冯镜亚一步也不肯让,这彻底惹毛了关绍瀰。她又吐出一口气,准备再拿出一招杀手鐧。 冯镜亚见关绍瀰又在换气,登时大喜,因为据他观察,关绍瀰在换气途中威力不如平常,速度会稍微缓下来,这让他一直等待着关绍瀰再次换气。 他抓紧节奏,率先开了三枪,再倾尽自身最大的出力,长剑超越他本身所能及的最高速,往关绍瀰右侧最大的破绽挥去。 就算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鐘,也足够冯镜亚把关绍瀰的速度习惯透澈,所以他趁着关绍瀰一刀未完又难以回收的剎那出手,她绝对不会来得及回防! 胜负已定! 关绍瀰轻声说:「可笑。」 冯镜亚冷冷一笑,关绍瀰到这个时候还嘴硬。 「冯镜亚!」 而在身后的韩清萱大喊一声,让冯镜亚心头一跳。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对手跟队友都出言警告自己? 他低头一看,韩清萱来援的镰刀架住了两人的兵器,却阻不了太刀刀势,太刀滑进隙缝,不偏不倚刺进了冯镜亚的右胸。 这一切发生在比一瞬间更为短暂的一瞬间里,连关绍瀰自己都不清楚经过。 冯镜亚口喷鲜血,心里无奈叹着,胜利为什么如此遥远? 「冯镜亚,就是这样,别动!」 弥留之际,冯镜亚居然听出韩清萱的语气流露着喜悦,然后就感觉到腰侧一紧,他被「碰」的一声踢飞,滚了好几圈。 而且身上还插着刀。疼痛感可想而知,他是一边惨叫一边飞滚的。 「哈哈哈,鑽,让你再鑽!」 韩清萱放声大笑,活像个皮条客,镰刀划出圆盘,逼退关绍瀰对冯镜亚的追击,她再垫步追去,一把捞过关绍瀰的手腕。 关绍瀰就算太刀脱手,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她捏起掌根,反手擒拿韩清萱,后者早知不可能在贴身战佔到便宜,于是另一手镰刀一带,削过关绍瀰下盘。 关绍瀰咬牙,一跃而起,避开镰刀,却也让腾空的身体无处借力,被韩清萱狠狠扯过,一记头鎚将她撞得七荤八素。 韩清萱趁机把关绍瀰擒抱在身前,让她不再使用双手。 「姓冯的,动手!」 不同以往的热辣从胸腔窜上来,冯镜亚也恢復了冷静,却也只能呕血低喘,每次呼吸都是一阵剧痛。 冯镜亚当然知道韩清萱不可能好心到帮自己挡刀,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利用自己到这个地步,幸好是成功了,他也只能乾笑几声,举起左轮。 韩清萱额上爆出青筋,禁錮住关绍瀰所花的力气比她所想像的还要多上不少,更不住提升,感觉相互交缠的双手会被这股力道挤得炸开。 即使如此,冯镜亚的伤势颇重,若是不好好治疗肯定会留下后遗症,再加上右胸肌插刀,右手失去了知觉,不过他就算左轮换到左手同样不干扰准度,他挣扎坐起,枪口瞄准关绍瀰。 关绍瀰头部被固定在韩清萱喉头,头部位置相差差不多二十公分,韩清萱相对位置较高,要是打上关绍瀰眉心,会有八成机会穿过韩清萱的咽喉与颈椎,有六成机会两个人双双掛点。 冯镜亚舔舔嘴唇,枪口微微下挪,超越普通枪弹的高速轰然击出。 铅弹拖曳着火焰尾巴,毫无悬念地贯穿了关绍瀰右眼,然后又擦过韩清萱脖子,关绍瀰几下抽搐,成了一具尸体从韩清萱无力的双臂间滑下。 韩清萱摸了摸脖子焦黑的伤口,已经累到懒得跟冯镜亚计较了。 战斗告一段落,韩清萱与冯镜亚的体力早已被淘空,连站立都嫌费力,双双坐倒在地上。经过如此九死一生的险局,他们竟然能朝对方露出笑容了。 「韩前辈,抱歉啊。」 「哼,之后再跟你算!」 冯镜亚咯咯笑起,才要把胸口的剑拔起,他突然察觉,为何亚圣器还没随着使用者死去而化为原型? 他的笑容僵住,往韩清萱看去。 「两位,谈话还开心吗?」 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身下冒出,韩清萱暗道不好,镰刀才要抡起,却被当胸击中一拳,肋骨爆响,整排骨骼顿时糊成一块,不知道几块插进肺部,呛出大口血沫。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变数骤生。 关绍瀰的尸体开始以肉眼可视的速度復原,完好的身体更是直接动作,重击了韩清萱,气势汹汹的朝冯镜亚转过去。 由于关绍瀰由内而外治疗的伤势还没復原完全,血肉模糊的面部一看有些惊悚;对冯镜亚,更是如坠冰窖的浩劫临头。 生命法则! 以加速细胞活动的非战斗用法则,本来不具威胁性,但在关绍瀰身上,简直是活生生的恶梦! 难怪刚才体力好像用不完似的!韩清萱经验老到,痛骂自己没早点察觉,也不会就这么纵虎归山了。 这下好了,她胸腔脏器已经彻底破裂,生命正以秒为单位倒数着。 「你们根本还不知道我的法则,竟然自以为已经干掉我了,真是可笑。」 关绍瀰一手拽着韩清萱的领口,刚才的重击是以没将她击飞出去。关绍瀰将她重摔在地面,接着脚用力跺在头上,藉以洩愤,又把那软烂的人体一脚踹开,缓步朝冯镜亚走来。 冯镜亚不免慌张起来,呼吸急促牵动了肺部的伤势,转变成猛咳,每次咳嗽都是血沫飞溅,发动的法则也软弱无力。他一边飞射出冰矛,一边后腿又在他与关绍瀰之间树起一道铁幕,然后让上端朝自身弯下来,似乎是想将自己包裹起来。 意识到这个可能,关绍瀰也从容不起来了,一步迈开,用上了全力,一下就闪现到冯镜亚身边,踩断了他的右手,狡黠笑起,「好狼狈啊,小殷竟然看上这种男人,真是丢脸。」 「小殷?」 「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关绍瀰无视冯镜亚的疑问,冷冷道:「给你尊重,最好不要爆粗口。」 「你认识商芷殷?」 关绍瀰一下被问懵了,方才被贯穿的右眼闪烁一下,一抹亮黑晃过,随即恢復黯淡,一手按上冯镜亚胸口上的刀柄,就待一发力,抽出整把刀。 关绍瀰怒火中烧,抽刀时把刀刃转了半圈,伤口顿时被搅烂,冯镜亚痛到惨叫,非常没面子的传达了整个空间。只要把刀拔出来,监护使身体再强横,只要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应该也是无法活了。 另一方,听到冯镜亚贯耳的惨叫,商芷殷心神一震,一下分神,关绍雨已经抓到了时机,白光乍现,刀鞘里凝结多时的力量倾刻间爆发出来,周围空间被撕扯出一片扭曲。眨眼间,死亡危机迫在眉睫。 商芷殷急忙出刀,却还是慢了一刻,又因为心情不復平静,失去了准绳。 当她回过神,关绍雨的刀刃已经切进她的咽喉,势不可当。 生死关头,商芷殷悔恨难当,计画功亏一簣,只能咬牙等死。她同时敬佩着关绍雨能超越骷时作弊般的力量,师姊之名当之无愧。 当关绍雨太刀快要切开商芷殷头颅时,人生跑马灯一闪而过,四周时间彷彿停止了。 然而跑马灯跑完了,她却发现太刀还没砍完,关绍雨的眼神里充满疑问与错愕,手中太刀前进不能,似是在质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商芷殷无辜的看回去,她想眨眼,但偏生眼皮也动不了。 不过光是这点,就可以证明很多事情,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可能只有一个。 也是逆宇殿整起行动的最终目的。 轻盈的脚步声不协调的响起,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高挑男子信步走进战圈正中央,有股说不清的脱俗优雅。他有着一张绝世容貌,却没人能形容,因为不管怎么记忆他的脸庞,只要转过视线,关于他的一切,都会直接从脑里被强行抹消、清除,什么都记不起来。 灰袍男子胸前掛着水晶怀錶,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动,发出诡异的脆响。他一语不发,走到那扇黑色大门前,然后转身,背对大门。 「倒带。」 这句话语调虽轻,却有着无法违背的强制力,斩在商芷殷肩头上的刀硬生生被拉了出来,回到了两人对峙时,内敛却杀气腾腾的场面。 冯镜亚那方就比较激烈,他们眼睁睁看着刚才的战斗快速重演一遍,身上伤口也一个接着一个癒合起来,虽然荒唐,但也让人不得不接受。 时间圣器! 第十一章:转机 危机 过了二十秒,进行快半个小时的战斗硬是「倒带」回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冯镜亚等人刚跑进这个空间,关氏姐妹退回到那名男子的身旁,也就是所有人起初出现的地方。 那名男子欠身,意兴阑珊、毫无诚意的说道:「各位,请容我致歉,因为我们法则相性不同,有些随机内伤我无法跟着倒带,有应该也死不了,因为你们是监护使嘛,呵呵。」 「不过暂且还不用担心,我还没打算把时间还给你们。」 男子继续道,然后突然出现在商芷殷面前:「你来了。」 「我来了?」商芷殷疑惑道。 因为持有同样法则,商芷殷花了些力气融入这男子的领域,已经能做些小动作,但光是动动嘴巴就让她疲惫不堪。 「有必要再问一次吗?你好笨喔。」男子皱起眉头,嫌弃的瞪了眼商芷殷,好像很后悔跟她碰面似的。 商芷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笨,「……」 「不寒暄了,你东西带了?」 「什么东西?」 「你笨死了,什么东西可以跟圣器缔约?你的灵魂啊。」 商芷殷哑口无言,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她就在这里,灵魂当然也在这里! 男子看她好像也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恍然大悟的鎚了下左手掌,「啊,我知道了,你这么笨,不知道要怎么圣器要跟你缔约。」 「……我知道。」诗苹有跟她说。 只要碰触圣器,获得圣器认可,就可以取得圣器。 就这么简单。 「你知道?那好办了。」男子伸出手来,放在商芷殷面前,「来。」 「……」商芷殷总觉得自己与这个男子不在一个世界里。 突然间灵光一闪,她猛然抬头,「你就是时间圣器?」 商芷殷打通思路,却没得到应有的讚赏,只见男子扶额叹息,「天,这年头笨蛋都这么自作聪明吗?我脸上就刻着这四个字,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没有。」 男子脸上白白净净,最好是能看出什么东西。商芷殷有先爆粗口在找东西甩人的衝动。 「笨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男子又叹气,重新伸出手,「来吧,我已经放弃跟你沟通了,缔约吧?」 这么爽快?商芷殷怀疑有诈,慢慢缩回了手。没想到此举好似惹怒了男子。 他暴跳如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了你们,特别把这里封印起来等你们,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在这里面了,我在外头等呀等的,谁知道你们居然放我鸽子!」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了吗?」 「这么一小截时间怎么可能抓这么精准?人类这种短暂的存在稍纵即逝,跟我眨眼的时间差不多久,太强人所难了。」 商芷殷哭笑不得,这位圣器明明说人类的生命短暂,为什么自己才闹这一下就让祂等得不耐烦了? 难以理解的奇妙存在。 「你身上有我的分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子轻蔑一笑,「你老师把我锯开,从此之后我就喜怒无常,我这么天才,不会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都不知道。」 「等等,你为什么知道你控制不了情绪,但你却控制不了情绪?」 「你以为这么简单?你拿圣器之前当过雏妓,之后又在四御园受尽委屈,早早看遍人间丑恶,为什么还是能爱人?」男子冷笑一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管圣器还是人类,天性就是天性,是无法抹灭的。」 男子说得十分有道理,但商芷殷只听到内心最深处的伤疤被男子狠狠扯开,她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呆呆的望着男子,然后,难以言喻的愤怒充溢胸口。 就算比对方矮半颗头,她还是衝上前用力扯起对方的领口提起来,咬牙压低声音地质问:「这样很好玩吗?你告诉我,这很好玩吗?把未来的主人的伤疤揭开,很好玩吗?」 「恼羞成怒?」 「我恼羞成怒?给我听好,要是你把那段过去跟任何人说,就算现阶段无法毁了你,我也要与你玉石俱焚!」 「明白。」 「明白就好,缔约。」 商芷殷很乾脆一刀刺进男子的胸膛,片刻后,男子从上半身碎开来,化作银色光点,匯集成一束光华,以螺旋状一点一滴融进商芷殷的骷时里面。 男子消失到一半,想起了什么,用剩下的左手弹了几个响指,时间暂停的状态登时解除,冯镜亚等人总算可以动弹,但还没惊讶完,剧痛再次蔓延全身,方才受的伤有些重新迸开,血流了满地。 虽然说刚才有一场恶战,但时间一倒转回来,除了商芷殷,所有人的记忆都回到了起初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韩清萱与冯镜亚,身上忽然多了几道伤口,当下自然又惊又怕,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中了什么陷阱。 只有商芷殷盯着自己手上的骷时,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关绍雨率先开口,接着是关绍瀰接她的话茬。 「止步,闯入者。」 「你们是谁?怎么跑进来的?」 「不过我们不怎么在意。」 「因为擅闯者唯有……」 「「死!」」 止住发笑的衝动,商芷殷整了整思绪,上前答话:「两位前辈,我们迷路了,在大厅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误闯此处,不晓得两位有什么可以离开这里的方法?」 「别胡扯了。」 「我们就是预测到逆宇殿会入侵才把守这里。」 「哪可能这么凑巧。」 「被你们误闯。」 原来台词是套好的。商芷殷嘴角抽了抽,「那么我们现在就离开,如何?」 冯镜亚慌张起来,抓住商芷殷的手,急问道:「芷殷,你忘记我们的行动了吗?」 商芷殷低声道:「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 冯镜亚当机半秒,刚开始对这个消息有点消化不良,但因为有被事先告知这个可能,所以一副了然的神色,安静的退到一旁,不再过问。但刚成为小伙伴的韩清萱接受不能,声音拔高了好几度,问道:「你把我带来这里就说完成了,你他母亲的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商芷殷不答话,彭湃的力量轰然自她体内炸开,压制所有人的法则,空间承受不了这种突然的衝击,剧烈晃动了一下,被针对的关绍雨关绍瀰更是直接口吐白沫晕死在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虽然只有原本的一半威力,但时间圣器还是圣器,无限大的一半还是一半,在亚圣器面前仍是如同无法撼动的山岳。 「明白了吗?」 韩清萱扯了扯嘴角,这些人完全不讲规则的,说闯就闯,好像时间圣器是菜园里的香菇大白菜似的,最后竟然还抢到了,这还是颇出人意料。 当然,这起行动里面运气的成分佔了多数,要不是男子阴错阳差在他们交战的地方设下封印,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第十一章之二 ¤¤¤¤¤¤¤¤¤¤五天前¤¤¤¤¤¤¤¤¤¤ 商芷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拿到时间圣器,就能定位到s级雾灾?」 「按理论来说如此没错,但还是有可能有误差。」诗苹点头,拿出一叠计算数据翻看道:「毕竟圣器本身就为一体,会相互呼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慢着,你一直说是计算计算的,为什么我听你语气比较像是推理的?」 「科学就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阿,我已经猜测完了,剩下就看你求证囉……你这什么表情?慢着听我解释,你先把刀子放下,冷静一点。」 「你一个没事猜测,我却要搏命求证,你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论点都有实验纪录佐证,虽然不知道丢哪里了。我在锯掉圣器的时候发现,就算分开,他们便会像是磁铁一样互相吸引,就算放到地球另一端仍会有感应,甚至不受距离影响强度。根据这点,我就有过几次更大胆的实验……」 「你是说你在很久以前就把时间圣器分割开来了,而不是实验前仓促分割的?」 「我没告诉你吗?好像没有,算了。」诗苹歪头想了一下,随即放弃深究,继续自说自话:「我叫几个有空间圣器的朋友分离出几个空间,把两块个体分别放进两个空间里,然后再用更多空间层层包裹起来,你猜怎么?」 「还是有感应?」 「没错,但相对微弱许多,而且不会受到现实空间距离的影响,既然空间无法阻隔四次元的干扰,所以我想在相异的时间点也能起作用。而如若是人持有另一半,对孪生的感应能透过灵魂波段增幅,强度肯定会更明显。」 说到最后,诗苹拍了拍大腿,篤定的跟商芷殷确认她的推理过程。但在她的学生看来,她这个动作不是在说服人,而是在催眠自己。这不是错觉,商芷殷真的有这种感觉…… 「但怎么保证我拿到之后会使用?」 「圣器不像是亚圣器,只有一小块法则,弄懂还要十年半载。相关知识会直接传送进脑,不过需要时间消化,不然一个法则包含的东西太多了,还没搞清楚就不知道轮回几辈子了。」诗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阐述经验。 「原来如此。但我有另一个疑问,我们讨论的东西都是以成功为前提,你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诗苹乾笑几声:「失败不失败,全看你跟冯镜亚,你说,你有失败过吗?」 「还是你懂我。」商芷殷孩子气地刮了下鼻子,「我必然不负眾望,只是……」 「只是什么?」 「你这样把逆宇殿交给我,这起行动不论成败,这个组织往后肯定是不会存在了,这样值吗?」 「小殷。」 诗苹轻唤一声,已经没有学者架势,眼神中流露出与母爱别无二致的情感。 「我创建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就是消灭雾灾,现在唯一的时间圣器持有者来了,此时此刻不倾注资源,更待何时?」 「嗯……」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也不是什么称职的老师。」诗苹哽咽道:「我没有给你什么,甚至可以说欠你很多,却把这个这么危险的任务强放在你身上,你能不能表示什么……」 「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商芷殷扬起下巴,太刀在皓腕上俐落挥洒一圈:「不如说这是我的夙缘吧,我怕死,不过是怕死得没有重量,才会在四御园苟延残喘,而今我有这个机会,自然当仁不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死得这么辉煌。」 商芷殷玉指弹了下太刀刀尖,太刀发出愉悦的清脆声响。 乍听之下是有些不自量力,但却带有无庸置疑的自信。光是感受到这些,诗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自嘲的苦笑:「我这样很幼稚吧?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却还像是个老妈子……」 商芷殷摇摇头,俯下身子,跟诗苹的视线平行:「老师,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成女儿抚养长大,在最后这个关头,接受到你的祝福,我此生已经无憾了。」 诗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揽住商芷殷:「一路小心。」 「学生明白。」商芷殷一笑,踏出了实验室。 「不要衝动,成功后记得回来啊!」 诗苹朝着商芷殷的背影喊道。 第十一章之三 ¤¤¤¤¤¤¤¤¤¤¤现在¤¤¤¤¤¤¤¤¤¤¤ 确实如诗苹所说,一得到时间圣器,关于时间的法则运用就不停输入商芷殷的脑海里,也不管她是否接收良好,一股脑的将知识全投入她的意识里,讯息量大到几乎让人站不住脚,还得抑制不停增强的晕眩感。 瞬间,知识被灌输完毕,商芷殷脚底一软,直接倒在冯镜亚肩膀上。 「芷殷?」 「接着走,我小睡一下。」 说完,商芷殷的身体重量便全压在冯镜亚身上。他稍微停顿一下,思考要怎么带起商芷殷,便一把将她捞起,公主抱。 分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冯镜亚的脚步却更加的轻快。 他没发现,韩清萱神情怪异的走在他们后面,也不怎么在乎他们的亲暱,只是开始苦恼之后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我说啊。」 「什么事?」 「前面那是什么?」 冯镜亚朝韩清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个人影朝这里走来,定睛一看,轮廓居然十分清晰,勾勒出熟悉的外型。 突然,被抱在冯镜亚怀里的商芷殷手打冯镜亚,脚踢韩清萱,把他们的脸给狠狠打偏,「不能看!」 冯镜亚与韩清萱登时屏息,侧过脑袋,不敢看过来的人影,甚至还侧过身子不敢碰触。等到那三人离开,他们才怯怯的问。 「那真的是我们?」 「……」 商芷殷没有回答,冯镜亚轻轻晃了晃,商芷殷蹭了蹭他的胸膛,毫不客气地翻过身体,冯镜亚连忙切换姿势与施力,让她不会掉到地上。 嗯,她不想回答。冯镜亚看着商芷殷微微皱眉的睡顏,感受到她目前有些小生气,应该是刚才与圣器缔约出了点问题。 不过,没事就好。没事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又走了一阵,韩清萱又问:「你们殿主好像说过要我的圣器,是为了干嘛?」 「这个嘛……」冯镜亚仰首想了想。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不过不知道要怎么跟韩清萱解释就是了。 圣器是会失控的,失控的结果全世界有目共睹,那就是雾灾。而韩清萱的圣器失控的时候近在咫尺,就是因为时间无法确实掌握,这也是为什么逆宇殿要挑这个时候敏感时间行动。正确来说,这是是商芷殷的坚持。 冯镜亚在知道圣器就是雾灾本身的时候彻底抓狂,就算没有他执着到有些变态的心性,也不难想像其他人会作何感想。 到处杀害无辜的人,逼得一无所有的监护使还要搭上下半辈子与雾灾无止境地战斗,要不是监护使心理素质在復原过程被狠狠打磨过,任谁也无法承受。而现下却要告诉人,他们一直在跟自己製造出来的问题战斗,命运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过头了。 虽然很扯,但却是冯镜亚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因为他们头顶上的那一隻a级雾灾,就是在他面前打造出来的。 「不需要顾虑什么。我知道最近坏蚀出了些问题,当时你也看到了吧,我因为圣器出了问题才败给你,那就是原因,对吧?」韩清萱看着冯镜亚为难的表情:「况且我现在也无法安全回到四御园了,不如加入你们,还可以苟延残喘。」 冯镜亚耸肩,「芷殷说过,你想加入就加入。」 「真的?那你们总部到底在哪?」 「沙漠一处。」冯镜亚本来会不知道,却因为诗苹叮嚀过,这个回答会衍生后续很多问题,所以就半真半假的回了沙漠一词。 冯镜亚也没说错,月球被沙漠给覆盖着。 「哇,是类似地下碉堡之类的建筑吗?还是绿洲?」 「……都有吧?」 「不要骗我喔,我打得赢你。」韩清萱狠狠瞪冯镜亚一眼。 「……嗯,我不说谎的。」 在冯镜亚怀中的商芷殷不小心笑出声来,她只是浅眠,外在的动静其实都感应得到。 「芷殷你醒了?」 「你们吵死了,睡不着。」 灰色空间的尽头近在眼前,虽然对商芷殷来说感觉过了几个小时,但在她琢磨时间圣器的时候包裹着冯镜亚与韩清萱,小小倒带了一下时间,所以对外处的人来说,他们才刚进去里面。 「真是方便阿。」商芷殷低咕一句,然后猛一发力,整个世界的喧嚣突然暂停,人们都定格着,看起来无比滑稽。 经过一番休息,商芷殷已经无碍,除却挥之不去的轻微不适,之前有缺陷的实力也高歌猛进了不少,感觉自身力量已经无人可敌,所有人都如同螻蚁,一脚踩下就可以辗压……她摇摇脑袋,挥去这个最要不得的想法,站起焕然一新的身体,兴奋的顾盼四周。 她首先戳了戳冯镜亚的脸颊、搂了搂韩清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探索着静止的世界。 却也只在她的认知里持续短短十秒,一阵剧痛在脑袋深处迸炸开来,空间像是果冻摇晃一下,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 紧接在后的,又是一口腥甜夺喉而出,幸好商芷殷及时嚥下,否则被冯镜亚看到,他又要大惊小怪。 商芷殷知道,这不是因为时间暂停有限制,而是外头有更强大的力量在碰撞着,也就是圣器在撼动空间,阻扰弱小法则的运转。 只有圣器一半力量的时间圣器当然无法在这种环境完全施展,被中止是很正常的。 本来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商芷殷突然站在面前,冯镜亚很是惊讶,但看到她的脸庞更苍白了,也明白了一二,急忙上前把两腿发软的商芷殷扶住。 「我看到了。」 商芷殷突然冒出一句。 「看到……什么?」冯镜亚语气恳求道:「喔等等,拜託不要是那个。」 「圣器的碰撞,把牠,不,祂引来了。」 商芷殷闭上眼睛,神色凝重的感受骷时传递来的影像,「还有,空间法则的王八也来了。」 拥有了时间圣器,灵魂结构彻底脱离常人的商芷殷视线已经不仅限于三次元,而是可以看到不同线段凌乱交错,看似杂乱无章,却有道不明的秩序可循。 藉刚才那番撞击,她的视线更是附上一层模糊,虽然看不到东西,但她能感应到,更高层次的存在已经逼近,这已经超越人脑的理解范围,灵魂无法负荷,所以脑内机制强制关闭了她的高层次思考,仅仅让她在第六感得到啟示。虽然神乎玄乎,但那份感受真实到无法让人忽视。 就在商芷殷屏息感受的时候,这个存在突然停在穿过来的路上,突然抽离了时间线,不见踪影。饶是如此,还是有一股不安縈绕在商芷殷的心头。 「我们要赶快去支援可緋,我没办法停止圣器的时间。」 「不要勉强自己。」冯镜亚道:「老姐很强,等等我去支援就好。」 「给我待着,我已经恢復了。」 话说完,商芷殷一点也没责任感的身影一花,已经消失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覷。 好巧不巧,商芷殷一离开,被韩清萱当成风湿的剧痛在此同时发作,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剧烈,彷彿灵魂被硬生生撕开来,韩清萱这么强悍的人都跪倒在地上哀号,毫无形象可言。 凄厉的惨叫声回盪在回廊里重叠无数次,好几个在旁的普通人当场耳际就流下血来,晕倒一边不省人事。 「韩前辈,你、你怎么了?」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 韩清萱痛到满地打滚,无法思考,却知道自己的灵魂出了问题,当即展开法则压制伤势。 但这么一出手,痛楚又更加撕心裂肺。韩清萱喉咙都喊哑了,冯镜亚脑筋一片空白,忽然心念一动,想起诗苹说的话,立刻道:「韩前辈,快把圣器叫出来!」 韩清萱痛得要死不活,对旁人给他一个能舒缓疼痛的方法不疑有他,镰刀直接唤出在手,因为无法握紧掉到了地上。 在镰刀落地的瞬间,连同韩清萱的心口都溢出了诡异的黑色浓稠液体,不停的四处流淌扩散,碰触到的物体立刻被蚀烂冒泡,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突然间,肇煌从一道空间裂缝中跃出,急忙问:「事情进展到哪里了?」 「肇前辈,赶快把坏蚀传送走!」 「啥?」 圣器核心是镶嵌在灵魂里的,传送走圣器治标不治本,只是权宜之计,但他们同时也别无选择。 冯镜亚三句併作两句的火速跟肇煌说明清楚状况,肇煌知道事不宜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一弹指,一扇空间门就凭空出现,覆盖住韩清萱的亚圣器。 然后,没有传送走。 冯镜亚疑惑的看肇煌,发现他额上浮出好几条青筋,儼然非常吃力的在发力,但仍旧无法移动那发黑的镰刀一分一毫。随着时间过去,黑色液体开始聚成模糊的物体,隐而不发的力量也像个炸弹不停往上翻倍。 「好重。」肇煌咬牙道:「我动不了,走。」 看情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肇煌一把抓起冯镜亚,冯镜亚纠结一瞬,捞起韩清萱,就这么一串人跳进了那扇空间门,在坏蚀爆炸的前一瞬间离开了x区。 在穿越的过程,冯镜亚一阵晕眩,三人竟传送到了c区一条巷子里面。 「如此一来,我们的计画离完成只差一步。」冯镜亚望着身后消散的空间门。 「吼!」 听到吼声的瞬间,冯镜亚在肇煌眼中看到同样的惊愕。他被诗苹与晴天说服之后就立刻策画带人逃走的路线,哪里出现雾灾、哪里没有出现,他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没有道理跑进有危险的避难地点。 吼叫声让周遭建筑悉窣作响,冯镜亚下意识立刻把左轮唤出来戒备。但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异样突然让他有点不安。 肇煌与他背靠在墙壁上,专心感应即将来临的雾灾。 从巷子的两侧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为路痴的冯镜亚竟觉得这里的景色有点似曾相似。 突然间,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嗓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两位好,我是新来的见习监护使……」 「滚!」 冯镜亚瞠目结舌,正待开口,肇煌抬手甩出就是一道空间刃朝来人射去,得到庞大数量的风刃反馈回来,他还没反应过来,领子被人一带,已经又跃到另一个空间里面了。 刚才那些熟悉的景色跟熟悉的声音像是青天一个炸雷把冯镜亚给炸懵了。刚才那个冒失的监护使不是其他人,正是他自己! 就在他结结巴巴的时候,商芷殷的话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不能看。」 虽然不知道不同时间轴的自己相见会发生什么事,但危机意识告诉他这么干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已经身处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里,已经冒了一身冷汗的冯镜亚拋给肇煌一个感谢的眼神。 肇煌不以为意,上下瞟了他一眼:「她呢?」 冯镜亚一怔不得了,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说不出话来,无辜的抬起头来,迎上肇煌暴怒的目光。 「你好大的胆子!」还没反应过来,冯镜亚已经被肇煌提起领口,「你们明明答应我把她安全带回来。」 冯镜亚连忙抱屈喊冤:「我也不清楚阿!我刚才明明还握着她的手,嘶……我的手掌……」 冯镜亚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掌掌心的肌肉已经被剜走了一大块,清晰的骨节让人看了怵目惊心,费了好一番功夫后才痊癒。 见冯镜亚确实是无意拋弃韩清萱,肇煌也明白此时争吵没有意义,只是叹了口气,「算了。」 肇煌面色一如往常的凝重,「我们被困在这个时间点了。」 「阿,那把东西戴上。」 冯镜亚掏出两张面具,一张掛在脸上,一张丢给肇煌。 空间法则虽然不及时间圣器能感应到高维度的能力,但对时间的感应还是胜了其他法则不只一筹。冯镜亚没有感觉,肇煌却清楚在传送后模糊感觉到,他们被莫名甩离应该身处的时间轴,回到了过去。 逆宇殿此行下了重本,不惜代价也要抢到时间圣器,完全没有顾虑到失败的下场,幸好是成功了,而他们同时也准备好了因应方法。 身为不怎么靠谱的军师,诗苹事先沙盘推演数十次,推断商芷殷无法完全驾驭时间圣器的机率达到九成,届时可能需要时间适应,期间势必干扰到其他圣器的运作,于是他们商量好了一套对策。 为了避免与过去的自己相见,或是与熟人碰头,发生改变歷史的事件,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了一副面具,再配合逆宇殿的长袍改变身形与声音,切断任何可能勾起记忆的可能。 不过,冯镜亚纵使戴上了面具,还是一副一脸愣头愣脑的样子,肇煌惜字如金,懒得解释,只是跟他打个手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恢復体力再进行传送。 「可以放心,这里我没印象,那隻狼应该是不会碰到这里。」 另外一个冯镜亚正全心全力在牵制雾灾,所以只要避开雾灾,基本就可以避免相遇,等待救援或是自救时机,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个轻松的工作。 总不会出什么差错吧。肇煌跟冯镜亚都这么想,殊不知接下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将会左右整个世界的走向。 第十二章:交涉 混战 x区,商芷殷体力一恢復,片刻也不逗留,不怎么费力的突破了空间中的障壁,进入了圣器战场的亚空间。 她就像是一个重获新生的人,体验着全新的力量,如鱼得水,在超越空间的维度穿梭来去。 为了营救洛可緋,商芷殷费了一番功夫闯进被开闢为战场的空间,就看到持有元素圣器的锡安傲然的漂浮在空中,对着以背示人的洛可緋,准备下了杀手。商芷殷大叫一声,脚上不停,法则力量发动,横刀在洛可緋背后,替她挡下锡安的风刀。 风刀在时间法则的催动下,在一瞬间歷经千万年,商芷殷只是将刀摆在身前,整片空气就登时散开,轻风徐来一般扑在她的脸上,后继无力的撩起几缕凌乱的发丝。 虽然没费什么力,但商芷殷仍是感受到了其中内含的力量,要不是她,风刀下的万物只有被一刀两断的份。 接收了圣器,商芷殷的太刀也出现了变异。 跟其他圣器比起来,宝蓝色太刀变化不多。她的太刀刀刃变得更加轻薄,若是仔细看,可能会看到无数的刀片重叠在刀片上,还有时鐘在刀刃里头浮沉,轮廓也消失了,看得人眼花撩乱。模糊的刀刃轮廓与时鐘会随着商芷殷挥舞而晃动,但光凭触摸,只会感受到光滑的刀刃,与普通刀并无二异。 「可緋!你在发什么呆!」 「呃……芷殷?」 满身是血的洛可緋被商芷殷这么一喝,没有起身一同作战,反而比较像是大梦初醒,抬起头来,眼神里尽是茫然,与商芷殷大眼瞪小眼。 商芷殷与她目光接触,被那天真无邪的眼神一噎不轻,一瞬间搞不清楚事情走向,为什么洛可緋变成白痴了?但她随即意识过来,这不是洛可緋对她的称呼,甚至比较像是诗苹的…… 「商芷殷?」锡安看到商芷殷的出现,感受到她身上的力量,大惊失色,「该死。」 任务失败了。锡安心中一沉,眼光流转,朝商芷殷投以一个求助的目光。 商芷殷会意,点了点头,「锡安,何事?」 拿了圣器就不用分辈分了,这是四御园的潜规则。 「救我。」 「简单明瞭,锡安前辈真好说话。」商芷殷舔了舔嘴唇,讽刺般的奸笑,「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好,我就去干掉空间圣器。」 「要帮忙?」 「虽然你我都是圣器,但立场不同,这个战斗,为了退休生活的安全,你就别碍事了。」 两人的话都不多,过程也不囉唆。锡安点点头,遁出了商芷殷视线。 锡安一走,商芷殷立刻着手寻找洛可緋下落的线索,当然,眼下就有一个。 她身后这个人不是普通人类,而是有着监护使领域的人造人。 这是很不妙的徵兆,如果这个人造人是诗苹释出的,那么他们现在一定是陷入了危局,逃不出去,需要人造人打掩护。而此时,他们一定还在这个亚空间的某处。 亚空间是复製整个空间并将其分离出来,隔绝当事人以外的所有生命体,只有次元障壁较为薄弱的特徵,亚空间其他特点就等同另一个宇宙,可以无限延伸。这代表,诗苹他们可能藏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毕竟元素圣器的感测范围可是能笼罩半颗地球的…… 商芷殷头痛。 不同圣器牵涉的范围多少都有牵连,好比元素跟造物,前者驾驭了原子纯粹的威力;后者则是倚仗当前科技,能够造出任何持有者生平接触过的任何物体——当然,能不能运作又是一回事。 而洛可緋的重力与空间又是另一种关係。空间圣器对于空间的灵活性高等,但凡扭曲、摺叠,样样皆可,无所不能。但重力圣器比较直接,说白一点就是暴力,直接碾碎空间,压缩也不在话下,一步千里也是能做到的。 也就是说,洛可緋她可能带着前来营救的诗苹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总之是有多远就多远,有多隐秘就多隐秘,商芷殷没准还要找上几年。 商芷殷突然间觉得生无可恋,破罐破摔地转头朝人造人问道:「诗苹在哪里?」 洛可緋的人造人答:「我、我、我们在……喔额额额啊啊啊……」 「……」 有答出来,但在关键点还是停了。虽说商芷殷原本就没抱半点期待。 这个人造人还在呀呀学语的状态,商芷殷抹了把脸,同时灵机一动,把人造人的时间倒转。一个漂亮的少女在肉眼可视的速度下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巧的胚胎,捧在商芷殷掌心。 接着,迷你到难以目视的胚胎扭动一下,突然间往天空中飞射出去。 商芷殷心下大喜,就要跟着过去,不想天上驀地传来一股浑厚的压迫感,硬生生将她的动作定格在移动前的瞬间。 头顶上那位肯定不怎么欢迎她。 「没想到当年的教训对你竟然不够深刻,要等我把那两隻虚有其表的废物抓来再逼你就范吗?」 锡安之后,一道飘逸的人影文质彬彬地朝商芷殷一拱手,声音平板毫无一丝感情,又好似从四面八方传达过来,低哑的嗓音令她汗毛直竖,跟着,怒火充盈双瞳。 「马克尔!」 「是我。」马克尔看不到面孔,却透着让人胆寒的气息;他语气平淡,却隐藏着无限杀机,比商芷殷更为内敛可怕,「怎么,惊讶吗?」 在持有圣器之前,商芷殷基本都已经将持有圣器的人烂熟于胸——这是监护使的基本常识——所以一看特徵就知道是谁大驾光临。 她之所以如此震怒,就是当年她为了诗苹大闹四御园,由于她在亚圣器持有者之中难逢敌手,却因为规定无法派遣圣器持有者,所以只好派出圣器持有者支援。而被派出的名单中,就有马克尔。而且还是「九人」的后裔,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单纯的镇压也许不会让她如此记恨,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但他所做的事情可不只是单纯的制服商芷殷。 「听说你跟这位少年关係挺不错的,所以我就请他来劝劝你,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小心,你的决定将会左右他的生死。」 他提着当初与商芷殷关係匪浅的朋友到她面前询问,商芷殷一度以为只是做秀,所以不当回事的直接拒绝,提刀反抗,谁知道,马克尔竟然开始一截一截的绞碎那位朋友的骨骼与灵魂…… 而在她投降之后,他就一把捏碎他的颈椎。商芷殷永远忘不了,那名朋友死前的眼神,黯淡,而且充满了不甘心。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害死了他。 好几年过去了,她仍然无法将这事件淡忘。 现在,他居然被空间圣器给承认了,除了浩劫,商芷殷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马克尔在圣器持有者里算是个异类,他好战、残酷,却总是满口「公事」、「最大利益」摆在嘴边,合理化自己乖戾的行为,十分道貌岸然。他不用力量压服别人,而是将人的尊严压在脚下踩,使人的心灵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到现在,商芷殷还能忆起那个朋友的死状。普通的仇恨之火无法在她的内心燃烧超过百日,但这一桩可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商芷殷咬牙道:「马克尔,跟现在的我碰面是你这辈子最不智的行为。」 「喔?我很期待。」马克尔冷冷一笑,似乎不怎么认为商芷能翻起什么浪来。他目光一闪,落在商芷殷的双手上:「原来如此,我当年留下的封印被治好了。」 商芷殷没有继续搭话,笑了笑,摩挲着刀刃的纤细手指停下,她身后的空间骤然裂了,裂痕以完美的拋物线沿着天空中那人影划开来,商芷殷身影消失,因为震怒而扭曲成恶鬼一般的面孔从时空间隙探了出来,对着马克尔的背后,就是一刀! 一连串动作只花费短短须臾,商芷殷的刀尖已经架在那人颈脖之上,马克尔好似一早就预测到了。他一下旋身,无数个相同身影冒了出来,覆盖住商芷殷的视野。而那一刀下去,砍的只是虚影。 短短几秒,天空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马克尔。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生命力还有运气,不过……解开那道封印的人应该付出了不少代价。」 商芷殷对诗苹的牺牲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并没被迷惑,出刀仍然带着坚毅。 光是摆出几百个虚影,此时的商芷殷也能轻松做到,因为虚影花俏大于实用,分心在分心对手身上,太不划算了。 但她却立刻感受都压力,空间法则不是普通法则,那是跟时间一样,本身没什么战斗力,却有足以惊天动地的奥妙,不能以捉摸不定的虚影视之。 那些虚影可以是假,也可以是真。端看持有者怎么运用。商芷殷可不认为对方会温柔的对待自己。 面对强度都等同圣器持有者的人山人海,商芷殷没有大意,应该说,她从来没有大意。 遍佈四周的虚影马克尔闪动,无数柄长剑从四面八方直刺过来,毫无死角的包裹形单影隻的商芷殷,而且在空间摺叠之下,不停变换方向、不停加速。换作平常人,连眼睛都没眨就已经被穿成筛子了。 看来洛可緋就是在马克尔手下走投无路的。商芷殷心里暗道。她的身上法则光芒一闪而过,伸刀一横,架开迎面而来的刀刃。但身后的剑尖尚未停下。无数条手臂从她的肩膀伸展出来,分别都拿着一把太刀,将雨点似的剑尖一个一个格住、过招。 对旁人来说,这副景象看起来非常之诡异,一个好好的人竟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手臂。 这不是速度太快而造成的残影,而是货真价实的手臂,砍了会流血、砍了会断掉的手臂。与周围虚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她从持有亚圣器就已经理解并活用的东西:力量是可以从过去与未来借来的。否则她的力量在之前也不会如此出类拔萃。 而现在,她拿到了圣器,她发现可以更大限度的分割时间,叫出那些存在不同时间点的自己,而且每个自己都可以发挥与自己同等的战力。 第十二章之二 商芷殷虽然以硬碰硬见长,那是因为她常常单挑。此刻,面对智略或是武力都赢过她的马克尔,她的刀换了风格,变得软绵绵的,四两拨千斤,将天上地下各方的力道牵来引去,将虚影撞得一乱,一时间差点杀出人流。不过马克尔对商芷殷这刀上的天纵之才,也有对策。 他也跟着转了攻击方式,凭藉着高超的运剑技巧反覆变化施力点,让商芷殷卸无可卸,只能硬扛。几百几千把剑周旋其中,刀光剑影撞成的火花凝成一颗白炽太阳,将商芷殷包裹在里头,好似呼应着她瞳孔内的愤怒,烘烤着大地。 这不是单纯的攻防战。每一双刀剑的碰撞都是一对高手的过招,综合起来便是千军万马的对立,容不得半分松懈。无数个战场在同一个地点开闢出来。 太刀冷冽如冰;长剑迅捷如风,交织出法则与法则的矛盾与和谐,一时之间难分难捨。 情况对商芷殷十分不利,她彷彿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又无法卸开马克尔的攻击,而马克尔每剑都在她体内增加一些压力,无法宣洩,一点一滴累积起来之下,总有一刻是会爆掉的。 「我以为……你交了一个新男友就会忘记他的。」 「住口!你懂什么!」 马克尔突然冒出一句话,并且随着数百张嘴巴同时出口回盪整个空间,使秘密无所遁形。商芷殷虽然不在乎是否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另一段感情,但从马克尔的嘴里说出就像是对逝者的褻瀆,当场恼羞成怒。 商芷殷不是因为怒火而自乱阵脚的人,怒气反而会使她分外冷静。她大喝一声,出手超越了数倍音速,比扭曲空间的刀刃更加诡譎,太刀纷纷戳进与自己周旋的那些人影的嘴里。但人影在接触到刀尖的瞬间就像变成了投影,任凭刀刃穿过身体,连油皮都没划破。 每张嘴巴发出鄙夷的嘲笑,长剑一转,重新发动攻势,然后配合着攻势喷吐出无数空间裂缝凝聚而成的刀片,摧枯拉朽的朝「太阳」中心,商芷殷射去。 攻势霎时密集了两倍有馀,商芷殷顿时左支右絀起来,四条手臂直接被划断,十数条被划伤,动作不免慢了下来,而这一慢,又招来数条手臂被斩断的痛楚。 时间圣器就算威力没有减半,也还是太吃亏了。祂没有空间圣器的灵活、没有元素圣器的繁复攻伐、更没有重力圣器的强横,发动的时候还有可见的特徵。太吃亏了。 「说起来,冯镜亚与他好像有几分相像呢,该不会是替代品吧?」 马克尔揶揄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早就知道商芷殷的圣器残缺不全,只有一半威力,完全不留情,一招狠过一招,甚至扯起地面打算将她夹成三明治,直接就逼得她不得不拿出真本事。 商芷殷划开一道裂缝躲避攻击,她已经懒得回嘴,心里却冷静非常,眼看情势虽然不至于落了下风,但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她必须赶快去营救诗苹他们。 她立刻从身上分裂出五个自己,将战线扩展出去。这些商芷殷都由她亲自掌控、分享六感,且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形同本体。要是现在主控的商芷殷身亡,也可以移转意识到另一个自己身上。 「这样减少压力吗?愚蠢至极!」马克尔冷笑一声,指挥分身分别包围其他商芷殷的分身,人数还绰绰有馀。 商芷殷让战线扩张出去,却无法突破马克尔的防线,她使劲操控着分身,冀望哪怕只有一个跑出去也好。 但马克尔十分强悍,把商芷殷死死咬在一个固定范围内,就算商芷殷突发奇想用螺旋阵型朝不同方向衝破了数次,还是很快被压制回来。 正当马克尔自得其乐的时候,突然,商芷殷发动时间圣器的异能,太刀一弹,商芷殷分身全数消失,她身后拖曳出一连串刺眼的刀光,连绵十几公里,密佈天空的光柱与光晕在她周围炸开。 刺眼刀光洒开,马克尔不明所以,来不及虚化,所有分身结结实实地吃下了漫天刀光。 那些刀光全是商芷殷从开战以来出刀的轨跡,她只是将其同时重演一遍罢了,消耗不大,但对身歷其境的马克尔就很难说。 刀影过处,血光喷溅。一时间天空无数人体爆开,下起了血雨。 马克尔对空间的操控已经出神入化,殊不知商芷殷技高一筹,败阵! 「一报还一报。」商芷殷一招得手,得意的舔了舔嘴唇,「就算只有一半,还是有胜算的嘛。」 这招对马克尔伤害不少,已经无法唤出分身,他孤身一人提剑浮在商芷殷前方五十公里处。 本体出现了。见对方有所忌惮,商芷殷还是不敢大意,脸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敛起刀光。 「今天一见你这刀法,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高层永远忌惮你这么几分。」 「有种过来,没种自杀,别浪费我的时间。」 「哈,不给人活路呢。」 话音甫落,马克尔提剑杀来,又展开了另一波攻势。 不过此时,商芷殷本人已经不在空中了。 某处的地底内,商芷殷记住胚胎飞回去的方向,噙着诡计得逞的奸笑在地下道之中穿梭,朝着阴暗的尽头全速奔驰着。 这招金蝉脱壳可谓非常成功,马克尔完全没有发现,使商芷殷一路非常顺遂。而为了不让马克尔看出端倪,她亲自远端操控对阵的那个分身。 在空间法则的笼罩下,暗处奔跑的商芷殷只使用抵销的力气,不敢太过度展开法则,一边探勘刚才的震盪產生的毁损。 由于刚才法则的震盪太过巨大,亚空间里的地球竟一路从北裂到了南,裂缝处像是直接被抹消去似的,切口弯弯曲曲,却十分平整,延伸到地心。而在极度深处,岩浆自地层里岩浆库里奔泻而出,却无法突破切口,彷彿包裹在一层薄膜里流动着,形成一副奇景。 商芷殷很快抵达那道裂口,想也没想,双手曲在身前,纵身跳进了横跨数十公里的大沟壑。 她甫跳出去,竟无视如同地表另一端的距离,直接抵达了裂口对面的地下道里。 这就是虫洞——小型的。 商芷殷暗暗心惊,被撕裂的空间无法承受时间与空间的撞击,已经被严重扭曲,连原本就在运作的法则失灵,才造成这么大一个虫洞。再过不了多久,亚空间就会被解除,战场就会被拉到现实世界,届时伤亡将无法控制。 她遥控自己的人偶再行分裂,不给马克尔分心的机会。没想到一个转身,她就看到了寻寻觅觅半天的少女。 「芷殷姐,你怎么来了?」 商芷殷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洛可緋,从涣散的眼神可以知道她失去了右眼了视力,也可以从身上坑坑洞洞的衣服看出战况惨烈,掩不住意识即将溃散的疲态,雪白的肌肤也有很多新旧伤疤叠合在一起癒合的痕跡。火红的头发死气沉沉,与原本一直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逕庭。 商芷殷看了心狠狠一抽,说不出话来,上前用力将洛可緋冰凉的身躯拥入怀里,好久才说出:「你辛苦了。」 「松点。」洛可緋虚弱的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你也不简单。」 洛可緋其实清楚,论智略她比不上诗苹;论战力她比不上商芷殷,她的定位就是一个弃子。但偏偏策划者们没一个说话算话,纷纷跑来营救,不知道有没有搞清楚这个计画的重要性。真是令她又感动又好笑。 彷彿怕洛可緋飞走似的,商芷殷好久都不肯松手。不过就在她忘情的时候,一阵温润麻痒的感觉从耳根传来,她全身一震,吓的立刻放开洛可緋,抹了一把脖子,原来是被舔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她很美味吗?为什么洛可緋要舔她? 商芷殷还没惊讶完,没想到纤腰一紧,洛可緋不知什么时候环住了她的腰肢,刚要开口质问,嘴唇又被软绵绵的触感封住。 商芷殷瞪大双眼,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洛可緋在演哪一齣。 第十二章之三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洛可緋将商芷殷搂得紧紧的,这个吻十分长久,从啄变成了咬,然后商芷殷就感觉到牙关被撬开,自己的嘴巴被攻破了,小巧的舌头攻城掠地,十分霸道。 洛可緋眼见志在必得,手也没间着,她见商芷殷没怎么反抗,便得寸进尺的上下其手,丝毫不顾她逐渐铁青的脸色。 商芷殷手搭在洛可緋的水蛇腰上,斟酌力道一拧,本以为她会痛得哇哇大叫,没想到她只是微微一皱眉,嘴角狡黠的勾起,似乎被激起了某种情绪,也缠上了商芷殷的腰肢。 洛可緋用力的搂住商芷殷,彷彿是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似的,又一脚抬进商芷殷的两腿中间,将她软绵绵的身体压在石壁上,开始解黑袍的釦子。她封锁商芷殷所有去路,一对心脏怦怦跳着,简直是霸王硬上弓的节奏了!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商芷殷脑袋现在只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与不安,无瑕疵的脸蛋烧红起来。没想到洛可緋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而且还比冯镜亚更为激烈。 商芷殷当下没法拒绝,接受也很奇怪,纵横沙场的她也进退两难起来。 商芷殷喘着粗气,使劲挣扎,偏生全身却麻得使不上力:「住、住手。我还要找诗苹。」 「她在休息,不然我也不会出来。」洛可緋似乎被挣扎得兴奋起来,将商芷殷的样子解读成抑拒还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反正镜亚最后会变成你的人,不如先便宜我吧。」 「你……嘶……」 洛可緋看来还不怎么熟练,嘴唇从商芷殷的嘴游移到了她精緻的锁骨上生生停住了,有些扫兴的开始解商芷殷的内衬。 商芷殷的内衬好歹也有三件,解起来足以让洛可緋这种性急的人暴跳如雷,直接开手撕起。她还没见过穿这么多内衬的人! 商芷殷死抓着衣服,全力用时间法则修復,一个撕一个修,不过不敌洛可緋的压制,你来我往之下,她只能守住最后一件。 商芷殷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根本使不上力。只能任由既反感又无可奈何的感觉蔓延全身。 她反感的并非洛可緋的碰触,而是她过去的回忆,不堪入目到她连忆起都不愿的回忆。但洛可緋就在拨开她尘封的潘朵拉而不自知…… 当剩下一件若有若无的贴身衣物时,洛可緋不知为何动作缓缓的停下来,她的头垂了下来,整个身体贴在商芷殷身上,口鼻呼出的热气撞在她的颈根,囈语一般说道:「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但为什么你是喜欢小弟……」 「咦?」 「我要说个故事,你想听吗?」 说完,商芷殷耳根又被舔了一下。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就算有,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太窝囊了。 商芷殷已经恼羞成怒,额上青筋一跳一跳,按住洛可緋乱摸的咸猪手。商芷殷因为心理阴影,除非特别亲密,不然都会避免肢体接触,就算是女人也退避三舍。 但洛可緋下手得实在很是时候,肉体的疲惫不说,商芷殷随时都有反杀的馀力。不过此时,她的心牵掛着诗苹伤势,没馀力提防,正好被洛可緋捡了便宜。 商芷殷脚下趔趄,整个人被洛可緋按倒在地上,场面更加有利于犯罪。 现在才想挣扎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但住手。」 「我跟镜亚虽然也有心电感应,但小同而大异,因为我不完全是洛可緋这个人,也不是他的双胞胎姐姐。」洛可緋抽回手,修长的手指转而摩挲着商芷殷玲瓏有致的身体曲线。也许是口乾舌燥的关係,她的声音有些低哑。 「什么意思?」 「在当年s级雾灾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当场死亡。但我还留有一缕残渣般的灵魂,被诗苹捡了回去,丢进镜亚样子的人造人,才被灌输成双胞胎,不然我本来可是比他大了不少呢。」 「……」 「但那不是重点。虽然我们都是女人,但我从小一看见你,就认定你是我这辈子要跟随的人,不过我当时身有残缺,被诗苹规定只能待在暗处,不能跟人相见,所以只能偷偷的看着你。」 「好几年过去,当在我追杀那隻兔子的时候,遇见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惊喜吗?不过我没想到,小弟就算没跟我碰头,我的意识竟然不自觉的流动过去。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接受逆宇殿,又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的缘故了。」 洛可緋用落寞到让人心凉的口气说着,让人打从心底想疼惜她。她小猫一般舔拭着商芷殷的肩窝,似乎想乞讨一些温暖。 不过商芷殷脑袋已经一片空白,顾不了那么多。她一直认为感情是很莫名其妙的,毫无来由的就这么出现,与她不对盘的冯镜亚才对她如此莫名的倾心,而她也回应了他的感情,走在了一起。 但洛可緋带出来了另一个意思,商芷殷心直接凉了一片。冯镜亚对她的感情竟然是「拷贝」过来的!如此一来,他的感情到底要当真还是当假?而且这份感情的原主人就面对着自己,自己到底该掏出什么回应? 本该高速运转的大脑似乎是冒起烟来,商芷殷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正待开口,薄唇又被洛可緋给堵上:「我……」 「别我我我了,反正我知道我是赢不了小弟的。」洛可緋感觉像是发了狠,坏笑啃咬商芷殷嘴唇,手上也开始扯衣衫布料,咬牙道:「所以,我要硬来。」 商芷殷双眼瞪得更大,使劲推着洛可緋,没想到好死不死,时间法则的天敌正是重力。她们周身的空间开始塌陷扭曲,从外面看来像是在播放慢动作电影一般,时间渐渐开始停止流动。 不过时间在里头还是照常流动,不会碍着洛可緋要办的事情。 时间现在就是商芷殷的命门,而被定住的时间是没有用的。 商芷殷还是第一次尝到走投无路的滋味,而且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生还真的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这时,洛可緋的嘴已经开始往锁骨以下攻去。 这哪里是她疼爱的小妹妹?根本就是被慾望控制的野兽! 「你、你住手。」 「你不反抗,我会快一点。」 「我求你……停下来。」 突然,洛可緋停下动作,大吼道:「我差点死掉喔!」 商芷殷沉默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洛可緋,但后者被完全惹火了,一点都没把这个荡人心魄的眼神放在眼里。 「你知道我被那个马克尔揍到快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我后悔没有向你明确的表达我的心意,我后悔连你的手都没牵到就要去死了,你追求有价值的死去,但我不是,我只想成为你的人。」洛可緋哽咽的吸了吸鼻子,「濒死那瞬间我觉得我白活了你知道吗?我不想拯救世界,我只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明明这么简单的愿望,偏偏没人放在心上?我恨,我恨,我恨诗苹,恨镜亚,还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 洛可緋按着商芷殷的双腕,额头贴额头,美眸含泪的大吼着。 商芷殷一听呆住了,「你……恨我?」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这么美,美得我魂不守舍,我恨你让我晚上都睡不好,我恨你喜欢上镜亚,而不是我……」 洛可緋含泪控诉着商芷殷,只是这些罪名也未免……商芷殷实在是不知道要从哪里道歉。她只能放弃挣扎,轻轻把洛可緋揽进怀里,拍着她抽泣而颤抖的淡薄背脊。 「别哭,别哭,我很抱歉。」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只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你知道。」 「我知道了,但是,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 洛可緋好不容易才停下泪水,但听到商芷殷的婉拒,她吸了吸鼻子,两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停流着,滴在商芷殷颊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 这孩子,一生这么坎坷,没想到自己也无法抗拒地伤害了她。商芷殷心疼的抱紧洛可緋,口里一直重复着道歉,虽然错不在她,但她还是一直道歉。 「亲我一下。」 「咦?」 「亲我一下。」洛可緋嘟起嘴,佯嗔看着商芷殷,「然后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不,这不可能忘记吧?」 虽然商芷殷被这个要求吓傻,不过她还是挺欣慰洛可緋终于没硬来了,那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忘记。」 「……」 「忘记。」 「好。」 「然后亲我。」 商芷殷手腕稍微挣扎一下,发现洛可緋的爪子虽然没嵌进肉里,但分毫不差的捏着关节,别说移动了,连肌肉都无法出力。 「你别太超过了。」 「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洛可緋委屈的眨眨眼。 商芷殷叹了口气,生无可恋,「让我准备一下。」 洛可緋贼笑,双眸弯成狡黠的幅度,「刚才不都做过了吗?还准备什么呢。」 「你啊,比我还任性。」 「嘿嘿,听芷殷姐你这么说,我更觉得我们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我比较喜欢闷骚一点的男生。」 商芷殷特地在「男生」二字加重了一些力道,希望洛可緋能够死心。 「为什么?」 「逗起来才好玩。」 「嘖,只要芷殷姐你喜欢,我也可以闷……唔!」 商芷殷在洛可緋胡说八道的时候,出嘴啄了下她软绵绵的嘴唇,随即收了回来,她若无其事的别过视线,「好,放开我。」 洛可緋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她原本是不指望商芷殷会亲她的。 这代表什么? 「嘿嘿,芷殷姐,你其实对我也有意思对吧?」 「你!」 商芷殷一噎,完全搞不懂洛可緋的思维是怎么运作的? 其实十分简单,洛可緋本是自暴自弃的强盗心态,不理会一段时间她就会悻悻推开,然而商芷殷一旦主动,就等同再次触发洛可緋的心弦,星星慾火直接燎原。 更何况洛可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放人的承诺。 「等,等,你给我等……」 「芷殷姐,你情我愿,就别挣扎了吧!」 洛可緋眼光一闪,兽性被彻底激起,扯起商芷殷的领口,一把将被揉烂的上衣一把撕了开来,大片光滑雪白的肌肤毫无预兆的迸现,一副令人血脉賁张的画面就这么突然映入眼帘。 洛可緋由衷讚叹一声,顿时口乾舌燥,「咕嘟」地嚥下口水,眼神闪烁,瞪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胴体。 「哐噹。」 两名大美人面孔霎时扭曲,齐唰唰转向声音来源。 第十二章之四 面容憔悴的诗苹醒来发现没人,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极差,也不急着出去找人,慢悠悠的逛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变出一杯葡萄酒,一副退休生活的样子。 这段悠哉持续了一些时候,诗苹正觉得无聊,有点想念月球电视那些刺激的狗血连续剧,没想到拐一个转角出来,看到自己最疼爱的两位学生衣衫不整交叠在一起,登时三观尽碎! 洛可緋还在从师,所以在她眼中诗苹是一个严师,当然不敢造次,她慌张拉紧商芷殷的衣领,「诗苹姊,这个是误会!」 「误会?芷殷的衣服会因为误会爆开?」诗苹视线早就钉在前襟大开的商芷殷身上,暗暗得意,果然是她养的学生(孩子),身材真棒! 「……看够了没?」没想到居然多了第三者,商芷殷满脸通红,羞愧到想自杀了。 「不够,远远不够。」诗苹扼腕,狠狠瞪了洛可緋一眼,出乎意料的消失了,消失前不忘留下一句,「不干扰学生的感情是我的原则,你们的事情我不干涉,就地解决。」 「……」 诗苹表示不干涉,但却对洛可緋下足了威胁,后者被诗苹瞪得冷汗直冒,亡羊补牢的把商芷殷的上衣拢起来,眼神流露着惋惜的贪婪,并且收起自己的法则,放商芷殷一马。 商芷殷今天的经歷惊险程度堪称到了人生的第三名,诗萍说不干涉的时后瞬间懵了,眨巴着湿润的双眼又开始慌张了,装满被欺骗的无辜。 幸而洛可緋已经放弃,不然她可能自暴自弃的自己开始脱了。 看着商芷殷低着头修復衣服的样子,她懊悔的抓乱一头红发,无地自容的找了一个角落,抱着膝盖犯嘀咕。 她很确定自己的感情,她虽然也是女人,但她是喜欢商芷殷的,却被自己的弟弟捷足先登。亲情与爱情,每一边洛可緋都贪婪的想要满足,然而在最后,失望的只有她。 她想要商芷殷,她想要拥有商芷殷! 想到这里,洛可緋简直鬱闷到快要疯掉,灵魂像是被狠狠挖掉一块,需要一大堆说不清道不明的物品来填,否则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正在整理衣衫的商芷殷被洛可緋吸引了注意,她咬着嘴唇,本来很想衝过去锤死她,上衣虽然在时间法则的修復下已经完好如初,但她觉得自己在洛可緋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似的,毕竟衣服刚才才被她扒开。 不过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又起了惻隐之心。 「如果你之后想抱一个,我不会拒绝。」 洛可緋抬起头,「你说什么?」 「听不清楚?那算了。」 商芷殷说完,背过洛可緋,难为情的划开一道时间裂隙,正要跨出去,一双手突然环住她的腰。 洛可緋贴在商芷殷背后,滚滚不绝的泪珠打在商芷殷的衣襟上。 「芷殷姊,对不起。」 「然后再有下次,我会砍人。」 「我知道。」 洛可緋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与笑容,把商芷殷抱得更紧了。 于是乎,这齣闹剧停留在一个很微妙的收尾。但是很意外地,双方都很满意这个结局。 这种乱七八糟的世界,拿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圣器,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享受普通人的生活,遑论结婚,光是想像就太奢侈了。 「走了,把马克尔的头拿下来。」 「好的!」 第十三章:横死 浩劫 冯镜亚与肇煌利索的在空城一般的城市寻好一个卖场,作为等待救援、养精蓄锐的地点,但正待一切都安定下来的瞬间,整栋建筑剧烈摇晃,不远处也传来一个爆炸声响。 在不属于自己的时间点站住脚,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安。尤其周围还有致命威胁,要是心理素质不够硬,神经可能已经近乎绷断。 不过他们放生与寻轻松的能力一向与战斗能力成正比。就算有时间圣器回溯,但消耗的体力并没有跟着回来,再加上一天折腾下来,冯镜亚看到了安静的地方,直接趴在一张床上直接睡了起来,也不在乎那声爆炸是什么造成的了。 由于释放法则也许会惊动到这个时空内的其他监护使,所以冯镜亚没怎么敢敞开意识探查周围。但不晓得是不是有点在意,冯镜亚翻了翻身,眼皮也不抬的问。 「刚才那个爆炸声你有印象吗?」 「……没有。」肇煌撑着膝盖,在报纸区不晓得在翻找甚么,「声音应该是雾灾那边,你这个当事人没有印象?」 「喔,那应该是我的特製空气炸弹被引爆的声音,不过有这么大声吗?我们起码拉了十公里远。」 「那我不清楚了。」 肇煌原来是找来一叠数独,醉心其中,头也不抬的回答。冯镜亚就算难得开玩笑也炒不热气氛,放松意识直接睡死,沉默的两人形成一种平静又慵懒的平衡。 过了半小时,又有一声爆炸传来。而且震动与声音比起之前距离得更近了。 感官异常敏锐的冯镜亚被那波动惊醒,「怎么办,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自己去。」 「才不要,又不是吃饱太间。」 冯镜亚翻了个白眼,不晓得是不是弄丢韩清萱的关係,肇煌似乎在闹脾气。也可能是自己与他相处时间不多,熟识程度大概只比点头之交多一点,还是自己哪个地方让他看不顺眼? 冯镜亚一直思考肇煌讨厌自己的可能方向,其实,肇煌是个闷葫芦,说话都爱理不理,就算在韩清萱身边也话不多,有点书呆子的味道。 冯镜亚隐隐觉得他们闯到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意外,他的第六感极准,又非常之乌鸦,事情总是与他的希望背道而驰,至于破事倒是没有不灵验的。 真正的乌鸦嘴,光是想想就很要命。 果不其然,肇煌专注的神色倏然一凛,细剑提起,「空间有动静。」 这一切都在冯镜亚的意料之中,虽说面对未知,但一天乒乒乓乓下来,能真正吓到他们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不放松白不放松。至于肇煌是个步步为营的例外,可以不算。 冯镜亚好整以暇的趴在床上,躲在被单里面,虽然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在,但其实他们都是有商量好的。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样才有后手可以翻盘。 哪知道,一股力道突然从他的背脊上砸下,险些把他的脊椎给砸断了,连哀号都没发出来。 肇煌狠狠一愣,原来是商芷殷从天上掉下来了…… 该说不意外吗?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很意外。 「你们……怎么在这里?」 商芷殷揉揉眼睛,想要踏出脚步,却踉踉蹌蹌的摔下床来,幸好冯镜亚一把抓住她的腰带,不然一个大美女脸着地的画面实在是太惨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看,太幻灭了。 冯镜亚看了肇煌一眼,商芷殷精神有些恍惚,这很不正常。 「不知道,回过神来就在这里了。」 为了避免使用者时间错乱,商芷殷脑里已经有一个特殊的时鐘,告诉她这是几年几月乃至几秒。而这个时候,冯镜亚应该是在打雾灾,那么在这里的,自然就是另一个时间点上的他。 「这样吗……」商芷殷眼神黯淡了一下,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瞭望四周。 冯镜亚搓手凑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商芷殷瞪了他一眼,他才吞吞吐吐道:「那个,韩前辈她……」 「我把她传回月球了,天啊,那隻兔169居然就是她的圣器变的,我叫可緋先去追杀牠了。」 作为当事人,冯镜亚一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倒抽一口凉气。但肇煌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喔了一声。 冯镜亚一眼说不上责难,但也有些许无奈的看向肇煌。肇煌不理不睬,手环胸闭目塞听。 冯镜亚又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时间圣器有个特殊功能,我可以与任何时间点的自己互换意识,或是可以付出代价直接穿越过去。而我刚才发现了你在巷子那边的骚动,就过来了。」商芷殷用太刀挑开帘幕,往外瞥了一眼。 最紧急的状况两人都已经交代明白了,冯镜亚看她有些憔悴,不知道从哪拉出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又拿来几个点心塞进她手里。 「那有办法回去吗?」肇煌道。 冯镜亚瞪了肇煌一眼:「让芷殷休息一下好吗?你是有火车要赶是不是?」 肇煌毫不客气的竖起中指回敬。 那些点心本来是他准备来解数独时解馋的东西,没想到冯镜亚竟如此没心没肺,见色忘友、借花献佛。 他对冯镜亚心寒不已,一甩袖,走到一旁解数独解闷。 「你!」冯镜亚气不打一处来:「算了,芷殷你需要什么再跟我说,回去的事情从长计议,不要操之过急。」 面对冯镜亚偶有的强势态度,商芷殷颇有兴趣的微微挑起眉头,没多说什么,小口小口的尝起冯镜亚准备的小点心。 她抿嘴抿了好一段时间,欲言又止的样子冯镜亚何尝看不出来,只是摆出他没兴趣听的样子,只想要她赶快把体力恢復。 「我有两个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商芷殷淡淡的开口。 「坏消息先。」就算离的很远,憋了很久的肇煌第一时间开口。 「诗苹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冯镜亚始料未及,诗苹一直都在逆宇殿的月球总部坐镇,又有生命圣器傍身,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先不论诗苹强不强,光是她的身份地位与处事,堪称逆宇殿的主心骨、大脑,她这么一死,逆宇殿还会存在吗?逆宇殿此战虽然胜利,但实在算不上硕果仅存,甚至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就算有洛可緋这一个掛名殿主,她天生没心机,即使有心,也没有能力处理逆宇殿庞大的事务。 冯镜亚下意识就想将这条消息当成玩笑话,但商芷殷下一句就狠狠蹂躪一把他自欺欺人的心思。 「我们伏击空间圣器,没想到马克尔杀了一个回马枪,老师中招,重伤命殞,生命圣器也无力回天。」 冯镜亚颓丧地坐回椅子,眼神飘向商芷殷。 自己最敬重的老师身亡,最伤心的应该是她吧?想到这里,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悲痛之情,不让商芷殷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起伏。 「晴天是诗苹的接班人,她会透过这个时间点的晴天直接指挥我们。」商芷殷拿出两个耳机,丢给肇煌跟冯镜亚。 「咦?那你呢?」 冯镜亚以为,商芷殷会直接接管指挥权。不只是他的私心,还是因为她是诗苹最自豪的学生。 商芷殷苦笑道:「诗苹有说,我跟你顶多是聪明一点的打手,遇上复杂一点的事情就横衝直撞,实在不适合带领逆宇殿。」 诗苹犀利的言词让冯镜亚一愣,开始回想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那好消息呢?」冯镜亚道。 「我被追杀了。」 「欸?这是好消息?」 商芷殷瞪了冯镜亚一眼:「我从来没说有好消息。」 冯镜亚垮下脸,「那怎么办?不如说,你被什么追杀?」 「不清楚,但八成是雾灾。」 话一出口,冯镜亚与肇煌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一下黑到了极点。 能穿越时空追杀人,哪隻雾灾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当非那隻s级雾灾莫属了。就算牠是整起行动的重点,理应巴不得等祂出现,但没人想在这个时间点迎战。他们这两条渣现在连上阵的资格都没有。 商芷殷提起刀,非常光荣的说着如何溜之大吉。 「我们目前的状态并无法抗衡,所以我们必须靠着自己的专长逃跑,你们知道怎么做吧?」 「呃……我记得有堂课上过,时间圣器的传送只能在同一地点,但配合上空间圣器,要是配合妥当,就能达到时光机械的效果……但我……能做些甚么?」冯镜亚起先茅塞顿开的解释,但说到后面感觉自己是来添乱的,极度想要帮上忙的心思被自己泼了一桶冷水,语气惆悵的低了下来。 「丢进时空裂隙的物体要是没有灵魂依附,状态会变得极度不稳,故以能核分裂的能量干扰时空运行,就算无法对雾灾造成伤害,但能达成障眼法的效果,运气好能削弱体力。」肇煌白眼道:「你的稳定质变概论得重修了。」 「……」「……」 「怎么?」 「没,只是体会到学科满分的学霸威压了。」 肇煌爽了一把,将头一别,向商芷殷道:「事不宜迟,出发。」 商芷殷砸了下嘴,才要点头,却被冯镜亚给打断。 「慢着,你带人可以吗?身体要不要紧?」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商芷殷不禁失笑,提起太刀,「这可是圣器,不是仿造的瑕疵货,不过第一次传送可能会有点晕眩感,但绝对安全,放心吧。」 冯镜亚点点头,虽然他百分百信任商芷殷,但还是有些担心她苍白的脸色。 「开始了。」 商芷殷握着骷时的手松开了又收紧,收紧了又松开,周围空间开始呈现漩涡状往她的目光匯集。太刀轻轻一挑,便划开一条无色无声无息无影的裂缝,裂缝是锯齿椭圆状,存在感非常薄弱,只有一些扭曲,连肇煌与冯镜亚这样的高手一不小心就可能忽视其存在。 裂缝一出现,冯镜亚与肇煌随即感受到一股柔和同时雄浑的力量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一扯一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荡荡的卖场依旧是空荡荡的卖场,红彤彤的天空仍是红彤彤的天空,一点都没变。 就是前面那个背影变了。 骷时上头不知何处的地方不停流下鲜血,先是一滴一滴艰难的滴落;但到了现在,已经像是被放血的动脉,流个没完,一下子就淹到了他们长靴的靴底。 第十三章之二 冯镜亚与肇煌背脊顿时升起一股恶寒,纷纷想要蹦起身子,靴底却被血液黏住了,不由得踉蹌一下。然而毛骨悚然的不只如此,冯镜亚看着商芷殷慢慢的转过身来,带着指甲刮削黑板的刺耳声音,慑人心魄。 她的眼神一阵黯淡,光泽竟然开始流失。就在此时,电灯「兹兹」叫了两声,突然忽明忽暗起来。在肇煌与冯镜亚的眼里,商芷殷有一半变得不再是人,而是鬼魅。虽然不至于闻风丧胆,但两人都提心吊胆,对看一眼,也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疑惑。 为何什么都没发生,突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但偏生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在他们不怎么默契的眼神交流时,一道彷彿能吞噬万物的黑色涟漪盪了开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拍上他们毫无防备的躯体,重重将他们往后甩去,当场血溅三尺。 此时,剧烈的头痛才姍姍而来,由于距离近到不行,饶是拿到了冯镜亚与肇煌脑袋如同被果汁机打成了果渣,七孔流出大量的鲜血。 这下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却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事情。 「雾灾!」 「怎么可能!」 商芷殷嘴角毫无顾忌的咧开嘴,嘴角缓缓撕裂到耳根,猖狂的大笑起来,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出现,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且声音不是女人的高音,是足以让心脏错乱的超重低音,「哼哈哈哈哈!这女人不自量力,以为拿到另一半的时间圣器就有跟我对抗的本钱。笑话,我一下就能夺走她的肉体了。」 「你、你说甚么?」脑袋像是快炸开来,冯镜亚还是一字不漏的把「商芷殷」说的话听进去了,「芷殷她……」 「死了,商芷殷死了,你的爱人商芷殷死了。」「商芷殷」一直重复震撼冯镜亚心神的字眼,伴随着无处不在的嗓音,效果超群,他的情绪果然被高高挑起,「你想听多少次都没问题,毕竟事实是无法否定的,哈哈哈哈……」 「商芷殷」笑到一半,笑声嘎然停下,眼神闪过一阵错愕。因为本该在墙上苟延残喘的冯镜亚已经出现在她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上她的脑门,像是摔鸡蛋一样,用尽全力朝地面砸去。 「既然死了,就不要用这张皮囊!」 冯镜亚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他没有馀地伤心,也没资格伤心。因为他连商芷殷都保护不了。 这是非常精彩的临死反咬,但「商芷殷」——堂堂s级雾灾——时间圣器化身岂会放任小小的亚圣器在面前张狂?光是让冯镜亚近身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s级雾灾意念微动,冯镜亚一连串动作被切割分离,最后停了下来。此时,s级雾灾的腰只折了十五度,冯镜亚便再也无法寸进。 这是身为人,这就是对至高存在最大限度的挣扎。 「你是神諭之人,冯镜亚。」s级雾灾微微一笑,看冯镜亚的目光变得慎重:「不枉我专程来找你。」 话甫落,冯镜亚不知道被什么巨大力量击中,化作人肉炮弹贯穿了卖场,视线急遽的往后拉去,撞穿了好几栋楼才停下。 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要是正常监护使,被s级雾灾击中的那一刻就会成为一滩碎肉,但冯镜亚四肢还固执的接在他的身上;内脏虽然破个七七八八,却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反而起到振奋的效果。 冯镜亚很肯定,自己还是好汉一条,还可以战斗。 把堆积在喉头的鲜血呛出,冯镜亚搬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块,挣扎坐起,却发现身体浸泡在一滩血泊之中,想撑起身体的手掌陷入黏稠液体,令他疑竇突生。 还有一节断面粗糙的手摇晃在眼前。 人? 不,是一块块曾经为人的碎肉。 冯镜亚瞳孔霎时放大,脑袋一片空白,倒卧满地的残破尸体硬是塞入他的眼帘。 这副似曾相似的场景,不久前他才见过……发自本能的危机感一再嘱咐他立刻脱身,但才站起身要离开,脚踝却不合时宜的扭断了,不是任何外力,而是无辜的摆在那边就断了。 冯镜亚忍不住发出哀号,这世界到底要跟他开玩笑开到什么时候? 彷彿印证他的慌张似的,一枚白色炮弹便高速朝他这里飞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鑽进冯镜亚穿过的洞里。目睹商芷殷变成雾灾都没让他这么惊慌失措过。 他脸色驀地变了,失色地仰天长啸:「肇!煌!」 虽然是在呼救,但冯镜亚同时也在自救,他立刻发动法则鼓盪出一面厚实得难以想像的气墙,将飞来的人体包裹起来,再回手一张,张开一团气体稳定自身,一前一后双重缓衝安全接住了另一个自己。 他当然不会给自己与自己相见的机会,一个手刀砍出,打算直接将他击昏。虽然带着面具,但还是这么做比较保险。 没想到脱臼的脚踝好死不死发出哀号,底盘一歪,手刀只刮下颈部的一层皮。 另一个冯镜亚已经做好了撞击的准备,但没想到无伤着地,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他想要好好道谢一下,没想到随之响起了破空声,跟着脖子一刺痛,这「救命恩人」竟是在攻击自己! 没有人会坐以待毙,由于状况危急,白袍的冯镜亚分辨敌友的判断只剩下本能,一个回身,趁着对方失手当胸就是探出一爪。 穿越过来——黑袍的冯镜亚双手架起,格住对方的爪击。两个相同的法则、相同的力量对撞在一起,激盪出剧烈的气流。 这下白袍冯镜亚总算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是谁了。 「逆宇殿!」 「慢着慢着,我对你没有敌意。」 黑袍冯镜亚的声音与平常截然不同,且为了避免过度刺激眼前的自己,他甚至把领域收起来。不过白袍冯镜亚受过的训练果然合格,不等黑袍冯镜亚解释,金属长剑已经凭空凝出,朝他的左肩砍去。黑袍冯镜亚自然也要拿出同样的菜色回敬。 两柄长剑相碰,僵持不下,黑袍冯镜亚随即空出右手,捏起掌根推向白袍冯镜亚的腰侧,没想到白袍冯镜亚也以掌根攻击他的腰侧,两人腹腔互相被撞了一下,各自飞退了两步。 战斗中的两人完全不敢松懈,一落地又蹬地前衝,身影撞在一起,接连以诡异的默契使出相同的招式交手,但黑袍冯镜亚的技巧相对纯熟,虽然稍微放水,但白袍冯镜亚仍是有败下阵来的跡象。 相同的拳脚剑不停碰撞,黑袍与白袍在一个小空间里翻飞不止,这种奇异的同步率,好似上演了个上古图腾——太极。 两个冯镜亚都被雾灾重击了一次。一个被追着满街跑,疲惫不堪;一个撞穿了栋大楼,遍体鳞伤。按理论来说,可以是某程度的势均力敌。所以其胜败的关键就在刀刃的坚韧程度,自然是黑袍冯镜亚略佔上风。 而白袍冯镜亚胆战心惊,这个逆宇殿人员到底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人的格斗技与自己的风格一模一样,而且还技高一筹? 话说回来,黑袍冯镜亚还没想过从商芷殷那边学到的特殊原子排列有一天会被拿来跟自己对干。他格住白袍冯镜亚的攻击,沉色道:「你的背后。」 这时白袍冯镜亚才浑浑噩噩的反应过来,天空立刻被黑色的巨影覆盖住,透着让人窒息的腐臭。 黑袍冯镜亚叫苦连天,灵机一动按住白袍冯镜亚的肩膀,三句併作两句道:「兄弟,想活命就跟我一起挡下来。」 白袍冯镜亚其实就算没有他的提醒也知道此刻不能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当下一转左轮,无数钢筋藤蔓般蔓延过来,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在里头。 黑袍冯镜亚早知有此一着,大片混凝土分做两堆,一堆加固护罩,一堆匯聚成数根巨型尖刺朝巨狼飞去。这下牠就必须做出取捨,要打下可能打不破的护罩,还是挡下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圆锥? 冯镜亚看着穿着白袍的自己,复杂的感情里,少许部分带着些唏嘘。短短几个月内,他的转变竟然如此之大,那天真的自己可能什么都还没想到,只抱着满腔热血要杀光雾灾吧。 冯镜亚知道过去的自己的底细,不过距离现在过去也没多久,实力不可能进步太多,不过心境与心机已然完全不同,论起随机应变,除了商芷殷,跟谁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想到商芷殷,黑袍冯镜亚的脸色一变,回身一拍,打碎身后的护罩,直接炮弹似的朝白袍冯镜亚本来会飞去的路线飆去,并且在半空中张开法则,笼罩整个c区。至于白袍冯镜亚的生死,他也顾不上了。 过去的商芷殷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现身救他的。时间圣器的出现让冯镜亚提心吊胆的,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冯镜亚提着胆子,战战兢兢的搜寻过去的商芷殷的踪跡。 突然间,他的脸颊一阵刺痛,下意识摸了一把,原来是脸颊被高速飞来的不明物体扯下一大块肉来…… 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转身过去,眼睁睁看着远方被打穿一个洞的大楼被一个细小的人影一掌拍成碎渣。那个人影可想而知,就是s级雾灾。牠另外还提着一个人,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将那人给拋了过来,破烂的躯体四肢无力地摆动,迎着风猎猎作响。 那是白袍的冯镜亚。 冯镜亚光是看着就升起一股恶寒,彷彿自己全身关节也都被打残了。 他下意识想要接住自己,但面具都被打掉了,他断然不可能赌这一把,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意志力,那种状态下还保持清醒的机率超过五成。当然也不可能任由他撞穿大楼。 情急之下,他凌空转身一蹬,完好的那隻脚化作修长的球棒,使出一记回旋踢,将白袍冯镜亚踢出原本的轨跡,完美落在一栋大楼上。 既然他还好端端的在这,那就代表过去的自己怎么凌虐都不会死……大概。冯镜亚自己也不确定,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冯镜亚缓缓降低飞行高度搜索,抹掉一把迟来的冷汗,拉起藏在领口的无线电,一边盯着那边的雾灾,赫然发现s级雾灾在吸收狼169的力量。 「肇煌,还活着吗?」 「还在,怎么?」 肇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有精神,完全不像是被追杀的样子。冯镜亚本来以为雾灾攻击完他就会转向肇煌。 「咦?你没事?」 「你很失望?」 冯镜亚连忙摇手:「不不不,我是想说,雾灾没有接着攻击我,而且也没有攻击你,那么牠该攻击谁?」 无线电另一头陷入让人窒息的沉默。 冯镜亚试探一句:「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 「好吧,我自己找方法解决,你找地方躲好。」 切掉无线电,冯镜亚砸了下嘴巴,低空滑翔飞在天空找人。 但很不幸的,冯镜亚遇到商芷殷前,撞上的是披着商芷殷的皮的s级雾灾。 才刚与s级雾灾说时迟那时快,冯镜亚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浑身猛然一震,然后就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一把甩向天空。 此刻,天空被撕裂了。 第十三章之三 天空被一道银灰色的裂痕横跨而过,蔓延至无限远方,人类与之相比之下彷彿连一粒沙都算不上。 冯镜亚连自己是怎么被抓住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控制自己的走向了,一身的法则力量完全被压制住,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使出一点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按进那个裂缝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交代在这里了吗?冯镜亚才闪出这个念头,就撞进了裂缝里。不过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痛,粉身碎骨倒是没有。 而且说是撞进,不如说是撞上,因为那道裂缝彷彿是一笔画上去的,只是薄薄一层,并且有着重力,可以让人站在上面,天地颠倒,天空被踏在脚下,而大地变成了天空。 他才在惊喜,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冒出无数细小的裂痕,很快就遍佈了全身,感觉随时都会从一处地方破开来把他分成两半。 惊讶归惊讶,他也知道鬼吼鬼叫也于事无补,用力的平復心情之后,他开始仔细的研究自己的皮肤,然而没得出什么结果来,他真的开始碎开了。 此刻,s级雾灾出现在头下脚上的冯镜亚面前,玩味道:「不得不说,神諭之人就是好看。」 冯镜亚说不出话来,连心情都异常平静,倒不是因为他不怕,他怕死了。或许是他一直以来都能反败为胜,那种死到临头都还抱着希望成为了他的本能,等真正面对s级雾灾时,情绪波动突然变得平稳下来。 「表情不错,但眼下可不是欣赏你的时候。」 s级雾灾弹了个响指,冯镜亚的左脚登时化作了碎片散掉在裂缝里面,不復存在,他的重心一歪,重重的跌坐在裂缝上,痛得齜牙咧嘴。没有法则力量让他脆弱的如同一个普通人。 他知道裂开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一部分的灵魂。 接着s级雾灾沉默下来,微微闭上眼睛,倒不是他把话说完了,而像是在等些什么。 s级雾灾阴沉的笑了起来,连天空都在他的压力之下变得忽明忽暗,一摆手,冯镜亚的下半身又变成了碎片。这不只是物理层面的伤害,冯镜亚肢体的断面没冒出血,只看得到崎嶇不平的肌肉组织露出来;血液照常流动,只是不知流到哪里,又从哪里流出来。 「你在等谁?」 s级雾灾朝冯镜亚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一字一顿道:「关你屁事?」 冯镜亚微微惊讶,没想到s级雾灾竟然能够沟通。虽然他表现出智能的时候就已经很吓人了,现在又能像人类对话,让冯镜亚一瞬间以为他就是商芷殷。 但不管怎么缅怀,过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用力的闭上眼睛,试图唤醒一些记忆来盖过现在的恶梦。 冯镜亚突然问了一句:「你是扮成商芷殷再欺骗我们,还是在打开裂缝的时候才接管的?」 冯镜亚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他们得到的情报的正确性。假如一直都是雾灾假扮商芷殷,那么他们的情报就要刷新,重新採集;若是后者,他们就有一定的优势,然而对目前状况好像无济于事。 他现在受制于人,肇煌生死未卜,c区又是一片混乱,根本不会有人来支援,况且s级雾灾可是虐过三个圣器持有者围殴的。所以冯镜亚只能指望s级雾灾现在在等的人……或是物。 这是很大一个赌注,因为他连来者是敌是友阿猫阿狗都不知道。 却又别无选择。 s级雾灾瞪了他一眼道:「问这个干嘛?知道了又能干嘛?」 冯镜亚心里「咯噔」一声:「我……我很好奇。」 s级雾灾闻言一愣,倏地低下头,喃喃自语了起来。不过这喃喃自语的音量实在是不够格,冯镜亚不用太吃力都能听一清二楚。 「好奇?对,人类最该死的天性就是好奇,好奇的人类是最该死的,对,杀光人类,我要杀光人类。」 s级雾灾目光渐渐转红,眼眶淌下两行血泪,用极其愤怒的眼神横扫底下的城市,然后瞪向冯镜亚。 冯镜亚完全不明白s级雾灾的思路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只是觉得他好像很会鑽牛角尖,跟自己有点像,有点亲切。 雾灾给的隻字片语有限,而且只围绕着两个重点,一个是「杀光人类」,一个是「好奇心」,这两个没什么关联,冯镜亚再聪明也分析不出什么。 s级雾灾瞇起鲜红的瞳孔,「你想拖延时间。」 冯镜亚懵了一下,其实他想拖延时间的心思只有一点,主要是确认商芷殷是不是真的死了。 「居然牵绊在儿女情长,你太愚蠢了,搞不懂为什么你是神諭之人。」s级雾灾摇摇头,身体飘了过去,手指毫无悬念的穿进冯镜亚的喉头,然后握紧了他的颈椎。 冯镜亚瞪大双眼,整个身体以他的颈椎为受力点被举了起来,锥心的剧痛得他挥舞双手,抓紧s级雾灾纤细的手臂,却像是对着无法撼动的山岳,咿咿呀呀地只能发出口沫与鲜血交杂的哀号声。 那是死亡的声音。 不行,他不能死。 烙印在冯镜亚灵魂里的求生意识彷彿一把严寒北风里的烈火,燃不尽烧不灭踩不熄,在越发险恶的环境里反而变得更加猛烈。 他的双掌透出一层薄霜与铁屑,濒死发出的力气居然扣进那紧箍般的肉里,在死亡威胁下,他的眼神还是很透澈。s级雾灾彷彿灵魂被刮了一下,竟一时有点不敢正视他,但下一刻就因为这份怯弱而恼怒起来。 他把手指抽出来,落地的时候,一瓢鲜血跟着从冯镜亚喉间喷了出来,但他一摆手,冯镜亚喷出的血液只喷出了一秒,便凝固在空中,虽然不多,但也够冯镜亚脑子迟钝一阵子了。 「神諭之人是什么?」冯镜亚声带受伤,花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声音来,但实在是破到不像是声音,不过幸好s级雾灾非常善解人意,听懂了。 「没死就得寸进尺。」s级雾灾冷笑扬眉,擦了擦手,「罢了,这样不错,我刚好也想说说话。」 ……但没回答出来。 冯镜亚隐约觉得,这个雾灾是把他摆在同等的位置对待的,用词都很平易近人,没什么「螻蚁」、「渣滓」之类的字眼,比那些在四御园的学长老师还要可爱多了——撇去会因为被敷衍而大打出手这点。 s级雾灾垂眼看了看周围,在戒备着什么,「你有什么让我回答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筹码?」 冯镜亚这不是超常发挥,也不是讨价还价,他是真的不知道雾灾要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问了,结果自己听起来都嗅到了浓厚的挑衅味道。 在他急忙想解释什么时,雾灾好像真的开始犹豫起来,啃起了黑麻麻的指甲。没把他之后的话听进去。 「我要你半个灵魂。」 「咦?」 「不愿意吗?」s级雾灾沉声道:「不愿意这样也没意思,算了。顺带一提,时间又到了。」 不等冯镜亚反应如何,s级雾灾露出使力的氛围,很吃力的伸手一指,然后冯镜亚的腰部与左手开始碎开来了。 冯镜亚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本来谈判得好好的,明明自己没有说错什么,为什么雾灾翻脸动手了? s级雾灾:「我们继续话题,说到哪了?」 冯镜亚被这痛楚闹出一身冷汗,他本以为已经完全转移了雾灾的注意力,没想到这雾灾这么专心,完全不为所动。 不可理喻! 当然,s级雾灾不可能跟冯镜亚解释何谓「神諭之人」。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他们也许跟其他人没有不同,不过世界彷彿围绕着他们旋转,彷彿受神眷顾一般。有人天纵奇才,拥有创造一切的巧手,带领人类的科技跃进;有人满腹机关,拥有呼风唤雨的手腕,引导人类的文明进步;有人目光卓绝,拥有无所畏惧的心胸,踏足人类的未知领域……等等,他们就是「神諭之人」。 「神諭之人」种类很多,但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处在世界的中心点,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刮起大片风云。 世界在运转,「神諭之人」就是引擎;世界在前进,「神諭之人」就是推手。 杀死他们很容易,但毁掉他们的灵魂,就如同拆解一个超越世间一切难度的魔术方块,任何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出错。 由于「神諭之人」足以影响整个世界,同等的,世界也以同等的影响力回馈在「神諭之人」身上,也就是说,要对抗「神諭之人」,就等同跟世界对抗,需要承受整个世界的压力。 所以,只要解决掉冯镜亚的「神諭之人」灵魂,s级雾灾毁灭世界的路就会顺遂许多。 不过冯镜亚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给雾灾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只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身下的裂缝,就是s级雾灾消化他灵魂时对世界造成的创伤。 死亡往往会激发出人的潜能,但冯镜亚遍体鳞伤,面前的又是s级雾灾,越反抗也只是越心灰意冷。 「你终于明白了。」s级雾灾看着冯镜亚涣散的眼神,投以一个「算你识相」的目光。 「你的答案呢?」 「换不换有差吗?反正你到最后还是要杀了我的……」 「当然有差,朝闻道,夕死可也,你难道想抱着疑惑下黄泉?」 冯镜亚骤然一凛,他开始搞不清楚雾灾跟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不如说,雾灾对他的全盘托出太过诡异,像是一个骗徒变成了牧师,说谎换了一个说法,却让人从怀疑变成接受。 他嚥下一口唾沫,就算他在心机上算不上灵光,甚至可以说是迟钝,但眼下情况却逼得他不得不快速思考起两条岔路的可行性。 拒绝当然是前提,但他却非常想了解为何s级雾灾对他留手的原因,又有「神諭之人」一词频繁出现,不免有点心痒痒的,而且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便有股衝动驱使他点头。 而这一念之间往往是最要命的。他光是浮现有答应的意思,哪怕只是一点点,雾灾就有机可乘。 不等他说出来,s级雾灾就好像打了强心针一样亢奋了起来,一爪子直接印上冯镜亚的脑门。冯镜亚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剧痛才姍姍来迟,蔓延到不存在的五脏六腑,直接昏了过去。 胸口被整个打穿都没有这么痛。这是冯镜亚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 灵魂层面一旦答应,s级雾灾的拆解直接宣告完成。冯镜亚的灵魂开始逐渐崩解。 突然间,一把太刀伴随着冰冷的嗓音裂空而来,把s级雾灾的半边身体给削了,却无法阻止冯镜亚逐渐变透明的身躯散落在裂缝里。 商芷殷伸手朝裂缝捞去,双手却空空如也。 将冯镜亚的灵魂吃得一乾二净的s级雾灾彷彿没被一分为二的痛楚,缓缓的道:「神諭之人,没甚么特殊,就是同时有着保护世界与被世界保护的特殊体质,难杀。」他转向商芷殷,「他死得乾乾净净,时间圣器也救不回来了。」 「……混帐东西!」 第十四章:奇蹟 牺牲 商芷殷目睹刚才那幕,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分离出一个自己兵分两路衝了过去,两把太刀一左一右的夹击。 s级雾灾张开双手,分别架住自两面袭来的刀刃,十分游刃有馀。他的目光往后一瞥,商芷殷果然分离出另外一个个体去抢夺冯镜亚所剩无几的碎片。 他头也不转,身体前倾,一个后踢踹在商芷殷的脑袋上,登时爆成了具无头尸体。而在时间法则的碰撞下,伤害直接传达到所有人偶,全部七孔流血,顺势被雾灾各一掌拍出了老远,失去了战斗能力。 商芷殷的本体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她没恋战,人偶抓到的碎片早已传送到她的手里,而在时间倒流下,碎片原本的形状逐渐恢復过来。 是张画着怒气冲冲的脸的纸条。 商芷殷震怒抬头,迎上s级雾灾揶揄的眼神,后者云淡风轻的回答道:「商芷殷,作弊是不对的喔。」 「把他还给我。」 「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还给你嘛?」s级雾灾扬起下巴,以睥睨万物之姿俯视商芷殷:「求我。」 「我求你。」 「我很少求人。」商芷殷木着脸,眼眶微红,带着哭腔道:「但这绝对是我最诚恳的请求,拜託了。」 「你知道吗,我本来很喜欢你这个人,但你居然求助?太让我失望了。」s级雾灾冷冷一笑,一爪撞上商芷殷的太刀。他要杀的是全人类,区区个体也想让他听话?可笑。 商芷殷毫无防备,只能仓促一架,整个人被拍进了地面。 「芷殷,这里是镜亚的血!快,还有救。」 远方的肇煌见商芷殷被拍下来,立刻发动法则,递了一片沾血的碎衣料给商芷殷。 商芷殷立刻明白过来,顾不得自己负伤,发动法则。冯镜亚从一滴血旋转、生长,转眼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立刻拥紧差点永别的情人转了好几圈,愉悦的不得了。 她本来要带着冯镜亚与肇煌逃离这里,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在打开时间裂隙时被拦截击杀,身体被夺走,幸好她有留一个人偶在正常时间线上的x区里待命,否则就真的死得无声无息了。 她意识一被转移到x区,她就吓得失去人色,发了疯似的切割时间,幸好,幸好在冯镜亚真正消逝之前赶上了…… 不管是她还是冯镜亚,要是有一点的不幸运,就再也无法见到对方了。 然而冯镜亚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表情,目光呆滞的看着她。商芷殷一瞬间以为回到了与马克尔大战的那个亚空间。 s级雾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三人,有些愉悦的说道:「他的灵魂痕跡已经被去了九成,要是能跟你说话……我想又是一桩奇蹟吧。」 s级雾灾为了消化冯镜亚的灵魂大费周章,他在消灭灵魂的时候顺道抹去了冯镜亚过去的一切痕跡,商芷殷已经不可能用时间能力把人救回来。 就算重建一个人的人格与记忆,不管再像,都不会是真正的他,因为一个人的本质,主要还是那飘渺的灵魂。 「你!」 「人类阿人类,总是自作聪明也就算了,别总是奢望奇蹟,会遭到报应的……」 商芷殷一扬眉,拿起一个物体:「这算奇蹟吗?」 s级雾灾跟着扬眉:「神諭之人,名不虚传。」然后身形拖出一道诡譎的残影,从上下前三方直接进攻商芷殷与其背后的冯镜亚。 冯镜亚在接到商芷殷给的东西的瞬间就恢復了清醒。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表情惊喜到有点扭曲。 元素圣器! 而是圣器的异能,修復使用者的灵魂,哪怕只有一点,也能恢復如初。 总而言之,又是天外飞来一笔。 这颗大水晶才被冯镜亚碰到,就立刻化作光点贴附在他的身上。霎时,冯镜亚感觉全身上下包刮灵魂都被彻底冷水冲洗过一次,虽然刺刺凉凉的,但这是他许久没体会过的,活着的感觉。 但他还没爽多久,大量的知识就涌进他的脑袋里,让他又重温一次被鎚爆脑袋的温馨回忆。 雾灾来袭,冯镜亚使用融合一瞬间散溢出的能量,猛地推出,大量的元素法则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迎面而来的s级雾灾首当其衝,被完整的圣器法则碰了一脸,连能无限分割时间的他都反应不过来,当场颈椎倒折,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用全力将法则拍出,空气中无法形容的两面墙拍在一起,将对方震出了老远。 刚才发生的事情清晰的浮现冯镜亚的脑袋,他稍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敢情雾灾已经覬覦他的灵魂到垂涎三尺的地步,居然还让人以为他没有很想要,老奸巨猾! 「嘖嘖,威力真猛啊。得好好感谢锡安呢。」商芷殷看了摇头苦笑,又丢出一个物体,「肇煌,拿去。」 「这个……」 肇煌接过商芷殷递来的东西,也不淡定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商芷殷拍开,然后空间一震,一道波动自商芷殷与冯镜亚中间盪开。 两人十足的默契开闢出的亚空间随即笼罩战场,当然,s级雾灾也被包裹了进来。 s级雾灾冷冷一笑,环顾四周,五十年前,九个圣器聚在一起都没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现在来了两个就想对付他?其中一个还只有一半的力量,真是可笑。 不过,五十年前的监护使还没有开闢亚空间战场的概念,而且那一战除了初代圣器持有者全灭,昔日最为繁荣的c区十秒被夷平,沦为人口稀疏的郊区。 不得不夸奖一下,这时代的监护使居然可以单凭两人就困住s级雾灾,人类也是有在进化的。 虽然说只要两个人都不落败,这个亚空间就不会崩溃,但他们又能抵挡s级雾灾多久呢? s级雾灾十分满意,这个世界内斗到最后,居然只能派出两个圣器持有者来抵挡他,太悲哀了。 「雾灾,还没请教如何称呼呢。」 s级雾灾闻言一愣,微微往后一瞥,一道烈火一般的身影悄悄从虚空中现行,笑盈盈的盯着自己,笑瞇的眼睛充满杀气。 重力圣器,洛可緋。 s级雾灾上有商芷殷,前后有洛可緋姐弟,可以说是笼里之兽了。他咬着牙,将商芷殷的外皮缓缓褪了下来,露出没有轮廓的黑色人影,道:「就叫我雾灾吧,因为我只有屠尽你们的职责……」 「随便啦,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洛可緋哈欠道。 冯镜亚与商芷殷双双无语,只是没想到耍着他们玩的雾灾被洛可緋耍了一次,不免带着一些窃喜。 「小弟,我们来打个赌。」 「干嘛?」 洛可緋彷彿酝酿了很久,摆出一副皮条客的样子,视线越过雾灾与冯镜亚对话,指着上头的商芷殷。 「先杀掉雾灾兄的人可以嫁给芷殷姐。」 「……」冯镜亚当场呆住,用极度复杂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姐姐。 「不管你怎么想的,这个赌约芷殷姐可是答应了喔。」 话没说完,洛可緋就剩下了残影,挥动水晶翅膀攻向雾灾。雾灾的双手疯狂延展出去,拉出两条长鞭,一挥而至,打算直接将洛可緋捆住。 洛可緋展动法则,她的翅膀变成了一柄羽毛太刀,滑溜的错开了气势万钧的鞭击,接近到s级雾灾时打横推往s级雾灾腰侧。 雾灾反手就接下了洛可緋的攻势,手掌只被割开一层皮。 洛可緋脸色大变,拋下太刀就转身离去,没想到雾灾已经出现在她背后,一拳挥下,她只来得及用翅膀包裹自己,就化作流星在c区砸出了一个陨石坑。 空间随着洛可緋的衝撞晃动了一下,大片土石喷溅出来。两人交手前后才花不到一秒,差距就展露无遗。要不是冯镜亚与商芷殷已经持有圣器,否则真无法看清雾灾的动作。 「你们的灵魂承载力有限,无法发挥圣器真正的力量。」 雾灾一展手掌,才要从石砾堆中起身的洛可緋便身不由己的从陨石坑飞了回来,漂浮在空中,雾灾挥拳而下,又重新被砸进陨石坑。 三人同时瞪大双眼,在他们的认知里,圣器就算威力大到超乎寻常,但也仅限圣器外的万物,除去物理上的相互压制,圣器的法则威能应该是均衡的,万万不可能出现圣器法则能压制圣器法则的情况。 然而,s级雾灾正在演绎什么叫做例外。 「纯粹的力量面前,什么把戏都只是螳臂当车。」 雾灾说着,洛可緋又飞上来了。冯镜亚与商芷殷看不下去,箭步衝了过去,两人法则锁定雾灾攻击,打断雾灾对洛可緋的凌虐。 终于逮到时间的洛可緋震开包裹自己的法则,飞出了老远,心有馀悸的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前前后后她已经被砸进三次陨石坑,打穿了大概三十层楼的深度,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雾灾每一击都给她极大的震撼。她现在全身都是血,头昏脑胀搞不清楚天南地北。 冯镜亚一拿到元素圣器,彷彿如鱼得水,使出的威力一口气拔上好几倍,一出手动輒就是冰山火海,伤害范围牵连极广,而左轮外型也出现改变。 左轮手枪体积小,融合了圣器,直接变成造型特殊的反器材步枪,跟冯镜亚一样高;步枪同样有着水晶的构造,虽然冯镜亚最鐘爱的轮匣没了,但弹匣部分变成了剑柄,可以抽出一柄趁手的水晶长剑;而在枪托部分则是多了斧头般的设计,可以增加枪托近战时砸人的伤害。 而且,在冯镜亚握住枪管时,步枪结构会收缩成一柄造型古朴的重剑。 总而言之,这是一把替冯镜亚量身打造的高功能全射程兵器。 趁着商芷殷奋勇与雾灾周旋,冯镜亚一闪身立刻到洛可緋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大姐,没事吧?」 「差点没吓死。」 洛可緋揩去黏在眼睛上的血液,「借些水来洗洗眼睛。」 「喔,那我过去支援芷殷。」 第十四章之二 冯镜亚把洛可緋淋成落汤鸡后就往战圈衝了过去。此时两人杀得不可开交。商芷殷一把太刀不够,叫出了四条手臂持着三把太刀面对雾灾,完全看不到刀影,却不停有撕裂空气的馀波盪出来,形成一个致命的暴风圈,根本无法让人接近。 而雾灾也有同样数量的手臂迎战,虽然赤手空拳,但威力不亚于太刀极度凝练的刀锋,接下时还能将力道传给商芷殷,震得她虎口发麻。 攻防的双方就像是碰撞的两道落雷,一招一式都险象环生,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横扫千军,令人窒息,谁也不让谁。 彼此都持有时间圣器的一半,但雾灾能将法则力量发挥完全,一来一往之间已经将商芷殷的攻势压了下去,她只能靠着爆发出来的力量勉力维持住局面。不过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商芷殷迟早会累,而雾灾不会。 好几次雾灾的攻势密集到她想叫出人偶应对,不过深深一想,还是算了。叫出人偶固然有人数优势,但也代表必须分出一部分的心智处理另一颗脑袋接收的讯息,跟对付马克尔不同,雾灾的危险程度更在其之上;同时也要负担伤势同步到本体的风险,而同法则的碰撞下伤害更是会增倍。 虽然商芷殷意志力坚强,豁尽全力攻击雾灾,但在不管是力道还是精度犹在自己之上的攻势下不住倒退。 这是她的战场,一个人在自己的战场是不能退却的。 而且,她并非一个人。 就在双方战得如火如荼之时,冯镜亚提起步枪,瞇起眼睛,无数的计算自脑中一闪而过,跟着精密的一枪射出,生生贯穿商芷殷的危机。 这一枪没有花俏的元素环绕,而是单纯的法则力量,摧枯拉朽的突破僵局。 心机不行,但轮到战场的解析洞察,冯镜亚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了,而且在拿到圣器之后,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包裹圣器法则的子弹与唤出的元素是云泥之别,看似普通,但对来去诡譎的法则十分有效,威力凝聚在一点,能造成可观的实质伤害,否则雾灾不会这么窝囊的闪避。 冯镜亚趁势又击发了不少,几发气势汹汹的子弹就逼退雾灾了五公尺有馀,虽然只是短短距离,却替原本左支右絀的商芷殷消除了大半压力。 松了口气的商芷殷像是失神一般,穷追猛打,提刀再上。 刀光闪烁,双方接着交手,突然间,一道落雷猛然鞭笞在商芷殷身上。商芷殷当场冒烟跌落天空,全身焦黑,只剩下牙齿跟眼球是白的。 所有人彻底呆住,连雾灾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打雷,身为当事人的冯镜亚立刻叫停。 「暂停,打歪了。」 商芷殷站起身,倒转自己的时间,化为焦炭的皮肤回復原状,对冯镜亚竖起中指。冯镜亚想也没想到自己新领悟的招式居然打在队友身上,真糗。 不过他马上反省,下一道落雷立就打在s级雾灾身上。不过雾灾本来就是黑的,又不知他的痛觉怎么计算,冯镜亚评估不能。 「有伤害,继续攻击。」商芷殷飞了回来,躲在冯镜亚背后,头靠在他背上喘气。 商芷殷刚才跟s级雾灾交手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人分割出的时间却堪比一个世纪,要不是冯镜亚及早把她打下来,不知道会打成一把老骨头。 「这个准备需要时间,来不及的。」冯镜亚转起步枪,捏住枪管,步枪随即变化成一柄重剑,透出一夫当关的气势。 s级雾灾的气势实在太过强悍,冯镜亚感觉到手上的重剑都在战慄。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就这么单挑s级雾灾,但他最鐘爱的女人就在后方,说什么都不能退。 冯镜亚从弹匣处抽出长剑,以重剑与长剑分别锁死自身的各处破绽,紧盯着s级雾灾。 雷响,光影动。 八束脸盆粗的电光撕裂天空,打穿了s级雾灾的残影,冯镜亚抡起重剑,架开s级雾灾的手爪攻击,然后长剑刺出,迅雷不及掩耳盗的贯穿了s级雾灾腹部。 第一回合,冯镜亚胜。 第二个回合随即开始。 s级雾灾视捅穿自己的长剑如无物,直接推进到冯镜亚剑柄处,一爪带着令人窒息的风压拍向冯镜亚喉咙,后者以极高的柔软度下腰避开足以断头的重击,并且顺势抽出长剑。 在他想重整旗鼓的当下,s级雾灾完全不给喘息空间,法则发动,切开一个瞬间,捏住冯镜亚逃离的剑尖,直接将他扯回自己身前。 冯镜亚来不及用兵器抵挡攻击,直接被s级雾灾一拳结结实实印上胸口,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劲道透入冯镜亚的五脏六腑。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s级雾灾的力道完全传达进冯镜亚身体里面,理应爆体而亡,但冯镜亚这一刻还是无恙,怎么可能? 下个剎那,空气开始剧烈震盪,高速的狂风以冯镜亚的背脊为中心扫出一扇巨大的真空半圆,大片天空霎时净空。 雾灾一愣,冯镜亚居然可以透过空间消化力道,他哪里来的法则可以统御空间? 原来,冯镜亚把周围三百公里的空气固化,紧贴在自己背脊上,并且引导传达力极佳的元素穿过自己的腹部,化作空气的一部分,将力道分散到固化的空气中,藉以消化掉大半的力道。 虽然冯镜亚达成了硬接s级雾灾一击的壮举,但也只是一招,离战胜的距离还长得很,更何况力道没有消化完全,还有一半留在腹中,内脏全被震烂了。 冯镜亚口喷鲜血,还是忍痛挥剑逼开s级雾灾,一人一怪展开第二波的交手。 s级雾灾的力量成分有九成都是法则驱动的,又因为没有灵魂的限制,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远比装备人类的圣器强大,所以必须以圣器中的法则抵销他的各种攻击,若是以肉身接招,除了死亡没有别的结果。 因为夺取「神諭之人」灵魂功败垂成,冯镜亚又结结实实接了那一下还活着,确实是奇蹟,所以s级雾灾现在对「奇蹟」特别敏感。 「如果你没有神諭之人的光环,你肯定活不到现在!」s级雾灾极度抓狂,为什么就是杀不死冯镜亚! 愤怒使s级雾灾出手更加兇狠,冯镜亚自知不敌,双剑一分攻九分守,且战且退,一边花费精神用各种元素固定住糜烂的内脏。 对付普通雾灾,无法使用对人的战术;但对付使用人形出战的s级雾灾,战术的拿捏就十分重要,因为s级雾灾有普通雾灾的不讲道理,同时拥有人类使用武术的优势。 如此一来,揉合了人与雾灾的s级雾灾身上有很多优缺点可能相互补足,也可能相互衝突。 虽然可能有突破点,但问题来了,圣器的奥妙连持有者都不一定能全部掌握,更何况是一隻超越常理的怪物? 哪怕这三人就是人类目前能凑出最强大的战力,也不可能这么拦住s级雾灾。 但该不该做,与做不做得到,是两回事。 因为己方两名队友还在復原,于是冯镜亚即使身负重伤,还是咬牙承担s级雾灾的攻击,很快,他就因为时间法则的冲刷频频被逼退。 冯镜亚的一秒,s级雾灾可以将其无限延伸,以无限的时间应变他有限的招式,若非冯镜亚有法则力量可以削弱时间的弹性,战况可就不只是吃力就能抵挡的了。 兵器交锋,法则碰撞。冯镜亚虽处下风,却不露败相,守势一如既往的固若金汤。 冯镜亚双剑架在一起挡住s级雾灾的攻击,顺势将自己推出。但s级雾灾哪肯放人,立刻分离出三个分身追向冯镜亚。 「镜亚!」商芷殷大喊一声,不顾伤势,提刀瞬闪到s级雾灾本体前与其交手。 冯镜亚大吃一惊,暗暗斥责自己没有用法则压制好,只能强提一口气,荡开密集的剑光,扫开首当其衝的分身,但这些分身跟商芷殷的分身一样,同样有着与本尊同程度的力量与思维。 冯镜亚只挡住第一击,后面的雾灾已经跟上,招狠力沉的手爪,无孔不入的滑溜,配合起来使冯镜亚压力陡增。 三个分身配合无间,出手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可言,对冯镜亚来说,不只是多出了这三双手,还有比三倍更加密集许多的攻势。他双剑不停挥舞,就算凭藉着过人的直觉避开许多致命伤,还是被划开许多血口,渐落下风。 最惊险的一刻,当数冯镜亚抽回重剑时被攻击到手肘关节,哪怕手肘无碍,比较要命的是挥舞的动作停顿。战局瞬息万变,他光是不停动作都要添伤,这一停顿,两条手臂就突破了他的防线,被抓断了一条腿,肋骨也从背后打断了几根,肺脏只剩一个能用。 两把剑说什么也比不过六条手吧?s级雾灾三名分身因此多出许多馀裕,毫不留手,尽情凌虐冯镜亚,并且,在三人围成一个正三角形的剎那,各推出了一道庞大的法则力量,袭杀处在中间的冯镜亚。 分身推出的法则力量如同三堵厚墙,足以碾杀世界一切存在。眼看处在正中央的冯镜亚即将落败,突然间,冯镜亚的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透着锐利气息的光茧,本该让冯镜亚化成灰烬的绝招补只被挡了下来,三个分身居然还被逼开了三公尺。 剑光速度很快,但仍在s级雾灾能捕捉的范围内。话虽如此,能捕捉并不代表能应付。 一名分身退出老远,分割时间,从冯镜亚出剑的轨跡寻找破绽,想要分析出什么,但结果却让人心惊。 冯镜亚的剑招恰到好处的锁定分身各处死角,力道、速度、精度、时机等等诸多要素都拿捏得无懈可击,锁定几个微乎其微的破绽,一轮挥洒,杀出生天,就算是解析出来也无可奈何。 被三方围攻极度危险,更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但冯镜亚竟然在此开出了一条生路。 第十四章之三 一直以最高战力自居的商芷殷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她现在才意识到,要不是时间圣器的加持,若是以同等的条件廝杀,她未必打得赢冯镜亚。 本来以为这么多分身可以加速冯镜亚的消耗,但这些分身,似乎激出了冯镜亚身上的什么。 一切突然都变了调,冯镜亚莫名一口气夺走了战斗节奏,两柄剑华丽的舞动着,重剑防,长剑攻,招招切割着最隐秘致命的破绽,再武装适量的法则护甲在防守不到的死角,居然周旋得比刚才应付一隻s级雾灾还要来得自在。 s级雾灾微微一愣,冯镜亚咧开了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被训练出来的。」 「我好像还没郑重的自我介绍过。」他将重剑一甩,傲然挺立在三个分身前,一直脱之不去的稚气荡然无存,自信地朗声喊:「本人乃对s级雾灾专门战斗员,冯镜亚,请多指教!」 不是对雾灾,更不是对人,而是专门应付人形的s级雾灾的战斗人员,冯镜亚。 人类在五十年前吃了一次大亏,哪有可能只训练单纯对雾灾的监护使?四御园吸取了教训,撇去量產的选项,特地挑选了离s级雾灾现身最近的倖存者,倾尽资源训练专门针对他的人形兵器。 这就是为什么冯镜亚雾灾战打得狼狈,对人战也打得跌跌撞撞,因为他的训练全是为了这一刻、这一隻雾灾。 人类知道时间不多,但除了在这几年除了在第一战近距离见识了s级雾灾的异能,他们对时间的理解实在太少,就算有时间圣器可以研究,进度也极为缓慢。 然后,商芷殷出现了。 如果说冯镜亚的诞生是必然,商芷殷的出现就是偶然。 阴错阳差继承了骷时,又近距离接触过s级雾灾,她靠着对时间的掌握躋身四御园最高战力之一,她本人并不知道,她对时间的理解远远超越了四御园所有研究。但因为高层覬覦其成果,在诗苹失踪后急于控制商芷殷,只是操之过急,使得商芷殷叛逃,不再效忠,最后虽然捕获了她,但她也失去了对四御园的信任。 这时烙印就派上用场了,既然不能直接收取研究成果,四御园就在烙印上施加传导知识的子功能,并把她派到极为危险的圣器探索部队,透过存亡的威胁激发潜力,果然使四御园对时间法则的掌握更进一步。 而这个进步衍生出的研究,就逐步施加在冯镜亚身上,并且封锁在他的义眼里,只能藉着时间法则的冲刷被激发出来。 原来,命运很久之前就将两人綑在了一块。 然而,不管是四御园还是s级雾灾都无法明白,冯镜亚是因为「神諭之人」的关係才成为人形兵器,还是因为是人形兵器的关係,才成为「神諭之人」。 只能肯定,他绝对是雾灾最大的威胁,这点就够了。 不是最强,却胜过最强。 这是一盘四御园与逆宇殿下的大棋,两方是对立的,却有着诡异的默契。虽然途中產生不少足以崩盘的变数,包刮冯镜亚的叛逃与死亡,但所幸最后的最后没有偏离既定轨道。 半是命运,半是安排,冯镜亚对上了s级雾灾。 s级雾灾瞇起似乎是眼睛的地方,「你的意思是……你是人类最后的赌注?」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哈,真有自信。」 冯镜亚微微一笑,义眼一闪一闪的,上头的封印随着s级雾灾的法则激发下解开,资料一点一点闪过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重剑与长剑也跟着开始闪烁,冯镜亚某方面来说其实并没有被强化,只是身体与灵魂开始调整成最适合与s级雾灾战斗的姿态。 s级雾灾察觉到不妥,一瞬间唤出铺天盖地的分身,无数分身操控着无数束法则凝成锐利的长矛,射向中间的冯镜亚。他本身也将手腕无限延伸,如同无坚不摧的锥子,配合法则力量,一虚一实封闭冯镜亚所有方位。 商芷殷本以为冯镜亚耍了这么久的帅,能从容应对,没想到一眼望去,他居然投以求救的眼神。商芷殷看了差点原地爆炸。 这个白痴,升级居然跑到敌人面前升级,还无法动弹,不要命了! 冯镜亚正在最紧要的关头,商芷殷岂能放任s级雾灾伤他?她也立刻唤出大量的分身围着冯镜亚,发动法则,运用无限个时间点中的自己爆发出力量,斩! 藏有数万数亿把刀的力量集于数把刀划出,因为时间被分割出无限多个碎块,所有事物的安静下来,甚至连思绪也暂停了,万物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超越一切的刀刃,撕裂了整片苍穹。 「芷殷,不行!」 无数道从冯镜亚身上窜出的雷追上商芷殷的刀流,并且撞击在上头,但这刀流的力量实在太大,这道雷的力量只够撞散少数能量,稍微分散了刀流打在空间上的力量。 就算如此,两方力量相碰之下,空间还是发出剧烈的摇晃,开始有大片的虫洞与裂痕出现,昭示着这个亚空间正摇摇欲坠。 亚空间的震盪让商芷殷狠狠一愣,这种程度的衝击说是能毁灭整个世界都不为过,区区的亚空间承受了这个衝击,已经摇摇欲坠,要是s级雾灾再发起几次进攻,就能跑到外面为所欲为了。 那就会变成真正的末日。 「刚才你给那个炮灰的东西,是空间圣器吧?」 s级雾灾总算察觉这个亚空间不只是靠内部在维持,还有外部的帮手,否则不可能把他压制在亚空间里面到现在,洛可緋也不会凭空出现。 确实,商芷殷夺走四御园两样半个圣器,锡安的元素圣器给了冯镜亚,马克尔的空间圣器则给了肇煌,目的就是困住s级雾灾,越久越好。 但是商芷殷居然亲手把控制这个亚空间的肇煌重创……要不是冯镜亚出手,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诗苹已经嚥气,所以商芷殷只能跟着肇煌琢磨她遗留下的计画,本来把每个变数都代入推演了一番,但是他们万万没算到,那个变数就是商芷殷自己! 突然,空间突然陷入了一层鲜红,许多裂缝正在缓缓癒合,s级雾灾试图出手干扰,但被一直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洛可緋出手阻拦了。 洛可緋提着羽毛太刀,又畏惧又警戒的用法则干扰s级雾灾摧毁空间的作业,「别想乱来。」 s级雾灾瞪眼道,「乱来?乱来的是你们吧!」 冯镜亚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乱来?也不看看你什么企图?你可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喔!」 「毁灭?」s级雾灾语气意外平静的看着冯镜亚,「我在拯救这个世界。」 「拜託,别说那些自己都不会信的鬼话好不好?」洛可緋白眼道。 「你们人类四处屠戮、蓄养、食用我的其他造物,难道就是拯救吗?拯救用两隻脚走路的丑恶物种来践踏我的心血,你们配吗?怎么这么不要脸?每个生命都有一个宝贵的灵魂,凭什么你们就立足于食物链顶端?踩在其他物种上头也就算了,对其他生命还没有悲悯感谢之心,你们简直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悲剧!」s级雾灾侃侃而谈,只是到后头越说越激动,整片天空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大片乌云,彷彿他悲痛的情绪能感染周遭。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并不是这迫人的低气压,而是s级雾灾的话,冯镜亚斟酌了一下,首先发话,「雾灾,你刚才说……什么造物?」 「造物?」如果s级雾灾有眉毛,现在肯定在挑眉,「这个世界就是我的造物,大到地球、火星、太阳系银河系宇宙,小到一花一木、原子电子全都是我亲手设计的,包刮你们……悲哀的灵长瑕疵品。」 不管是在场三人,还是外头的肇煌,纷纷愣住了。 就像是一个漫画的人物见到创造自己的作家,他们遇见了创造自己的唯一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有人第一个想法都是不相信。 但却莫名有说服力。 「你是……唯一神?」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s级雾灾凄凉的笑了一笑,「如果说,你们是我的作品,而我,在这里这个,黑黑的人形,就只是一个橡皮擦,带着创造我的人的信念过来清楚这个世界的错误。」 「等等,我搞混了,你一下说你是造物的神,一下又说自己被神控制,这样很奇怪。」 其实,三人都有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为什么s级雾灾突然变得可以沟通了?跟十秒前还在廝杀的敌人请教问题,这感觉真是有说不出的奇妙。 「你们不会懂的,不过我提一个比较相近的解释好了。」s级雾灾似乎很乐于解释自己的目的,「你们玩游戏时,用自己操控的角色跟别人对话、对战,这时候你们的自我是在游戏角色身上还是玩游戏的自己本身?」 「还用说?当然是自己本身啊。」 「但是你们还是在操纵那个游戏角色对吧?」 「……是的。」 「我就是你们刚才所说的,类似电玩角色的存在,既有自己的意识,又有人在背后操纵我。」s级雾灾狡黠的笑了笑,「也就是说,我就算死了,还能復活,还会有更多更强的我出现,直到人类灭亡为止。」 s级雾灾话音很轻,但听在三人耳里如同晴天霹靂、头皮发麻。光是这隻雾灾就让整个世界陷入混乱五十年,而还仅仅只是前奏,谁知道之后这个世界会乱成甚么程度?想到这里,他们手上的圣器顿时沉重不知道多少,排山倒海的无力感侵袭而来。自己做的这些努力,在神的眼里居然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难道,就没有挽救的方法吗?」 「只有人类灭亡,难道不算对这个世界的挽救吗?」 「你这怪物为什么这么难沟通!」洛可緋在一旁越听越害怕,她泪汪汪的吼着:「每个人都这么努力的活着,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放过你们?我放过你们很多次了,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雾灾的形状就跟地球上的物种相差无几?这都是被杀害的生命对人类的控诉啊!」s级雾灾瞪着洛可緋,「几千几万次的雾灾袭击都没有让你们甦醒,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所以,甘愿一点去死,好吗?」 话说完,s级雾灾衝向离他最近的冯镜亚,又开始廝杀起来。虽说冯镜亚已经调整到最适合与s级雾灾交手的体质,但好像没争取到更多的优势。 因为s级雾灾又变强了。 冯镜亚突然有些胃痛,他好像体会到别人对付自己的感觉了。 第十四章之四 两方一接触,彼此的攻势就如同滔滔浪潮般疯狂拍打对方,看似相互打平,但冯镜亚很明显被动採取守势,只是咬着牙挺住战线。 s级雾灾攻击速度很快,冯镜亚就算得到了时间法则的精随,还是无法取得明显的优势,好几波进攻都险些被反杀。 他将义眼的功能催到最大,与自身相异的时间法则流窜全身,使冯镜亚的神经都承受了难以形容的疼痛,但这种疼痛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他狠一咬牙,义眼在他的视野炸出一片光芒,他猛地看清了s级雾灾每一条攻击的轨跡,其中,还有几条贯穿了他的身体。 冯镜亚心下大骇,但有义眼里面的知识提醒,这些攻击的轨跡存在于多个不同的时空,是s级雾灾跨越次元障蔽被压制的能量,因为实在是太过庞大,世界被迫拨出几个空间消化这些能量以防被撑爆。 所以说,每条轨跡既同时存在,却又不一定会打到冯镜亚。 虽然随着时间过去,s级雾灾撑开的次元障蔽也会更加庞大,他在这个时空里得到的力量就会更强,但这个过程还需要时间,所以现在不是没有转圜馀地。 冯镜亚透过义眼,将长剑拉到一个必然经过自己的轨跡上,s级雾灾当然得闪,但是重剑又出现在另一个轨跡上,s级雾灾与冯镜亚狂暴的战场突然沉默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寂静的共舞。 但义眼并非万能,续航力十分堪忧,冯镜亚才用五分鐘,义眼的效能似乎就开始下滑,应变攻击也没先前那么灵敏了。 趁冯镜亚被逼退的剎那,商芷殷逮到空隙,太刀横进冯镜亚退开的空间,一轮挥洒,盪开了s级雾灾追击的攻势。但商芷殷没拿捏好s级雾灾的强度,重新出刀追击的速度慢了一拍,在意识,猛地被一拳灌进了腰窝,一腔热血夺喉而出。 冯镜亚大惊失色,一把拉开商芷殷,架起重剑抵挡接连而来的攻势。此时洛可緋也来援,她鼓盪法则一同压制s级雾灾的法则,羽状太刀夹带着能够捕捉星体的重力,从s级雾灾下盘划去。 s级雾灾想要抬起脚,轻松的闪过羽状太刀,但他一下就懵了,因为太刀在洛可緋的控制下突然变得很慢,慢到闪避都像是多馀的。但他很快发现不对,羽状太刀擦过自己身体的同时,刀尖在最接近自己的距离突然定格,地表与星空都开始出现不小的火星,半径几万公里之内的松散物体都开始被这强大的引力吸引过来。 这还只是小事,值得注意的是,冯镜亚的剑突然变快了许多。 对s级雾灾来说,如果说十秒前的剑是舞动的缎带,现在的剑就是激盪的光盘,连时间法则都吃不了好。 糟糕,时间被重力捕捉了。s级雾灾一下子就搞明白他被阴了。越是靠近质量大的物体,时间的流速自然越慢,不然当时商芷殷也不会差点被洛可緋强暴。 其实,冯镜亚并没有变快,只是在洛可緋太刀经过的当下,s级雾灾的攻击已可察觉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当然得好好把握时机。他挥舞双剑如同操持着鼓棒,剑柄不停在手指、手腕与手掌流转,双掌似乎都衍生出一团光晕,流畅得令人目不暇给,这惊绝的绝技是他最为得意的本领,一下子就把s级雾灾不少攻击架开。 s级雾灾心有馀而力不足,不停切割着时间,反覆试图突破重力的压制,但冯镜亚实在太过强悍,两柄剑不知道撕开他多少道防线,还险些被断头,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先把重心放在对付冯镜亚身上。 s级雾灾当然想要反击,但是三个人都围着自己,法则力量就算比在场三位合起来强大不知道几倍,但就是被困在他们的绝佳默契中,难以突破。 只能幸亏洛可緋本身的灵魂并不完全,没办法把重力圣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比不上正常的圣器持有者,不然冯镜亚的速度就能够完全凌驾于s级雾灾了。 这还没完,商芷殷倒转自己的时间恢復了伤势重新加入战局。 直面s级雾灾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似乎有光芒明灭,之后,两人莫名的突然明白对方的心意。 突然间,冯镜亚改变了攻击方式,撤开重剑的防御,无数电光缠绕上他的手腕与双剑,一往无前的开始朝着s级雾灾的脸猛砸。而雾灾在惊讶之馀,自然看出了他拙劣的破绽,一边回避,一边攻击并观察着冯镜亚。 冯镜亚完全没有採取任何防御的动作,法则力量也投注在最耗力的雷电,是自暴自弃了吗?s级雾灾纵使有点狐疑,也没犹豫,一爪就是抓进最致命的破绽。 千钧一发之际,商芷殷从冯镜亚的背后窜了出来,太刀一出手,就拉出一条恰到好处的轨跡,叠在冯镜亚的重剑底下,然后出其不意的鑽出,扫开s级雾灾的攻击。 因为同样是时间法则,所以商芷殷就算不知道对手的目的,也能从出手方式抓准对对手伤害最大的技能,再行拦截。 商芷殷此时替冯镜亚解了围,s级雾灾暗叹口气,果然如此。但他手上攻势没减,只是从对付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罢了。 不过,商芷殷这一出手,就收起太刀闪身躲在冯镜亚的双剑屏蔽之下,似乎没有继续战斗的打算。s级雾灾几番朝她出手,都被冯镜亚有意无意的拦截住了。 雾灾一愣,进攻商芷殷不行,他就继续打冯镜亚,但是他随即发现,自己几隻抓往冯镜亚的手都被商芷殷的太刀以极其刁鑽的从冯镜亚双臂之间的空隙中鑽出并挑开了,使得冯镜亚身上彷彿穿了一间隐形的盔甲,找不到有效的着力点。 这个战术十分之危险,要是冯镜亚有一丝迟疑或是採取防御的动作,商芷殷就会砍伤他,或是被砍伤,两人维持的战线就会一瞬间崩溃。 没有事先商量过,也不是什么排练出来的战阵,单纯因为知道彼此需要,才挥出自己的刀剑,守护彼此遗漏的部分,百分之百的信任着彼此,两人这么维持着一攻一守的姿态,以绝佳的默契与s级雾灾打成平手。 两人在前牵制s级雾灾,不让其攻击洛可緋;洛可緋在侧用重力压制,减轻两人的压力。两组势力相辅相成,环环相扣,居然开始将s级雾灾压入颓势。 s级雾灾惊慌起来,在多重的法则压制下,他无法施放异能,攻无果、退无路,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他只能採取防御,等待时机,毕竟对方都是人类,不可能随时保持谨慎。 但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三夜(洛可緋的高程度重力团里面其实才过两小时),他们的战斗从天空打到地面。在同等地球重力重力的牵引下,月球已经被撕扯成碎片,不停有陨石降落在地表,而地球上在这三天,他们周围升起了一圈高山,,像是一个巨大的脸盆,边缘直入云霄,中间因为强横的衝击波,海拔高度比水平面低了四公里。 这种战术确实奏效了,s级雾灾此时伤痕累累,身上遍布了难以復原的伤口,但他还是在等待,因为洛可緋的情绪起伏有着不正常的波动。 确实,商芷殷与冯镜亚的默契一直让在压制s级雾灾的洛可緋心里酸溜溜的,但碍于大局,她只能压抑着嫉妒的情绪。 人心确实很奇妙,堆积在心中的思想激发出的情绪其实不会维持在一个特定的指数,而是会随着时间或是个人特质起伏。简而言之,就是有的人会鑽牛角尖,有的人则是一笑置之。而洛可緋恰好就是会鑽牛角尖的那个。 看着商、冯两人,洛可緋心中酝酿的醋意越来越浓,已经变成一个不定时炸弹。 只要在这时候补上一刀…… 「他俩已经好上,你是永远得不到商芷殷的。」 洛可緋彷彿被一箭刺穿了心脏,控制法则的心智一顿,脑袋居然空白,而这一瞬就被s级雾灾精确的把握到,一使劲,猛然衝破了洛可緋施予的压制。 法则被强行突破,洛可緋像是有炸药在她体内爆开似的,大丛血雾自她口中炸出,她的红衣变成了黯沉的深红。然后,虚弱的倒在地面,扬起一圈尘埃。 「姐!」 「有时间关心别人?」 冯镜亚一愣,先前一直专注于战斗的心神恢復正常,操着长剑的手腕突然被扣住,接着,胸膛被重重一踏,手居然硬生生直接从胸膛处被撕开,粗糙的手法让痛觉震撼冯镜亚所有感官,再加上霸道的法则力量渗入身体,使得他当场失去意识。 此时,商芷殷还在进行挥刀的动作,s级雾灾的动作快到她连最为自豪的快刀都来不及完成。 她猛然煞住自己的刀,因为她的目标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 从极致专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商芷殷发现茫茫的天地中只剩下她与s级雾灾两人,独立在四周围绕高山的荒原中。 现在只剩下她维持这个亚空间的运作,只要s级雾灾一发力,这个空间战场就会破碎,s级雾灾会直接开始蹂躪硕果仅存的人类社会。 但s级雾灾没有,他想欣赏一下商芷殷面对绝对惨被的结果会作何反应。 「剩你一个,还要反抗吗?」 商芷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破裂,但她还是捏紧鲜血淋沥的手掌,举起刀刃。 答案十分明显。 s级雾灾十分满意,他举起双手,做起拥抱的样子,其实是在酝酿法则力量,准备在下一击秒杀掉商芷殷。 而商芷殷也在蓄积力量,然而面对s级雾灾仍是小巫见大巫。 在双方一触击发的当下,突然,一口巨大的棺材从天而降,插在两人旁边五十公尺处。 明明棺材象徵着死亡,这口黑色水晶棺材却给人生生不息的感觉。 「各位,不好意思,晴天来迟了。」 生命圣器,晴天登场。 第十四章之五 s级雾灾一时间哭笑不得,当年九个圣器持有者,第一个被他杀的法则就是法则,就是因为生命法则没有具破坏性的攻击方式,防御也一般,人类为什么有脸再让生命圣器持有者出来? 商芷殷也是不明所以,提刀闪进晴天与s级雾灾的中间。 「晴天,你不是战斗人员。」 「晴天明白。」晴天神色恭谨,态度恭敬的回应商芷殷。 「明白你还过来,你可是人类文明的最后希望喔!」 「晴天是带着诗苹最后的命令过来的。」 「诗苹?她最后一个命令不就是用空间圣器困住s级雾灾,然后我们三个干掉他吗?」 「这样子的话,晴天想问一句,有成果吗?」 「……没有。」 「没错,所以晴天过来了。」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找死吗?」 对上晴天的牛脾气,商芷殷也气得跳脚,她也不管对面是s级雾灾,抄起刀背就朝晴天的头顶砸去。 晴天闪躲不及,直接被敲得头破血流,血液滴在地面上萌发处各色幼苗。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就算泪水在眼眶打转,他还是倔强的说,「是的。」 商芷殷看她这样,也没气了,她一把牵起晴天的手,把她拉起来,「那你过来干嘛?」 「晴天来帮忙。」 「熊孩子,欠抽是不是?」 晴天忽然抬起头来,商芷殷吓一大跳,因为晴天的眼珠子只剩下毫无杂质的黑色。连一点眼白都没有。 跟着,晴天开始用专属于她中性温柔的嗓音讲述。 讲述商芷殷、四御园与逆宇殿穷其一生都想探索的真相。 「圣器,之所以神圣,乃是因为此物品模糊了人与更高次元的边界,从更高次元的存在获得力量,进而使人类得到组成这个世界的力量。」 「雾灾,之所以发生,乃是因为高次元的生物发现了圣器,从其模糊的边界伸过魔爪,侵犯我们的世界,大肆破坏。」 「也就是说,圣器其实不是兵器,而是一种建立在世界之间的通道,但这通道并不是平行,而是霸道无比的上对下,决定权不在我们。不过不必觉得卑微,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无法撼动。 而且也不必觉得绝望,因为在高次元中,除了对我们释出敌意的力量,也有对我们释出善意的力量,区分敌意与善意的存在很简单,单纯取决于圣器是不是圣器,若不是,则是雾灾。」 「晴天,你说这些做什么?」 晴天脸上突然露出祥和的笑容,已经没有瞳孔的眼珠「盯」着s级雾灾。s级雾灾从晴天一出现就感到十分不适,意料之外的一直没有进行攻击,似乎进入到一个恍惚的状态,直到现在被晴天瞧到才回过神来。 「芷殷,虽然我在你们心里的地位不高,但我还是很感谢你们。」 「晴天?」 晴天用极其严肃的眼神望向s及雾灾,「晴天很幸运能生在这个世界,所以晴天要保护这里,不惜一切代价!」 晴天重踏右脚,棺材板驀地砸落地面。 棺材里头空无一物,只有刺眼夺目的白光,晴天又重新开始说话,但是声音已经不是她的声音了,而像是一种飘自远方的悦耳男声。 「这不是人类,或是这个世界的生物所能处理的事情,你们能撑到我赶来,真是出乎意料,辛苦了。」 听到这个声音,商芷殷像是没了力气一样,直直的跪倒在地。 不为什么,单纯因为她此时心中对这个声音充满着无限大的敬畏。或惧怕,或喜爱,商芷殷总是将自己的情绪包裹一层倨傲,而这还是第一次,商芷殷对一件事物表现得如此露骨。 这是毫无杂质的「至高无上」。 一个轮廓模糊,闪烁着刺眼白光的人影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从嘴型看得出他在说话,但是说话的声音是从晴天的口里冒出来的。 人影缓慢的迈出步伐,「我长话短说好了,跟我回去。」 「凭……」 s级雾灾才说第一个字,就凭空消失在原地了。 白色人影扫了一眼地面的冯镜亚与洛可緋,也跟着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商芷殷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正处在失神的状态中,晴天的躯体倒在地面的声音才唤醒她。 「镜亚!可緋!晴天!」 她想一步就闪到三人身边,但她才站起来,就发现身体十分重。周遭的景色变成蓝天绿地,远处有个虚弱的身影,对商芷殷竖起大拇指,然后也倒在了地上。 圣器,不见了? 商芷殷按着额头,芷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先前流转在体内的法则力量就像是不曾存在过,自己的躯体就只剩下最原本的五感,连第六感都退化得如同一般人迟钝。 一般人……一般人!商芷殷突然瞪大眼睛,转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两具身体。 如果圣器消失的话,自己倒还好说,但洛可緋与冯镜亚的伤势要是少了圣器,可是会当场死亡的!想到这里,商芷殷又惊又怕,想要立刻过去查看冯、洛两人的伤势,但又害怕过去看到的是两具跟晴天一样死状悽惨的躯体。 晴天就倒在商芷殷跟前五公尺,她连滚带爬过去察看,晴天已经失去了气息,而且头部异常灼人,双眼已经变成黑暗的双孔,眼珠已经被融成淡黄色的浆体,缓缓从眼角流出,大脑也一片糜烂,脑浆从耳朵淌出。这种死法通常异常痛苦,但晴天嘴角却噙着得意的笑容。 商芷殷摀住嘴,撇过头不敢直面晴天的尸体。 要是另外两个跟晴天一样,自己该怎么办?商芷殷脑袋就这样徬徨又混沌,直到一封信纸从晴天的怀中滑出来,露出了诗苹的笔跡。 「晴天,我想你也知道雾灾与圣器之间的关係,如果雾灾把失控的圣器当作们侵入我们的世界,那我们就把未失控的圣器打开,照理说是能带出不是雾灾的物种,那生物应该会替我们摆平s级雾灾。注意,这跟分割圣器的原理不一样,千万不要带有怜惜的情感的砸毁吧。不要考虑后果,一旦撕裂这个圣器,高次元的生物就会依凭你的灵魂降临,所以必须在成功的时候尽快赶到芷殷那边,不要考虑那生物的危险性,我们没有时间。 谨记,成功的话你会死得很彻底,但为了世界,你去死吧。」 商芷殷面无表情地把这张信纸揉烂,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 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多少人不只是丢了性命,连身为人,最为宝贵的那一块都弄丢了。 虽然这个世界会归于平静,但自己却会带着这些逝去的空洞伴随,度过馀生。 「芷殷,我走了。」 「咦?」 冯镜亚的声音突然从商芷殷背后传来,商芷殷一愣,先看向先前冯镜亚倒地的地方,然后猛然转头。 映入商芷殷眼帘的,是个身影透明的人形。但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影就是冯镜亚的灵魂。 商芷殷如同雷亟一般,一脸不敢置信,但泪珠却不可遏止的滚出眼眶。 冯镜亚指了指身后,一个偏红色的人影也正摀着脸哭泣,不敢靠近商芷殷,散发着浓厚的不甘与委屈。 可緋……也死了? 冯镜亚的毫无触感的手拂上商芷殷的脸颊,神色哀伤,「我也很不甘心,我也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连初吻都还没交给你,但这很值得,不是吗?」 「值得?你他妈……」 「芷殷,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但事实无法改变。」冯镜亚打断她,「芷殷,你要保重,代替我,代替姊,好好的活下去。」 「镜亚,不要,不要离我而去,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的诺言、你的诺言、我们永远在一起的诺言……」商芷殷绷紧着脸,不让表情跟内心一样崩溃,好像维持着跟冯镜亚在一起时的样子,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冯镜亚笑着笑着,两行泪水也流了出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身影随风逐渐转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说回来,这好像还是商芷殷第一次见到镜亚哭。 每个人都这么努力的想活下来,为什么就我一个满心寻死的浑障没死?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商芷殷觉得构成自己的一大部分都崩塌了。 活着,似乎是一种折磨。 商芷殷愤怒的对天咆啸,「好好活下去?说得这么简单,我去你妈的,冯镜亚,诗苹,洛可緋,我去你们妈的,我生命的全部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别在我把你们当全部的时候又撒手不管啊!!!」 她愤怒的捶打地面,换来的只有喷溅的碎指甲跟血肉。 灾难后的清风拂过旷野,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爽。 世界一如以往的运作着,监护使流过的血始终没有被任何人歌颂、记载,甚至没人记得他们,一切的一切如同以往的那么正常。 尾声——如果 午夜时分,慵懒的灯光打在復古的木製装潢上,一切都显得十分神秘,尤其在那灯火无法触及的幽暗角落里,不晓得多少情感在其中发酵。 在酒吧中,或发洩,或调情,或交易,或只是单纯的饮酒,人性在里头盖上了隐秘的面纱,一切都是那么的迷离,却也暴露出了人的本性。 此时,店内是有些安静,只有此起彼落的微弱谈话声。一个凛冽纤细的身影推开酒吧的木门,所有目光顿时聚焦在那存在感强烈的声音上。 「酒保,一杯龙舌兰。」 「请坐。」 等到那身影走到吧檯前落座,萎靡的灯光才照亮来者的面庞轮廓。 年轻的酒保眼神一亮,「小姐,欢迎光临,发生甚么事了吗?」 女人嫣然一笑:「小姐?你这小子真是的。」 「芷殷姊。」年轻酒保笑了笑,随即改口:「工作怎样?」 「别提了,无能老闆。」女人玩着发梢,搧搧大片睫毛:「我辞职了。」 「又辞?芷殷姊,别再使性子了,再这样会找不到工作的。」酒保和善的脸颊板了起来。 「没工作又怎样?我这种人又不怕没工作,没几天又会有人来挖角的。」 「也是,我这个外人对你的人生规划也无法置喙。」酒保无奈的笑了笑,识相的不再跟女人讨论工作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今天上班到几点?」商芷殷咬着下唇,不晓得鼓起多大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她看着自己在酒杯中的倒影,是一张自信且英凛的脸庞,无论什么阻碍都会克服而且在职场上所向无敌的那个女人。 但是在这个酒吧,在这个酒保面前,她只是一个情竇初开的女孩。 穿着称身侍者背心的酒保将商芷殷点的饮料端到她面前,这时候他胸口上的名牌才会近到让有轻度近视的商芷殷看清上头写的字。 冯镜亚。 来这里第四次,商芷殷才知道这位酒保的名字叫冯镜亚。谁叫她一直不肯配眼镜。 眼镜对她的容貌是个累赘,她非常坚持这一点。 她也找了机会将自己介绍给这位酒保,从此两人每天都在半夜这个时候谈天,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四个月,虽然说商芷殷本身很不会聊天,常常重复话题,或是让冯镜亚接不下去,不过冯镜亚从来没为尷尬的气氛皱过一次眉,她也就厚着脸皮每天造访搭话,只是毫无进展,商芷殷对此非常苦恼。 「嗯……颇弹性的呢。要等到老闆回来才能换手吧。」酒保冯镜亚环顾四週,随后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好奇而已。」商芷殷撇过微热的面颊,小口啜饮着龙舌兰。 气氛凝结,商芷殷突然发现冯镜亚正瞧着自己,急匆匆又烦躁问道:「看我干甚么?」 「今天的你很不一样呢,你戴这个发夹很好看喔。」 「你、你有注意到?」商芷殷心跳漏了一拍,摸了摸自己精心挑选的发夹。 冯镜亚靦腆的笑了笑,低头把玩着空酒杯。 商芷殷竭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让其上扬,其实心里已经飘飘然了。 此时,又有几个客人进进来,冯镜亚无暇顾及商芷殷,热情的招呼迎接,接收客人的需求,再以灵活的手腕调製各色饮料,搭配温和的笑容,达到几乎不可能的零差评神话。 不过商芷殷发现,造访这里的几乎都是熟客,冯镜亚老远就能认出来人并热情地打招呼,而且似乎自成一国,围着冯镜亚摆开龙门阵,热络的间话家常起来。 人群里不乏年轻女性,商芷殷有些吃味,但她可是一朵高岭之花,没兴趣也不屑凑过去,在一个个陌生人面前,她微微挺起背脊,靠在适当的角落,同时竖起耳朵偷偷观察冯镜亚与客人们的互动。 「想不到能在这地方遇到你。」 突然被拍了下肩膀,商芷殷浑身一抖,朝来人投去抱怨的目光,「学姊!你怎么在这里?」 「心情好,来喝一杯庆祝。」 「什么事情心情好?」 「单纯心情好,这种事情解释不来的。」学姊爽朗的大笑两声,叫了一杯清酒,也不管商芷殷有没有喝完,直接倒一点进去商芷殷的杯子。 「话说回来,你注意力都在那边。」学姊纤细的手指指着冯镜亚那团人群:「里面有你在意的人,谁?」 「没你的事啦。」商芷殷难为情的撇过头。 商芷殷心里其实慌了,为什么学姊这么快就分析出这些情报? 学姊大喇喇地搭着商芷殷的肩膀,打量着人群里的面孔,「嘿嘿,害羞了。商芷殷这种女强人居然会有意中人,我真想看看是谁……喔,这酒保?」 商芷殷一愣,咬了咬下唇,瞪了眼这女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学姊扬起下巴,「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私家侦……」 学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揪住领口:「韩清萱,我警告你,要是你大嘴巴传到别人耳里去,我会动用一切资源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绝对。」 「好啦好啦,乖,学姊不说。」韩清萱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对商芷殷的威胁一点都不心上,因为商芷殷的人脉几乎都是她建立起来的,不过她还是感受得到商芷殷耻于承认她有心上人的决心,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其实,韩清萱发现冯镜亚没花费太多力气,因为身为人群中最中心的冯镜亚非常显眼,而且其他普通的货色商芷殷可看不上。 「你觉得喜欢上他是件很丢脸的事?」韩清萱诧异地说,「天啊,那全天下的已婚女性都该鑽到地心去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很好,只是……」 「只是?别急着否认,慢慢说给学姊听。」 商芷殷清了清喉咙,韩清萱确实是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整理了一下混乱的脑袋,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跟大家想得一样,商芷殷是不可能谈恋爱的?」 「呃……我是挺惊讶的。」韩清萱皱眉思索了一下:「所以怎么回事?」 「确实,我不可能谈恋爱。」商芷殷深吸一口气,才说:「因为我不会谈恋爱!」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失败过的,甚至是只看过一次的东西我也能马上学会,但是在这方面,我完全没有把握,我已经在网路书局买了好几百本关于恋爱方面的小说杂志,但都不知道怎么用,太可怕了,学姊,你知道我无法承受失败。我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但这方面,我真的……」商芷殷语无伦次的向韩清萱倾诉,她用无比狰狞的表情低声吼着,「我快被逼疯了!」 「冷静,冷静好吗?」韩清萱根本没看过这样子的商芷殷,被狠狠吓了一大跳:「我相信有方法的。」 「我不能忍受一隻鸭子摆在眼前不能吃牠,我好怕牠被别人抢走。」商芷殷越说越激动:「但我更怕牠在我出手时从我面前飞走,学姊,帮我!」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惊悚,但冷静好吗?我等下去问个话,冷静,这不像你。」 「请问一下,怎么了吗?」冯镜亚察觉这里好像有点怪怪的,暂且撇开人群:「芷殷姊好像不是很舒服。」 「我没事。」商芷殷连忙端正自己的表情,「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如果有任何事情麻烦告知我一声。」冯镜亚皱了皱眉头,缓缓地退了回去。 「你干什么?你知道这样是在浪费他的关心吗?」韩清萱惊慌的按着商芷殷的肩膀,「他肯关心你,代表他有在在意你,而你却拒绝他,你平常的精明哪里去了?」 「我、我只是不想打扰到他工作。」商芷殷支支吾吾地回道。 「算了,你继续装病,我来助攻。」 「啥?」 商芷殷还没反应过来,韩清萱已经一把把她的脑袋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韩清萱连声虚假的慰问,将冯镜亚的注意彻底吸引过来。 「芷殷,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昏倒了呢?」 「好痛……肿起来了!」 「别说话!」 捂着脑袋的商芷殷不禁思考起,她似乎什么时候不经意得罪了韩清萱。 「发生了甚么事吗?」冯镜亚这次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快步跑到商芷殷那边。 他漂亮的眼睛快速来回打量两人,正在猜测韩清萱与商芷殷的关係时,韩清萱神情紧张的说:「酒保!她醉了!」 「咦?」冯镜亚正眼看来,无奈的苦笑,「说不听,又喝醉了。」他擦了擦手,靠了过来,「小姐借过一下,我把她移动到那边的沙发上。」 韩清萱狠狠愣了一下,她瞟了商芷殷一眼,她到底在这里喝醉过多少次了?为什么这个酒保看起来这么熟练? 「请问一下,芷殷她平常喝醉是谁送她回家的呢?」韩清萱闪过爆打眼前这对男女的衝动,但她努力克制下来了。 「我姊啊。」冯镜亚理所当然的说,然后眼睛往旁边一飘,「她刚好来了,就在那边。」 韩清萱一秒就怂了,「噢」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靠着浓烈的酒精冲散刚才错怪冯镜亚的罪恶感。 有点棘手了,冯镜亚这个人看起来破绽百出,其实不然,不能用寻常方法对付。韩清萱暗自思嘱着方法帮助商芷殷,不过目前为止都被冯镜亚一一击破了。 「咦?芷殷姊又醉了?」 这时,冯镜亚口里的姊姊漫步走了过来,她穿着十分正式,眉目间却有说不明的妖嬈与高傲,似是在打量猎物一般扫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又同时将所有人视若敝屣,唯独商芷殷,她让这种危险的视线停留最久, 韩清萱观察力敏锐,一眼就看出这女人已经盯上商芷殷了。 冯镜亚又说,商芷殷已经被这女人送回家数次,该不会…… 听到女人的声音,商芷殷猛然抬起头来,戒慎恐惧的逃开好几步。 「阿緋,镜亚,学姊,我自己回家就好,不劳你们费心了!」 说完,商芷殷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底的表情,迈开长腿就往外逃,没人来得及问清楚她心路到底经歷了什么,她就消失了踪影。 这时气氛就有点尷尬了,她随即掰了个理由,也一溜烟不见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冯镜亚搔搔脑袋,「我有点担心他们,姊,店先给你顾一下,我去去就回。」 「等、等一下!」女人望着弟弟消失的身影,啐了一口,「一个个跑的跟风似的,各怀心机,当我看不出来?」 冯镜亚说大话要找到人,殊不知他是个大路痴,绕了城市好大一圈完全找不到人,正当他心念俱灰时,天空居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转眼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为他的处境再添一把火。 他狼狈地找了个地方躲雨,他苦等许久,雨势完全没有消停的跡象,正当他考虑冒雨回家的时候,一颗脑袋从身旁的窗户探了出来。 「你在干嘛?」 冯镜亚吓了一跳,发现这人居然是商芷殷,咧开嘴笑了笑:「本来担心你在路上出事情,结果是我出事情了,哈哈。」 就算冯镜亚实话实说,这种说词实在是难以使人信服,商芷殷差点没翻白眼,但同时也心脏狂跳,也不晓得自己在期待什么。 「要进来坐一坐吗?气象说雨势要明天才会停。」 「真的假的?真是不妙。」冯镜亚皱起眉头,「这样恰当吗?孤男寡女的……」 商芷殷受不了冯镜亚这样拖拖拉拉,一咬牙,打开门就把人给扯进屋子,「别囉唆了,快进来。」 尾声——不存在的监护使 再一次睁开眼睛,商芷殷是被阳光刺眼的光芒唤醒的。她正坐在轮椅上,被某个人推着。周围绿树青青,生机盎然,是个十分和平的景象。 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她似乎等这些等了一辈子。 她奋力张开眼睛,但眼皮重到只能撑开一丝缝隙。而且,随着她的意识逐渐清晰,浓重的悲伤与怨恨排山倒海涌进她的思绪里头,两行泪逕自流了下来。 不过当她开始抽泣,蔓延全身的剧痛使得她痛苦的呻吟起来。 她纤细的手臂上插满了针头,营养剂、维生素,等等奇奇怪怪的营养物质全都往她身体里面流,感觉又噁又痛。 商芷殷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她对自己为何伤成这样完全没有印象。 「芷殷,你还好吗?」 「芷殷,你没事吧?」 商芷殷虚弱的喘着气,从脑随发出的痠胀让她看不清身旁那两人,「……你们……在?」 「我们都在,芷殷,我们一直都在。」那两道声音同时发了出来。商芷殷的手也被握住,不知为何,商芷殷又体验了一次坠到谷底的感觉。 「天啊,你终于醒了。」 「我在哪?」 「新城区的大医院,你被人发现倒在大马路上。」 「全身肌肉撕裂,内脏衰竭,脊椎断裂,居然把你伤成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商芷殷总算听清楚,这两个人都是女人。声音很熟悉,而且一方面很担心自己,另一方面又很生气。 她强迫自己动脑思考,偏偏沉重的心情与朦胧的视线根本无法驱动她原本敏捷的思绪。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 甚么事情发生了,自己却甚么也记不得。 「你们是谁?」 「喂,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没有。」商芷殷被喂了口水,总算能组织语言:「我是商芷殷,对吧?」 「这好像有点不够。」左边那个女人苦笑了一下。 「让我来吧。」右边那个女人道:「你最喜欢的电影是?」 「捍卫任务。」 「你养的第二隻宠物叫甚么名字?」 「镜……亚。」商芷殷脑壳一阵剧痛。 「哪个品种?」 「是条黄金猎犬。」 「第一隻?」 「诗苹。」 「哪个苹?」 「苹果的苹,高龄十七岁去世的波斯猫。」 「你都还记得,呼,幸好。」 说完这几个名字,商芷殷浑身像是触电一样,她奋力拨开思绪里恼人的混沌,检索着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她从小生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生活作息都有管家侍者在一旁守候,不对;她未成年逃家,自立门户,开了一间略有名气的小公司,不对。 不对不对,通通不对。 在她坐轮椅这段时间之前,她的人生顺遂到不行,是个非常完整且完美的公主故事。却也违和到让人作呕。 这不是她的记忆,这不是她的记忆。 「这不是我的记忆,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关绍雨,她是关绍瀰,诗苹的学生,你的师姐。」女人叹了一口气,说:「芷殷,你的记忆没有不对,这些记忆是你监护使生涯的缩影,死去的人的存在会被抹除,却也同时从另一个形式出现,这是一定的。」 「监护使」三字彷彿一把钥匙,将商芷殷被掩藏的记忆打了开来,数个面孔浮现眼前,但商芷殷完全认不出其中一个出来。 一扇门后面,还有好多好多扇门。 「那你们为什么知道?」 「我们知道,是因为造物者让我们知道。」关绍雨说。 「我们知道,所以我们背负着让英灵享有最底限的慰藉的责任。」关绍瀰说。 「芷殷,你很聪明。」 「但聪明过了头,很痛苦吧?」 「既然你们知道,而且还诱导我到这个话题,那你们肯定很乐意告诉我,镜亚是谁?诗苹又是谁?还有另外那条很烦人的猫,可緋,她又是谁?他们曾经绝对是我身边的某个人。」 商芷殷一点都没把关氏姐妹的劝告放在心上,全心想要得知自己遗忘的到底是谁。 「芷殷,你还很虚弱。」 「不要那么激动。」 「哈,谁会在真相面前怜惜身体这种身外之物?」商芷殷彷彿听到了笑话,大笑了好几声,但笑到一半,她猛然两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身体这么糟糕,还要硬撑,明明已经不是监护使了。」 「没办法,谁叫她是我们的小师妹。」 「只是……」 「她会好起来的,一定。」 「嗯,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