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永远炙热》 我们永远炙热 第1节 《我们永远炙热》作者:咬一口粢饭 文案 1.许听晚小时候有个陪伴自己长大的竹马,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两人渐行渐行,多年未有联系。 时隔五年,再见是因为校企合作。 彼时他是业界翘楚,许听晚只是一个奋力完成毕业要求的研二学生。 兜头碰见的第一面,她的大脑快速运转,不断检索着… 过期的青梅竹马时隔多年未见,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 2.某次校学术论坛上,许听晚的论文入选应邀参加论文分享 那日底下学界业界大咖云集,她站在台上,一眼看到了那个西装革履、人狠话少的老竹马裴竞序 她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点开自己的分享文档 底下,裴竞序一边翻着她的论文,一边圈圈画画 分享结束后,那人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点评道 “我看未必。” “没用。” “废话太多。” “论证浅薄。” “意义不大。” 论坛结束,所有人都围上去,以行业交流的名义跟他搭话 他就这么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视线却略过人群,落在提着书包、弓着身子想要逃跑的许听晚 然后盯着那人的身影,压着怒气,喊了一声:“回来。” 许听晚顿住脚步,众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断逡巡 只见裴竞序站起身,扣上西服扣子,走到她面前:“批注都给了,就是不改。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 3.裴竞序还在学界的时候,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雷厉风行,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烂划水 听闻他最近谈恋爱,女朋友是某院校的研究生,每天被他盯着写论文 正当众人心疼她女朋友的时候,突然看到裴竞序在回复女朋友一年前发的朋友圈 许听晚:求一个会改论文格式的男朋友 裴竞序:我是摆设? 许听晚:? 裴竞序:发我。 许听晚:呜呜,我不敢。 裴竞序:你连理论都能编,你有什么不敢的。 许听晚:他们都说你很凶... 裴竞序:那是对他们。 我对任何人一无所求,甚至对她也无所求。除了让我想她。——佩尔南多·佩索阿 ◎男暗恋女,前期不太明显,后期会解释。女主开窍晚。 ◎苦逼研究生x前科研大佬 ◎满嘴跑火车不正经女主x为爱当狗伪正经男主 ◎女主论文自己写的,批注自己改的,会改论文格式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听晚、裴竞序 ┃ 配角:下本《雨停以后》《予你荣光》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您拨打的青梅竹马已过期 立意:摒弃才华偏见,积极生活! 第1章 是很皮 秋雨过后,天空低沉。灰色云层翻卷着,装满蓄势待发的冷空气,像网,兜住了北方的城市。 综合实验室内只有许听晚一人,安静得可以听见耳机漏音。她一手捏着色谱柱,另一手捏着玻璃棒,动作熟练地将一层脱脂棉推入色谱柱底端。正当她垂直固定色谱柱的时候,耳机突然被人取了下来。 许听晚吓了一跳,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扭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才阖眼松了口气:“关婧,我跟你当了五年的室友,这是第六年。那还没到七年之痒呢,你就嫌我碍眼了。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虽然没到七年之痒,但也到六年之痛了。吓死你,当然有我一个人霸占整个寝室这天大的好处。”关婧边说边帮她把耳机放入充电仓,磁石‘咔哒’一声,蓝牙断开,手机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扬声器里流传出来。 “关于绿色金融,君达有四大绿色投向,碳中和是投资核心之一。所以,在考察企业潜力的时候,我们会把esg原则会把纳入决策过程...” 一段专业的采访,充满各种术语。 她凑上前瞥了一眼:“哟,还有精力刷短视频呢?” 许听晚将将平复好心绪,不甘示弱地回她:“知道你们方向有24小时自动采集数据的仪器,干活轻松,那也不用隔三差五地来实验室炫耀。” 许听晚和关婧是室友,两人都是环境科学专业的研究生。环境科学专业有多个细分领域,选择的导师不同,研究方向也就不一样。比起许听晚每天泡在实验室做实验,关婧的研究方向就轻松多了。 “我当时就劝你换个研究方向,谁能想你最后还是选了符盛当导师。” “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农学院的学生。这么能挖。” “什么农学院的学生?”两人还在因‘六年之痛’针锋相对,冷不防地打了个哑谜,关婧脑子没反应过来:“我挖什么了?” 许听晚故意吊了她一会儿,直到吸附剂倒入色谱柱,她才搁下瓶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挖苦人。” “许听晚!”关婧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早该知道许听晚这怼天怼地的性子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偏还要多嘴问一句。眼下她吃了瘪,这才想起自己来实验室的目的,她先是吐槽了一句‘到底谁治得了你’,随后才切入正题:“我今天可是替你鸣不平来的。” “哦...”许听晚拖着长音,也不知道是学着谁的腔调,来了一句:“原来是政法学院的。” “对。我政法学院的,替你做辩护来了。”关婧气得直接拿出手机,手机页面停留在一本学术期刊上,她点开期刊下收录的论文,丢到许听晚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之前跟的课题?” 手机屏幕的亮光从烧杯上一闪而过,许听晚在做色谱分离的实验,没听清她说的话,问了一句‘什么’。 关婧抬了抬下巴,许听晚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看到论文题目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时间短暂地凝滞了几秒。很快,她就放下手里的活,拿起手机看起了摘要。 戴着口罩,关婧分不清她的情绪,只好拿胳膊肘搡她:“看到你老板发论文带了你同门,没给你署名,傻了你?” 有人调侃读研就是替导师打工,称导师一声‘老板’比‘老师’更贴切。 许听晚盯着通讯作者的名字,确实有点傻眼,她傻眼不是因为导师发论文不带她名字,而是因为导师把署名的机会给了她的同门,钟宿。 符盛那年一共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许听晚,一个就是钟宿。前者忙里忙外地干活,后者几乎不干事,别说是导师指派的活,就连平日的课程作业,他都要拜托许听晚帮忙。 许听晚清楚地知道钟宿的状态,按照关婧的话来说,他那署名权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门清,只不过有些事不适合放在明面上点破,所以才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 许听晚也懂其中的道理,但是文章中的部分实验内容,都是她长期泡在实验室的成果,努力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她嘴上不说,这事却高跟鞋跟卡在了地砖缝里一般,让人不痛快。 她搁下手机,将口罩摘了下来。 口罩下是一张精巧秾丽的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浓颜,是那种在白纸上极淡地速写后,再用勾线笔进行恰到好处的加深,流畅灵动,一眼惊艳,久而耐看。 “不能吧,老板总说干我们这行眼里要有光,那也不能是散光啊。”许听晚想起符盛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没准真是散光。她忙不迭地将手里的口罩折了三折,愤懑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不行。“我得旁敲侧击去问问。” 适逢下午要开组会。 许听晚照例汇报自己的实验进度,全部结束后,她没着急走,而是端出一副虚心求教地模样,九曲十八弯地问符盛自己在学习方面有什么不足之处。 然而,她才隐晦开口,符盛就匆忙打断她:“我一会儿要开个会,时间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说完,他便着急起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跟在后面的许听晚说道:“如果是问论文的事,那个论文,我带了钟宿。” 坦诚。 这是许听晚下意识地想到的词汇。 虽然这个‘坦诚’似乎用错了地方,但她仍是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不该以一种弯绕曲折的心思去对待这么一个坦诚相处的人。 于是她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老师,请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符盛听到这句话,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甚至没放慢脚步,只撂下一句‘他更积极一点’,徒留许听晚在那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然而,她很快就从符盛的模棱两可的话中反应过来。 什么叫他更积极一点? 钟宿作为课题组的成员,平日里吊儿郎当、敷衍闲散,而她帮符盛干了一学期的活,甚至为了打破符盛招生时‘重男轻女’的思想,搭上了整个寒假,她不明白如果这都不算‘积极’,那怎样才算‘积极’? 许听晚心一梗,本着一颗求知若渴的心想要追问。 这时校园的开放式大道上突然驶入一辆车身复古,线条优雅的车辆。 许听晚认得车标,那是一辆经典奢华的阿斯顿·马丁。此时这辆车就像一位戴着温莎结绅士,彬彬有礼地规范着她的脾气,并将她和符盛阻隔在大道两侧。 她站住脚,听到符盛对着身边的人说:“君达的人到了。” 然后一边扣着西服扣子,一边快步迎上去。 - “所以,你老板去开那个校企合作的会议,把你完完全全抛诸脑后了?”寝室里,关婧翘着腿蹬,后仰着身子问她。 许听晚像是个被霜打了蔫儿了的茄子,一手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怎么说的?” “他说钟宿比我积极,所以发论文带了钟宿的名字。” “这话你也信?” 我们永远炙热 第2节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 许听晚虽然喜欢满嘴跑火车,但绝不是做事不过脑的人,她会冷静下来,对符盛的话进行反思。 譬如说是不是自己对钟宿的了解太过片面,说不定他只是表面虚浮,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着出彩的表现。 这么想,心里至少好过一点。 正当她准备以这套说辞说服自己的时候,朋友圈界面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动态。 钟宿:【感谢老板的帮助和指导,毕业kpi又完成一项。方向远比努力重要。】 底下是文章的部分截图。 许听晚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天真地以为钟宿所说的方向是指课题研究方向,她先是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偏见进行了深刻批判,然后开始肯定钟宿,只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闷声干大事的人。 然而,当她点开钟宿朋友圈下的截图,几乎在看到的第一眼,她那堪堪压下去的火气又一股脑地窜了上来。 她看得非常清楚,也十分确定,钟宿截图炫耀的那部分数据,都是她经手过的实验,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钟宿冠以自己姓名。 底下还有人问他怎么做到发核心期刊,他回复说:“方向!方向!都研究生了,应该都懂这句话的意思[得意][嘿哈]。” “我靠。走后门就走后门,还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关系户似的。”关婧一眼看出那句‘方向’的意思,当时就把钟宿明里暗里贬低她的聊天记录拿给她看。 不解和愤懑像初升的旭日,洋洋洒洒地铺满海平面,许听晚的小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什么叫我蠢,不懂得迂回打交道?” “什么叫我跟了符盛不是靠实力是靠运气?” “那撇开这次事情不谈,他的课程作业哪次不是我帮忙的?” “他要不看看他在说什么?别让我听着像开盲盒一样,不开口我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许听晚没少从她堂哥许京珩那儿学习说话的艺术,为着这事,她几度深入敌营挨许京珩的骂。先前没碰到过这样气人的事,学来的东西没有用武之地,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一输出就没法轻易停下来。 关婧无声地张了张嘴,默默地翘起一个大拇指,她本来还想帮着许听晚一起骂钟宿,没想到许听晚这张嘴照着容貌长的,人长得好看,说出来的话也漂亮。 这个时候,她只需扮演好倾听者的角色,等许听晚纾解得差不多了,再附和上几句:“就没见过抢占别人成果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迟早有一天让他吃瘪!” 关婧原是随口一提,后来觉得‘吃瘪’的主意不错,突然灵机一动,冲她扬了扬眉:“下周要选业界导师。我打听好了,钟宿想选君达创投的行业经理裴绍当业导,要我说,你把他的业导给撬了,怎么样?” 浦大对研究生的培养一直推行双导制,一个是入学时选择的校内导师,另一个研二时候选择的业界导师。按照研究生培养手册上的话来说,环境科学专业要结合理论和行业实践,学校推行双导制是为了更好地培养复合性人才。 关婧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甚至默认许听晚同意她的点子,将其当做一个既定的行动进行理性分析道:“但这是裴老师第一年招生,所以只招一个。恐怕不太好进。还有就是,君达虽然是投资业数一数二的标杆,可它到底是风投公司,跟我们的专业并不紧密。” 许听晚觉得‘君达创投’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那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了吗?君达的人来我们学校了,听说是为了校企合作,增设业界导师。其实吧,就我们这天坑专业,毕业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结合金融业或者计算机科学,还多了条出路呢。那可是君达创投。” 君达创投作为投资业的标杆,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往里钻。而其创始人并不是金融相关专业,反而是半道出家,从学界转业界短短几年,他凭借过人的理性判断和风险认知,经他手投资的数十家企业陆续登陆了资本市场。 许听晚不太关注投资业,更不了解君达创投的创始人。但她今早刷到过君达行业经理裴绍的采访视频,多少知道些君达的最新动向。 “也不算完全没联系。君达最近比较关注绿色金融这一概念,气候投融资好像是他们最新的投资领域之一,比如说低碳交通、废水低碳化处置等气候友好型项目...” “那还犹豫什么?你也选裴老师。” 许听晚觉得这个主意似乎不错,却又觉得过于轻率。 可关婧比她还要激动,推开椅子站起身:“他说你跟着符盛是靠运气不是实力,你就撬了他心仪的业界导师,让他看看什么叫实力。” 她拿起搭在椅背后的外套,往后一甩,直接替许听晚拍板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了解了解那辆优雅的阿斯顿·马丁。” “现在?可是...” 可是她对君达创投的了解并不深入,连他们的创始人是谁都没弄清楚。更何况,她晚上还有研究生会的内部聚餐活动。行程排得很满。 “过几天就是导师双选会了,现在不去,你还想让钟宿再压你一头啊?” 许听晚招架不住关婧的力气,被她推着出了寝室门。 两人走在书街大道,正要打听校方和君达的人在哪里开会,正巧一众校领导围簇这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行政楼里出来。 关婧远远地踮脚看了一眼,男人被人群拥簇着,看不清脸,但她一眼认出陪在一侧的符盛,认定中间那位就是君达的行业经理,拉着许听晚就要往前走。 许听晚往人群那儿瞥了一眼,她的视线顺着剪裁得体的西服上下打量,只一眼,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和身量跟短视频里的行业经理不太一样,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勉强看到他西服微敞,一手揣着裤兜,手背掌骨分明地半露在外,金属质地的腕表若隐若现地隐在衬衣袖口。 他明明没有刻意端架子,往那儿一站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板正的气场,矜贵斯文,却有着说不出的威慑性。 许听晚突然迈不动步子:“那真的是裴老师吗?” 关婧‘啧’了一声,察觉到她有些发怵,说她‘稀奇’,又一把摁住她的肩,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书街大道的三岔路口有个圆形花坛,花坛中间种着一棵树,树叶近乎凋零,只有零稀的几片枯叶凸显出曾经存在的生命力。 九月天不免有风,枯叶从花坛上一跃而下,落在泥点簇簇的水滩上,伴随而来的是一只被许听晚惊扰的敏锐的流浪猫。 “哎哟,我就说学校应该把这些流浪猫清理掉。”符盛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没得把人吓到。” “之前清过一回,学生不肯,说校方虐待流浪猫,闹出不少舆论。后来也就不去管它们了。” 符盛抱怨道:“这猫太皮,爪子都把裴总的裤子蹭脏了。” 在一声声讨论中,那人突然云淡风轻地开了口,他蹲下身,掌心翻转,干净修长的手指抵着流浪猫的下巴,挠了挠,说了句‘没事’。 许听晚几乎在听到那句‘没事’的时候,下意识地掐住关婧的手。 关婧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干嘛啊你。” 不知道是不是声响太大的缘故,蹲在地上逗猫的人突然抬眼。 那道视线越过人群,像是自动聚焦的相机,不偏不倚地落在许听晚身上。 关婧还在推着许听晚往前走,许听晚借劲儿往后退。 目光相接的那刻,许听晚先是愣了几秒,等她回过神来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推着关婧往回走。 花园周围铺了地铺石,一场秋雨过后,难免有些打滑。两人拉扯了一阵,许听晚只觉得自己背着一群人跳了一段breaking最经典的摇摆步。 关婧非但没有察觉她的局促,还大声地把她跳breaking的事宣扬出声:“你干嘛呢许听晚?这是校园路口不是马路街头,你跳什么breaking?” 那一刻,她想杀了关婧的心都有了,咬牙:“我看你想跳popping。” 关婧反应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这是‘挨抢子’的委婉说法的时候,许听晚已经跑了。 关婧‘诶’了一声,一面追在她身后,一面惊叹于蹲在地上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脸有点眼熟,她想了很久,都没记起他是谁。一直到书街大道的尽头,她再次扭头打量的时候,才将这张矜贵的脸跟周刊杂志的封面人物对上。 在记起那人身份的时候,关婧一把拉住许听晚的手,语气夸张地说道:“晚晚,那不是君达的创始人裴竞序吗?” 许听晚乍一听到听到这三个字,不知怎地,走得更快了。 身后,裴竞序缓缓起身坐进车里。 车辆的后视镜能看到许听晚落荒而逃的背影,书街大道随着渐行渐远的车辆慢慢拉长,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裴竞序才敛起视线去理衣袖。 他的皮肤很白,却不是病气的白,睫毛薄长的阴影落在脸上,像是雪地白狐耳廓上浅褐色的描边。 视线所及之处有几根猫毛,附在袖口上。 他发现那几根猫毛的时候,愣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掸掉。不知是想起什么,他突然垂下手,没由头地笑了下,嘴角柔和的弧度和冰冷的银边眼镜框形成鲜明的对比。 司机看他心情不错,刚想问他接下来的行程,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他平心静气地呢喃了一句:“是很皮。” 作者有话说: 看了评论区总结了几个疑问。 1.【学术论坛】或许是主办单位不同和专业存在差异,论坛门槛也有高低。这里的学术论坛指的是学院主办的论坛活动,这一点在正文中也提到过一些(学院会主办一些学术论坛相关的活动)。参加两次学术论坛就是我们学校研究生毕业的指标之一,我中过两次论坛做过两次pre,也作为校研究生会的一员协助学院举办学术论坛,在接待嘉宾的时候也确实会有学界业界的老师到场,对整个流程都比较熟悉。 但是“大咖云集”确实是有夸张成分,会就这几个字进行调整。 2.【批注不改,自编理论,求一个会改论文格式的男朋友】这两句话让大家觉得女主不上进、不严谨、是学术妲己,觉得男主是只会改格式的low导。女主一直都是非常努力,会反思自己,听取意见的人。 i)批注不改。有原因(涉及到正文内容剧透的问题,不好点明,但与女主态度无关) ii)自编理论。这是男女主互动的一个点,并不是说写论文的时候自编理论。 iii)求一个会改格式的男朋友。朋友圈有很多格式改到崩溃的同学,我看到过各式各样的哀嚎,这里只是玩梗,女主真的会改格式qaq,也没有让男主帮忙改,她真的是对照论文格式自己一点点改的。男主不是她的导师,不存在什么low导。 3.本文不是现实向不是纪实向,也不是科研文。文章立意跟科研完全不相关。在我看来搞科研的人兼具了天赋和努力,因此每每提起都是羡慕和倾佩的。我因一些理想主义三跨考研,上岸后也曾想过继续学业的事,但读研期间我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搞科研,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很能理解大家对男主“前科研大佬”的身份的质疑,因为这确实与现实相悖,有些悬浮。文章存在一些私设,由此引起的较大争议,我会考虑人设微调,但不会有特别大的改动。 4.看文就是图一乐,很抱歉没让大家感到开心,反而让大家产生情绪波动。感谢大家理性的指证,正文部分如果存在表述不严谨的地方,我会一一修改,但若因此上升高度真没必要,jj优秀的小说非常多,为此上升到整个女频帽子太大。 5.最近家里临时出事,又时值毕业季,事情比较多,请假一周,回来就更!! 最后祝大家有个愉快的休息日。 啊啊啊啊开文啦宝贝们 这是本轻松日常的小甜文 文章私设较多,不要代入现实 然后前三章评论区红包掉落~ 第2章 我亲自去 “反常。你今天太反常了。” 回到寝室,关婧一把扯过椅子,反坐下来。她双手交叠在椅背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许听晚。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许听晚不自在地挪近笔记本,拇指顶着凹槽,翻开屏幕,双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触控板上滑动。 “嘴硬。咱俩都捱过了五年之冷,我还不了解你吗?” 在关婧眼里,许听晚像极了初秋针脚绵密的毛衣,表面看着柔软,却钩织紧密。她用不正经做伪饰,内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她不知道许听晚的伪饰因何而来,但她知道一点,内心有底气的人,向来不怕天不怕地,也正因如此,关婧鲜少见她局促的样子。 “当时死磕符盛的时候犟得要死,也没见你对着老师发怵,现在见个业界导师就怂得不行了?这还是你吗?” “什么校外导师?你别看到‘裴’姓就说他是我们的业界导师了。”许听晚庆幸自己扭头就跑了,否则那将会是一场啼笑皆非的乌龙。 要真应关婧预设的那般,她得故意凑上去跟符盛打招呼,按照符盛喜欢拿桃李满天下给自己充场面的过往经验来看,他指定会同君达的人说:“这也是我的学生,许听晚。” 那么届时,许听晚就能顺理成章地跟君达的人搭上话。 这原先是个不错的点子。然而现在,她只是庆幸这件事尚未发生。否则她实难想象裴竞序在听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喊他‘裴老师’时会是什么反应。 “哎...我也没想到会认错嘛。君达、业界导师、姓裴。这三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任谁都会想到裴绍裴老师,而且校企合作的会议原先就该是裴绍老师来的。” 关婧揣测着:“我估摸啊...裴绍老师应该是临时有事走不开,却碍于校企合作会议重要不得不找个人顶替自己。换个人来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么一来,君达那方就有爽约的嫌隙,影响不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创始人亲自到场更具诚意和礼貌的呢?晚晚,你说我分析地对不对?” 许听晚眼神盯着屏幕,似乎在检索网页,接收到关婧‘求夸’的信号后,她腾出一只手竖起拇指:“你这缜密的逻辑不去政法学院是他们的损失。” 我们永远炙热 第3节 得到肯定后的关婧越发来劲儿:“至于裴竞序...他原先也是科研出身,国家重点实验室出来的,你若要喊他一声老师,他也担得起。 ” 科研出身、国家重点实验室、老师...无一不是精英阶层的描述,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带着强大的磁场。 当裴竞序的名字一次次地被关婧提及,许听晚的注意力到底还是发生了转移。 记忆慢慢地出现豁口。 年岁实在有点久远了,久远到许听晚差点忘了她还有个过期的老竹马。 / 许家和裴家碍于祖辈的交情,一直来往密切,平日里若是有个什么聚会,总要带上晚辈们一起。 许听晚和裴竞序的相识就是在一次祖辈的周末聚会上。 那一年,许听晚五岁,裴竞序十岁。 时值夏日,长辈们窝在一家本帮菜的酒楼里高谈论阔,小孩子们坐不住,吵成一团,便由裴竞序领着,去酒楼外面的小花园玩。 这些小孩中男孩子居多,起初大家都玩得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有人看到许听晚爬树,便嘲笑她没个女孩样,说女孩子应当穿漂亮的裙子、戴发卡、玩芭比娃娃,而非像她这样,上跳下窜,弄得满身是泥。 她当即就回那个小男孩:“既然你那么喜欢,为什么不自己穿?”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立马涨红了脸:“男生怎么能穿裙子呢!” 小孩子的争执,往往来自于你一言我一句的互不退让。 再后来,他们想要动手,是裴竞序揪住了男生的衣领,以绝对的身高优势把他拎至一边。 年龄和身高摆在那里,大家都怕他,面面相觑一阵子后,三三两两地跑开了。 许听晚低头看着自己弄脏的衣服,以为裴竞序也会像那些男孩一样规范她的行为。可是裴竞序只是伸手,取下了挂在她头发上的树叶,然后递给她纸巾,耐心地等她把身上的泥渍擦干净后,微微俯下身,在所有人都嘲笑她关于‘科学家’的梦想时,他说:“我觉得你说得没错。珍·古道尔是非常伟大的女性科学家。”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猛地抬头,她双眼乌黑,像两颗水洗的黑葡萄,一眨一眨地看着裴竞序,似乎想要分辨他说这话的真与假。 五岁大小的孩子尚未形成性别认知,首先学到了性别设限,就如长大后提到科学家就会想起男性,提到家务就会想起女性一样,逐步被告知着一些关于性别与才华的偏见,他们把在花园里做疯狂游戏的儿童桎梏起来,规训她们关于自身性别之外的所有的想象。 可是裴竞序没有。 正因如此,幼时的许听晚特别喜欢缠着裴竞序,有一个长得好看成绩优异的竹马在同龄人之中是一件多么值得吹嘘的事,她对这段‘竹马之好’抱有非常大的期待,并且主动地将裴竞序划为自己的阵营,认为对方是可以在自己闯祸的时候替她兜底的人。 裴竞序也确实纵着她。 一直到许听晚上了小学,幼儿生活和小学生活的差异让她进入儿童叛逆期。从那儿以后,许听晚明显感觉到裴竞序似乎变了个人,严格、古板、犀利,能轻而易举地洞察她的一切坏点子。 别人的青梅竹马主打一个两小无猜,她跟她的老竹马主打一个三智五猜,别人玩跳格子,他们玩心眼子。在这方面,两人也算是志趣相投了,只可惜实力悬殊,许听晚总在裴竞序面前露尾藏头。 “喂。许听晚?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就在她想要继续深挖记忆的时候,关婧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听晚回过神,视线自动在电脑屏幕上聚焦,电脑屏幕的引擎框上输着四个字‘君达创投’。这是她无意识的搜索。 关婧凑上来看了一眼,对她的行动力表示认可:“确实得多了解一点。尤其是他们的创始人裴竞序,他跟我们有着相同的学科背景,你糊弄不了的。” “对啊...他以前也是环境科学专业的。”许听晚呢喃了一句,却蓦然发现,自己对裴竞序的记忆也仅仅是停留于此。 至于后来裴竞序为什么去国外读书、为什么从学界转到业界,甚至于两人究竟是怎么渐行渐远成为过期的青梅竹马,许听晚惊讶地发现,她对裴竞序过往的了解甚至不及关婧。 她现在要是跟关婧说自己同裴竞序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关婧估计也不会相信。 两人之间的关系介乎陌生与熟悉,变得奇奇怪怪。但这并不是她见了裴竞序转头就跑的原因,实在是她今日走在路上正酝酿着某些杀钟宿威风的坏主意,陡然看到裴竞序,就如小时候的坏主意被他一眼看穿那般,满是心虚。 “同样姓裴,裴竞序当我们的业导该有多好。就冲着他那张脸,足能让我那死气沉沉的研究生生活焕发鲜活的生机。只可惜,他是一个连国内顶级财经周刊都极难约到的人,哪里有空管我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学生呢。” 许听晚不忍打击关婧对裴竞序的畅想,却又不得不提醒她:“业导不是校导,一学期能见到两回就很不错了。我听学姐说过,她跟业导之间的沟通完全靠着某款绿色社交软件。一学期下来,只在行业实践表上盖章签字的时候见过一次。” 说起某款绿色社交软件,许听晚方才光顾着追忆往昔,忘了看研究生会发布的聚餐通知。 她顺手捞起手机,点了点屏幕。 消息框不断弹出,已经重叠起来。 群里正在聊今晚聚餐的餐厅。 晚上七点,餐厅定在玉华台,是家融合菜,她看了一眼地址和人均,只觉得会长今日又得破费。 既然破费了,那她也得意思着配合餐厅调性,在回了一句‘收到’后便重新补起了妆。 / 六点左右,玉华台临窗位置的餐桌那儿,坐着两个人。 一人板正的坐着,深情寡淡。他身上没穿外套,衬衫袖口半挽至小臂,银色的腕带恰到好处地贴合手腕线条,在吊灯的照映下泛出冰冷的光泽。 对方正在打电话,他饶有耐心地等着,一直等那人放下手机,他才视线下压,瞥了一眼满桌子的菜:“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高投资回报?” “哎呀,今天你替我,导师双选会上的名士演说我替你,这是很公平的交易,现在我请你吃饭,你还倒赚了一顿饭钱,这难道不是高投资回报吗?” 浦大的导师双选会特别像低配版的高桌晚宴,届时不仅业界导师会到场,学校还会邀请名士嘉宾做重要演讲,让学生与各界精英进行交流。 说是双选会,其实就是学生和导师互相了解的一个过程,并非在那日就要做出互选的决定。 裴竞序赫然在受邀之列,但自大学毕业后,他就鲜少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说,这次双选会他本就没打算出席。这算什么高投资回报? 坐在对面的人在一顿巧舌如簧的狡辩后,笑嘻嘻地拿起高脚杯:“今天辛苦您了,裴总。” 裴竞序没有动作,只是盯着他看:“裴绍,我跟你说过...” “对不起哥。”他极有眼力见儿地打断裴竞序的话,并且能屈能伸地认错:“是我没安排好时间。下次不会了。” “下次?”裴竞序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大有一种要跟裴绍好好谈谈的姿态。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再有下次你直接给你敬爱的二伯我亲爱的父亲大人打电话,就说我现在的教师身份其实是没有事业编制的。” 裴竞序和裴绍是堂兄弟的关系,有几个月的年龄差。裴绍的父辈一直从事高中教育,踏实求稳。他的父亲只给他两个选择,考公或是考编。可是裴绍一身反骨,瞒着家里人入了金融圈。 在金融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是临近适婚年龄,他的父亲觉得他的工作并不稳当,又开始孜孜不倦地劝他考公考编。 裴绍实在受不了,便说自己现在已是浦大环科专业的业界导师。虽然走的合同工,但是裴绍的父亲一直认定他儿子有教师的事业编制,这才停止了对他的念叨。 “用我说?”他不知道裴绍是怎么想到这个刁钻又古怪的点子,只知道他满嘴胡话,迟早有败露的一天 “能迟一天是一天。”裴绍实在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对了哥,你今天去学校,会议流程都还顺利吗?我这业界导师的身份应该没什么意外吧?” “意外。”裴竞序淡淡地品咂着这两个字,他似乎是记起什么记忆深刻的画面,短暂地陷入沉思。 “意外?不能吧,他老人家催着要看我的合同呢。”裴绍对他话说一半的行为十分不满:“哥,哥...什么意外,你倒是说句话啊。” 裴绍焦急地盯着裴竞序,他没等到裴竞序的回答,反倒是等来了第一声‘裴老师’。 裴绍侧目过去,看到一个背着运动风斜挎包的男生,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学生气,他立马敛神肃然地问道:“请问你是?” “裴老师您好。我是浦大环科专业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我叫钟宿。”他礼貌性地躬身:“好巧啊。在这里碰见您。” “钟宿...”裴绍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从谁的口中听过。 “我导师是符盛,符老师。”他偷偷地打量着裴绍的神情,以便猜测符老师的关系有没有走通。 “喔,有点印象。我刚还跟符老师通电话,他倒是提起你了,说你对绿色金融这块很感兴趣是吗?” 钟宿拼命点头:“是。我有看您写的行业研究报告和采访视频,对君达的绿色投向很感兴趣。虽然我没有金融学科背景,但是我知道如果从投资角度来分类的话,绿色金融主要分为绿色主题投资和绿色标签两大类。” 他又就这两大类进行了解释。 像什么新能源、水资源管理、清洁技术、可回收物资管理、以及一些可持续项目的债券。 只是他的回答十分官方,裴绍一听,就知道他是从百度上拉取了定义,紧急背诵了一下。 要说充分倒也没有多充分。 可这话术,一听就是提前做了准备。 这是早知他们的行程,打算走后门来了。 他看了裴竞序一眼,裴竞序并没给他任何眼神上的反馈。 钟宿顺着裴绍的眼神看去,在看到裴竞序的那刻,原本能说会道的嘴突然变得磕绊起来。 裴绍心知肚明地敛起眼神,却没有立时给出回应,在某些方面他有自己的原则和考量,因此只是斟酌了一会儿,便扯开话题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你说碰巧在这儿遇到我?是来这儿吃饭?” “对。研究生会换届嘛,新老干事一起吃个饭。玉华台离学校近,就约在了这里。”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其他人可能还在路上吧。”钟宿看了一眼表盘:“但也快了。” 话音刚落,便有大批的人从旋转玻璃门那儿进来。由于人数众多,闹出些动静,裴绍和裴竞序也往玻璃门那儿看。 于是在人群中,裴竞序一眼看到了今天在学校碰到的‘小意外’。 许听晚穿着件白色连衣裙,外面套着薄款的牛仔外套,干净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估计是不知道初春昼夜温差大,此时的她穿得太少,楚楚可怜地缩在几个朋友中间,埋头催促着大家快往里走。 钟宿匆忙道了别,紧跟在她们身后一块儿上楼。 裴绍坐回自己位置,叹了口气:“一面应付高校人情世故,一面准备双选会的演说稿。当个老师,也不容易啊。” 他重新拿起筷子,正所谓吃饱饭好干活么,再累也不用跟自己的肠胃过不去。 吃饭的时候,他跟裴竞序聊起一些公募基金、碳金融产品,毕竟在行业研究方面,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人才的侃侃而谈并未得到回应。 裴竞序此时正拿着手机发消息,修长手指在屏端来回移动,好似没听他说话。 裴绍也不想自找没趣,打算一个人在沉默的氛围下把饭吃完,然而裴竞序在放下手机那刻,却又奇迹般地接上了他的话,随后便是一套逻辑缜密、独见独知的分析。 分析完,他突然换了个话题,眼神微敛,慢条斯理地对裴绍说:“你这几天也辛苦。下周不用你替。” “啊?什么?”裴绍喝完最后一口汤,疑惑地抬眼。 裴竞序看到他嘴角的汤渍,受不了他那副模样,把手边的纸巾推了过去,然后轻描淡写地回他:“我说,双选会的演说不用你替,我亲自去。” 作者有话说: 裴哥:我要去见老婆。 裴绍:我的学生后来成了我的嫂子? 本章还是红包掉落 第3章 你说呢,早早 君达和浦大的校企合作,少不得发表演说,业界都知道裴竞序难约,就算发了邀贴,也没指望他真能来。裴绍更是了解他堂哥,什么你替我去校企会议,我替你发表演说,这些不过是他油腔滑调的说辞罢了,他深知裴竞序不会参加。 我们永远炙热 第4节 可方才裴竞序竟然说,他亲自去。 裴绍擦嘴的手一顿,实难相信,再三向他确认道:“你指的是下周浦大研究生导师双选会?” “嗯。” “哥。”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你这样替我着想,往后我的学生就是你半个学生。” “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是吗?”裴竞序靠着椅背,拿手指往桌面上一点,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学生自己带。” 说完,他没再听他继续废话,起身扣上西服衣扣,顺手拿走台面上的账单,迈步朝前台那边走去。 他付了钱,简单地同经理交涉了几句,最后仿佛是借笔写了一串数字,笔尖在数字下划出一条横线,递过去的时候,礼貌性地冲经理颔首,说了句:“麻烦。” / 玉华台二楼包间内,雕刻纹样的黄花梨大圆桌正在有条不紊地运作。 研究生会的新老干事围坐了两桌。 会长起身活络氛围,先让研一新入会的学弟学妹做自我介绍,挨个认识后,又让研究生会下的六个部门部长起身发言。 许听晚是学术部的部长,钟宿是外联部的部长。 钟宿一上来,就说了一句:“很抱歉没跟大家同步集合,实在是我今天要跟重要的人见面,所以提早出门了。大家见谅。” 众人很给情面地说‘没事’,却又耐不住好奇心,齐齐问:“是什么重要的人呐?” “是君达的创始人还有行业经理。”钟宿云淡风轻地说道:“就是刚才在楼下。” 那口气,俨然将自己当做了业内专家。 “嚯。”桌面上一顿起哄:“了不起啊学长。” 许听晚短暂地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钟宿说的创始人是指裴竞序后,小声地问身边的干事:“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部长,你刚才挤在中间取暖呢,有视觉盲区,当然没注意到。” 她点点头,心想,那裴竞序应当也没注意到她吧。 钟宿简单地介绍完自己,在介绍部门职责的时候,突然刻意地将这两件事放到一块儿说:“所以,只扎根于学校也是不行的。我们外联部旨在拓宽校际交流合作,却也涉及部分校企合作关系。换句话说,我们部门啊,能把学业和行业结合起来,不光是了解学术前沿,也得了解行业最新动向不是吗?”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听晚一眼。 新来的学弟学妹可能没听出端倪,但是学术部的老干事都能听出钟宿这话有些针对性。他差点把‘死搞学术没用’这句话摆到明面上了,夸自己就夸自己,顺带着踩别人一脚算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呛声学术部还是呛声许听晚呢? 许听晚淡然地看过去,在今晚之前,她还因着裴竞序的关系,动摇了选择君达行业经理作为业界导师的念头。经过这通阴阳怪气的嘲讽后,撬了钟宿的业界导师,仿佛成了她板上钉钉的事。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夜晚的温度也骤降下来。 还没走出玉华台,许听晚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玻璃门缝的冷风就像削尖磨利了的刀刃,一下下地从她皮肤上碾过。 有人提议说:“我们刚入学,对学校周围并不熟悉,不如大家边聊边走,顺道还能熟悉一下学校周边的情况。” 没有人愿意去扫新生的兴致。许听晚也一样。 正当她想要硬着头皮出门的时候,前台的经理提着一个纸袋走了过来:“请问是许听晚许小姐吗?” 许听晚站住脚步,扭头看过去。 经理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您室友差我带件衣服给您。” 袋子是牛皮纸的颜色,没有任何logo,里面躺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雪中送炭! 没有比它更贴切的词了! 从玉华台回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打不打车,完全看大家的意思。既然大家想要一路逛回去,她也不能撂下一众人不管。 衣服的长度正及脚踝,披上大衣的许听晚在心里感谢了关婧百八十遍。 她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勤勤恳恳地做了不少好事,才能碰上一个随时关注天气预报并且及时送衣服的室友。 / 回寝室的时候,关婧喝酒还没回来。 她把大衣挂起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本想着收拾停当再收集一些君达相关的资料,无奈洗完澡实在太舒服,她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照例要泡实验室,空余的时间,许听晚也没歇着,先是将简历润色了一番和又将自己的课程论文和报告整理出来,以备在导师双选会的时候做自我介绍。事情一多,衣服的事就被搁置脑后。 双选会那日,各界名士到了不少,整个议程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是学生和业导之间的了解和交流,下半场是名士学者的演说分享。 若说在今日之前,她选择裴绍只是为了对付钟宿,但在听了裴绍的分享后,她的选择便多了几分出于自己个人的考量,因此在递简历的时候也更慎重些。 然而,想裴绍当业界导师的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大多数同学都是冲着君达去的。一群人围聚在会场的角落,很是显眼,钟宿和许听晚左一句‘裴老师’,右一句‘裴老师’,裴绍只觉得自己身边摆了个3d环绕音箱,他怕动静太大,影响到其他老师,便领着他们去休息室沟通。 期间,钟宿见缝插针地吹捧道:“裴老师,我实在钦佩您对行业的洞察能力,感谢您不吝分享,让我们了解到资本和环境之间的联系。” “你对资本和产品之间的案例有些了解?”裴绍走在前边,随口问起这句话。 钟宿说:“知道一些绿色按揭、绿色供应链融资服务之类的金融产品...” “看来做了准备了。只是听着比较空泛,能展开来说说吗?” 钟宿支吾了半天,不知是怕露怯还是没准备妥当,翻来覆去,再无新意。 “别紧张。不是面试,就随意聊聊。”裴绍宽慰他道:“你呢,许听晚?刚才左一句彩虹屁,又一句彩虹屁,说说你的看法。” “裴老师,什么叫彩虹屁,我实话实说罢了!”她紧跟在裴绍身后,语气活俏却真诚,没有半分露怯:“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最初看到资本与环境联结的时候,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万恶的资本家不破坏环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环境越变越好!” 裴绍明知她在做一些引人入胜的悬念,却仍是很给面子地接了一句:“那后来呢?” “后来我看到了一篇推送,adb启动的首个蓝色债券孵化器,利用资本对海洋领域进行投资,通过塑料处理、可持续港口物流业等项目增强海洋经济韧性,以此对抗海洋污染。随后我就如老师您演讲时所提到的那样,重新思考许资本和环境之间的关系。” “你说的那个蓝色债券,我们创始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提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演说?” “当然有!裴总远见卓识识微见远远谋深算,他的采访视频我不舍昼夜的看,都快刷烂了。” “这是对我们创始人的肯定?” 肯定?许听晚可不敢这么说。 “好了。”裴绍推开休息室的门:“一会儿按照顺序,一个个面吧。” 整场面试,裴绍没没提及金融相关的问题,反倒是问了本专业的学习情况。 上半场在中午时分结束。 许听晚是最后一个。 等她跟裴绍聊完,会场除了关婧,就没什么人了。 她往关婧旁边一坐,接过关婧递来的手,猛灌了一口:“天冷送衣服,饿了送饭,渴了送水。婧婧,如果今年有最佳室友的比拼,我一定偷偷给你报上名,并在学校奔走相告,拼尽全力助你拿下这份殊誉。” “你还正常吧?”关婧伸手往她额头一探:“别是面试面傻了。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衣服?做什么异想天开的梦呢?” “女人。”她勾了勾关婧的下巴,将油腻的腔调拿捏得死死的,满嘴不正经:“承认吧,你就是在口是心非。挂在你椅背上的黑色羊绒大衣,不是你送的?” “怎么可能是我送的?”关婧嫌弃地别开脑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怎么买到它的?那是件将近六位数的衣服,春季新款,就算有钱也不一定等得到货。但我听你现在说话的口吻,你的意思是,那件大衣竟然不是你的?” 许听晚被衣服价位吓了一跳:“我当时太冷了,没注意看衣标。我误拿了别人的衣服吗?” 不能吧,玉华台还有第二个许听晚吗? 关婧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强调:“真不是我送的。就算我有心给你送衣服,也没那经济实力啊。” 许听晚彻底愣住了,虽然觉得荒谬,可按照这衣服的价格,对方都能报警抓她了吧。 “那我得赶紧给人送回去。” 因为拿错衣服产生的愧疚,她甚至没去吃午饭,和关婧在岔路口道别后,从寝室取了衣服,抓紧往玉华台赶。 一路上,她一边低头敲手机的木鱼app,边碎碎念:“这位不知名,亦或是跟我同名的的朋友,真是对不起你,那天那么冷,我还拿错了你的衣服,但是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那真的是个...” “意外”两字尚未出口,她突然发现,由于出门的时候过于慌忙,她直接将大衣挂在臂弯处,连装衣服的纸袋子都忘了拿。 她叹了口气,正要折回寝室,便看见衣服口袋悠悠地飘出了一张字条。 字条循着风的方向,翻了两翻。虽然是字条翻面,没能看清文字,但光从字条背面透出的黑色笔墨,便能猜测那人笔锋凌厉,一笔一划间都瞧出指腕的力量。 正当她弯身去捡的时候,突然有人先她一步将字条捡了起来。 许听晚先是看到了一双好看的手,紧接着是熨烫整齐的西装裤。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她起身的动作稍顿。这次算是正面遇上,再跑就不合适了。 许听晚的大脑快速运转着,不断检索着:青梅竹马时隔多年未见,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检索未果。 她只好僵硬地起身,在对上裴竞序的眼神后,夸张地捂着嘴,即兴飙起了演技:“嗨~你怎么会在这儿?” 尴尬的氛围像加满热气的热气球,快速膨胀起来。 那人单手插兜,另一手夹着方才捡起的字条,自然而来地垂在腿侧。他就这么看着许听晚千变万化的表情,不生波澜地回了她两个字:“别演。” “我没演。你怎么会觉得我在演?”她睁大了眼睛,都说大荧幕的演技靠眼技,她也企图用眼神戏表示自己的惊讶。 “跟你鬼扯着说把我采访视频刷烂时的语气一模一样。”裴竞序抬手,上前一步,将那张字条塞回黑色大衣的口袋,再抬眼时,眼尾稍稍上扬,好似瞧穿了她所有的小把戏,用淡然自若地语气反问她:“你说呢,早早。”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裴哥:自己的学生自己带 后来的赔哥:算了,其实我也可以帮你带带 裴绍:... 红包掉落 第4章 你兴许会是我的半个学生 听到那声‘早早’,许听晚反应了好半晌。 当时取名的时候,家里人觉得‘听晚’两字好听又符合女孩气质,便这么登记了上去,后来被有口音的人一喊,‘听晚’慢慢变成了‘挺晚’,加上她开口说话确认比同龄小孩儿来得晚,她的母亲栾玉女士觉得这样不行,便用拿反义词给她取了个小名,名叫‘早早’。 长大了后,除了节假日回家时父母仍旧这么喊她外,已经很久没听别人喊过她的小名了。 所以,当这两个字从裴竞序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一下。流动的记忆像一盘刻满了声音信号的磁带,释放出或强或弱的磁性,缓缓倒带出两人关系甚密的片段。 她还记得,一年级报道之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许父许母并未陪她去学校,是裴竞序拎着她的书包,把她送到班级的门口。 我们永远炙热 第5节 那一年,裴竞序六年级,正值长个子的年纪,身量远比许听晚高出好几个头,他话不多,走在前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拆封的纸巾,每当许听晚因抵触上学而掉眼泪的时候,他手上的纸巾便能恰如其分地派上用场。 小话痨跟在他后面,一遍遍地问他:“裴竞序,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读小学,不能一辈子都上幼儿园吗?幼儿园多好呀,可以跟小朋友一起做游戏,放学的时候,老师会奖励小红花,还会给我们分零食吃。” 或许是两人有着五岁的年龄差,在上学这件事上,裴竞序是没法跟她共情的,他安慰过,不见效,只能好脾气地任她说一路,临了把她的书包放在课桌上,一手搭着她脑袋:“好好听课,早早。” 许听晚耷拉着脑袋,因不适应小学生活,丧气了一整天。 她唯一的快乐来源于放学后裴竞序给她准备的小零食。 并且,从那以后,裴竞序总会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拿出许听晚爱吃的东西。学校不让带零食,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裴竞序特地给她带的,有时候还会分不清好赖地威胁他:“裴竞序,你这不许那不行的,总说我违反规定。可是你偷偷带零食的事,我都没告诉老师!” 裴竞序伸手接过她剥下来的塑料膜,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嗯。你告吧。你告了之后,吃不到零食的又不是我。” 后来,在她读一年级时候的整整一年,裴竞序俨然像她的哥哥一样,陪着她上下学。高年级、成绩优异、身高和外貌都有着超乎同龄人压倒式的优势,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上下学,放眼整个小学,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偶有一次放学路上,有位同学谈及许听晚的小名,觉得她的小名像语文试卷里的反义词题目,说没有谁的小名像她这么奇怪,大家调侃之余,纷纷报出自己的小名来做比较,看谁的小名更加好听。 裴竞序其实没有特意取过小名,但在被问及小名的时候,他却说:“有。乱乱。” “什么?乱乱?” “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挎着一张小脸的许听晚立刻捂嘴笑了起来。 后来她才意识到,裴竞序拿自己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组了反义词,这才有他信口胡诌的‘乱乱’。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取名。” 裴竞序长她们几岁,在低年级的同学眼里犹如正确答案般的存在,他都拿反义词取名,可见这样的行为小众又时新,便纷纷绞尽脑汁地给自己取了一个。 这样的行为很快在一批同龄人中流转开来,非但没人调侃许听晚的小名,甚至还会请她拿主意,问自己的这个反义词小名取得怎么样。 / 转眼,两人都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细算时日,她跟裴竞序竟然有四年左右的时间没有交集了。 谁成想重逢后的一回照面,竟会以这样令她尴尬的场面作为开端。 许听晚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一下子就落于下乘,那些在裴绍面前夸大其词的话,怎么就一字不差地落入他耳朵里了呢?她真的很想一头撞死在这树上,可是犟脾气的她偏是那种就算要死也先要把场子找回来再死的人。 “你自己也说过,一个顶尖的投资者,在投资决策中往往会将道德判断因素纳入其中。你难道不知道偷听别人讲话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裴竞序敛起视线,努力品咂着许听晚的前半句话,这确实是他采访中的原话,但很显然,眼前的女孩又如幼时一般故技重施,开始曲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嘴角带着温润的笑,语气却半分不含糊:“我采访时候说的道德判断因素与你曲解的并不是同个意思。你别混淆概念。况且这些话都是你那敬爱的裴绍老师同我说的。哪算偷听?” 敬爱的裴绍老师。 这么说来,裴竞序已经知道她想选裴绍作为业界导师的事了。 许听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竞序,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诸如她的面试表现如何,裴绍心里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她看了半晌,除了发现他的五官真的毫无瑕疵之外,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裴竞序缓缓地撩起眼皮看向她,一语中的:“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我能从你这儿知道什么?” 一个小狐狸,一个老狐狸,从来不把话点破,这是他们幼时对峙时惯用的伎俩,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两人对峙了一个来回后,裴竞序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笑了声:“你能从我这儿知道...如果你非要选裴绍当你的业界导师,我作为他背后的大老板,你兴许会是我的半个学生。” “?”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他倒是先算计上了:“首先,裴绍老师选不选择我,这还另说。其次,我觉得吧,以裴绍老师的能力,他一人带教已绰绰有余。” 裴竞序点点头:“你真想选裴绍?” 许听晚天真地以为他要给自己走后门,立马打断他:“你千万别这么做。这不公平,也不合规矩。”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很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但你这样做也太明目张胆了。我完全有能力自己争取,你别因着同我的交情,就给我行方便。” 要真是这样,还真应了钟宿的那句她是靠运气选到符盛,而非实力。 “我从来没说要给你走后门。”他仍旧是一副正派的模样,没有被面前喋喋不休的女孩带偏画风。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哦’了一声,低头看着鞋面,找不到新的话题。 裴竞序视线下移,落在她臂弯上的羊绒大衣上,严肃的腔调终于有些开始起伏:“但你方才说同我之间交情...你同我有什么样的交情?” 许听晚被他问得猝不及防,调动无数的脑细胞去思考他的问题。还没等她厘清两人的关系,又听他反问道:“是见了面就跑了交情?还是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上赶着给人送衣服的交情?” 许听晚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随后忙不迭地去翻大衣口袋。那张落下的字条实则是玉华台的部分小票,小票上写着‘许听晚’的名字,以及一串陌生的联系方式。 这应当是他交由前台的信息点,没想到前台大意,直接把这张小票放入了大衣的口袋。 这张字条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入许听晚的手里。 “你的意思是,这大衣是你送的?” 裴竞序抬了抬眉,没说话。 / 双选会的下半场,是名士的演说分享,由于邀请的都是学界业界的大咖,认真听讲的人不在少数,哪怕是平日里最烦讲座的关婧,也抻着脖子认真听了一场。 她听的不是别人的分享,正巧是裴竞序的,按照她的话来讲,那日在书街大道上的一眼足以让她挑剔的审美找到共鸣,好看的皮囊兴已经为他的人生加码加筹,今日专业能力的加持,又像是在博弈场上压上了绝对胜利的关键一注。 关婧夸张地说道:“我从未觉得一场演说能如此浸润人的内心,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说的是演说吗?我怎么觉得你别有所指呢?” 关婧的视线循着鞠躬下台的男人缓缓挪动,直到瞧不清对方的身影,才勉为其难地分给许听晚一个眼神:“底下的呼声到底有多高你没听见吗?我这样已经收敛很多了,你是怎么做到对着这样一张脸无动于衷的?” “可能是看习惯了。”她信口说道。 “看习惯了?你不会是采访刷多了,想吐,然后对着这张脸ptsd了吧。那你还挺惨,为此失去了欣赏美的能力。” 许听晚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能顺着关婧的话承认道:“是。精神层面的。”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裴绍老师不选你,那都说不过去。” 说起双选的事,许听晚心里也没什么底,平心而论,她跟钟宿师出同门,研究方向一致,若单从简历来看,钟宿在发刊这一方面确实比她出彩。面试采取了单面的形式,而非群面,所以面试的具体的情况她不得而知。 她想着自己是否应当发封邮件问问情况,正当她迟疑的时候,邮箱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裴绍发的邮件。 他在邮件里说:“承蒙同学厚爱。鉴于各位同学的简历都十分优秀,难以抉择,今日面试也只是寥寥几句,不太清楚同学们日后规划。本着对同学们认真负责的态度,仍有双选意向的同学,可于本周三下午继续沟通,了解情况。” 关婧靠在她身上,凑上去一看,出于方才对裴竞序的滤镜,此时,她爱屋及乌地夸了一句:“裴老师好严谨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爱屋及乌的美好品德?换作别的老师,你指定说他事情好多啊。” “他第一年当业界导师,严谨一点也很正常。你就把这次沟通当做二面,过了二面,你就能成功地撬了钟宿的心仪导师。对了,二面的地址在哪?” 许听晚顺着屏幕往下划拉,邮件的最底端,附着裴绍分享的地理位置。 黑色加粗的字体醒目又刺眼。 君达创投。 作者有话说: 早早:乱乱。 赔哥:... 感谢在2023-03-30 18:35:46~2023-04-21 13: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太太每天都能爆更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沃鸦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梨梨迟到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世界末日、雨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帽不戴帽子 45瓶;小羊打嗝. 14瓶;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12瓶;油炸鸡米花 11瓶;阿羡三岁啦 10瓶;云停、想要暴富的美女 6瓶;jumpy 5瓶;想耀泡主唱 4瓶;咬一口doughnut 3瓶;zhang、流云、34423027、忘归。 2瓶;瑾瑾瑾、cr-车厘子、盛开的女人、风吹幡动、堇邶、小池、重庆小面就是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那位同学 双选会在下午三点结束。 裴绍一坐进车内就开始重新开始翻阅简历。 或许是家庭氛围使然,背负‘教师’身份后,裴绍在带学生这方面不自觉地严谨起来,纵然业界导师恨多时候不会同学生有太大的交集,但他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不愿将其当作过场,敷衍了事。 简历一份份地交替着后翻,他实在有些拿不准,踌躇犹豫了许久,终于将视线落在同坐后排的男人身上。 “虽然说你不愿意带学生,我也不该在选学生这方面麻烦你。可要说起学科背景,还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些写在简历上的项目。哥,权当我咨询你的意见可以吗?你帮我看看,到底选哪个学生比较合适?” 裴竞序背靠座椅,双腿交叠。闻言,侧过头,视线下压,落在他那一叠翻出折痕的简历上。 他从中看到许听晚的简历,交握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自己到小举动,他索性抽出手。 裴绍以为他要拿简历,殷勤地奉上,谁料他只是将胳膊支在车窗窗沿处,扭过头,语气平平地问道:“你有什么意向?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裴绍讪讪地缩回手,翻出两份简历,低着头一边比对一边嘀咕道:“我觉得这两位同学很有意思。他们俩人都是符盛老师带的学生,我以为他们师出同门,当是情谊深厚才是,结果你猜怎么着?” 裴竞序没说话,车里安静得只剩转向灯的声音。 裴绍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圆自己的场子:“哎呀,就是面试之前,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争锋相对了一路。特别像小情侣吵架,都在赌气,谁也不肯低头,就挺有意思。” 裴竞序眼皮微撩,斜斜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八卦,是你选择学生的标准之一?” “啊?”裴绍感受到裴竞序的低气压,忙说不是。 车子过了弯道,转向灯回正。车里突然氛围低下的安静了下来。司机透过后视镜去看裴竞序的脸色。 戴着眼镜,看不出情绪,却能看到他唇线崩直。沉默几秒后,他朝裴绍摊开了掌心。 裴绍将那两份简历递给他。 “一个叫钟宿,一个叫许听晚。钟宿你也认识,就是那日在玉华台见着的那个男生。许听晚你没见过,可能不认识,该怎么形容她呢,有点小话痨,看着不像那种很努力的学生,但她专业能力似乎挺强的。” 我们永远炙热 第6节 裴绍的父亲对金融行业不感兴趣,年轻的时候离开南樟去京江读书,觉得京江教育资源丰富,是教书育人的好地方,在京江从事起教育事业后,一去就没再回来。所以,就算他跟裴竞序是堂兄弟,两人一个在京江,一个在南樟,天南地北的,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要说两人关系好,那也是后来裴竞序去京江念书时的事了。 裴竞序和许听晚的关系,他自然不知道。 裴竞序接过简历,以看bp的习惯快速阅览。 投资界有这么一个数据,一个投资人看商业计划书的时间为3分44秒,光凭这些时间,他们就能精准判断这些项目的可行性。裴竞序看bp的速度更快一点,以至于他的视线只在简历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便伸手冲着他们俩人的研究方向一点。 “这个实验问过了吗?” 裴绍摇头:“没问。他俩的研究方向虽然一致,但是光看简历的话,还是钟宿同学更胜一筹。” 这里的更胜一筹,是指他最新发表的论文。 “不一定。”他似乎深谙某些海底眼,一语破的:“写在纸上没用,要说得出来。” “嗯...”裴绍陷入沉思:“是我疏忽了。没有深挖。” “你今天面试不太到位,既然要带学生,就要负责到底。”裴竞序把简历随手放在中央扶手箱上,双手交叠,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金属表带,半晌后,他开口道:“这样,你找个时间,带他们来公司深入了解一下。” “那行。我发个邮件。” “还有。把你那以甄嬛传取名的微信名改掉。原是我不裴先生。” 裴绍‘啊’了一声,心说这名字起得多有水准啊,但他不敢顶嘴,只能默默地退回微信,把‘原是我不裴先生’,翻译成英文:i didn't deserve it先生。 / 君达位于集信大厦,这里地处京江最大的国际商圈,周边汇集了无数高档的写字楼和星级酒店,附近有个开放式的上臣广场,商圈精英云集,说是休闲广场,却处处都充斥着电话忙音。 许听晚一行人等在上臣广场的咖啡厅,等着君达的人来领。为了今天的面试,关婧特地帮她收拾了一番,甚至根据商业杂志的人物封面,给她来了个职场女性风格大改造。 此时,咖啡店的玻璃门上倒映着一张明艳大方的脸,许听晚托着下巴,出神地欣赏着。临出校门时还有半个太阳,现在已经云层密布,转为阴天。她盯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摇头叹了口气,那也不用这么好看吧,好看到连太阳都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摒弃了惯爱用的鲨鱼夹、白开水妆,许听晚一头浓密的乌发卷至胸口,她身上套了件灰绿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件慵懒的不规则衬衣,层次感丰富的叠穿,既彰显了时尚感,又将职场人的气场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气场似乎给原先十拿九稳的钟宿增加了危机感,他的眼神上下一瞥,以半开玩笑的形式调侃道:“没少花心思啊。” 许听晚冷不防地被他嘲了一句,扭过头,视线从他的脸上一路下滑,慢慢地落在他的文件夹上,在心里暗哂一声‘晦气’后,意有所指地回他:“你也是啊。” 钟宿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抓着文件夹的手指缓缓敛紧。或许别人不知道许听晚在说什么,可钟宿心里了然,她那眼神分明穿透了文件夹,落在了他的肆意夸大简历和那份来路不明的论文成果上。 浮于表面的客套不再起任何的作用,他收起一贯的虚伪,直接阴阳怪气道:“花心思也该花在该花的地方。最要忌讳无用的包装和自以为持久的运气。主要是运气这种东西吧,又不是家常便饭天天都有,有过一次就知足常乐吧,别奢求太多。” “嗯。”许听晚配合地点头:“你也别奢求太多。一步步来嘛。” 钟宿:“?” “怎么儿子还没当好...”许听晚笑了一声:“就想着好为人爹了。” 周遭的人听到她这么说,复又回过去重新拆分钟宿的话。 否定你,攻击你,指导你。爹味说教的三类话术,他真的一句没少。 钟宿见她下了自己的面子,开始不依不饶:“要不是那位同学临时变卦,在系统上选了别的老师,你也没这运气成为符老师的学生吧。” 符盛在浦大环科专业属于资历高、研究课题位于学科前沿的热门导师,那一年,他名下统共只有两个名额,选他的学生却不在少数。 许听晚就是其中一个。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实力成为符盛的学生,后来才知道,其实符盛当时就已经确定了心仪的学生人选,但他没有拒绝其他有意愿的学生,仅用一句‘我好好评估考虑一下’,吊着一大批学生。 大部分的同学因为等不到明确的回复,开始做两手准备,转而接触其他导师,只有许听晚死磕了很长一段时日,这才钻了这个空子。 钟宿所说也算实情,但他却将此事当做许听晚致命的弱点,一个人似乎只要同运气沾了边,就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忽视她的实力。 他深知许听晚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见不得别人好却又不肯付出精力奋力追赶,只能通过贬低的形式企图将她拉至与同一水平线上。 他不止一次向外界传递这样的信息,以至于大家都认为许听晚在专业上平平无奇,然而深究她简历,却能发现,她并非如钟宿所说的那样。 “不好意思啊,运气就是好。”许听晚大大方方地承认:“你要是不服气...我倒是想跟你比实力,问题是你有吗?” “许听晚!你...”钟宿气急败坏地喊她名字,然而一个‘你’字刚脱口,裴绍就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他方觉自己失态,快速理了理衣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脸上重新挂上伪善的笑容。 “刚开完会,有些耽搁了。”裴绍看了眼,带着他们往集信大厦走:“我先带你们去一楼保安那儿做个访客登记。然后一起上去。” 大家说‘好’,跟着裴绍有序地登记完,进了电梯。 到了君达的办公楼层,裴绍并未忙于面试,而是领着他们参观了一圈。有同学直呼是来见世面的,私下还胡扯着袖子,问能否有幸在公司再次裴竞序裴总。 裴绍走在前面,将后头的那些小话听了个全,他全然不介意这些,反而还小声透露给他们:“他才刚开完会,在公司。” 那便是有机会见到。 只是许听晚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裴绍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会议室的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 他今日没穿西装外套,换了身黑色衬衣,衬衣比西装更能凸显身形,尤其是量身定做剪裁合理的版型。许听晚看了一眼,迅速挪开眼神,害怕被人发现她跟裴竞序的关系似的,近乎贴着墙壁往前走。 避嫌的意思昭然若揭。 眼睛不敢看,耳朵倒是听得清楚。她听到裴竞序语气冰冷地指出投资经理存在的问题。 “很难相信,在做技术公司尽调的时候,你竟然会忘记评估其技术究竟依托于市场还是知识产权,以及它的合理性。” “对不起裴总。”经理频频颔首,因自己的失职马虎而道歉:“我马上尽可能地弥补疏漏。” “尽快。我没功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同你校对。” 气压太低,原先互掐手心的女生,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更遑论是凑上去打招呼了。 只有裴绍,不怕死地打断他:“裴总。我带学生过来参观。” 裴竞序潦草‘嗯’了一声,仍是低头看文件,没做过多搭理。 就在他们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阖上文件夹,站住了脚步。 “那位同学。” 裴竞序转身,眼神落在某个窝在角落里的人,那人只顾着躲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快和钟宿贴到一块儿。 他手腕微抬,文件夹懒懒地冲那个方向一指,波澜不惊的声音徐徐地传开:“如果你对君达的保洁工作有什么改进意见,可以向行政提出,而不是通过用衣服擦墙的方式旁敲侧击表示异议。” 作者有话说: 早早:?你长了嘴就是我最大的异议 感谢在2023-04-21 13:27:38~2023-04-23 10: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困点新茶、好想吃虾饺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nayy 102瓶;three. 雨 65瓶;? 媛 ? 33瓶;小羊打嗝.、ilovetoday、小红帽不戴帽子 10瓶;一纯呀呀呀 8瓶;xingyue 7瓶;重庆小面就是我、明熠、过果果、盛开的女人、想要暴富的美女 2瓶;八月、困崽崽崽、四月月月月、咬一口doughnut、忘归。、油炸鸡米花、南宫十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这么快就改口了? 天色仿佛被泼了浓墨,压倒性地铺在高耸入天的写字楼上,东摇西摆的枝丫以矗立的建筑作为坐标轴,不断地画着开口向下的抛物线。 许听晚正举着电话一段输出,她刚迈出去一步,呼啸的风声便扰了电话的通信,无奈她话没说痛快,只能后撤一步,默默地将腿收回来。 “还有更难听的呢!他看见我外套沾灰,居然说我擦墙擦得不错,说我乐于奉献,不顾衣服死活也要致力于给他们公司打造出一个干净整洁的工作环境。你说他是不是在阴阳我?他这么能说,这么肯定我,怎么不见得给我开工资啊。” 她边说,边扭头看自己后边的衣摆,衣服上并未残留灰渍,可她就像沾了什么晦气似的,时不时地掸一下。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试探性地开口:“可是...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 “关婧。我看你是被他那张脸蛊得昏了头。这哪里有趣?要知道当时钟宿也在现场,我跟钟宿是什么竞争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他长得蛊,对不对?” “...” 许听晚一口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觉得在裴竞序这件事上,关婧跟她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于是她放弃了这个话题,把聊天引到面试的事上。 关婧问她顺不顺利,有没有把握。许听晚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只能说:“不好说。裴老师问了藻类温室实验的课题,你也知道的,这个课题,我虽然跟了很久,却没什么成果。” “那不一定。钟宿虽然有成果,过程细节却没有你了解得清楚。不然你猜hr为什么要在面试的时候深挖简历,不过就是想从沟通中,看你是否真的参与到某段实习或者某个项目中去。对了,裴老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结果?” “裴老师说24小时就会给答复,时间太久容易耽误大家。” “那行。今天市区天气怎么样,我刚出去收被子,天气似乎不太好,你快回来吧,别赶上下雨。” 被关婧这么一说,许听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确实越来越糟糕:“好。那我先回来,就不同你说了。” 她挂了电话,正准备出门叫车,这时候,手机屏幕又弹出了来电页面。 看到备注的时候,她只觉得,什么自惭形秽、黯然失色,她多少有点自我抬高了,今天的天气分明是在提点她,什么叫做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她接起电话,清了清嗓子,随后演技爆发,半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中气十足的女声:“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许听晚你想干嘛啊?” “妈妈,我的好妈妈,我最近真的好忙呢...”她压低声线,故作虚弱。 “渣男哄人的花样都比你多,我好歹是你妈妈,你骗我也得上上心,换个借口吧。” “我没骗您。我最近真的忙...” “我也没别的意思,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你今年国庆你必须回家,别给我找乱七八糟的借口。” 这叫没什么别的意思?许听晚听到这句话,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妈。我还在读书,不着急相亲。”读研的好处就是在于,她能把学业的当做拒绝相亲的说辞。 “什么相亲?就是熟人碰个面。”栾玉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认识的啊,方伯伯家的儿子,小学的时候还一个班,也算是从小玩到大吧,叫方正初,你忘了?他去年就回国了,最近一段时间调去了京江。先前碍于你们学业忙,一直没找到时间好好聚聚。我跟你说啊,你爸已经约好人了,就定在泊客湾,你别再像上次那样,找个借口推诿过去。这次必须把人给我见了。” 从小玩到大,学成归来,一表人才。许听晚实在没法把这几个词安到方正初身上,因她的脑海中已经自动生成一张卡司列表,列表不断地滚动,最后聚焦停留在‘裴竞序’的名字上。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可能在室内待久了,头脑发昏,不太清醒。 “早早,你有没有在听?我话说在前头,你这次不回来,我找人绑也要给你绑回来。” 电话的声音促使她回过神来,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谁啊?我哥吗?他忙着谈恋爱呢,没工夫绑我。” “不是你堂哥。你不提就算了,你提你堂哥,我就又要忍不住说你几句。你知道跟你堂哥谈恋爱的女生跟你一样年纪吗?人都要领证结婚了,你在干嘛?” “我也没闲着,我忙着领会导师的心思,忙着跟同学结梁子呢。” 栾玉习惯了她没正经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说:“一个女孩子,讲话没个正经。你听我的,你现在研二,先跟方正初了解起来,等你毕业结婚...” 她是个全职母亲,心里有一套说了百八十遍的婚育安排。许听晚实在听不下去,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大厦的玻璃门,风呼呼地往电话里灌:“妈。今天京江大风天,就这天气,我还得去实验室做实验呢,不说了啊,等我有空再给您回电话。” 风声太大,没过电话里头的声音。栾玉显然没把话说完,许听晚也没听清她后面的话,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你也认识’,‘加个微信’、‘一起回来’之类的话。 我们永远炙热 第7节 她没放心上,叫了车,赶在大雨之前回了宿舍。 / 许听晚在当天下午就收到了裴绍发来的邮件。 “裴老师说综合两次面试结果,最终愿意收我成为他的学生。”她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刚洗澡完出来的关婧。 关婧裹着个浴巾,一边替她高兴,一边不忘将浴巾往上扯:“我现在真想看看钟宿的脸色。” “能看着。今晚符老师就有个应酬局,他最喜欢带学生充当场面,我和钟宿都得去,到时候就能看到他忍气吞声的样子。”许听晚坐回位置,重新浏览起那封邮件。 邮件的结尾除了祝她学业有成之外,还附了一句‘添加微信’的话,说是已经通过简历上的微信号添加她为好友了。 她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向关婧确认道:“这应该就算是私下达成一致了吧。就等着下周在研究生系统上双选了。” “裴老师很负责,出不了意外。” 许听晚稍稍安心,点开通讯录新的朋友,刚想点击‘通过验证’,却发现那里居然有两个好友申请。 许听晚突然想起栾玉未说完的半截话,什么‘加个微信’之类的,她猜测,其中一个估计是方正初的微信。 微信名一个叫re,一个叫i didn't deserve it先生,光从微信名分辨不出身份,且两人都没有备注,以防弄错人,她只好先双双通过。 许听晚没法获得更有效的信息,那句‘您好,请问是裴老师吗’不知道该发给谁。她思忖了片刻,顺手点开了双方的头像。 她意外的发现,其中一人的头像是儿童绘本画师马克·马耶夫斯基的作品,绘本名叫《un beau voyage》,中译为《一次美丽的旅程》。这是以远景为主的绘本,两个人物只占了画面的一小部分。当人物置身于广袤的风景中,绘本的基调当是孤独寂寞为主。可是马耶夫斯基并未如此下笔,相反地,他在画面中强调了两人之间一种无言的温暖,在天地中行走,在美好中停泊。 她之所以感到意外,一来是因为马克·马耶夫斯是她最喜欢的儿童绘本画师,二来是因为她头像正是马克·马耶夫斯基的另一本绘本,叫做《地球有感觉吗》。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不知道裴绍是否喜欢马克·马耶夫斯,但她可以肯定,方正初绝对不喜欢。所以她先入为主地将用绘本头像的人当做是裴绍,并在对话框那儿输入了一句:“您好,请问是裴老师吗?” 对方近乎十分钟没回消息。许听晚怕时间太晚,寝室熄灯停水,于是放下手机先去洗漱。 等她洗漱回来,蓝黄色的头像一跃至会话顶端。 re:【这么快就改口了?】 什么改口? 许听晚不太明白对方的话。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应该的裴老师。】 re:【国庆假期什么打算?】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留在学校看文献,做实验。老师有什么安排吗?我可以根据老师的安排来。】 许听晚盯着会话框,看到顶端‘正在输入’的字样,一刻也不敢退出后台,生怕自己消息回得慢,给裴绍留下不礼貌的印象。 re:【把国庆空出来。有安排。】 许听晚在胸口比了个十字架,心里默念裴老师简直是救她于水火的大英雄。有了这张聊天截图,她栾玉女士再也不能说她是在胡乱找借口。 这是实打实地有事啊。 她回复:【好的收到!】 随后乐此不彼地把聊天记录甩给了栾玉。 栾玉看到后,先是发了一个问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又鬼神使差地回了一条:【那你就听他的。】 作者有话说: 赔哥骗到一声赔老师,血赚。 感谢在2023-04-23 12:00:00~2023-04-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o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你想亲吻星星、小红帽不戴帽子 10瓶;咬一口doughnut、32689556、惊瓷啊!、瑾瑾瑾、四月月月月、过果果、雨晴遥、重庆小面就是我、deit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谁给她倒得酒? 集信大厦24楼,有人敲响裴竞序办公室的门。 彼时裴竞序单手插兜,另一手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他背身站在落地窗前,宽肩窄腰,办公室内落地灯照出他气质卓然的身形。 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他移开手机说了声‘进’,眼神示意对方稍等片刻,继续打着电话。 “没事阿姨。不忙。”他语气谦逊:“嗯,好,不麻烦。我正好国庆要回南樟。” 他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全程礼度得体,看起来很尊敬对方。一直到挂了电话,才恢复平日里神色寡淡的模样。 “什么事?” “是这样的裴总,我来跟您确认一下今晚的行程。给我们员工开设的气候学习计划,需要跟浦大环科那边的老师对接一下。这件事原是裴经理去的,但他下午面试完就赶去海城参加高峰论坛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他临走前跟我说,这个应酬换您去,是这样吗?” “嗯。峰会是我让他去的。”裴竞序低头翻开文件,头也没抬:“一会儿备下车。” 助理说好,抱着材料走了出去。 办公室恢复安静,cbd的灯火在夜色的衬托下愈发璀璨。裴竞序摘下眼镜,顺手搁在桌上。手背碰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顺手捞起,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划开锁屏。 微信界面没有任何置顶消息,最前面的一条,来自于:本宫决不允许女士。 他点进去,看着那几句关于‘裴老师’的称呼,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白底黑字的消息像自带魔力似的驱散了一日的疲累。 / 饭局定在悦来酒店。 许听晚平日最烦这些各有名目的应酬,每逢饭局,符盛必然带着学生出席,说的好听些,是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建立关系,说的直白些,他不过是在业界的名气不如在座的老板,利用学生彰显他桃李满天下师者姿态罢了。 毫不夸张,她仅读了一年的研究生,陪符盛参加饭局就有十来次。这样的饭局不仅吃不饱,还要说些虚与蛇委的话来替符盛撑场面。 若不是今日抱着看钟宿好戏的心态,许听晚指定得拜托关婧帮自己出一个请假的理由或是借口。 今晚她非但不觉得厌烦,甚至还带着点期待,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她就赶去校门口和同门汇合。 符盛今年收了三个研一新生,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眼下一共五个。 听闻符盛原先是不招女学生的,许听晚的存在就是个意外。 可是今年不知怎了,或许是他发现比起男生,女生确实耐性强愿意干活,亦或是这位女生专业第一的成绩太过耀眼,他竟然破天荒地招收了一位女学生。 女生名叫冉嘉,是许听晚的小师妹,她和许听晚一见如故,只因为她们在某些方面有着同样的共识,即女生往往要付出超于男生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跨过性别顺序和才华偏见,获得被人看见的机会。由此她们选择隐匿努力,只呈现结果,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可以和别人分庭抗礼。 这一点,冉嘉虽然小许听晚一届,却在符盛偏得十万八千里的心上看得非常清楚。 虽然符盛因着私人关系颇为照顾钟宿,但是一旦要干什么活来,符盛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许听晚,倒也不是说心疼钟宿,舍不得让他干活,只是比起钟宿,许听晚的工作效率和完成度更高罢了。 这跟儿子百般好,病时女儿服其劳是一个道理。 她甚至调侃道,许听晚这是在替她冲锋陷阵,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就是沾了许听晚努力改变‘偏见’让符盛产生招收女学生念头的的光,得以乘凉的那个人。 所以在去悦来酒店的车上,冉嘉一听说许听晚把钟宿的业界导师撬了,打心眼里佩服她这个师姐:“那他今晚怎么好意思来?换做是我,先前夸耀成那副模样,最终落选,那我都要没脸出来了。” “应酬局。他哪里会驳符老师的面子。” “别是还想着让符老师去说项吧。”冉嘉突然想到这个点:“今晚不是有君达的人过来吗?” 在最终系统确认双选之前,学生和老师都有更改意向的可能。 “裴老师不像是言而无信人。” “也不一定更改意向,就怕他碍于情面,额外扩大招生名额。” 许听晚愣了一下,显然没往这层面想。 其实校方更希望校业界导师由校内导师推荐,毕竟熟人之间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流程和麻烦。所以就算符盛替钟宿说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没法干涉。 只一想到她有可能要跟钟宿选择同一个业界导师,白眼相看,她就跟摸了一手的癞蛤蟆一样,有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许听晚心烦意乱地摁着锁屏键,屏幕上时不时跳出微信群消息的推送,她看到微信图标,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现在巴结讨好还来得及吗? 思及此,她一刻也没犹豫,两手抓着手机,点开和phlox的对话框,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字斟句酌细推敲,拈精撮要费咀嚼。半亩方塘长流水,呕心沥血育新苗。感念吾师,择学生朽木,春风桃李亲聆赐教,一听清风良言在耳...】 她在车上饱含情感的激情输出,正当她打完一长串话反过去检查错别字的时候,忽觉自己的措辞似乎不太妥当,特别像东拼西凑的悼词。 可思来想去,又不知如何修改。 正此时,出租车停在悦来酒店门口,在冉嘉的催促下,许听晚顾不上发消息,手忙脚乱地下车。 门童候在外面,上前开车门。许听晚收起手机,跟在符盛的后面,有人上前引路,带他们去了二楼的包间。 今日除了君达的人会来之外,还有业界的其他人物。因着浦大环科专业在京江尤为出名,所以企业内部想要开展气候学习计划,加快企业绿色低碳转型,难免要跟高校及高校的老师建立合作。 符盛一行人来得最早,他分好位置后,开始确认菜品并唤人来开瓶醒酒。 许听晚不会喝酒,平时跟着符盛应酬,大多以饮料代替。今日原准备如此,可符盛非要让她一会儿也喝上一点儿。 “红酒。一杯醉不了人的。一会儿就意思意思,不用你喝多少。况且今晚你业界导师可能也会过来,你也该敬他一杯,让他多多关照的。” “老师。我真不会喝。”裴绍看着也不像是劝学生喝酒的人。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三的毕业旅行上,在那之前,她完全不知自己的斤两,猛灌一口后,除了觉得酒精呛喉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感觉。她以为自己酒量不错,便开始吹嘘着自己有多能喝。 结果没过多久,整个人开始头脑发晕,要不是那时正巧有人从实验室那儿赶来找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在马路表演多少遍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对方把她拎回家后就是一顿训话,她耍赖地伏在那人的腿上,一个字也不想听。 “谁教你的。没看酒精度数就敢喝?” 许听晚被他抵着肩,被迫直视他的眼睛。她晕晕乎乎地并不清醒,只是答非所问地扯着对方的袖子:“你来了?从来不喝酒的人偶尔醉了一回,吓着你了。” “?” 那回,她说了一车《甄嬛传》的台词,临了还绘声绘色地演唱了ktv必点曲目《红颜劫》,唱到那句‘过情关’的时候,还要抱住对方洒几滴眼泪。 对方捏住她的下颌,同自己拉开距离,看着她一脸醉态,沉声道:“你最好是向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碰酒。” 横竖这些令人尴尬羞愤的桥段经历一遍就够了,她真的不想再抱着任何人过情关了。 冉嘉站起来替她解围道:“老师,我觉得葡萄汁也行,只不过还没发酵而已。” “你当他们这么多年饭局白混的?” 我们永远炙热 第8节 许听晚无奈,她知道符盛最好面子,她只好先妥协,再在一会儿见机行事。 / 临近晚上七点,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符盛站在门边一阵寒暄,顺带得意洋洋地介绍起他门下的众多学生。等大家都落座,左右一看,发现符盛的身边还有个空座,猜想那是预留给君达的位置,便有人问:“君达的行业经理是不是还没过来?” 符盛看了一眼表盘,示意侍从先倒酒,自己则起身,走到门外打了个电话。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包间外的廊道上传来符盛高谈论阔的声音。 为了出入方便,包间的门暂时向外推开着,听到外边骚动的声音,众人放下酒杯齐齐朝那儿看去。 来人西服穿得规整,身高腿长,他礼度规矩,纵使低头与身边的人进行交谈,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与一旁的符盛形成鲜明的对比。 里边的人似乎没想到君达的创始人会亲自参加饭局,三三两两地站起身,走上前同他握手。 很快,他的周围围满了人,话题不断被拉远。 符盛从人群中退出,走到钟宿旁边,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先去单独敬一杯,懂吗?” 钟宿擅长交际,很快明白符盛的意思,他拿起两个杯子,等在人群之外,一直到大家散开,他才走上前,想要敬酒。 只是未等他开口,裴竞序便直接略过他,迈腿朝圆桌那儿走去。走到离许听晚不到半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 符盛察觉到情况不对,忙问:“怎么了,裴总。” 裴竞序的视线从那杯深红色的红酒上移开,继而从桌面扫过,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骤然蹙起了眉头,冷声发问:“谁给她倒得酒?” 作者有话说: 你是不让她喝酒吗?你是怕她在外面醉了然后抱着别人过情关吧 字斟句酌细推敲,拈精撮要费咀嚼。半亩方塘长流水,呕心沥血育新苗。———《板书有感》 感谢在2023-04-24 09:51:17~2023-04-24 12: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月月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裴总和许同学认识? 不过是饭局上的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座的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至于这般正容亢色地发出质问。 然他们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发现他说话时指向性太强,不像是笼统地在意学生能不能喝酒这件事,倒像是只管着许听晚一人。 “难不成裴总和许同学认识?” 一句话导致包间里的氛围凝滞起来,尤其是符盛和钟宿,两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口。 许听晚很快就撇清关系:“不认识。” “那怎么...”众人的视线不断地在裴竞序和许听晚之间逡巡,也有面面相觑者不断猜测两人的关系。 “她是裴绍的学生。裴绍去海城出差前,来不了,临走前特意要我照顾照顾他的学生。各位见谅。”裴竞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神色微敛。 他俯身拿起许听晚面前的高脚杯,捏着杯挺的手往上抬了抬,便算是给大家告不是的意思了。 众人表示理解:“照顾自己的学生么,应该的应该的。” 这话听着无可厚非,却把符盛弄得里外不是人。他也是许听晚的导师,裴竞序一字不提也就算了,甚至还拐着弯骂他,说他带学生喝酒,德不配位。 此时,他的脸色稍显不霁,但是碍于气候学习计划和帮钟宿说项的私心,不得不继续维持一些场面功夫。 他给后面上菜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拿点葡萄汁。” 服务员一应把学生面前的酒撤下去,换上了果汁。 整个合作谈得还算愉快,兴许是氛围不错,符盛就着大家的兴致提起了业界导师一事。在场的人总是乐于劝说别人,成就一桩好事,说要不然就让裴绍老师再扩招一个学生,男女搭配岂不正好。 许听晚此时正喝着老鸭汤,闻言,忘吹热气,愣生生地烫到舌头。她倒吸一口凉气,抓起酒杯喝了口常温的果汁,喝完放下酒杯的同时,偷偷地往裴竞序那儿看了一眼。今日她正经的业界导师没来,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裴竞序坐她右手边,与她相隔五个座位,他靠着椅子没说话,只那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地点着桌面。谁都知道他情面大,只要他愿意开口,裴绍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他就是不愿去管:“诸位没带过学生,不知个中辛苦。符老师是知道的,为人师者事事替学生考虑,一个学生兴许还带得过来,学生一多,顾了这个忽视了那个,就怕有失偏颇。” 他将‘偏颇’二字咬得极重,似乎意有所指,却又教人猜不出什么苗头。奇怪的是,许听晚似乎知道裴竞序所说的‘偏颇’是为何事。 习惯就像是一个顶级的密码破译者,在军队中,破解密码意味着拿到情报,获得主动权,占据上风。很显然,在众人面前,许听晚就是那个顶级的密码破译者。她有直觉,裴竞序正借着裴绍的名义在帮自己说话。 随着一句‘所以他并没有扩招的打算’,这便是替裴绍摆明了态度。 / 这场饭局结束得很早,没有乌烟瘴气的酒肉行径,完全在许听晚意料之外。饭局结束之前,她终于腾出时间看手机,原想着再向裴绍发个消息,感谢他今晚托人照顾自己,顺带表示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又拔高了一寸,刚点开微信,她就看到了i didn't deserve it先生发来的消息。 【许听晚同学您好,我是你的业界导师,裴绍。今晚临时代裴总参加了一个学术研讨会,长时间在飞机上,耽搁了半天,所以忘回消息了。总之,很高兴咱们成为师生,未来两年的时间,一起进步。】 许听晚耳边恍如炸开一声响雷,捧着手机有些发懵。 不是...如果这个i didn't deserve it先生是裴绍,那一直跟她聊天的re是谁? 这个re,该不会就是栾玉女士提到的方正初吧? 她快速退出聊天页面,去找re的对话框。 那段在出租车上激情写下的文字,出于手滑,意外点了发送,时间停留在两小时前,对方虽然没回消息,但她已经完全没有撤回的机会。 无声的尖叫充斥着整个胸腔。 社死!太社死了! 许听晚往后一仰,心里盘算着要不干脆将他删除拉黑算了,反正她不喜欢这个人,也懒于同他有太多的交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re回复了她的那段状似挽联的彩虹屁。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许听晚感慨方正初什么时候这么坐得住了?非但不揭穿她社死的场面,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占她便宜。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你转性了方正初?】 发完,她看见对方‘正在输入’,只是对方输入了半天,也没再发一条信息过来。 许听晚念了声‘没趣’,熄了屏幕,开始跟着符盛做最后的寒暄,轮到跟裴竞序握手的时候,她只是敷衍地伸了下手。 裴竞序似乎料到这点,并不在意。只是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站住步子侧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道:“方正初是谁?” 都说雷电集中在五到八月,这都九月了,怎么还有接二连三的响雷在她耳边炸裂。 回去路上,一连经历两次社死的许听晚客观冷静地分析道:“极端天气频繁,可见气候危机确实严重。” 冉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虽然是晚上,但是星月明亮,分明是好天气来着,哪里极端了。她不懂许听晚在说什么:“你别是学傻了。” “我是有些傻了。”她记起裴竞序后来发给她的聊天截图。 许听晚怎么也没想到,栾玉女士说的那句‘我找人绑也要给你绑回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找的不是别人,是裴竞序啊。 她不知道裴竞序怎么跟栾玉女士搭上了线,但她知道一桩,那就是在栾玉和裴竞序的双重夹击下,国庆回南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 裴竞序是言而有信的。 国庆前一天下午,他换了辆低调的商务车,准时地出现在浦大生活区南门。 许听晚出校门的时候特地换了带有帽子的卫衣,墨镜口罩一戴,原先是想低调行事,可那架势越看越像女明星,越看越像女明星。而浦大确实出过一个小有名气的小花,有同学误将她当做小花,上前要签名和合照。 她解释了许久,最后做贼似的上了裴竞序的车。 “很受欢迎?” 在外面隔着防窥玻璃,她看不清车内的人,上了车才发现他今天换了一件薄款的黑色薄毛衣,双腿交叠,一手支着车窗边缘,偏头看向她。 “还可以。”她对裴竞序的问句表示了谦虚的肯定。 之后从京江回南樟的几个小时车程里,车内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启新的话题。许听晚本想睡一觉,可她只要一想到国庆假期要被栾玉带着四处赶饭局,她就头疼地睡不着。 裴竞序今日让司机开了商务车,车内空间很大,完全够许听晚在单独的座椅上翻个身。 侧身后的许听晚正好瞧见靠着引枕闭眼小憩的裴竞序。 这人的棱角属实分明,从侧面看形成流畅艰深的线条,许听晚觉得有些人生来就好运,被奥古斯特亲手夺下了岁月的杀猪刀,化杀猪刀为神奇的雕塑刀,一笔一划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只有越来越好看的份儿。 近三十岁,长相事业都处上乘,这样的人居然还没面对催婚的压力? 许听晚盯着他看了几秒,顿时很不服气。 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裴竞序似乎是感受到身边的目光,眼皮子动了动:“打什么主意?” 他后仰着,喉结因为说话上下滑动,声线有点低。 许听晚扒拉着一侧的座椅扶手,侧着身子真挚诚恳地问他:“裴竞序,你有催婚的压力吗?” “怎么?你有?” “你不知道?栾玉女士让你绑我回去,没跟你说是绑我回去相亲?” 裴竞序愣了一下,缓缓掀眼。 许听晚继续说道:“你看,你好心帮她办事,她却连目的都不告诉你。我跟你说,你比我大五岁,往后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催婚的...” “所以刚才打的是自己淋过雨就想着怎么才能把我的伞也撕了的主意?” 裴竞序突然截断她的话,侧首的时候,眉尾微抬,轻而易举地猜中了许听晚的心思。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被揭穿的许听晚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她嘟囔完这句,生怕裴竞序看到她心虚的表情,默默地侧过身子,躺在放倒的座椅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南樟是下午两点。他先是把许听晚送回家,又让司机驱车去了几个地方,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回了趟家。 南樟统共就这么几个高档住宅区。一个是中滨琉,一个是许听晚所在的君山御苑,另外一个就是顶级豪宅别岸亦庄。 除非有紧要的事,否则裴竞序很少回别岸亦庄。若不是十月三日日子特殊,他就算回南樟也不会来这儿。 车子缓缓驶入双开大门,不多时就有人上前开车门。他下车,还没迈进客厅的门,便听见头顶的露天阳台上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9节 裴竞序站住步子,没抬眼。 见他不吱声,站在阳台的人又解释道:“阿序。我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你母亲的死完全出于意外,就连尸检报告都没什么异常,这点你不是亲自去调查过了吗?” “是意外。”似乎经历过许多遍同类的对峙,他回答得异常冷静:“那么我问您,是谁导致了这次意外?” “是潜水事故。” 裴竞序笑了一声,插兜,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好说的。” 站在阳台上的男子,推开二楼起居室的门,从楼梯上下来,拦住他的去路:“这事过去五年了。五年的时间,再大的怨怼都该消了吧!我们终究是连带血缘的父子关系,亲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值得你同我一直僵持下去?我也老了,你母亲走后的这五年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家业不家业的,终究没有亲人来得重要,我现在只要看着你成家立业,这便是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了。” 要不是同样的对话在裴家轮番上演过好几处,裴竞序差点就信了裴寇宇那父子情深的戏码。 裴寇宇挡在他面前,一步也不肯让。裴竞序拢着眉头,不耐烦地往沙发上一坐。 失去所有耐心后,他一语中的地揭穿裴寇宇的目的:“见什么人?” 裴寇宇抿了抿嘴,意思性地支吾了片刻:“季家的人,跟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对方条件怎么样?” “他女儿和你年纪相仿,有留学背景,工作也在京江,好像跟你一个行业的。你试着了解一下。” “嗯。饭局定在哪儿?” “泊客湾。” “什么时候,几点?” “明晚六点。” “明白了。” 裴寇宇以为他要松口,说着说着,就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那你别忘了。” 裴竞序几乎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表盘,不假思索地说道:“记下了。明晚六点,我会尽量避开泊客湾。” 作者有话说: 早早:真的不熟,别蹭。 感谢在2023-04-25 12:00:00~2023-04-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习惯、小红帽不戴帽子 5瓶;一纯呀呀呀 3瓶;重庆小面就是我、油炸鸡米花、盛开的女人、shxisn、34423027、忘归。、过果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我送吧。顺路。 晚饭后,许听晚趴在二楼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 夜色浓郁,月亮是橙黄色,又圆又亮。风一吹,把饭困吹散,她瑟缩了一下,拢起薄开衫。 拢衣服的时候,下颌微敛,一低头便看到了小区两侧的路灯。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裴竞序和栾玉之间的对话。 栾玉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裴竞序了,下午的时候,两人寒暄了一阵,顺带问起一桩事:“怎么样,这次回来还是老样子?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三号过去。” “安排好了就行。到时候我也带着早早去祭奠一下。” “谢谢阿姨。” 许听晚一开始没意识到两人在聊什么,直到她听到栾玉说:“客气什么。你妈妈在世的时候,我们两家没少往来,她很照顾早早,并且让你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照料,早早去祭奠她这都是应该的。” 栾玉搡了搡许听晚的胳膊,让她说句话,不然显得没礼貌。 许听晚这才回过神,忙说:“哦。是。应该的。” 栾玉不提,她差点没良心地忘记,每年十月三日,是裴竞序的母亲,她韦萱阿姨的忌日,怪不得裴竞序会选在国庆假期返回南樟。 她记得,韦萱阿姨去世的那一年,她刚上大一,裴竞序读研二。 都说幼时的创伤容易抹淡,成年人的痛苦是清晰且深刻的。许听晚清晰地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与世界的彻底告别,意味着对话通道的关闭,那些死后化作天上星星之类的话,不过是活着的人自我慰藉的说法,她早就过了那样的年纪,相信裴竞序也不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 那一天,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裴竞序的情绪,可裴竞序却不如预料那般难过,他一如往常一样待人接物,甚至还能沉着冷静地应付前来吊唁的宾客。 大抵所有人都觉得裴竞序内心强大,撑起的场面扛得住事,就连他的父亲也这么认为。 然而就在丧礼结束的第三个晚上,许听晚收到了裴竞序打来的电话。 那时,他们因为升学和年龄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在韦萱丧礼上碰面的时候,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接到裴竞序电话的时候,她有些意外,甚至在接听之前,不断措辞一会儿要说的话,可奇怪之处就是在于,接起电话的第一秒,那些打好的腹稿全然派不上用处,她只问问了他一句在哪儿,随后就捞起外套出了门。 就是那一晚,他臂弯上挂着西服,就着昏黄的路灯,倚着墙面,他从不喝酒的,身上向来都是干净的味道,彼时却酒气逼人,平日里规整的衬衣纽扣也散了两颗,与游刃有余接待宾客的模样大不相同。 那晚,路灯是掉下来的月亮,它不再那么慷慨,偶尔也会低下头,只光顾自己跟前的黑暗。 许听晚自告奋勇要陪他喝酒,裴竞序记起她高三毕业旅行的醉态,当然不让。可他那晚确实喝得有点多,未及他出手相拦,许听晚就当街叫了辆出租车,拉着他去了附近的小酒馆。 许听晚知道裴竞序情感内敛,鲜少有明显的喜怒,所以她只想陪他喝点酒,让他能借着酒劲把心里的难受抒发出来。 显然,她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一杯下肚,就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利落地剌了一刀。 有些人自小就是死要面子的倔脾气,她嚣张地翻转酒杯,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就说我能喝吧。” 裴竞序拢着眉头,小酒馆里灯线昏暗,他分辨不清许听晚的醉态。直到她站起身,往他身边一坐,抱着他唱‘过~情~关~’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事情的不对劲。 他先是僵了一下,然后一手拎起许听晚,一手拎起外套,往店外走。 夜晚多少有些风,风一吹,许听晚憋着的酒劲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一把甩开裴竞序的手,张开双臂,蹲了下来。 那架势跟五十米冲刺跑一样。 等在外面揽客的服务员看到她这模样,生怕她冲刺跑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正想跟裴竞序去扶她。 结果她只是上下抬了下头,然后站起身,像开合翅膀一样动了两下手臂:“我很好。我还能给你表演一个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 这是她第二次喝酒,也是她第二次在裴竞序面前丢人。 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是许听晚这样极其要脸的人,这些尴尬的桥段她不愿再去回想,只知道,自己是个嘴硬的人,裴竞序也嘴软不到哪里去,有些事他从不宣之于口,但心里也一定在为韦萱阿姨的离世而感到难过。 她愧疚的地方在于,从京江回来的路上,她不仅一点儿没记起这件事,甚至在心里犯嘀咕,裴竞序没事回南樟干嘛。 许听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不应该这样,似乎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那些小愧疚,她借着裴竞序今日送她回来的名目,把踩在脚底的良心捡起来拍了拍灰,发给他一句:【今天谢谢你。】 这一次,裴竞序回复很快。然而,就当许听晚看到他那句回复的时候,她默默地把捡起来的良心扔到地上又补了几脚。 re:【你也转性了?】 / 国庆第一天,许听晚就被栾玉女士安排了饭局。 饭局定在泊客湾,双层挑高的落地玻璃大气简约,光线自由地吸收吐纳,白日有阳光的敞亮,夜晚有灯光的奢华。 车子停在酒店的门廊处,有门童上前引路。 南樟暖和,许听晚在栾玉的要求下,换了件细肩吊带短裙,收腰的设计,完美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她平日不这么穿,有点不自在,故而又在下车的时候罩了件宽大的西服外套。 许听晚跟方正初本就没有多大的交集,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学同学。小学同学关系好也就罢了,她跟方正初属于那种吵过嘴打过架关系不好的小学同学,后来分隔两校,更是没了联系。 今晚在饭桌上见面,许听晚有些尴尬。 可大人们总是热衷于将孩子们的过往作为饭局当中关系升级的谈资。 栾玉不顾她死活地说道:“当时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她跟正初动手的时候,我都觉得丢死人了。” 许听晚心想你也知道丢人,丢人还说? “小孩子之间吵架再正常不过。”方正初的母亲顺着栾玉的话,又将小学一年级的事情津津乐道地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眼带笑意地看向许听晚:“后来还不是和好了?” 对上视线,许听晚僵硬地笑了笑,嘴上说着:“是啊阿姨,小时候不懂事。” 心想却想,我不仅跟他动手,我还把他当马骑呢,要不是形势所迫,班主任罚他们站在走廊那儿站得腿酸,她说什么也不会跟方正初和好。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绝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事实上,方正初早已对当年的事做出道歉,许听晚对他也没特别大的敌意,只是觉得相处起来并不舒服而已。 她把这些‘不舒服’归咎于那场打架的后遗症。因为于许听晚而言,就算时隔多年,事情的部分细节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在和方正初的那一次吵架中,潜移默化地养成了一些令自己都为之鄙夷的性格。 譬如,嘴硬、拧巴、耻于承认努力,并以不正经做伪饰。要知道在四年级之前的她,明明是个果敢直爽的性子。 所以,她多少对方正初存有一定的偏见,两人的三观并不契合,她不可能会喜欢方正初,并且自信地认为方正初也不会喜欢她。 因此就在方正初的母亲给出两张音乐剧门票的时候,她以为方正初会下意识地拒绝,没成想他非但没有拒绝,还主动地加上许听晚的微信,商量起见面的时间。 吃完饭,双方长辈为了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栾玉女士特地拉着方正初的母亲夸赞她脖子上的珠宝,聊到兴致起时,便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挑挑款式。” 两位中年男士喝了点酒,聊得还不够尽兴,相约去酒店楼上的spa中心舒缓压力。 “总共就两辆车,我跟阿玉去珠宝店,要一辆。他们俩男的去做spa得留一辆。”方正初的母亲面露难色:“早早和正初怎么办呢?” “没事阿姨。我坐你们的车,半道放我下来就可以。”许听晚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立马挽住栾玉的手臂,生怕晚一步自己就要跟方正初一起回去了。 “哎哟。那得绕路的。过去晚了关门了怎么办。”栾玉不留情面地拂开:“正初一会儿有事吗?” “我自己也能回啊。”许听晚迫不及待地打断栾玉的话:“我都多大人了。” “天色这么晚。还是让正初送你吧。”方正初的母亲顺手搡了搡方正初。 方正初正想说‘我送’,话未说出口,便被人抢先一句。 那人从旋转玻璃门那儿阔步走来,他手里搭着件西服外套,丝绒质地的领口说不出的贵气。 这样气度的人,游刃有余地出入各种场面,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最为得体,让人舒适。 因此大家很难相信,他会在这种场面极没眼力见儿地横插一脚,就在长辈将要怂恿成功的时候,半道截了方正初的话。 “我送吧。顺路。” 作者有话说: 可恶忘记定时发送了,评论区给老婆们发个红包感谢在2023-04-24 12:32:29~2023-04-25 15:3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卷卷不吃蒜、椒盐小甜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卷卷不吃蒜、好想吃虾饺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习惯 10瓶;34423027、shxisn 2瓶;忘归。、过果果、咬一口doughnut、重庆小面就是我、zhang、油炸鸡米花、盛开的女人 1瓶; 我们永远炙热 第10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不喜欢? “阿序怎么在这儿?”许父看他从外面进来,以为他在泊客湾约了人,有饭局,生怕耽误他时间:“没事。你忙自己的事就行。” 裴竞序打了招呼,然后才回答许父的话,说:“不忙。我这边刚好结束。” 他看向许听晚的时候,许听晚正在拢头发。一侧雪白的脖颈和因大幅动作凸显线条,裴竞序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向许父:“刚好她业导让我跟她说些事。” “她业导?” 许听晚很少跟家里人说学习方面的事,因而许父和栾玉都不明白裴竞序口中的‘业导’是什么意思。 裴竞序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她的业界导师正好是我们公司的行业经理。” “哦。是这样。”饶是两边的人再怎么想撮合这一对,一听说是学业方面的事,也不好再说什么。许父打圆场道:“那要不然把...” 他本想说要不然把方正初一起捎上吧,裴竞序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抱歉地笑了下,玻璃镜片后,眼尾微微上扬,看似温文尔雅,笑意却不达眼底:“可惜我今天开了两座车。” / 回去路上,许听晚总觉得今晚的裴竞序有些古怪。 她知道一直以来裴竞序都有着一套自己的社交距离,在待人接物方面,他总是亲善知礼,举止得体却又不过分亲近,永远给人留有后路和薄面。 可方才在泊客湾,他说的话时虽然仍旧谦逊有礼,却好似捎带了几分针对的意味,她不记得裴竞序和方正初之间有什么矛盾,仔细想来,甚至在当初和方正初打架的这件事上,裴竞序都没有帮她说话。 “在想什么?” 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 他一手搭在车窗上,另一手搭着方向盘。修长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皮质的方向盘,敛紧又松开,指骨随之动了几下,多了几分禁欲感。 他微微偏头,看向正在发呆的许听晚。 许听晚‘啊’了一身,回神。对上裴竞序的眼神后,又迅速挪开。 长大真的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它好像是裹了一层又一层叶子的包菜,把最稚嫩的菜心悄悄地藏起来,包裹它的是密密麻麻的顾虑和拘束。 许听晚已经没法像小时候那般,游刃有余地同裴竞序相处。 她拢着外套,把露在外面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的,把话题引到正事上:“裴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说完,觉得‘裴老师’三个字指代不明,补充道:“我是说裴绍老师。” 裴竞序抬了抬眉尾,低笑:“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一听到‘带话’,她就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一副学生聆听老师教诲的姿态。 然而,裴竞序并未立时回答,他似乎是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直到路口的红灯进入个位数的倒计时,他才漫不经心地说:“他说好好过国庆。其他的事假期结束再说。” “...”许听晚觉得自己受到了诓骗,这就是他说的要紧事。 正此时,红灯跳转成绿灯,停滞的车流有序地动起来,他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车子起步,许听晚怕影响他开车,只能将一些骂人的话咽回肚子。 泊客湾这一带极尽繁华,车来人往限制车速。车子开了十五分钟,尚未驶离滨府区,裴竞序的手机就接而两三地进来了五个电话。 他的手机放在中控台那儿,虽然调了静音,但屏幕频繁亮起。 车内昏昧,许听晚注意到来电显示。 好像是同一个人打进来的。 “你要不要接个电话?”许听晚好意提醒道:“万一有急事。” “不太方便。”这车不是他平时开的那辆,没连蓝牙,行驶过程中接电话会增加驾驶的危险系数,他在某些方面向来规矩严谨,只要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从不让步。 可此时,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裴竞序垂眼,瞥了一眼中控台,随后无奈地喊了一声:“早早。” 这似乎是他们重逢以来,裴竞序第二次喊她小名。 许听晚有些不习惯,却还是心领神会地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摁了外放。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躁怒的声音:“你人呢?我刚刚和你季叔叔在泊客湾看到你了?既然来了,也该跟季家的人打个招呼再走。现在他们问起来,你让我怎么说?” “我本来就没答应来。”他目视前方,神情冷淡,与裴寇宇的语气形成明显反差。 “你没答应,你来泊客湾干嘛?” “有事。”他随意地丢出两个字,可裴寇宇还是穷追不舍地问他,甚至让他半路折回,跟季家的人碰个面再走。 许听晚好似猜到裴寇宇今晚的目的,怪不得今晚跟方正初说话的时候夹带了一些情绪,原来也是被家里人逼紧了。她朝裴竞序递去一个眼神,裴竞序瞥了她一眼,是问她打得什么主意的意思。 许听晚看在他今晚帮自己脱困,且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份上,替他开口:“那个叔叔好。我是早早。” 裴寇宇反应了一下,听到许听晚的声音,很快换了种语气:“早早呀。你怎么,跟裴竞序在一起?” “是的叔叔。为了学习方面的一些事。”她从校企合作一路讲到业导的事,裴寇宇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明白裴竞序现在跟许听晚在一起,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让两人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礼尚往来。”她把手机放回中控台,邀功似的往后一仰,仿佛同他有种逃过相亲的过命的交情。 礼尚往来。 裴竞序细咂这两字,良久,终于琢磨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对方...”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方正初的名字,囫囵略过后,问她:“不喜欢?” “不喜欢。”许听晚拼命地摇头:“或许你忘了,我四年级的时候跟他打过架的。” 有人说人的一生往往会出现三次叛逆期,幼儿时候的宝宝叛逆期,7-9岁左右的儿童叛逆期,及最为常见的青春叛逆期。很巧的是,许听晚不仅悉数经历了一遍,还按照教科书上的方式1:1地叛逆。 发生在她八岁那年的儿童叛逆期横行霸道地充斥着她的小学生活,并且一直持续到小学四年级。 她所在的小学和初中部连着,故而她一闯祸,就有人跑去向裴竞序告状。 可他其实是个很护短的人,也非常照顾小女孩的自尊心,所以他从不在人前教训许听晚,也不说重话,甚至还会帮着许听晚妥善安抚好对方,因此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裴竞序真就像她亲哥哥一样管着她、纠正她的坏毛病。 纵使许听晚从来不喊他一声哥哥。 然而,四年级的那次打架却是个意外。 事情起因其实是件很小的事。 课间时间,同学们总爱玩成一团,有人提议玩过家家之类的角色扮演的游戏,许听晚跟方正初莫名其妙成了一对,在一群人中扮演爸爸妈妈的角色。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方正初仗着自己的身份,对许听晚颐指气使,指挥她包揽家务,甚至提出敲腿捏肩的要求,他之所以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他的父亲总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母亲。 “许听晚。这都是你该做的事。” 四年级的许听晚还是有些懵懂无知,这些怎么就成了她应该做的事呢?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栾玉女士。 在生育她之前,栾玉曾是位很优秀的儿童绘本画师,后来许正斌下海经商,顾不上家里的事,栾玉便主动承担起家务,当起了全职妈妈。 许听晚知道栾玉有多辛苦,可外人不知道,外面的人甚至她最亲爱的奶奶都会认为栾玉在家非常清闲,没有任何的生活压力,因为在他们看来,在家庭中付出的劳动成本,正如方正初所说的那样,似乎本来就是她们的分内之事。 许听晚想,如果后来不是有家政这一行业的出现,如果不是家政这项开支占据了家庭账单的极大比例,或许很多人都意识不到,女性在兼顾家庭时付出了什么样的成本。 用金钱衡量她们的价值绝对不是妥帖的办法,却是让人意识到价值最直观的做法。从此他们可以知道女性在社会上承担了将近75%的无偿工作,还印证了那句:世上没有不工作的女人,但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报酬的只有女人。 许听晚知道栾玉的不容易,方正初的那句话让她有极强的代入感,因而她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讨厌他自视过高的样子。 但她还是隐忍脾气地问了:“那我都做了,你做些什么呢?” 方正初举了好多的例子。 “我有好多事要做,可以是列宁这样的领导人、牛顿这样伟大的科学家、或是像苏东坡这样的诗人、季羡林这样的文学家。总之,是很有出息的人。” 这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出现在小学四年级之前的语文课本上,许听晚说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方正初却说:“你不行的。你看课本里就没几个有出息的女性。” 她怎么不行? 为了证明自己,甚至是为了下意识地证明栾玉的价值,她认真回忆起学了四年的课本,并以宋庆龄举例,说自己可以成为像宋庆龄那样优秀的人。 方正初当仁不让地回她:“这么说的话,我还可以成为像李四光那样的地质学家呢。” “我可以成为像文成公主那样为国家做贡献。” “我还可以成为贝多芬那样的音乐家。” “新凤霞这样的艺术家也很优秀!” 班里的人分为两拨,一拨站方正初,一拨站许听晚。 很快,站许听晚那拨的同学偃熄旗鼓,只因为在认真地回想所有的语文课本后,她们最终能想到的关于女性的榜样却只有宋庆龄、文成公主和新凤霞三人。 “你说呀你说呀,为什么说不下去了?”他们一边冲着她吐舌头扮鬼脸,一边咄咄逼人地举更多例子,胜券在握。 面对挑衅,许听晚同他吵了起来,其间还有人添油加醋,最终以她脑袋磕到桌角,差点伤到眼睛告终。处理结果就是,被班主任带去校医室确认无碍后,双双罚站走廊,被喊家长。 栾玉和许正斌来学校后,先是骂了她一通,两人完全不理解她的举动,只觉得矛盾的起因分明是很小的一件事,为什么要闹到打架负伤的地步? 那一次裴竞序没有帮她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说话,许听晚觉得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说不过方正初,完全是因为她能从课本上获得的举证少之又少,不然她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何至于打之以手。 她觉得委屈,这让她觉得唯一帮她兜底的人似乎也站到了方正初那边。 “我记得。”车子又遇分岔路口,红灯亮起,裴竞序终于有时间扭头看她。 许听晚有些讶然,没想到他还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跟方正初打架?” “你说是因为他想让你帮他摁腿,结果你把他鞋子踩了,一脚踢飞,还精准地命中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这算是导火索。 可后来仔细回想,却好像不是这样。 许听晚看着一旁的霓虹灯流,重新复盘当时自己生气的原因。思来想去,仍旧没法对根本原因做出满意的归纳。只好就着裴竞序的话自夸道:“那我还挺有本事。” “是。”车内很安静,衬得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你要是没本事,也不会因为跟人打架,差点伤到眼睛。有且仅剩一厘米。” “你拿尺子量的吗?” “我需要拿尺子量?”他懒散地靠上椅背,从许听晚提起有关方正初的事后,他视线再没从许听晚的脸上挪开。此时,他手臂抻着方向盘,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刻意强调道:“别说一厘米,哪怕是你动歪脑筋时歪的一毫米,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75%的数据来源: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5),the power of parity:how advancing women's equality can add $12 trillion to global growth 世上没有不工作的女人,但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报酬的只有女人——《看不见的女性》 我们永远炙热 第11节 第11章 你不会生气吧 裴竞序非常在意许听晚的安全问题,在得知她差点撞到眼睛的时候,连上课铃响都顾不上,沉着脸到校医室了解情况。 他问:“怎么回事?” 当事人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小鼓包,开始同他扯皮:“如果我说我跟同学之间闹了一点愉快的反义词你不会生气吧?” 愉快的反义词,那就是不愉快。 “你可以说说看。”裴竞序背靠上墙面,抱胸,静看坐在病床上晃悠双腿等待检查的小女孩如何作妖。 “如果我说我跟同学之间进行了一些开嗓的练习你不会生气吧?” “说具体。”他缓缓地拢起眉头。 “如果我说我开嗓之后,还跟同学做了一些筋骨上的活动你不会生气吧?”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脑袋上的那个鼓包是你筋骨活动后的勋章吗?” “完全可以这么说!”她从病床上跳下来,抱住裴竞序的手臂,丝毫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也没意识到对面的人正在生气。 “许听晚。坐回你的病床。这招没用。”他冷着张脸把手抽出来:“我不会帮你在阿姨面前说任何好听的话。” 裴竞序知道,这将是他呆在学校的最后一周,一周后,他就要因升学离开初中部。 高中跟小学初中相隔很远,暑假过后,他就没法时常照看在许听晚的身边,可眼前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性子倔嘴还硬,做事冒冒失失,一点儿不考虑后果,情急之下,他到底是没忍住在校医室里说了她几句。 说她怎么能在过道上跟同学打架,过道都是四四方方的桌角,无论磕到哪里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说她完全没有安全意识。 下意识的担心总是冲在前面。 在这儿之后,他才冷静下来,耐心询问她打架的原因。 当时的许听晚压根不知道‘性别设限’和‘才华偏见’这两个名词,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会跟方正初打架,直到后来读了研究生,经历了一系列不公正的对待后,她才意识到,那叫才华偏见,它给女性提供了一套看似‘理想’的择业模板,却剥夺了女性关于科学家的想象。 这种才华偏见在高考选择专业的时候初见端倪,家长似乎总会告诉自己的孩子,女生选人文社科比较稳定,男生选理工科更有前途。 稳定和前途,这是两种不同的社会期待。社会期待要求她们做出符合性别的选择。 很显然,小学时候的许听晚见证过栾玉被人忽视价值后,十分抵触性别设限这样的社会“潜意识”,她不要稳定,她不要顺应社会期待。 然而这种抵触只模糊地存在下意识的行为中,不成体系。 解释不清楚具体原因的许听晚被裴竞序数落一通后,觉得自己好没面子,只能干生闷气。 一直到三天后方正初站在讲台前公开给许听晚道歉,并手写了道歉信,她的心情才勉强好起来。 / “你为什么能记住这么细节的事?” “怕你受伤。” “那你还挺护短的?”许听晚抓着安全带,靠上椅背,不知怎地想到一句俗语,无意识地随口念道:“人护短,狗护食。” 说完,车内的氛围明显凝滞了起来。 裴竞序递视线过去,挡风玻璃外折射进来的霓虹灯照银边眼镜框上,像摔碎的玻璃渣一样蕴藏着微不可查的危险:“骂我是狗?” 他觉得好笑,反问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短促的气声,由于空间太小,纵使不是贴耳说话,似乎也能感受到鼻翼的气息扫过耳廓的细痒。 “倒也不是...”许听晚迅速挪开眼,手指卷着胸前的安全带,抽出来又松开。 裴竞序不惯着她这些小毛病,轻轻拍开她玩安全带的手:“别玩安全带。” “裴竞序你科目一是满分吧。” “科目四也是。” 许听晚被他的话噎到。 红绿灯停留的时间很短,两人说话的间隙,信号灯又发生了变化。车子重新启动,对话被迫中止。 到君山御苑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裴竞序怕她穿得少,直接把车子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 许听晚说了声‘谢谢’,大概是觉得这两字过于干巴,又补充道:“那我先上去了。” 说完,正打算开门,裴竞序突然叫住她。 许听晚动作一顿,刚想问怎么了,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符盛打过来的。 裴竞序示意她先接电话。 熄了火的车内出奇地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一字不落地传入两人的耳里。 “写一份项目方案,今晚12点之前发给我,要求都发群里了,抓紧。” 许听晚在符盛不给喘气机会的语速下头脑发懵地应了声‘好’,她挂了电话。 一看时间,这都九点了。 裴竞序问她:“有事?” 许听晚一边查看群消息,一边点头:“好像有方案要写,那我先回去了。” 裴竞序‘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可以问裴绍。他忙的话,问我也行。” 许听晚好奇地瞥了他一眼,裴绍老师都很忙的话,他不是应该更忙吗? 但她最终也没问出口。 裴竞序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心想:我不护短你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揍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靠上座椅,仰头时,喉线紧绷,凸起的软骨不免滑动。 微不可闻地念了一句:“没良心。” / 昨晚一顿极限输出,许听晚赶在12点之前把项目方案发给了符盛,看到符盛回了个‘收’后,她松了口气,稍作洗漱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栾玉敲响她房门,见里边没动静,她直接推门而入,一把拉开了遮光的窗帘。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起来。正初跟你说了没?晚上五点来接你吃个饭,然后一起看音乐剧。” “说了说了。”许听晚痛苦地翻了个面,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我会去的好妈妈,求你把窗帘拉上。” 昨晚碍着双方长辈的面子,许听晚没有拒绝一起去看音乐剧的请求,她想着单独见面也好,方便将话说个明白,谁也别耽误谁。 栾玉不知道她心里的主意,原先还生怕她反悔不去,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放心多了。 “那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啊。别让人等太久。对了,昨天你跟阿序走后,我跟你爸还碰到了你裴叔叔。他好像骂阿序呢,说他来了泊客湾却不去见人?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说那个点他刚结束饭局吗?” “那肯定是跟别的应酬撞了。至于不去见人,估计是为了躲避相亲吧。”许听晚不以为意地说道。 总不至于说他出现在泊客湾是特地来捎她回去的?开什么玩笑。 “你们两个,没一个省心的。”栾玉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快点起来。” 许听晚哀嚎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洗手间洗漱。 晚上的时候,方正初按点来接她。 他今天穿的比昨晚还要正式,在某些举动上也颇为绅士,比如在下车的时候,会率先替她拉开车门,生怕她头撞到车顶,用手虚挡了挡。 两人先是去方正初定好的餐厅吃饭,吃完饭有空余的时间,他带着许听晚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许听晚趁机找到一个适当的契机开诚布公地去聊两人不合适的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出来相亲。”她朝方正初投去一个理解的表情,只要他承认,这已然是个很好的台阶了。 可方正初似乎不按套路出牌,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坦诚地回道:“不是。” “啊...没关系的。我都懂。”许听晚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我说了不是。”方正初突然站住步子,盯着许听晚看了几秒,又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只说:“你别乱下结论。” 许听晚暗自‘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怎么还跟她倔上了。虽然她做阅读理解的能力很强,但她此刻真的希望自己是理解错了。就他俩牛牯角顶牛牯角,倔对倔的性格,方正初要是真喜欢她,那可难办。 她委婉地拒绝道:“但是你知道的,我现在还在读书,学业上比较繁忙,所以暂时没有谈恋爱和结婚打算。”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其实他也听出许听晚是婉拒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后又怕听到许听晚更直接的拒绝,索性撇开话题道:“你现在是研二吧。我听阿姨说,你是读环境科学专业的?怎么会想到去读环科,我记得你是文科比较好。” “叛逆期嘛。”许听晚机灵,知道方正初在逃避问题,方正初想要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但她不想。 没有说不明白的话,只有不说明白的人。 所以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说认真的方正初,一寸光阴一寸金,等我不如买基金,基金或许还能涨,等我永远没指望。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无情你也不能追着跑啊。是吧?” 方正初抿了抿嘴,沉默半晌,试探性地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对我还抱有偏见?如果是因为四年级的事,我向你道歉。” 这次换许听晚愣了一下,他这么直接,倒显得自己不真诚了。 况且她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方正初要是跟她针锋相对,那她肯定寸步不让,可方正初突然跟她示弱,她也逐步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没事。你已经道过歉了。” “那不一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四年级的那次道歉,我是受人胁迫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今天所有的道歉完全发自内心。” 看着他真诚道歉的样子,许听晚没有怀疑他在作假。她听得很认真,也接受了方正初的道歉,但末了她只抓住了‘受人胁迫’这四个字。 她问:“谁啊?” 谁这么有本事。 方正初‘啊’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许听晚摇头,她从没听说过有人替她出头。 就连同她关系最紧密的裴竞序,也指责她没有安全意识。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做好事不留名呢。 方正初见她拢着眉头琢磨,便知她真的不知情。 他也不搞吊人胃口的那套,如实说道:“就是昨晚接你回去的哥哥,裴竞序啊。” / 方正初不是没见过裴竞序,相反地,不单是他,他们班的人都知道裴竞序的存在。 一开始大家只知道高年级有个品学兼优的男生,男生个子高挑,五官优越,有着不同于同龄人沉稳,自然也就比那些刻意在女生面前显摆的臭屁小子更受人欢迎。他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就是话不多,待谁都是一副淡淡的点头之交。 我们永远炙热 第12节 偏偏就是这种让人心痒的距离感,让许多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对他五迷三道,他也因此成了很多小女孩情窦初开的对象。 毫不夸张的说,有人代入跟裴竞序谈恋爱的样子,并将他描绘成对谁都保有距离感,唯独对不设防线的男主的形象。 直到某天,她们就在一年级楼道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一手挂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一手拎着包纸巾出现在一年级的教室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拖拖拉拉,抹着眼泪儿的小女孩。初时,大家都只以为他是受人托嘱,送邻家妹妹来上学。只因他并未对身后的小女孩儿有太多关切之处,想来也只是应付一些人情往来罢了。 却见他放下书包走了几步后,忽又折了回来。 他先是站在教室外的窗台前,缓声喊了声‘早早’。 女孩扭头去看他,脸上还挂着两道没擦干净的泪痕。 裴竞序的手搭上她的脑袋,生疏又僵硬地揉了揉,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晚点接你回家。” 从那天起,所有人都知道一年级的许听晚有个常年给她背小书包的竹马。 作为许听晚的后桌,方正初时常能在教室外看到裴竞序,久而久之也知裴竞序的脾气真的好到不行。因此他不会想到,像裴竞序这样看似没有脾气的人,有朝一日会把他堵在操场上。 操场的周围有不少运动器械,他就这么抱胸倚在双杠那儿。彼时他自尊心极强地跟同学吐槽着跟许听晚和好的事,说自己要不是看在班主任的份儿上,才不会跟许听晚认错和好。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刺眼的光线骤然一暗,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8 12:00:00~2023-04-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习惯、别搞我心态●°^°● 5瓶;一纯呀呀呀 2瓶;困崽崽崽、四月月月月、亚呀呀、忘归。、故城旧巷、盛开的女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不问 校服的颜色显然是初中部的. 他顺着那人的半敞的校服往上看。那人不苟言笑,只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 “向她道歉。”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不带任何情绪,方正初瑟缩了一下。 与他同行的人,互看一眼后,唯恐引火上身,小不快跑地回了教室。 方正初也想走,可占足身高优势的裴竞序连一个逃跑的机会都没给他,他语气怯怯道:“我们已经在班主任的调解下和好了。” 生怕裴竞序听到刚才的对话,他再次强调:“我刚才就是跟朋友开玩笑的。真的和好了。” “不是就打架的事。”裴竞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为你的偏见而道歉。” “什么偏见?”方正初不理解他口中的偏见是什么意思。 “才华偏见。” 在许听晚跟他闹脾气的那几天,他也没闲着,查阅了很多资料文献,才找出许听晚的症结所在——她或许在为一种‘才华偏见’的东西感到生气。 “你是指优秀人物的例子吗?”小孩子说话极难做到缜密周全,跟裴竞序对话了几句,他就暴露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她自己说不过我,我为什么要道歉。就她在高年级有人吗?我也有认识的啊!” “或许你是想说,前几天在东南校门那儿勒索小女孩的高年级学生,你认识?” “我,我没有,我不认识!” “可是你跟他们走得很近。甚至帮他们开口,勒索那个小女孩。我想,你应该不想让这些事落入你父母或者老师的耳里。” “我是被他们拉过去的!我没有勒索!”他瞠了瞠眼,矢口否认道,拳头紧紧攥住,又倏地松开:“其实我骗你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只是不服气。是许听晚自己说不过我,是她没本事,却要我道歉。” “不是她说不过你。” 伶牙俐齿的许听晚从小机灵,怎么可能说不过别人,诚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她能举证的例子少之又少。 而这并不是她的问题。 裴竞序把话题引向正轨,不再追究他是否认识高年级学生的事:“我问你,如果此时让你说出一个科学家,你能想起谁的名字。” “那还不简单吗?当然是爱因斯坦。” “女性科学家呢?” 方正初陷入了沉思,随后摇了摇头。 “你看。你同样回答不上来。” 他还是不太懂。 裴竞序用更通俗易懂的数据告诉他:“在小学六年的时间里,你将从语文教科书上认识到46位具有正面价值和影响力的人物,而在总数为46人的人物中,女性只占了4人。除了四年级时候学到的宋庆龄、新凤霞和文成公主,剩下只有六年级课本中提到的居里夫人。” “所以呢?” “所以不是她说不过你,而是你在性别这件事上占足了42:4的优势。我们从课堂中习得才华偏见,优秀人物的男性化倾向,总是让我们误以为男性优于女性。在这件事上,我很幸运,你也是,因为课本从不因我们的性别设限,而是给足了我们才华想象的空间。但是幸运并不是你拿来攻击别人的工具。如果教科书里的女性优秀人物占多数,那么,你在跟许听晚进行对峙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占据绝对优势吗?” 方正初愣了一下,好多陌生的名词他从来没听人提过,一下子难以消化。 裴竞序也是适可而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话题重新回到那两个高年级的学生那儿:“他们因违纪在初中部受到了应有的处分,一个记大过,一个留校察看。” 方正初吓了一跳,唯恐这件事牵连到自己,届时他就会给他的母亲惹出祸事,因为他的父亲会责怪她没有教好自己。 “我真的没有做那件事。” 裴竞序当然知道。他这样关心许听晚,怎么会不清楚她身边之人的秉性。方正初的本性不坏,干不出敲诈勒索的事,他只是因为耳濡目染,产生过一些错误的认知。 裴竞序亲眼目睹了高年级拿他当木仓使的全过程,也愿意帮他说话,他对方正初说:“如果你能还她一个关于科学家的想象,那么这件事,我作为目击证人,愿意站出来替你证明。” 方正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重重点头。 可是,怎样才能还她关于一个科学家的想象呢? 于是那晚,方正初抄了一晚上的古今中外女性优秀人物,并在第二天连着一封道歉信,一并交到了许听晚的手里。 “那是我第一次罚抄,心不甘情不愿地抄了一个晚上。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优秀人物太多了,根本抄不完,我当晚是边掉眼泪边抄人名,哭得累了,还不敢睡,一犯困,就觉得裴竞序在我背后拿着教鞭鞭策着我。我妈妈还问我抄这些东西做什么,我说是课外积累,她问我那为什么做课外积累要掉眼泪,我只能说是被一些优秀事迹所触动。” 许听晚讶异地张了张嘴,还沉浸在方正初回忆的那番话中。 印象中,她因生裴竞序的气,慢慢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没提方正初向她道歉的事,裴竞序也没提自己找过方正初。他只是跟自己说:“我始终觉得珍·古道尔是非常优秀的女性科学家。” 没想到这句话的背后,是他曾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小女孩关于科学家的想象。 这个时候,她好像突然看到某根快要偃熄在雪地里的火柴,突然冒着灰烟,跳跃出一点红色的火星子。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早点听到裴竞序的这番话,会不会在之后的初中、高中的生涯里免去很多痛苦的自我挣扎和自我设限,会不会在大学四年的时间里,不因性别偏见而如履薄冰。 她沉浸在自己的假设中,而方正初继续交代着发生在自己四年级那年的荒唐又离谱的罚抄经历:“以至于后来学到《跨越百年的美丽》这篇课文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玛丽·居里全名玛丽亚·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为此老师还夸我预习作业做得不错,只是预习的重点跑偏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背课文,但我却把居里夫人的全名背下来了。” 罚抄形成的条件反射,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许听晚终于被他的表述逗笑,有些忍俊不禁。 方正初见她眼睛弯弯,还以为两人凭借小学的回忆找到了共同话题,见她心情不错,他正当再回忆一些旁的事,却听许听晚说:“那看来,是我错怪他了。为着这事,我跟他闹了三天的脾气。” “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吗?”他记起裴竞序半道截活的事:“这么多年了还有联系?” “先前是很好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许听晚仔细回想了一下,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事:“慢慢就渐行渐远了。我跟他也是这个月才联系上。” “这个月?他不是两年前就回国了吗?那个时候,你们都在京江,他没有来找你吗?”方正初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问完,似乎觉得自己丢了边界感,立马道了声‘抱歉’:“我太心急了。” “没事。” 这点许听晚倒不觉得有什么。首先两人的关系并不如儿时那般亲密,其次大家具有独立想法的成年人,再像儿时那样黏在一起那才叫不正常。 方正初‘嗯’了一声,抬手看表盘:“快到时间了,我们过去剧院吧。” 许听晚本想着把话说开之后便回去的,但一看票上剧目的名字,忽又来了感兴趣。这是曾荣获托尼奖最佳音乐剧提名的音乐剧《six》,今晚是国内首场,位置难抢,这两张票的观演位置极佳,不去有点可惜。 她之所以对这部音乐剧感兴趣,不仅是因为该剧在国外爆火,还因为《six》是一出全女性演员的音乐剧剧目。 剧目以都铎王朝亨利八世的六位皇后同台比惨作为开始,她们为人熟知是以亨利八世皇后的身份,而非自己本身。 在经过激烈的竞争后,她们逐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一个昏庸无能的男人吵得不可开交,意识到这是一场‘雌竞’的行为,且无形中拔高了封建王朝的男权制度。 醒悟后的六位皇后,用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她们可以是阿拉贡的凯瑟琳,是安妮博林,是简西摩,是克里维斯的安妮,是凯瑟琳·霍华德,是凯瑟琳·帕尔,而不是以‘亨利八世的六位皇后’笼统概之。 许听晚曾在小破站看过这部音乐剧,她最喜欢那句‘we're one of a kind no category’,现在剧组原班人马难得来国内巡演,她还是想感受一下剧院摇滚现场带来的震撼感。 车子从商圈驶出,跟着导航去了附近的剧院,就在方正初停完车,两人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许听晚的手机就突然连震了好几下。 她划开手机一看,是符盛在群里疯狂地艾特她。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你是不是没看项目背景?】 【项目方案被驳回了,按照批注进行修改。】 【尽快,对方要得急,还是十二点之前给到我。】 【还需要一份ppt,一起打包过来。】 许听晚看到这些消息,觉得自己有些晕字。符盛薅她羊毛也就算了,那也不能只逮着她一只羊薅吧。 方正初问她怎么了。 许听晚没出息地回完消息,叹了口气:“恐怕看不了了。” “没事。下次也可以,我先送你回去。” 音乐剧到底是没看成,许听晚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方才在车上怕头晕,没看手机,一下车,她就赶紧打开符盛发在群里的项目批注。 需要修改的地方有很多,有些地方确实存在问题,但有几处也确实躲不过挑刺儿的嫌疑,她抓耳挠腮地看了许久都没弄懂对方的诉求,于是一边推门一边念念有词地骂道:“什么甲方比黑白无常还要勤恳,专挑晚上折磨人。” 或许是怨气太大,声音直接穿透门板传入客厅,因此在推开门的那瞬间,客厅内的几道目光齐齐地向她看来。 没人跟她说家里有客人。 也没人跟她说这个客人会是裴竞序。 此时,栾玉看到她提早回来,往她身后瞥了一眼,没见到方正初,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音乐剧看了?” 许听晚心想,看什么音乐剧,她差点就被符盛和昼夜颠倒的黑白无常甲方给狙了。 “有点事要处理。没看成。”许听晚在玄关那儿换鞋,换完棉拖,不忘跟裴竞序打招呼。 裴竞序坐在皮质沙发上,胸口肌肉线条绷着黑色的衬衣,他袖口半挽,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他手里随意把玩着茶几上的笔,修长的手指抵着笔杆,有事没事地转动几下,不知道怎么的,许听晚突然想起方正初的罚抄经历,甚至能与方正初产生共鸣,想象他拿着教鞭的模样。 我们永远炙热 第13节 “你怎么来了?”她问。 不及裴竞序回答,栾玉率先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明天是你韦萱阿姨的周年祭,阿序是来送东西的。” “那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他知道你跟方正初去看音乐剧,没叫我打扰你们。”在栾玉眼里,裴竞序明事理懂礼貌,许听晚也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可许听晚竟然没从他身上学着半点好。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眼瞧着就要延展到下一个新话题了,此时明事理懂礼貌的人出声打圆场道:“没事阿姨。”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包容性十足,似乎将‘没大没小’和‘以后嫁人’两件事都涵盖了进去。 “那你再坐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给你。”栾玉眼神示意她别冷落人,许听晚只好待在楼下等栾玉拿东西下来。 氛围仍是有点尴尬,许听晚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这些小举动落入裴竞序的眼里,裴竞序单手开合着笔帽,问她:“心虚?” “我心虚什么?” “昨天骂我是狗,今天直接就黑白无常是鬼不是人了。”裴竞序推笔帽的手突然一顿,笔杆垂直往茶几上一磕:“下次是什么?嗯?” “谁骂你黑白...”许听晚下意识地反驳,然而话说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向他:“那个项目,是君达的?那个批注,是你给的?” “批注不是我给的。但我昨晚是不是跟你说过,有问题问我。” “你呢?”笔帽在此事‘咔哒’一声合上,裴竞序偏头对上她的视线:“不问。” 作者有话说: 假期快乐给大家发个红包 42:4人物数据来自:《小学语文教材中性别歧视话语构建的批评分析》 six国内没有巡演qaq 第13章 总不能是专门写出来气我的 关于气候合作计划,不少金融公司都在和一些自然基金会或者高校进行合作,符盛手里不单是君达这一个项目,但是项目内容大差不差,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套用,许听晚昨晚赶时间,全凭过往经验写方案,一时半会儿忘了需求方是谁。 此时,裴竞序正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早来问我,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儿觉得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会儿又觉得她那坐在屁股底下的草垛子就是被君达的人给踹飞的。 之所以会有后者的想法,是她发现,就算裴竞序没有亲自批注这份项目方案,但是方案显然是过他眼后向他确认的ddl。 于是,晚上的那番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反应过来的许听晚早已顾不上什么‘科学家的想象’,她只觉得,那个项目方案上的批注真的挺靠想象的,她气得不行,阴阳怪气地怼他:“有些人表面上惺惺作态地跟栾玉女士说,别打扰他们看音乐剧,本地里却搞小动作让符老师把我叫回来改项目方案?” 裴竞序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尾:“这么想我?” 许听晚点了点头,不是她这么想裴竞序,而是她觉得裴竞序真的干得出这种事:“别说这份方案没过你手。” “方案全程有人牵头跟进。确实没过我手。” 许听晚愣了一下,看他眼神坦荡,还以为自己真就错怪他了。 下一秒,却听裴竞序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定了ddl而已。”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在hr问他什么时候要方案的时候说了今晚罢了。 “...” 今晚方正初提到的那些感动顿时烟消云散,不仅如此,许听晚现在很想下去给黑白无常道个歉,毕竟黑白无常也只是给阎王打工的阴间社畜,勉强算是跟她是同一战队的战友。像裴竞序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可怜的打工人黑白无常呢,他走哪儿都压榨别人的资本家! 然而这些话还没说出口,栾玉就拿完东西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将东西放在茶几上,看了眼沉稳起身的裴竞序,又看了眼性子浮躁的许听晚,许听晚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解释说:“不是我沉不住气,我急着去忙老师交给我的项目方案呢。” 裴竞序好像从她眼神中读出‘赶客’的意思,很有眼力见儿地跟栾玉说自己也该走了。 栾玉忙着给他清点东西,让他再等几分钟,其间她也没闲着,一听到什么项目方案,她就把许听晚高考选理科的事重新拿出来说上一通:“当初不听劝,文理分科的时候,非要学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理科成绩占不占优势。结果怎么样,选来选去选了个环境科学专业。你这专业到底干什么的?排废水,收垃圾?到底有什么意义?” “又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栾玉问了不下十次,许听晚平日里像个小话痨一样,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回回碰上这个问题,她就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她选这个专业掺杂了太多复杂的因素,韦萱阿姨的影响、幼时的性别设限和才华偏见、天真的理想主义...太多了,多到她选择环境科学专业看似不明智却又是必然的结果。 “妈妈,我国著名的文学家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不要去追问事情的意义,因为那大多经不起拷问。” “鲁迅先生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栾玉女士为此表示怀疑:“我只知道你家著名的妈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不拷问事情的意义那必然遭受你母亲的拷打。” “我长大了。你不能在外人面前拷打我。” “阿序算什么外人。他是你半个哥哥。” 这个时候,栾玉已经将东西理好,一边嘱咐裴竞序开车慢些,一边将他送到玄关那儿。 许听晚也跟在身后送客,她看着裴竞序的背影,脑海中全是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项目批注。 “他算我哪门子哥哥。”她带有怨怼地嘟囔了一句:“还半个哥哥呢,世上哪有这种专给我出难题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裴竞序突然站住了脚步,他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背身后推,拉开一条缝的门又被重重阖上。 栾玉问他:“怎么了?” 裴竞序单手插兜,视线下敛,语气中透露着无奈:“阿姨,早早跟我闹脾气呢。” 突然被点名的许听晚懵了一下,瞪着溜圆的眼睛,整个人比拖鞋上的毛绒兔子还要无辜:“谁跟你闹脾气了?” “早早,怎么回事?”栾玉质问她。 许听晚傻了眼,别来问她啊,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裴竞序解释说:“她要改的方案正巧是我们公司的项目。” 栾玉心领神会地接上:“她是不是又想让你帮忙写东西了?从小就这样,寒暑假作业拖到最后几天才写,来不及了就缠着你帮她一块儿写。” “我没有。”许听晚矢口否认道:“您这是什么刻板印象?” 她递眼神给裴竞序,希望眼前的人能开口解释,显然,裴竞序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不仅忽视了许听晚传来的信号,还直接坐实了栾玉的猜想:“没事阿姨。时间还早,我上去帮她看看。” 许听晚直接愣在原地,她敢保证,在方才跟裴竞序单独相处的十分二十五秒的时间里,她除了对他进行控诉外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请求。 从来没有! 可栾玉不信她,并催促她上了楼。 这套房子是复式的设计,书房在二楼。 很是奇怪,这分明是她的家,眼下裴竞序却反客为主地走在她前头,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门口,摁着门把手,下压,随后将门推开一条小缝。书房内没开灯,光线昏昧,他侧身站在书房门前,让出半条道,让许听晚先进去。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将门阖上,伸手开灯。 橙黄色的吊灯笼罩在他身上,他跟在许听晚身后,看着她在书桌前坐下来。 等她打开笔记本,调出文档,他才就着书桌的高度,微微俯身,一手搭着椅背,一手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滑动。 两人离得很近,裴竞序在给她标准重点的时候,西服料子偶尔会擦过她的手背。 西服是挺括的面料,就像是坚硬抵在柔软处,让人有明显的不适感。 她条件反射地挪了下手,并往座椅的另一旁靠了靠。 两人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但那都是幼时的事了,谁也不会去揣测一个孩童最赤条纯粹的情谊,可成长不一样,它是从纯粹到复杂的过程,是肆意蹦跑在游乐园时突然出现的一扇条条框框的门。 裴竞序见她似乎在走神,伸手把笔记本电脑往她面前一推,屈指敲了下桌面。 许听晚回神,立马坐直身子去看他标注的重点,那些她绞尽脑汁都猜不透的诉求,在裴竞序的点拨下豁然开朗。 果然,没点本事,还真坐不上他那位置。 许听晚改报告改到凌晨十一点,而裴竞序并没有像上楼前说的那样,只是帮她简单地看一眼。 他安静地坐在书房沙发那儿,双腿翘在搁脚凳上,像监考老师一样盯着她改方案,见她分神,偶尔会站起身检查她阶段性的成果,并且毫不留情地挑出她的问题所在。 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微信对话框正巧跳出了方正初发来的消息。 方正初:【方案改完了吗?我刚刚在公众号上看到10月中旬《six》要去京江巡演,如果你有空的话正好弥补今晚的遗憾了。】 许听晚挪过电脑,正想回他消息,裴竞序抄起她手边的笔,在屏幕上虚画了个圈:“这儿。我想没有人愿意在高中毕业后再做一次阅读理解。” “还有这块。”他挡开她要回消息的手,双指在在触控板上滑动:“没有可行性的话,你觉得它出现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是专门写出来气我的。” 许听晚莫名被他那后半句话戳中笑点。 裴竞序垂眸看向她:“笑?” “没有。”她强忍着笑意,接过笔记本,不敢在正事上同他油腔滑调。 裴竞序在工作方面一向严谨,这一点无论是在公司还是之前的实验室都能窥见一二。 许听晚根据他的要求认真地改完方案,在裴竞序说了‘可以’之后,连着ppt一起发给符盛。 “我现在可以回消息了吧?” “回他。”裴竞序冲着屏幕抬了抬下巴:“十月中旬开展气候学习计划,没时间。” “这么赶?” “你以为把你喊回来改方案是故意难为你?” “可是君达的气候学习计划,符老师没说要带我。他已经定下几个男生了,说是到时候现场干活利索点。” 关于气候教育的前期课程都是她和小师妹冉嘉在做准备,她俩在这次学习计划中做最主要的工作,然而,符盛却把去到培训现场的机会给了那几个男生。 说实话,许听晚是有些不服气的。 “不用跟他。跟着你敬爱的裴绍老师就行。” “那不好吧。”毕竟业界导师跟学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符盛才是要跟她打三年交道的校内导师。 裴竞序拢了拢眉头:“你是觉得裴绍这个业界导师白当的?还是觉得我这个创始人兼具甲方的话不作数?” 第14章 【入v公告】许听晚盯着裴竞序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回了方正初。 方正初觉得有些惋惜,但许听晚说的那个什么气候学习计划好像是正儿八经的要紧事,在正事面前,看音乐剧就显得没有这么重要了。 裴竞序看着她回复完消息,又督促她做好收尾工作。 等她彻底忙完,时钟已经从十二这个数字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走动。 我们永远炙热 第14节 十月三日。 许听晚记起这个特殊的日子,从变暗的笔记本屏幕中偷觑裴竞序的神情,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许听晚从来不在别人的伤疤上试探什么,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对方愿意说,她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对方若是闭口不提,她也不会产生强烈的窥私欲。 所以她只是将笔记本电脑一阖,开玩笑地说道:“阎王让我三更交,绝不拖延到五更。我干得不错吧?” “意象很丰富。”裴竞序夸奖她,并弯身捞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符老师经常在三更天给你们布置任务?” 许听晚点点头。 “明白了。” 他外套没有上身,只是被他搭在臂弯处。 许听晚意识到他要回去,从椅子上起身,一路把他送到玄关处。 时间太晚了,栾玉已经回房间休息,两人怕打扰到栾玉,双双放轻了动作。 推开玄关大门的时候,闹出点声响,走道上的感应灯突然亮起,光是橙黄色的,打在身上多了份柔和感,加之深夜的疲累,他站得反倒不像白日那般规矩。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 许听晚心想终于要把这尊阎王送走了。 阎王却像是感应灯的感应模块一般,灵敏地捕捉到许听晚的心声:“我是阎王?” 许听晚被猜中心思,尴尬地‘啊’了一声,扯开话题道:“电梯到了。”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白炽灯比过道的感应灯亮一些,照得他皮肤很白。 他抬腿走进去,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哼笑了一声:“机灵鬼。” / 第二天,许听晚起了个大早。栾玉见她早起,直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许听晚难得没有反驳栾玉,她今天动作很快,一点儿都没拖拉,简单收拾了一下,挑了件黑色的连衣裙,抱上事先定好的蓝色花束,紧接着就跟着栾玉前去墓园祭奠。 韦萱在世的时候一直对许听晚很好,这种好不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溺爱,而是出于她将许听晚置于一个对等的地位,像好朋友一样进行对话。 譬如说,她那一些被成人当做童言的玩笑话,都能在韦萱那儿得到认真的回应。 在许听晚的印象里,韦萱一直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且行动力和包容性都非常强的人,很难想象平时打扮精致的她曾经是个潜水教练,甚至她同裴寇宇结缘也是出于共同的潜水爱好。 这一点,许听晚从来没听裴竞序提过,是韦萱抱着她,骄傲地介绍挂了满墙的照片。 纵使照片上没有清晰的日子,但是韦萱还是会指着一张张的合照告诉她,这是海底垃圾清洁活动,那是废弃渔网清理活动,哪一天他们解救了一只被渔网缠绕的鲸鱼,哪一天他们做了拯救珊瑚礁的行动。 许听晚就想,韦萱阿姨一定是对某件事热爱到了极致,才会在时隔多年再次提起的时候,才会用言辞都包裹不住的热情,清楚地说出当时参与气候行动的所有细节。 可以说,许听晚幼时所被灌输的气候环境相关的知识,全部来源于韦萱,非但如此,韦萱还会身体力行地教她用一些废弃旧物做一些手工。 后来几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极少再从韦萱脸上看见自由的笑容了。 许听晚垂眸,拢住怀里的蓝色花束,在她回忆过往的这段时间里,车子已经停在墓园前。 墓园那站着几个人,许听晚一眼认出裴竞序和裴寇宇的背影,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看着像是两个并不熟识的人。 栾玉见状,叹了口气,感叹道:“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阿萱去世后,他们俩父子之间就跟产生了隔阂一样。” 许听晚并没意识到,被栾玉一提,才发现裴竞序和裴寇宇的关系确实大不如从前了。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栾玉身边,没有打扰他们对亲人哀悼。 一直等他们转身发现自己,才捧着花走了过去。 裴寇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许听晚,看到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免感慨一句:“都这么大了。” 许听晚礼貌地喊了声叔叔好。 想来是刚经历一番争吵,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裴寇宇刚经历一场风暴雨,此时见到许听晚,雨势骤小,心里有股和风细雨的舒畅,说道:“还是女孩好。看着就乖。” 那么谁不乖,不言而喻。 来祭奠的人并不多,祭奠过后,大家一起吃了个饭。 许家和裴家除了节假日之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密的往来,倒不是交情变差,而是混迹生意场上这么多年,大家都有了各自较为固定的圈子,先前被当做关系纽带的孩子和妻子,也因升学和意外的原因慢慢断裂。 时隔许久,几家人再次坐到一块儿,除了聊一些大环境,剩下能聊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孩子。 “不省心,脾气大。那天我从泊客湾回来,跟他说,比他小的人都知道约女孩出去看音乐剧,早早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就他每天清心寡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往后结个婚都费劲儿。我话说完,他第二天晚上直接过了凌晨才回来。根本管不了。” 饭桌上,栾玉一对时间线,不免要替他说上几句话:“昨晚阿序到我们家来了,说是来分周年祭的礼,我说今天顺手带来就行,不用特地跑一趟。本来送完就要回去,没想到被早早的项目方案绊住了。所以才回去晚了。” 裴寇宇看了裴竞序一眼:“分礼去了?这事我记得交给孟宏去办了啊。” “孟宏办事我不放心。”他正拿着一小瓶醋,拇指顶开瓶盖,要往斜前方的小碟子上添。 “孟宏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他做事不知道比你稳妥多少倍。你还不放心,整个裴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话说到一半,裴寇宇敏锐地发现一件事。 所有的周年祭礼都是孟宏去分的,唯独许家那份,裴竞序非要亲自拿去送。许家是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值得他大晚上地特地跑一趟吗? 他是最怕麻烦的人,这样的行为难免有些古怪。 且不说周年祭的礼了。泊客湾的事他向管家打听了一下,裴竞序当晚没有任何应酬,他一直都是说一不二,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的性子,说了不去泊客湾,那便不是诓他的玩笑话。 裴寇宇的视线从桌面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在对面正夹着一个小笼包的小女孩身上。 “都这么大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我总觉得早早还小呢。”裴寇宇喃喃自语道。 纵使他这个父亲当得再不合格,却也能直觉到裴竞序似乎打上了许听晚的主意。 许家也不错,算是知根知底,许听晚也乖,俩人从小玩到大,对裴竞序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两人要是能走到一起... “早早是不是也在京江读研?” 许听晚夹着个小笼包,因为要回答长辈的话,所以没法往嘴里塞,她就这么半举着筷子,回裴寇宇道:“是的。叔叔。” “平日跟阿序见得多吗?” 她摇了摇头。 “同龄人之间,还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 许听晚心想,她跟裴竞序可不算是同龄人,差了整整五岁呢。但她不能在长辈面前这么说话,这么说的话,栾玉又该在桌下踢她了。 正当思考怎么回答比较妥当的时候,裴寇宇突然又追着问了句:“那你觉得我们阿序怎么样?” 许听晚‘啊’了一声,手里的小笼包没夹住,正好蹦到裴竞序刚倒完的那碟子醋里。 褐色的醋汁溅到他的拇指上,他神色微敛,放下醋瓶,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擦干净后,才缓缓撩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许听晚。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明天入v啦,届时肥章+红包掉落! 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鞠躬) 预收文《雨停以后》求个收藏呀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1.高二下学期,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话不多,却是副桀骜难训的性子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转学,只知道这人浑身带刺,不好招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可他偏偏是年纪第一沈稚惊的后桌 成绩悬殊,性格迥异,没人相信他们会有什么交集 可沈稚惊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知道他叫程遂 也知道两人差点成为青梅竹马却因为他不辞而别丢失了所有的联系 2.当天放学,程遂看到他的前桌沈稚惊被一群混混围着 他没有上前,只是肩抵墙,冷眼看了一会儿 就当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沈稚惊叫住了他 她冲程遂招手,拍了拍自己小电驴的后座 程遂以为沈稚惊害怕那群混混,求他过去坐镇 他把帽子往后一掀,大发慈悲地抬腿走过去 然而就在他正要坐下的时候,沈稚惊就这么恶作剧似的把车开走了 身高腿长的少年就这么一屁股坐在水滩里 他看着头也不回的沈稚惊,心想她求人就是这么个求法吗 却听见那群混混对着沈稚惊喊:“阿稚,你放心,他要欺负你,我们替你出头。” 3.沈稚惊和程遂结下梁子后,争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班级的同学都同情沈稚惊,看她从乖巧可欺到执拗顽固 说她惹谁都不该去惹程遂,说这事没法收场不会善了? 直到某天,他们看到那个乖张不讲情理的程遂正帮她戴围巾,动作温柔 但是嘴不饶人,语气凶狠地威胁她:“趁早断了。” “我要想欺负你,谁敢替你出头?” 4.只有程遂知道 疾风劲草沈稚惊是个永不服输的性子 后来程遂走了 也就没人知道了 第15章 屋里藏人了? 许听晚觉得裴叔叔惯会给她出难题。 我们永远炙热 第15节 一会儿提到同龄人, 一会儿又问她裴竞序怎么样,两句话摆在一起,言外之意太过明显,就差把话说开了。 她非常了解长辈心态, 大抵是觉得裴竞序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对象, 家里人已经对他主动找女朋友这件事失去了指望, 于是只能四处托开,让人帮忙留意。 毕竟栾玉也热衷于干这样的事, 让人帮忙留意对方身边是否有门当户对且优秀的男孩, 以便让许听晚认识,尽早完成人生中的大事。 可她身边都是在读的学生, 想了一圈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介绍给裴竞序,为了不拂裴寇宇的颜面,她只能说:“叔叔。我会帮忙留意的。” 裴寇宇显然没想到许听晚会这么回答,先是愣了一下, 后来猜想这是年轻人婉拒的说辞, 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随即挪开眼神,去打量裴竞序的神色。 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不动声色地把掉在醋碟子里的小笼包夹开,放到面前盛垃圾的吐骨碟上。 难不成是他理解错了?两人其实都没那个意思? 裴寇宇突然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他抬了抬眉,叹气, 重新拿起了筷子。 许听晚看了眼被裴竞序夹走的小笼包, 完全没意识到, 被他夹走的小笼包破了皮, 淌了一小块汁水在骨碟上。 / 国庆假期虽然能放七天, 但是符盛一点儿也没让她闲着。她有时候都觉得她跟符盛过的不是一个东八区的时间,不然符盛为什么总是在凌晨的时候通常不顾她死活地往群里发文件,等不到她回复,就开始电话轰炸。 反正在家也得干活,她倒不如早点回学校,学校却有跟她同病相怜的小师妹陪她,有这么一个学术搭子,总好过一个人在家闷声干活。 所以,假期还没过完,她就收拾好东西,回了学校。 彼时关婧正坐在椅子上美美地敷面膜,看到许听晚拖着箱子回来,立马扯了面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语气夸张地说道:“我亲爱的晚晚,听闻你国庆过得并不如意,又要相亲,又要忙着应付符老师的任务,好不容易看场音乐剧,还被他半道喊去写项目方案。” 她趁机揩油,双手捧着许听晚的脸,摸了把:“我可怜的晚晚,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选他当导师。” 许听晚嫌弃地推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吗?你怎么跟...” 她差点脱口而出‘裴竞序’三个字,幸好她一把把嘴给把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否则关婧绝对能掘地三尺,把她和裴竞序过往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给挖出来。 关婧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她:“跟什么?你又要拿什么破烂梗来堵我的话?” 许听晚话锋一转,立马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跟我想的一样。我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非要选他呢?” “你终于有这觉悟了。但我现在并不想追问这件事。老实交代,跟你去看音乐剧的相亲对象究竟怎么样?发展到哪一步了?” “都是长辈聊得热闹。我们根本没那意思。”许听晚虽然平日里怼天怼地,但她从来不以高姿态待人,更不会拿别人的喜欢大作文章,轻易践踏。 纵使她与方正初之间起过龃龉,但在那晚之后,不知道是出于裴竞序初三时的那番话还是出于方正初真诚的道歉,许听晚心里的小疙瘩好像突然被人解开,连带着对方正初的偏见都消弭不少。 “能带你去看《six》,我想他的人品应该也不差吧。说起《six》,他们过段时间好像要来京江巡演,我还挺想去的,可惜没抢到票。” “南樟巡演那回刚开票一分钟就宣告售罄了,可见想看的人真的很多。repo反响也很好,要不是得帮符老师开展气候学习计划,我肯定要去现场看一看。” “气候学习计划,不是说带那几个男生吗?” “我跟着裴绍老师。”许听晚点开手机,在她返校的前一天,裴绍已经联系过她了,希望她能抽出一周的时间参与到君达此次的气候学习计划中去,虽然是对企业内部员工开展气候培训,听起来有些枯燥乏味,但于一个长期呆在学校的学生来说,或许能增加她的接触面。 许听晚当然乐意参与其中,她每天泡实验室,皮都快泡皱了,急需外界的碰撞,去替她把皮抻开。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考虑到另外一层原因。即便现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看起来过得非常充实,可回过头去复盘的时候,她总有种瞎忙一场的感觉。 她报考环科有部分原因是想为气候环境的变化做些什么,可当她真正选择环科之后,却又发现实际与想象的出入实在太大。这样的出入,让许听晚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自我怀疑的情绪里,她好像只能通过课程分数、奖学金等一些成就来自我证明。 关婧说她是在单行道上闷头走得太久了,反而容易迷茫,倒不如四处碰撞一下,兴许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这也是她选择裴绍进行碰撞的原因。 “到时候,裴绍老师带着我。我就直接跟着他们住在培训会场,得外宿一个星期。” “裴绍老师真好!”关婧顺着她的称呼说,说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嘀咕了一声:“裴老师就裴老师,怎么还裴绍老师。” / 忙了整整一国庆的裴绍飞回京江后,屁股还没坐下,就被裴竞序的一通视频电话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在推进。依你要求定在十月中旬了。”他架起ipad,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整个人没坐样地陷入沙发里:“就为了这事,你特定给我打视频电话。我才到家,刚放下行李,水都没喝一口,你就不能对你手下的员工兼具你亲爱的堂弟表示一点,哪怕一点点,亲切的关怀?” “我看你也不是很渴。不然哪来这么多废话。”电话那头传来裴竞序兴致缺缺的声音。 “你今天吃枪药了吗哥?谁惹你了?”他凑到屏幕面前,去分辨裴竞序的神色。 裴竞序同样倚在沙发上,黑色衬衣开了一颗扣子,双腿随意地搁在搁脚凳上,少见地拢起了眉心:“你的那个学生。” “啊?我的学生?”裴绍这几天忙昏了头,无暇顾及自己带的学生,反应了几秒,才知他在说许听晚:“她怎么会招惹到你。你俩就见过一次面,能有什么交集的,别开玩笑了。” 裴竞序轻阖双眼,两指摁了摁眉心,深吸口气,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你的那个学生是符盛门下的吧?” “是啊。项目方案就是她写的。”裴绍以为他贵人多忘事,好意提醒他道:“就是那天来公司参观拿衣服擦墙的小女孩。哪有你这样的,说完别人转头就忘。” 裴竞序听完他罗里吧嗦的介绍完,‘嗯’了一声:“君达这边需要一个助教,她是你和符盛的学生,正好起到协调的作用。那几天你带她。” 他说这话时语气漫不经心,似是记起某件事时顺口提起的一句话,正是与裴绍那句‘毫无交集’完美契合。 “可万一符老师也要她做事。” “你直接跟他要人。” “符盛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导师,我这一业界导师...要不这样,用你的名义。” 裴竞序记起许听晚极力避嫌的样子,拢了拢眉心。 “裴绍。” 裴绍猝不及防地被点名,‘啊’了一声。 只见裴竞序敞腿,突然凑近屏幕,问他:“把自己当做甲方这事很难?” 他是许听晚的业界导师,可他同时也是符盛的甲方啊。意识到这点的裴绍突然直起了腰背:“不难。一点不难。” “你安排一下。所有行动都跟我们。” “好。但我怎么觉得...” 裴绍总觉得裴竞序在替自己安排学生,他分明说过‘自己的学生自己带’,现在怎么反倒替他管起许听晚的事来了。 可这一切容不得他细想,话未说完,裴竞序就已经挂断了视频。 裴绍抿了抿嘴,想骂人,一张口又觉得嘴干。他抄起茶几上的凉白开,一口气喝完,才勉强把满肚子的怨气生生消化下去。 消化完,还得继续干活。他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就问许听晚要了个人信息,按照君达这边的行动,给她定了同一个酒店。 定完,问她:【当天怎么过来?】 许听晚在收到裴绍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符盛发来的微信。 符盛:【这次气候学习计划人手不够,君达那边希望你能一起跟进。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到会场后再由裴老师带你,他会给你安排好。】 她简短地回复‘收到’,然后退出页面,转而跟裴绍说:【我跟符老师一起过来。】 开展气候学习计划的那天,许听晚拉着行李箱,早早地在约定的地方集合。 钟宿没想到许听晚会来,因为当时符盛给出的名单上,并没有许听晚的名字,所以此时在集合地点看到许听晚,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也来?” 两人早已破罐子破摔,这会儿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钟宿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许听晚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轻蔑的,文章文章写不过她,导师导师抢不过她,难不成现在都流行以好逸恶劳为荣吗?钟宿到底有没有背过《八荣八耻》? 见他那一副无功自傲的模样,许听晚冲他抬了抬下巴,用狂得六亲不认的语气对付他死皮不要脸的勇气:“来当你的甲方。” / 气候学习计划的会场定在cbd附近的高档酒店,酒店拥有两千多平的会议场地,除了开展教育培训之外,吃住也都安排在了这里。 符盛此行一共带了四个人,三个男生是一早就敲定的,而许听晚则是借了裴绍的光。 商务车上,符盛又挨个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轮到许听晚的时候,钟宿想起她上车的那句‘来当你甲方’,心下不快,直接抢话问符盛道:“老师。如果许听晚跟裴老师的话,那她是算校方这边的,还是算君达那边的?” “我正要说。”符盛听到这句话,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许听晚:“裴老师要你跟这个项目,一来考虑到你对项目的熟悉度,二来也是出于身份上的便利,你是他的学生,碰到好的项目带你一把也是人之常理。这也不是一次性的合作,学院今年增设新的业界导师,也是君达那边想要抢占发展先机,培养基于环境、社会及管治的esg人才,最后反向输送到企业内部。这次气候学习计划是校企合作以来的第一个项目,绝对不能出错。” “明白。”许听晚点头,符盛说的这些,她一早就做好了功课。 然而符盛睨了她一眼,又说:“但是你要知道,做好双方的协调工作并不容易,我们当然希望项目进行得顺顺利利的,可若碰上些难办的事,到时候怎么权衡,你应该心里有数。” 这就是借着钟宿的话开始提点她了,谁都能听出符盛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无非是想告诉她,自己才是她正儿八经的校内导师,纵使她这段时间跟着裴绍,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 许听晚心里门清,在某些方面她已经被符盛训练得炉火纯青,比如说她现在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规避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面对有人故意找茬挑刺儿的情况,笑着应‘好’。 从学校到酒店不过半小时车程,到酒店的时候,有君达的人过来接洽。 接洽的是裴竞序的助理谭琦,他刚从电梯那儿下来,看见符盛后,领着他们去前台办理入住,办完入住,又按照公司要求进行了一轮内部登记。登记完才把房卡重新交至他们手里。 “不好意思,登记的事耽误了大家一些时间。” 符盛收好房卡,说:“没事。可以理解。” “辛苦符老师。现在距离开课仪式还有四个小时,我先带您去房间休息?到时间了,会有人过来提醒。” “可以。正好裴总刚发给我一些新的内容,我上去看看。”他在助理的引领下往电梯那边走。 这段时间,许听晚跟着裴绍干活,不跟符盛住在同一楼层。但她没想到,裴绍给她安排的居然是间商务套房。 套房是全景落地窗,轻扯窗帘,窗帘自动拉开,对面就是cbd的高耸建筑群,楼层高视野好,市中心的城景一览无余。 落地窗前的玻璃桌上摆着着一个紫色礼盒,这个紫色礼盒她才在某款社交软件上看到过,好像是音乐剧《six》的场刊和徽章周边,她想起《six》要来京江巡演的事,料想这是酒店送给贵宾的礼待,立马拍照发给关婧看。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这是哪来的???三天后的首场!还是一楼偏前部的中央位置!我跟你说,这个位置看剧绝了!】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酒店送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合作。我反正去不了,场刊周边留给我,票送给你。】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还得是你,我刚好跟我的暧昧对象去看。拿捏死我了.jpg】 许听晚被她的表情包逗笑,同样回了一个油腻的表情包,然后退出聊天界面,给裴绍发了条消息:【老师,我已经到啦!】 裴绍没有立时回她。 她猜测裴绍有事在忙不便回消息,也没有继续发,放下手机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许听晚虽然成天泡在实验室,但她并非得过且过不懂生活的人。相反地,她比很多人都过得精致,且每天都有百八十个理由犒劳自己。 加上她有很多经年的习惯,因此回回出门总要带很多东西。这次要在酒店住一星期,什么小型加湿器,什么□□的玩偶,她真的把寝室常用的东西都带上了。 行李箱的重量逐渐减轻,没过多久,原先空荡的房间就已经充斥着她生活的痕迹。 等她收拾完,正好收到裴绍的消息。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 :【我和裴总还没到,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晚点过来带你。】 许听晚回复【好的】,心安理得地冲了个澡,关灯,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房间内窗帘悉数拉上,一片昏昧。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到电子门锁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前几天太累产生了幻听,直到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扯过被子,蒙住头,一如被栾玉催着起床那样,把自己卷入被子,哼哼唧唧了半晌:“谁把灯开了呀。” 我们永远炙热 第16节 说完,没人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家,而是在酒店。 在酒店。 她抓住这三个字后,当即吓了一跳。 在酒店、睡前熄灭的灯悉数亮起、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光是这三点,就足以让她从床上跳起来,惊悚地睁着眼去分辨方才传来的动静。 卧室连着一个会客厅,床所在的位置很是不巧,被墙的拐角遮挡了视线,以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一个视角盲区。 她不清楚客厅那儿是否有人,房间内覆盖着地毯,很难听清脚步声,她抱着一个枕头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做事不够谨慎,进房间不上防盗链,睡前不关卧室门。 这些外出的安全意识,别人说了一遍又一遍,她却总觉得现在酒店的安保工作十分到位,陌生人闯入房间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见这些侥幸的心理都要不得,否则真正碰上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正当她思索着应该做何举动的时候,突然有人叩响了卧室的门框。 许听晚顿时头皮发麻,手里的枕头下意识地抡过去,扔完似乎是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听到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过了一小会儿,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早早。你占了我的房间总不是为了跟我玩枕头大作战?” 捕捉到熟悉的声线,她先是愣了一下,与之而来的安全感立时感化了那些怼人的话,她头一次觉得裴竞序阴阳怪气的腔调这么好听。 “裴竞序?是你吗?”她趿着拖鞋下床,走过去:“你再骂几句给我听听?” “...” 在她迎面走来的那刻,裴竞序背过身。他抬了抬拎着枕头的手,示意她抱上,没应允她的请求,而是说:“衣服套上。” “我穿着呢。”许听晚一把抱住枕头,她穿了一件真丝质地的睡裙,睡裙外套着一件宽大的外套。睡裙及膝,真丝贴着肌肤,走路时偶尔勾勒出腿部匀称的线条。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又记起洗完澡的时候顺带把运动背心穿在里面里了,因此并未觉得不妥。 唯一觉得不妥的,就是她那尚未驯化成功的头发。 睡前洗头发有一桩不好,那就是原先再顺滑服帖的头发,一觉醒来都会毛毛躁躁地拱起几缕,勾着精巧的下巴,堆在深窝的锁骨,像先前粘人的小猫在你手上挠上一把,然后留下的白色的绒毛,专门挑人的心窝子戳。现下被发茬戳得心烦气躁的许听晚,正上手去撩戳在脸上的头发丝。她一边整理,一边先发制人地问裴竞序:“你刚刚说我占了你的房间。这话很奇怪,我还想你问你呢,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她刚睡醒,嗓音有些慵懒,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勾人。 裴竞序被她这招先声夺人的手法逗得笑了一声,他敞开西服扣子,抱胸靠上门框:“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 “我平白无故地受到惊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至于原因,我可以猜测一下,兴许是你底下的人把房卡弄混了,造成了这次乌龙事件。” “强词夺理却又言之凿凿。”裴竞序没有否认:“今天早上助理来我房间放东西。” “所以他拿我们房卡进行登记的时候,混在一起了?”许听晚看了一眼满是她生活痕迹的房间,一想到要把一个小时前才理出来的东西重新收拾回箱子,她就觉得刚才补的觉完全不够用。 裴竞序瞥了一眼她的小表情:“这样。” 他拿出另一张房卡,像缴械投降一般,在许听晚的注视下,主动把房卡放至一旁的桌子上:“房间让给你。” “那不好吧。” “我不觉得你是这么想的。” 纵使刻意压下心里的小雀跃,但她的语气仍旧有些飘飘然,许听晚自知瞒不过他,也不再假客气:“既然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那口吻跟‘拿上你的东西可以走了’别无二致。 非常可以。 裴竞序的视线落在玻璃桌上被拆开的紫色礼盒上。 许听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那是你的东西。我以为那两张票是酒店对vip客人的礼待。所以我...” “所以你拿去送人了?” 她点了点头:“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裴竞序眉心一跳,很快有恢复常色:“你说得没错。那就是酒店对vip客人的礼待。” 说完,他收回视线,调转步子,朝房门那边走。 许听晚紧紧跟在他身后,她意识到这原先是裴竞序的房间,就算酒店送票,送的也是他这样的客人。她平白无故地吞他两张票不太好,更何况这票是被她拿去送人的,不是她自己去看:“要不,我把票价转你吧?” “你当我是黄牛?”他顿住步子,一手搭上门把手,扭头看她:“酒店送的,我不看音乐剧。这两张票权当是感谢你在饭桌上说的那句‘帮忙留意’。” 他将‘帮忙留意’四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老师在讲台上隐晦地强调考试重点。 而上课开小差的倒霉蛋学生显然没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毫无头绪,并在成功地交出了白卷。 “你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要是有合适的女孩...” “并不需要。” 裴竞序眼神摁下门把手,背对着许听晚,看不清神情。 话音随着开门的声音一并落下,就在他要迈腿走出去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裴绍的声音,他小跑过来。 “哟,裴总,你房间这儿啊?我正要找你呢。” 裴竞序掀眼看向他,眼神裹着寒意。没等他扒拉着门框,往里探,屋门‘砰’地一声被裴竞序推上。 裴绍都被这关门声吓了一跳,耳朵嗡嗡地响,尖锐地疼。他一边揉耳朵,一边对上裴竞序的视线。 裴竞序神色自如,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要不是刚才关门的动作实在过于急促,裴绍也不会拿后面这句话揶揄他。 他眼神微眯,似是嗅到八卦的气息,语气难掩调侃:“什么情况啊裴总。屋里藏人了?” 作者有话说: 红包掉落 第16章 你还真同人小姑娘置气啊? 裴竞序一八八, 裴绍只有一八零。 八厘米身高差的空间,正好让裴竞序拎着裴绍的耳朵,一把提起。 裴绍踉跄地跟在他后边,突然压低声音讨饶道:“哎哎哎。你别。万一我学生也住这层楼, 万一被她瞧见, 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裴竞序没搭理他, 只是手腕使劲儿,又扯着他的耳朵往上提了提, 拽着他往电梯那儿走。 “哥, 哥,身高差不是这么用的吧。”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用的?” “...” 倒也不用这么好学。 “怎么用都不能用在我身上啊。”裴绍虚托着裴竞序的手腕, 生怕他又突然用力:“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就知道身高差的曼妙了。” 裴竞序看了他一眼,松手,问:“什么事?” “先前的项目通过投委会评审了, 但在拟定合同的时候, 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有几条协议条款还需要和原股东再洽谈一下。” “找律师去谈。” “对方想跟您见面。” 裴竞序只迟疑了一下,说:“让助理安排约见时间。” 裴绍倚在电梯里, 见他忙得脚不沾地,摇头感慨道:“我真不懂了。你平日里不管这些事,这次怎么对气候学习计划这么上心。” “我对公司的事一向很上心。” 裴绍绝对没有说他对公司的事漠不关心的意思,只是认为他的时间宝贵有限, 因而气候学习计划在他的优先级中并没有那么靠前, 更遑论是到亲力亲为的地步。 可他这次, 大到项目方案, 小到推荐学生, 近乎全程参与其中了。 “别是假公济私,包藏什么私心吧?”裴绍记起方才在房间门口的那幕。瞧不真切才叫人想入非非。 在他的印象里,裴竞序自幼拔尖,年纪小小就是无数女孩情窦初开的对象。可这么多年,他愣是没见过他跟哪个女孩走得近,先前倒是听说他在南樟时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小青梅,小青梅小他五岁,生得玲珑可爱,偏是个好玩的性格,裴竞序照看她就跟照看自己调皮的妹妹一样,没少在她身上花心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慢慢疏远了。 裴绍心想这才是多数青梅竹马的结局,渐行渐远才是常态,就连生长在同一瘦果上紧簇亲密的蒲公英要各自为种生根发芽,更何况是像他们这样独立的个体呢。 否则,他实难想象,如何将一段青梅竹马的关系发展成情侣关系,而处于青梅竹马关系的双方,究竟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情感发生了微妙变化。 天长日久地相处,他们真的分得清喜欢与熟悉吗? 爱人可以变成亲人,但若要从亲人变成爱人,这种关系的转变,到底有些奇怪。 裴绍看向重新接起电话的裴竞序,看他规矩、内敛、克己、稳重,想来也不会对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动歪心思。 可除此之外,他真就一反青春期男孩春心悸动的常态,没有为哪个女孩上过心了。 所以,他但凡见到裴竞序身边有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他就紧盯着不放。 “我晚上要出差。”裴竞序挂了电话,打断裴绍的胡思乱想。 “啊?” “有什么问题吗?”他扫了他一眼,不是很能理解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没问题。看你辛苦。这边一结束就要往那边赶。我还是那句话,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出席这次气候学习计划,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竞序认真地想了想,想起自己刷卡进入房间的那幕情节。 房间里甜杏仁沐浴油的香气,沙发上的女生衣服外套... 他是一个懂得风险控制的,绝不会将自己置入一个具有风险的意外之中。因而他在金融圈这些年,没有任何媒体可以捕捉他的桃色新闻。眼下光是以上这两点,就足以让他调转步子离开这个房间了,他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直到他听到那句嗔怪的‘谁把灯打开了呀’。 这是许听晚的声音。 也就是那一刻,他的注意力从沐浴油的香气、女生的衣服外套慢慢转到没挂上的防盗链,没关上的卧室门。 这丝毫没有长进的安全意识,他还真不放心。 说话间,电梯达到酒店大厅,裴竞序迈腿走出去,路过前台的时候,冷不防想起什么事,同裴绍说:“今天谭琦递房卡的时候,闹出些乌龙。你的学生现在在我房间里。” 公开透明是打破舆论的最好方式,也是解决裴绍胡思乱想最有效的途径。 万一许听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也碰上裴绍,按照裴绍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指不定编纂出什么狗血的剧情来。不如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做好完美的预设,省得他乱问乱说。 裴绍见他坦诚,并未起疑心,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解释更为合理。 原来他重重地关门并不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是因助理的疏忽不周感到生气。 裴绍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许听晚,忙替她说好话道:“让前台换回来就是了那你犯得着同一个小姑娘生气吗?又不是她故意走错房间。” 他正想说不用换了,话没说出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许听晚发来的微信。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刚才是不是裴绍老师??】 我们永远炙热 第17节 他站住步子,回许听晚的消息。 re:【是他。】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我突然觉得鸠占鹊巢的行为十分不好。所以,我只拿six礼盒就行了。】 re:【当做是乌龙事件的赔礼?】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犀利的。一会儿我就把你的两张房卡交给前台,然后跟前台说助理弄错了房间。】 她噼里啪啦打了一堆,裴竞序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最后回她:【随你。】 发完,他沉着脸熄了屏幕,压根不顾裴绍是否跟得上自己,步子迈得更大。 裴绍直觉自己的话被忽视了,不甘心,又追着问了一句:“不是...你还真同人小姑娘置气啊?” / 房间里,同样被关门声吓到的许听晚,迟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她忙不迭地给裴竞序发消息,说自己打算搬回原来的房间,省得造成没必要的误会。 裴竞序说随她,她就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距离气候学习计划开幕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经历了一遭惊心动魄的乌龙后,她已经困意全无。 裴绍也没交代给她具体的工作,只说让她跟着自己,随机应变。 搬完房间,她手头无事可做,闲来无趣就找了部音乐剧打发时间。 看完后,视线瞥见桌上的紫色礼盒,想起纸盒里的两张six纸质票,发消息给关婧,问她:【那两张票我怎么给你?】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我明晚来你这儿,找你拿。哦对了,我今天去驿站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的快递,顺带帮你拿了。明晚一并给你带过来。】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什么快递?】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单面上没写。可能又是你买的某些预售款发货了吧。】 许听晚总爱在网上进行消费,隔三差五就有快递要拿。加之有些店铺偏爱出预售款,一预售就半个月一个月起步,时间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买过什么。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可以。你明天到了给我发语音。】 说好了拿票的时间,裴绍也给她发来消息,让她去23层的会议中心集合。 许听晚回他‘收到’,简单地拿鲨鱼夹绾好头发,拿上工作牌就往集合的会场走。 气候学习计划开展的第一天,会场比较热闹。 本次气候学习计划只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其中一部分,目的是唤醒员工对气候危机的认知,以降低碳足迹的方式应对气候变化,达成气候与可持续发展的主题。 这是一次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崭新尝试,因而会议中心除了君达的员工外,到了不少业界翘楚。 许听晚跟着裴绍一一认识,寒暄一阵后,落座在裴绍后排的位置。 一开始,不免要听些演说讲话,许听晚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会议,熟知这一系列的流程,早就对此形成免疫。好在裴竞序讲话总是简明扼要,言简意赅,他只讲了三分钟,就放下了话筒,随后跟身边人说了几句话,扣上扣子,从会场的另一出门走了。 许听晚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等该走的流程一过,接下来就由符盛切入正式主题。 符盛讲课的内容大多由她和冉嘉完成,他只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这样的行为在高校并不少见,她甚至听说过,导师出书,自己只字不写,全部分配给学生,最后却不带学生名字的行为。因而今晚她总觉得自己不是来听符盛讲课的,反而是来检验自己成果的。 符盛点开课件,开始讲述未来一周的学习计划。 她意外的发现,在所有关于气候的主题中,平白多了一项‘气候行动与女性参与’,这在她先前经手过的课件中从未出现。 她举着手机拍了一张图,把‘气候行动与女性参与’这几个圈起来,偷偷地发给冉嘉:【怎么临时增设了一个新的主题?我不记得我们做过这个课件。】 冉嘉回她:【这是符老师自己做的。好像是君达那边临时给符老师施压,让他短时间内新增‘气候行动与女性参与’这个主题。当时你的那个项目方案都通过了,所有课件也都准备好了,临时说要增设主题,符老师差点没一口气没上来。】 许听晚觉得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冉嘉想了一会儿,去翻小群里的聊天记录:【就是国庆之后吧,凌晨的样子,当时符老师找不到人,自己熬了个大夜,他那天早上还有早八课呢,差点没把他给逼疯。】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怎么突然要得这么急?】 冉嘉回道:【是呀!要不是他们是合作方,我都要怀疑君达那边是不是故意的了。】 作者有话说: 主打一个精准报复 还是红包掉落 第17章 是谁送的 许听晚没料到项目方案这事还有后续, 但她没往别处想,只是觉得兴许君达真的很重视这项目,又碰上项目时间又比较紧凑,所以符盛才会意外地忙不过来。 但是听闻符盛把他们遭受过的事都经历了一遍, 尤其听说他半夜被电话吵醒被迫起来讨论议程的事之后, 她这心里瞬间平衡不少。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这样的事经历一次, 他就知道我们平时有多不容易了。】 冉嘉:【不止一次。】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什么意思?】 冉嘉:【我听说,国庆之后, 同样的事发生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凌晨找符老师, 有几次还是裴总亲自找的。我都怀疑这不是君达平时的工作节奏?专挑半夜三更折磨人。】 看到这句话,许听晚心里一闪而过裴竞序的那句‘符老师经常在三更天给你们布置任务?’, 以及后面跟的那句‘明白了’,但她很快就摒弃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因为裴竞序不像是一个假公济私的人。 她回复冉嘉说:【可能是吧。】 冉嘉:【师姐,你现在不就是在培训会场吗?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员工们内卷的强度?】 许听晚坐在裴绍的后排,她悠闲地转着笔, 左右扫了一圈。 君达的工作氛围不像冉嘉说得那么可怕, 她回道:【也还好吧。】 冉嘉心下奇怪,却碍于许听晚在会场,玩手机总是不太方便, 便不再多问什么。 晚上的议程十分简单,由于前半部分的流程占了大多数时间,符盛只在今晚做了一些引言切入。 结束后,裴绍问她:“听下来感觉怎么样。” 许听晚支吾了半晌, 她都不好意思说课件上的内容她兴许比符盛还要熟悉。但为了顾全符盛的脸面, 她只能笑着回裴绍:“很有收获。” 裴绍说‘好’:“那明天还是老样子。要是临时有什么事需要协调, 我再跟你说。” 第二天开始, 气候学习计划就步入了正轨, 期间裴绍喊她干了些事,主要是向到访的学界业界翘楚复述当天的学习内容。在这一方面,许听晚表现优异,懂得大家时间宝贵,所以只拣重点的讲。 符盛课件上的内容,都是她和冉嘉一点点查资料梳理出来,没有人比她更懂每一主题的重点是什么,因此在获得对方认可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其中一个年纪颇大,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看到许听晚讲话条理清晰,丝毫不怯场,又见她挂着君达的工作牌,好奇地问道:“是裴经理带的实习生吗?” “不是。是我带的学生。” 在业界干出一番成绩的人,总喜欢在高校挂名,当个业界导师,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并未觉得奇怪。 “这么优秀的学生,裴老师没少费心思吧。” “陶老师,您就别调侃我了。”听到那句‘裴老师’,他都觉得臊得慌,尤其是在这样一位老学者面前:“我都没教她什么。是她自己上进,我怎么好意思揽功。” 几人又客套了一番,才离开,裴绍将人送至会场外面,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等人都走完,许听晚记得关婧要来拿票的事,先是跟裴绍说了情况,然后问他自己能不能离开一小会儿。 裴绍说:“当然可以。一会儿也没别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从学校过来也费时间吧,正巧到饭点了,你要是想带她进来吃,就跟我说一声。或者你想跟她出去吃,也可以。就是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听晚没想到裴绍这么好说话,回房间拿了《six》的礼盒,再把情况跟关婧一说,关婧当然选择前者。 “我要进来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今天一天都没出席,你不一定见得到。” “你还挺关注他。” “我哪里关注他?” “你不关注他,你怎么知道他一天没出现?承认吧,你也被他的那张脸蛊得不行。” 许听晚很难理解关婧的逻辑,关婧也很难理解许听晚是怎么对着这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无动于衷的。 两人的共同话题只能停留在两天后的音乐剧《six》上。 关婧说想看看场刊和周边,许听晚索性把整个紫色礼盒都捧到用餐的地方。 关婧一边用着晚饭,一边捧着几个徽章,不可置信地问她:“这真的是酒店送的礼盒吗?” “有什么问题吗?”她凑上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阿拉贡凯瑟琳的服饰徽章吗?” “但是这几个徽章只在伦敦西区有售,国内根本没有,总不能是卡司下榻这家酒店,人手一个特意发的吧。由此可见,这不太可能是剧方和酒店的合作。”关婧紧紧盯着她:“老实交代,这究竟是谁送的票?虽然不是特别昂贵的东西,但能把每场巡演的周边收集齐全,这绝对是用心了!” 许听晚懵了一下。 不是酒店送的,难不成是裴竞序自己买的?可他不是说自己不看音乐剧吗?买音乐剧的门票和周边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桓,她自己都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更遑论向关婧解释。 她生怕自己越描越黑,只能说:“就是酒店送的。谁能给我送票?” 理不直但是气壮,说完,她立马扯开话题,抬手指向一旁的快递盒:“我的快递?” 拆快递对两人来说似乎有什么魔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手中的事,盖过先前的话题。 关婧把快递推过去:“你又背着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我也忘了。拆开看看。”许听晚拉开快递盒上的一撕得拉链,撕开后,防震塑料下隐约透出一抹紫。 “我一定是眼花了。怎么看什么都是专属于《six》的紫色。”关婧用力挤了挤眼睛,直到许听晚取走防震塑料,塑料下露出熟悉的紫色盒子。 “天呐。又是《six》的周边?” “不是...”许听晚也懵了:“这是不是寄错了?” 她疑惑极了,取出紫色盒子后,向下倒了倒快递盒。 一张销售单悠悠地从盒子里飘落。 我们永远炙热 第18节 销售单上没有抹去下单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想来是忘记隐藏了,她看到上面写着方正初的名字。 “方正初...”关婧念了一遍,觉得耳熟:“这不是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吗?两个都是他送的?” 许听晚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方正初:【这是你买的吗?】 方正初很快回了消息:【我看你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看不了现场,又感觉你很喜欢这出剧目,所以想说买些场刊周边什么的,给你留个纪念。】 许听晚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转你钱吧。】 方正初:【我若想收你的钱,就不会偷偷买来寄到你学校了。】 许听晚突然觉得方正初的性格变了不少,变得外向、直接、坦白,反观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性地给自己戴上各式各样的面具,轻车熟路地伪装成大人的模样。 她讨厌长大,因为长大的每一瞬间都是丢弃原本的自己。 许听晚羡慕他后天养成的性格,加上先前因为项目方案的时候临时鸽了他看音乐剧的约定,心里过意不去,也就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怎么样?是不是他送的?”关婧冲她投去八卦的眼神。 “是。说是留个纪念。”许听晚抱着两个紫色的礼盒,比对周边。 “那之前那盒呢?是谁送的?” 话题又绕了回来。 许听晚正头疼怎么回答,一扭头,看见裴绍正站着和同事说话。 现成的救星摆在面前,她立马冲着裴绍挥手,礼貌地打招呼,以此打断关婧的追问。 裴绍见她带着同学吃饭,跟同事交涉了几句,告别后,抬腿往许听晚那儿走。 他原先只是让关婧玩得愉快,低头的时候,看见许听晚腿上的两个紫色礼盒。 紫色太过显眼,他想不注意都难:“这是什么礼盒?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six》要来京江巡演,大街上楼宇广告、灯箱广告都是铺天盖地的紫色,裴绍觉得眼熟也不稀奇,许听晚解释说:“这是《six》的周边。” “哦!难怪觉得眼熟。我们创始人也让助理拿了这个紫色礼盒去了房间。看来这出剧目真的很火。我一个不看剧的人,都想去剧院看一眼了。” 裴绍这话很是明了。 这个紫色礼盒压根不是酒店送给贵客的礼待,完完全全是裴竞序的私人物品。 得知这个信息点的许听晚试探性地问道:“他也喜欢看音乐剧吗?” 裴绍摇头:“估计是哪个客户送的,就让助理放房间了。这剧真有这么好看?” 许听晚松了口气,回道:“开票一分钟内售罄。我觉得还不错。” “方便我拍张照吗?”他指了指许听晚腿上的礼盒。 许听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礼盒摆上桌面,让裴绍拍了。 / 还在参加酒会的裴竞序,陡然收到裴绍的消息。 他瞥了一眼,没理。 可是手机频频亮起,终于有人忍不住调侃道:“裴总是不是恋爱了?不然谁敢接二连三地给您发消息?” 他说了声‘抱歉’,笑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并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继续方才谈论的话题。 一直到酒会结束,他才意兴阑珊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哥,你是不是有《six》的票?我前几天看到助理抱着个紫色礼盒去你房间了。就跟图片上的这个一模一样。】 配图是许听晚放在桌上的两个紫色礼盒。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反正你也不爱看音乐剧,不如把票送我,我最近追人呢,带她去看音乐剧,还能彰显一下我的格调情操。】 裴竞序没回消息,摁下锁屏直接将手机丢在扶手上。他喝了点酒,有些微醺,阖眼,薄长的睫毛轻覆下来,被酒店门廊处橙黄色的光一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司机问他回是不是直接回酒店。 他倦懒地靠上引枕,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子平稳地从门廊驶离,光线逐渐变得昏昧。 在昏昧中,他不知是想起什么,复又捞起手机,点开裴绍发来的配图。 他盯着屏幕沉默许久,直到屏幕完全变暗,他才抬眼,一言不发地偏头看向窗外。 感受到车内的氛围凝滞下来,司机冷不防地一个哆嗦。 这个时候但凡有些轻音乐,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司机握着方向盘,生怕自己车没开稳,成为这张无声风暴的中心。 过了许久,他从后视镜那儿瞧见裴竞序拨通了电话。 他的情绪鲜少外露,更多时候都是有条不紊地就事论事。 确定明日行程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照例问明天的会议几点结束。 对方告诉他:“下午四点的样子。” 会议结束后,一般会有些应酬,真正结束的时间实则不太确定。他一般会留出一部分时间给应酬,但是今日却说:“帮我订那个时间点回京江的机票。” 第18章 他出门不会看天气预报? 从深州到京江不过三个小时。 飞机在落地前广播京江的温度, 今晚的京江突然降温,飘起了细雨。在深秋的季节,纵使雨势不大,落在皮肤上也是浸润肌理的冷。 今晚是《six》来京江巡演的首场, 这个点, 演出已经进行到2/3, 剧院外没有什么人,偶有中途离场的人出来, 似是没料到外边下雨, 前一秒还在聊剧目,下一秒就抻着外套狼狈地跑到网约车的上车地点。 雨幕下, 来往的人不多,车流也少,因而停靠在剧院外的阿斯顿·马丁显得格外的耀眼。 车窗上吸附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偶有几颗汇在一起, 承受不住重量, 顺着玻璃下滑,留下一道道的水痕。 车内,男人手背支着脑袋, 因着借力,手腕上凸出的筋脉抵着金属表带,往上,他眼神微敛, 懒懒的, 似是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坐在前排的助理谭琦, 心里不断打鼓。 他以为裴竞序仓促回京江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却没想到一下飞机, 他还没问裴竞序接下来的行程,裴竞序就报出了京江大剧院的地名。 到了大剧院也不下车看剧,只是无声地坐在车上,一坐就是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谭琦一动也不敢动。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斜风细雨的声音,他但凡有一点动静,皮质座椅突兀的摩擦声就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许久,演出散场,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 裴竞序放下车窗,掀眼看过去。 出入都是三五成群,再不济也是成双成对。 因着雨天,原本具有一拳头距离并排走的人,更是因为同撑一把伞,紧凑地贴在一块儿。他看到那些依偎取暖的人,不由自主地拢起眉头,忽地觉着心气烦躁,扯了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衣领。 谭琦瞧出他心绪不佳,也不敢多问什么,前几天弄错房卡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裴竞序虽然没有明着苛责他,却也是漠着一张脸按公司章程处理了这件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谨言慎行,秉持着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谈埋头干事。 纵使现下车内氛围煎熬,也只是和司机感同身受地对视一番,然后低下头不敢搭腔。 这样古怪的氛围持续了十分钟。 裴竞序突然开口:“伞很贵吗?” “啊?”谭琦愣了一下,被他这奇怪的话题弄得不知如何作答。他看了一眼司机,司机别过脑袋表示爱莫能助,在进行一顿堪比头脑风暴的思考后,他才试探性地回道:“不...不贵吧?” “那他们为什么不多买一把?” 谭琦顺着他的视线往车窗外看过去,路上确实有不少同撑一把伞的人。 可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懒得带伞、没预料今天会下雨,这些都能完美地解释裴竞序提出的疑问,他都能想到这些情况,不相信裴竞序没有考虑到这些可能。 那么,他问这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呢? 谭琦拧着眉头,疯狂地猜测裴竞序的心思。 他跳脱于一些司空见惯地分析,想了半晌,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关系好。又或许是他们为了更进一步关系。” 说完这话,不知怎地,前排出风口的温度急剧上升,他的脊背处像车窗上的水汽一下,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抻着脖子往后视镜看。 他看到裴竞序收回视线,慢慢地关上车窗,他的唇线崩得很直,没说话。 就在谭琦认为这怪诞的氛围将要结束,在‘在雨夜中欣赏剧院大门’的戏快要落下帷幕的时候,裴竞序又突然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你会和你不喜欢的人一起来看音乐剧吗?” 谭琦讷讷地‘啊’了一声,首先他不明白‘不喜欢的人’的定义,其次,就算跟喜欢的人一起,他也不会看音乐剧,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音乐剧。 所以他回答说:“不会吧。” “是么。” 他身子后仰,盯着车顶发呆。 他记起昨晚自己给裴绍回了一个电话,问他:“这张图哪来的?” 裴绍说:“从我学生那儿拍来的。” 裴竞序知道他口中的学生是谁:“她有两个礼盒?” “是啊。”他不以为意道:“好像都是别人送的。我看她好像挺喜欢这个音乐剧,我这边明晚也没有其他安排,就给她放了一晚上的假,让她看剧去了。哥,问了这么多,你到底能不能把票送我?” “不能。”他漠然地吐出两个字,随后挂了电话。 现在,他第三次去看裴绍发来的图片,图片完整地拍到了那张销售单,‘方正初’的名字赫然印在上面。 拿他的票送方正初,再跟方正初一起去看音乐剧。 裴竞序差些气笑了。 / 看完剧回到酒店的许听晚,因淋了些雨,身上沾着水汽。 我们永远炙热 第19节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高,温度差太大,忽冷忽热容易导致感冒。 她给关婧报了平安后,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洗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关婧也回到了寝室。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我手机的天气预报也太不准时了。出门前显示阴天,没说要下雨,否则我肯定带把伞,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今晚的音乐剧总只有从裴竞序那儿薅来的两张票,方正初虽然送了周边,却没送票。 这两张票,许听晚送给了关婧。 关婧原是打算和她的暧昧对象一起去看,后来得知裴绍老师给她放了一晚上的假,她当即跟暧昧对象取消了这次约会,和自己兴趣一致的好姐妹去看。 许听晚觉得这样临时变卦的行为不太好,可关婧却说,她的暧昧对象最近忙着立项的kpi,本来就答应得勉强,现在不用陪她看剧,他感激许听晚都来不及,许听晚这才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倒霉蛋的天气预报齐齐都出了问题,出门看剧没有一个人带伞,虽然两人机灵,蹭了剧搭子的伞上了网约车,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淋了些雨。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你快喝杯感冒药预防一下。这几天事情多,千万别感冒了。】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寝室就有感冒药,有苗头了再喝也来得及。说到事情多,最近学院发布了挑战杯通知,十月校内组队报名,明年三月初选、答辩、复选,五月省赛,九月开始国赛。季嘉实那儿有个不错的想法,他刚刚跟我说,他们组还缺人,问我们要不要参加?】 季嘉实就是她的暧昧对象,也是两人的同班同学。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也问我了?可是我跟他们并不熟啊。】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这不是有我吗?我俩熟就行了。行的话,我就给你报上去了,再不参加,立项的毕业kpi还要不要了?】 许听晚本不在意这些比赛,但若比赛牵扯到毕业的kpi,她不想参加都不行,只好应了下来。 季嘉实的动作很快,在征得两人同意以后,迅速把她们拉进小群。 群里一共八个人,基本都是陌生的头像。 由于那天太晚,大家只是零星地表示欢迎,打算之后有空再找个合适的时间线下见面。 许听晚累了一个晚上,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她以为是久坐之后的晕眩,并未在意。 然而,就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头晕的症状并未得到舒缓,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感冒,洗漱完后,立刻给自己叫了感冒药的外卖。 吃过早饭,外卖正好送到。酒店有送餐的机器人,可以直接将外卖送到房间,她正好在下行的电梯上,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让外卖员把外卖放在酒店前台。 蓝色的纸袋子非常显眼。她取了药,折回电梯那儿。 等电梯下行的过程中,黑钛金的电梯门上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许听晚认出其中一个,愣了一下,然后假借着捋头发的动作别过视线,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另一个好像认出了她,见她眼神躲闪,不太确定,喊了声:“许同学?” 被人指名道姓之后,许听晚没法东躲西藏,只能换上笑脸,微微颔首,礼貌地喊他:“哎。谭老师。” “不用喊我老师。”谭琦说:“裴经理才是你的老师。” 她见谁都喊老师的习惯是符盛教出来的,符盛曾经说过,出门在外实在不知道称呼对方为什么的时候,喊对方一句“老师”准没错。 许听晚觉得这个方法好用极了,既不用费脑子地揣测对方身份,还能表达自己对他的尊重,一举两得。 “要的。”她的这份谦逊反而让谭琦不好意思起来。 “上次弄错房卡的事真的抱歉,我们裴总已经已经按章程予以处罚了。希望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说这话时,他偷觑了一眼站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裴竞序。 裴竞序跟没听见似的不作声。 许听晚很喜欢这种装不熟的状态,裴竞序越是在人前装不认识她,她越是轻松自在。 是以她的笑容都比方才自在很多,摆摆手道:“不会不会。没带来什么困扰。” 说话多了,谭琦才听出她话音里浓重的鼻音。 “许同学你感冒了?没事吧?” “我没事,谭老师。就是昨晚淋了些雨。” “哦。这样啊,最近突然降温,你要注意保暖。” “好的。谭老师。” 话说完,电梯正巧达到一楼。 裴竞序抬腿进去后,谭琦也紧跟在身后。后者见她踌躇在外,伸手挡住电梯门:“许同学不进来?” 许听晚实在找不到不进电梯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她摁下楼层后,就站在电梯面板前。 她去22层,裴竞序他们去17层。 电梯内很安静。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许听晚的视线落在数字不断上升的显示屏上,不敢往别处飘。 到17层的时候,不说一句话的裴竞序突然开口对谭琦说:“你先去。” 谭琦说“好”,从来不多嘴问为什么。 待他出去后,电梯内只剩裴竞序和许听晚两个人。 裴竞序突然背靠上电梯内的扶手,一手搭在栏杆上,撩起眼皮看向站在前面的许听晚。 兴许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许听晚从未觉得从17层到22层的距离这么远,远到她手里的纸袋子都快捏烂了,也没等来电梯的开门声。 就在那装药的纸袋子快被她扣出一个洞的时候,身后那人突然沉声开口道:“他出门不会看天气预报?”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久等了!本章红包掉落 第19章 发什么愣? 什么天气预报? 许听晚一开始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直到手里的纸袋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声响,她才反应过来裴竞序的话。 “天气预报不太准,我跟她都没带伞。” 不知怎地,她说完这句话, 背后那人的声音更沉了些:“他不会拿外套给你挡挡?” 许听晚回想起自己和关婧的穿着, 两人昨晚都穿了小裙子, 好似没有可以拿来避雨的外套,否则她们也不会厚着脸皮蹭别人的伞了。 “昨晚都没穿。” 听到这句话, 裴竞序不再作声。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22楼。 许听晚率先迈出去, 见身后的人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就说:“那我去找裴绍老师了。” 裴竞序“嗯”了一声, 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拆了感冒药,去茶水间。 在买感冒药之前,她特地查了药物的副作用,确认不会犯困, 才敢下单。药拆出来后, 里面有张说明书,她不放心,再次确认药物的副作用, 因而低头走入茶水间的时候,丝毫没意识到钟宿一群人在那儿冲咖啡。 许听晚认出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跟钟宿站在一起的是几个同门师弟。 “师姐。”几个男生喊了她一声。 许听晚虽然跟钟宿有过节,却没跟师弟们闹过矛盾。她笑着寒暄了几句, 一边冲药剂, 一边听他们抱怨最近的工作有多繁琐有多累人。 在等药剂冷却的过程中, 他们又回到方才讨论的话题。 许听晚无意去听, 可师弟却没把她当做外人, 甚至热情地邀请她:“我们在聊挑战杯的事。师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组队?” “我打算跟我室友一起。” “但是好多同学都是同门组队...同门人数不够,才考虑别的同学。” 师弟的话不无道理。 在研二之前,但凡学校有什么大小竞赛,她都会听符盛的话,跟同门组队。这样的结果就是,她在组里挑大梁,钟宿在里面划水摆烂。 今年她跟钟宿撕破脸皮,无需顾及颜面后,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当冤大头了。 感冒药剂地热气不断地往脸上扑,被热气一蒸,面色泛红,鼻翼两边的颜色也愈发明显。她喝了药,故作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应下来了。” 师弟见她脸色微红,以为她不好意思了,便没有继续为难她。 药效来得挺快,喝完药后的几个小时,清晨的晕眩感少了许多,虽然谈不上好得彻底,但至少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上午裴绍交给她一些事,等她忙完去用午餐的时候,用餐的时候圆厅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次培训全部采用自助的形式,餐厅的入口处会详细介绍今日的菜品,并给菜品赋予推荐指数。她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今天推荐指数最高的竟然是一众汤品,例如,菠菜猪肝汤、葱姜豆腐汤、黄芪母鸡汤、白芷芫荽滚鱼头汤、银耳雪梨汤等。 她看了一眼,觉得稀松平常,不知道为何餐厅赋予它们这么高的推荐指数,本想着随便吃一些,但是汤品区的汤品还是让她看花了眼。 自助区没有餐厅服务员,只有汤品区由于瓦罐太烫,配备了带隔热手套的取汤服务员。服务员见她犹豫,主动向她推荐。 她这才在一盅一盅汤品小立牌那儿看到推荐理由。 推荐理由上写着‘应季’,下面的小字备注了配菜和汤品功效,每一款的功效几乎都是御寒生热预防感冒,一时间,她只觉得这汤品不仅应季还很应景,那么凑巧,赶在她感冒的时候出现。 她仍在犹豫,这时,有换班下来的工作人员过来跟服务员搭话。 对方瞧见汤品区的汤品,先是‘咦’了一声:“临时换菜单啦?” 服务员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但好像确实是换了。” “奇怪的很。”对方嘟囔了一句,也没特别大的好奇心。她过来只是跟服务员说些注意事项,说完便离开了。 许听晚正好做出选择,她抬手指了指菠菜猪肝汤:“麻烦您啦。” - 上午的时候裴竞序约见了一个项目负责人,等他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过了饭点。 他把谭琦喊过来,问今日酒店提供的菜品。 谭琦以为他要用餐,把每日更新的菜单递给他。然而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他想了想提醒道:“现在送餐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我们永远炙热 第20节 “不是问这个。”他压下菜单,靠上办公椅,没再开口。 又猜。 谭琦内心哀嚎了一通,他实在不知道他敬爱的上司到底怎么了。 裴竞序固然是个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人,但他做事直截了当,不兜圈子,也从不让底下的人揣测他内心想法。怎么出差一趟回来,变了性情,总不能是经历了一遭高层研讨会,交流什么企业内部的管理方式去了吧。 谭琦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终于在裴竞序看向他的那一刻,记起早上的一桩事。 “按您的意思全换了。” 裴竞序‘嗯’了一声:“之后几日汤品不变。这几天突然降温,昼夜温差大。下午的时候订一下红糖姜茶,人手一份。” 谭琦一一记下,顺道就人手一份红糖姜茶的事,拍了通马屁,说他体恤员工,心思细腻。 “也不是。”裴竞序并不承情,他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怕她们感冒请假,耽搁工作。” 谭琦噎住,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却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裴竞序在说这话的时候,指向性太强,仿佛不是在说员工,而是聚焦于具体的某个人。 是那种一边生对方的气,一边又舍不得她受委屈的‘嘴硬心软’。 然他很快打消了自己荒诞的联想,只因为这样的情况,压根不会在裴竞序身上发生。 谭琦应下后,按照裴竞序的意思让人订了红糖姜茶。 下午茶歇的时候,有人问及为什么人手一杯红糖姜茶的事,谭琦并没有傻到拿原话去应付员工的追问,而是帮裴竞序说了一通好话。 有些初入职场的实习生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很吃这套,会场里充斥着她们的议论声。 许听晚在会场也分到了一杯,时值下午茶歇,她在走廊尽头和关婧通电话,拿到红糖姜茶的时候,她不知道这是裴竞序订的,对方只是告诉她,一人一杯,人人有份,她顺手接过,没有多问。 “你哪里还挺安静?” 电话那头传来关婧的声音,她的鼻音很明显,跟许听晚一样,淋了雨,不争气地感染风寒。只是比起许听晚,她的感冒更严重一些。 许听晚侧了侧身子:“走廊这块没什么人。你怎么样了,吃药没有?” “吃了。但还是头疼。季嘉实也说给我煮了姜茶,一会儿托人带给我。” “真巧。我刚刚分到一杯。”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红糖姜茶,还是热的,饮品口那儿写着‘温度较高,小心烫口’,她拿拇指顶开,铺面而来的姜味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她不太喜欢姜味,尤其受不了那股腥辣刺鼻的气味,就算红糖味甜,勉强能中和姜汁的味道,也没法盖过姜的存在,偏偏红糖姜茶对她来说确实奏效,她只要喝下一碗,头晕头疼的症状就能得到缓解,这种体质玄学有时候真的奇怪得很。 想着之后还有几天要捱,感冒好得彻底身体才能扛得住,她便屏住呼吸喝了一口,又甜又辣的口感在舌尖不断地绽开,她拢着眉头,下意识地去摸口袋。 口袋空无一物,她这才笑自己,喝姜茶要吃糖的习惯怎么还没改。 就在她想要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地喝下去的时候。 突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冲她摊开了掌心。 掌心上躺着两颗糖,粉红色的糖衣,是她最喜欢的里本夹心梅子糖。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握着姜茶,循着那人的手往上看,纵使心里有预感,但在看到裴竞序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发什么愣?”裴竞序垂眼看她。 许听晚慢慢反应过来,想接,却发现自己没有多余的手,周围也没有置物的地方。 她尴尬看向裴竞序。 “你先喝。”裴竞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手里的红糖姜茶喝掉,自己则敛起掌心,修长的手指捏着粉红色的糖衣,撕开,手指抵着圆润的糖果,往上推了推。 高大直挺的身形挡住了走廊另一侧的光,她似乎被剥夺了视线,逆光的情况的下,只能感受到眼前之人在身形方面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乖乖去喝手里的红糖姜茶。 等她喝完,裴竞序一手接过她的空杯子,一手把夹心梅子糖递出去。 所有的动作水到渠成,像是平日里做惯里这样的事,丝毫没有生涩的地方。 反观许听晚,从裴竞序出现的那刻,她的动作就被裴竞序牵着走,等那夹心梅子糖的彻底中和嘴里姜汁味道的时候,她才彻底回过神。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蓦然发现,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 关婧在电话那头听了个全。 “对不起晚晚,我发誓我无意偷听你们讲话。”她咳了一声,不知是缓解尴尬还是出于感冒:“但是刚刚的声音真的太耳熟了。” 许听晚被她这话唬了一下,手没拿稳,碰到外放的按钮。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裴竞序一眼,来不及挂断,就听见关婧在那儿自顾自地分析道。 “耳熟到我以为我听到了裴竞序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赔锅:差点就误会了… 第20章 哪个裴老师? 关婧带着鼻音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那儿传出来。 她慌乱地偷看裴竞序, 只见他稍愣了一下,很快,面上有种云销雨霁的松快,他眉梢微抬, 似乎同电话里的人一样, 也在等许听晚的后话。 许听晚嗓子发紧, 大脑短暂地停止思考。 半晌她心虚轻声地说了一句:“没有吧。” “真的很像啊。”关婧其实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她并不觉得裴竞序会跟许听晚有什么交集:“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他啦。他大忙人, 怎么可能腾得出时间出现在会场啊。” 许听晚潦草地敷衍了几句, 最后仅以一句“老师找我有事”作为借口,仓促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 走廊尽头彻底安静下来。 她以为裴竞序会就方才的话调侃她,心里想着如何应付,却听他突然聊及另一个话题:“你室友也感冒了?” 许听晚一顿,虽然觉得裴竞序这话前不着调后不着尾, 但她还是松了口气。 “对。昨晚我跟她去看音乐剧, 回来的路上突然下雨,我跟她都没带伞,下网约车的时候淋了几步雨, 回去就感冒了。” 裴竞序紧敛着糖衣的掌心倏尔松了松,这些细微的动作许听晚察觉不到,但他似乎为了掩饰什么,还是选择将手插入口袋。 于是逆光的环境下, 许听晚只听见了一声短促的笑。 笑?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裴竞序, 淋浴感冒的事, 并没有那么好笑吧, 正常人听到她倒霉的事, 不都是用“天呐,怎么会这样,那怎么办”的三段式交际方式敷衍人的吗? 但这并不是她纠结的点,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会场。 走廊这块儿虽然没什么人,但是万一有人摸过来,又碰巧看见她跟裴竞序站在一块儿,那她就算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听晚后撤了一步,她绕开裴竞序,说了一句:“我得回去了。” - 下午的培训继续。 这段时间,许听晚一直紧跟着裴绍,虽然只是做一些协调方面的工作,但她实打实地从裴绍那儿学到不少东西。 裴绍也护着她,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从来不独断地把许听晚一个人推出去。他会事先询问她的想法,看她是想独立去做这些事,还是跟着自己一起处理。 但不论选哪种,裴绍都会释放出你大胆地去尝试我来给你兜底的信号,从来不让自己带的学生受气。 这让跟着符盛的那群人非常羡慕。 “师姐。你知道吗?我一上午帮符老师拿了三个快递。” 许听晚正在冲药,听到这句话,立马停下手里搅拌的动作,冲师弟投去同情的眼神。 拿快递的事,她也帮符盛干过,虽然只是一些小事,没必要去追问这些事情的意义,但是,人一旦做了太多机械性重复性的事,就特别容易陷入内耗。这一点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但她又不能把话说得太开,只能不断地安慰师弟:“快结束了。” “裴老师真的太好了,从不让你干一些脏活累活。” 就在师弟说完这一句的下一秒,站在一旁不搭腔的钟宿,突然开了口。 他看向师弟,阴阳怪气地问:“裴老师?哪个裴老师?” “师兄。你是不是忙傻了。不就是裴绍老师吗?还能有谁?” 说起来,当时选择业导的时候,钟宿也曾力争过裴绍的名额,为了引起裴绍的关注,没少在他面前现眼,现在反倒跟抹去了这段记忆一样,玩起了明知故问那一套。 许听晚压根不想搭腔,她敛起视线,捻着小汤匙,自顾自地溶解杯子里的感冒颗粒。 钟宿见她忽视自己,更是不愿止住话题。 他刻薄地看了许听晚一眼:“也有可能是裴竞序,裴老师吧。” 这个时候的茶水间有不少人,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几个君达的实习生。 话音刚落,原先充斥着交谈声的茶水间立马安静下来。 大家不明就里地互看一眼,意识到这里即将上演一出好戏,纷纷噤声,不约而同地等着一个的八卦。 许听晚听到这句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宿就出言讥讽道:“你早说你跟裴总有这么一层关系,我选业导的时候也不用白费这个力气。” “你在说什么啊?师兄。” 钟宿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像素并不清晰的照片,举给许听晚看。 照片是下午时分在走廊上拍的。 男人背身而立,西服熨帖,即使没有露脸,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裴竞序背影,他手里捏着一颗半裹糖衣的糖,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好似亲自给女生喂糖。 被她挡住的女孩同样没有露脸,但是衣服的款式完美地跟许听晚的穿着对上。 这样亲昵的举止,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茶水间里,大家的表情精彩极了,她们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一个个的都想把这出好戏看下去。 “裴绍老师能选你当学生,恐怕就是裴总从中周旋,疏通关系吧。”钟宿熄了屏幕,轻描淡写地盖棺定论:“我是没你这本事,也难怪裴绍老师不选我呢。”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听晚刻意在人前回避裴竞序,就是害怕这样的风言风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在高中就见过这样的桥段,知道人言可畏,大学时期风头盛时,还曾被人造过黄谣。 要对钟宿所说的一切充耳不闻,她做不到。 因为诋毁一个女孩太容易了,你只需说,花开得好看,但它怎么可能这么好看。于是,风一吹,你就说它得益于风的照看,太阳一照,你就说它受到了太阳的庇护。当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什么样的外部条件培育了一朵玫瑰的时候,谁还在意种子本身的倔强与韧性。 许听晚觉得钟宿非常聪明,在这么多诋毁人的方式中,选择了成本最低的一种。 我们永远炙热 第21节 杯子被她重重地搁在台面上,汤匙碰上陶瓷杯口,发出哐当的声音。许听晚突然拿出手机,调出录音的软件,她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地看向钟宿:“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谁主张谁举证,恐怕不需要我教你吧?”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心知肚明就好。”他没有留下任何的于自己不利的证据。 有时候,云里雾里的一句话才能引人遐想,只要许听晚一直笼罩在‘走关系’的阴影下,无需他亲自拿起武器,自然有人帮他冲锋陷阵。 这样,他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造谣的人似乎永远都能轻松地全身而退。 许听晚胸腔内骤然烧起一股无名火,但她不能发作。她一发作,钟宿势必拿此大做文章,思及此,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慢慢偃熄,只是偃熄后的灰烟经久不散,先是萦绕在胸口,然而浸入四肢百骸,呛得她喘不上气,最后生出一股无力感。 - 气候学习计划圆满结束于三天后。 关婧听闻她要回学校,愣说有段时间没见她,得亲自来替她接风洗尘。 许听晚说‘不用’,她可以自己回。 关婧却说:“我病了这么几天,出寝室的次数屈指可数,都快闷死了。我必须得来,权当是病愈散心了。” 许听晚不好再拒绝,只能由着她来找自己。 她这几天状态不好,关婧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天呐宝贝,你怎么瘦了?脸色也变差了。” 许听晚拍开她揩油的手:“你很夸张。” “一点儿都不夸张。不信你照照镜子。”她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往许听晚面前怼。 “那可能就是太累了。” “有可能的。”她收起小镜子:“季嘉实听说你这边结束了,还想今晚组个饭局讨论挑战杯的事呢。我看你状态不太行,要不先推掉吧,改天再约也可以,反正时间宽裕,来得及。” “别呀。别因我一个人改时间,大家都有空的话,今晚也可以。” “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问题。”许听晚勉强扯出一个笑。 钟宿的话到底是给她带来了困扰,以至于之后三天,她只要一出现在会场,就有人递来怪异的目光。 一开始只是同门师弟加几个实习生,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卷入流言的漩涡。 接触到大家目光的那刻,她有瞪回去的底气,但事后一闲下来,有些事就不可避免地浮现在脑海中。 许听晚心想与其拿空闲的时间胡思乱想,不如跟他们去讨论挑战杯的事,日子过得充实,兴许就没有精力去回想这些糟心的事。 于是当晚,他们一行人找了家热闹的大排档。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老板围着围裙,从兜里摸出纸笔,一一地记下他们报出的菜名。 先前一直在小群里聊天,对不上脸。见了面之后,许听晚才发现大家或多或少地在学校里碰到过,也不算完全不认识。 话题从‘我曾在哪里看到过你,你跟谁谁谁关系很近’作为开场。 提起许听晚的时候,突然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你是钟宿的同门吧。” 许听晚‘啊’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她的神情足以传递出‘我跟钟宿不熟甚至有仇’的讯号。 关婧打圆场道:“说这些干嘛。” “不是啊。”那人没有撇开这个话题的打算,反而继续道:“他最近好像出事了,你们不知道吗?” 关婧突然来劲儿,一脸听戏地往前凑了凑:“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说。” “起因是学术不端吧,后来牵扯出很多其他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我给忘了,反正学校的调查小组正在查呢。” 关婧张圆了嘴,拿胳膊肘搡许听晚。 许听晚同样很惊讶,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只知道在钟宿造谣她之后的第二天,他再也没有出现在会场。 她并不在意他的去向,只以为他在忙别的事,没成想他是被老师召回学校,接受调查去了。 “这也太大快人心了吧。”关婧没克制住自己的心情,直接把痛快写在脸上。她向服务员要了酒,非要庆祝这酣畅淋漓的重要时刻。 季嘉实一眼看穿关婧的心思,嗤笑她:“你这是病好了,借着这件事给自己找个喝酒的借口吧?” 关婧捧着酒瓶:“度数不高的。” 季嘉实拿她没辙,只能帮她开了啤酒盖,宠溺地帮她倒上:“喝吧,总不能再让你憋出病来。” 桌上一片嘘他的声音。 “在座的都还单身,谁看得了这些。” “那不一定。许同学长得这么好看,万一有男朋友呢。” 许听晚笑着回应说:“我没有。” “那就是许同学优秀。” 她想说‘不是’,话未说出口,关婧直接替她应下这句话:“那当然。放眼我们专业,没一个能配上晚晚的。” “你别乱说。”许听晚扯了扯她的袖子:“总不能才喝了一口就胡言乱语了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什么时候胡言乱语过?” “我想想啊...你变着法子怼的时候都挺胡言乱语的。” “我那叫实话实说。” 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非常热闹,氛围在烟火气极弄的小包间内达到了顶峰。 许听晚被逗乐了好几次,聊到兴致起时,她突然把自己面前的空玻璃杯推了出去:“我也想喝点。” 关婧愣了一下,当了这么多年同学,她从来没见许听晚喝过酒。 今晚是怎么了,明明兴致挺好,许听晚也笑了好几回,但关婧总觉得她心里装着事,没有完完全全地放开。 “你能喝吗?”她问。 许听晚双指抿着:“一点点。” 关婧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敢给她倒。她叫来服务员,给她拿了一瓶带着酒精的饮料。 这种饮料入口是甜的,没有太大的醉意。许听晚先是尝试了一小口,咂了咂嘴,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才满满当当地倒了一酒杯。 有酒精助阵,大家对挑战杯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包间里热闹极了,一句又一句的‘我觉得’声量越拔越高,到最后必须得喊着讲话,才能获得话语权。 外边比较冷,门窗紧闭,话说多了,许听晚便觉得有些缺氧。 她拍了拍关婧的手,附耳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此时的关婧正在据理力争,分神说了句‘好’之后,转而开启更大的火力。 许听晚拿起外套往外走。 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她突然清醒了不少。 清醒状态下,她并没有觉得身体有多沉重。 可在外面清醒地呆了五分钟之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难受。 就像是受到压力冲击被倒出的啤酒,不断地冒着气泡,气泡越升越高,最后顺着杯沿,流到桌面,留下一小块洇湿的黑色印记。 她想起高中隔壁班的同学因被造谣而走投无路的事,想起大学时面对质疑无处自证的事,想起会场上大家怪异的目光... 她靠着墙面,看着大排档对面的路灯,清醒地难受着。 夜里有风,她站够了,觉得冷,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打算往回走。 就在她想直起身子的那刻,坐在露天桌子前大快朵颐的男人冲她抬了抬下巴:“小姑娘怎么了?不开心?要不来我们这儿喝一点儿?” 许听晚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并未搭理他。 男人‘哟’了一声,挪开椅子就要起来,就在他屁股离开椅子的前一秒,同行的人突然摁住他的手,拼命地拉住他,给他眼神示意。 男人循着同伴的眼神往侧面看去,只见一位身形气度与街面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朝许听晚走过去。 嘈杂的声音突然向四周扩散,周围摁下了暂停键,隔着一条狭窄簇拥的马路,裴竞序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 他喊她:“早早。” 许听晚闻声扭头。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后产生了错觉,她居然在裴竞序眼里看到了一丝心疼。 作者有话说: 赔锅:好痒。要开始长嘴了。 感谢在2023-05-13 23:52:57~2023-05-15 21: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困点新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帽不戴帽子 20瓶;salt 5瓶;咬一口doughnut、瑾瑾瑾、zhang、ahh、万卷青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他觊觎她 许听晚很少瞧见裴竞序露出那样的眼神, 一时间有些发怔,然她很快就被老板上菜的吆喝声拉回现实,再看向裴竞序的时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裴竞序今晚在旁边的饭店跟匿名成立学术不端中心的企业家吃饭,吃完饭出来, 正要上车, 谭琦突然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声:“诶?那不是许同学吗?” 他循着谭琦的视线看过去, 远远地看到许听晚倚着墙,耷拉着脑袋, 脸颊微红, 整个人都沮丧极了。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看到她因低头露出的瘦削肩颈, 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萧瑟浓沉的夜里,风肆意地刮着,她却好像感受不到夜晚的凉意。 他蹙了蹙眉,手指不由自主地去解自己的扣子。 动作熟稔且毫无意识, 直到谭琦伸手去接他的外套, 他才从自己的动作中反应过来。 “没事。你先回。”他的视线越过小路,落在许听晚的身上,话却是对着谭琦说的。 谭琦没问缘由, 说声‘好’,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远了,裴竞序才将外套搭在臂弯处,抬腿朝许听晚走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摆满摊贩的小路, 锅铲的碰撞给夜晚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我们永远炙热 第22节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 许听晚心神不定的模样显得非常突兀。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警惕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裴竞序也没有骤然上前, 只是隔着马路,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掌心因着因克制,攒着劲儿,在熨帖的外套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这几天,他从不同人的嘴里听说钟宿造谣的事,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许听晚同他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两人太久没见,有着难以消解的尴尬期,而是眼前的小姑娘一早预估到了风险,她害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才这么躲着他。 而这种规避风险的行为恰巧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险。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许听晚并没有发觉裴竞序的靠近,等裴竞序喊她‘早早’,她才从抬眼,看到了裴竞序的脸。 钟宿的话犹言在耳,看到裴竞序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的自证让她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然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退怯有多么得无厘头。 严格来说,这事与裴竞序并不相干,作为谣言的中心,他跟自己一样,同样也是受害者。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听晚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任性妄为,把情绪随意地丢给裴竞序,那时候的裴竞序会包容、承接她的小脾气,可现在,大家都是具有独立想法的成年人了。 没有人愿意被一种堪称糟糕的状态所传染。 她并不想让裴竞序觉得自己举止奇怪,慢腾腾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突然出现,我被你吓了一跳。” 仍是上演了千百遍却依旧拙劣的演技。 裴竞序看穿,头一回没点破她。 “两跳。”他突然抬手指了指:“吓了两跳。一前一后。” 说完,两人双双沉默了下来。 好冷。 好冷的话茬。 冷到许听晚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吓了两跳,是指她刚才退后一步又向前一步的动作。 然而这已经是裴竞序想拿段子逗乐她,苦思冥想后的结果了。 许听晚抿了抿嘴,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你要不去我哥那儿进修一下。” 裴竞序抬眉:“许京珩?” 许听晚点点头,她真觉得许京珩有说不完的段子,裴竞序去进修一下,也不至于让本就寒冷的夜晚平添一层浓霜。 “不然你讲话真的好冷。” 裴竞序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最后一语惊人:“那我下次多喝热水?” “...” 许听晚冷得一哆嗦,眨了眨眼,真诚地建议道:“你要不别说话了。” “行。我不说。”裴竞序收回刚才说笑的腔调,撩眼看她:“那你来说。” 许听晚愣了一下,开始躲避他的眼神:“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双双沉默。 许听晚从小就是倔脾气,逞强,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弱点,又总以不正经的模样示人,所有人都说她太随着自己的性子,难管,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可他却觉得许听晚细腻丰富又勇敢。 说她细腻是因为她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别人的情绪。譬如现在,她明明因自己陷入风波,躲他避他其实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下意识后退的那一步,分明就是恐惧,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主动上前,因她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裴竞序的过错,她生怕自己的举动让人产生误会。 说她丰富,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花园里种满了一簇簇丰饶的花。 说她勇敢,是因为她从小就懂争取,敢替别人出头。哪怕被某些不成体系的社会潜意识攻击,只要觉得不舒服,她就会勇于开口表达。 小学时与方正初的争辩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后,那个勇敢的早早好像一点点地消失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熟悉的照片。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维护着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只把发生在会场事引到自己身上,由此牵出话题:“我呢,莫名其妙被人编排了一顿,你是觉得这事我不该管?” 或许是声音散漫了一些,话音刚落,原先挑逗许听晚的那个男人突然‘哟’了一声,开始跟身边的说三道四:“小情侣吵架呢。有意思。” 说完又流里流气地冲她喊道:“小妹妹。年纪轻的男的不知道疼人,有什么好的?” 许听晚往后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她没发现身侧有电动车开过。 电动车在这拥挤的小道上并未放缓速度,歪歪扭扭地绕开几个行人后,已经来不及绕开许听晚。 两边都来不及躲避,眼看着就要撞上,裴竞序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了过去。 她闷头装上裴竞序的胸口,闻到一股淡淡的乌木香,这种浓度的香气传递出距离太过亲近的信号,意识到这一点,许听晚想挣脱他的手。 “别动。”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和裴竞序力量悬殊,只要裴竞序不想放,她就没法同他抗衡。 良久,身前的男人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来,因弯身而紧绷的背脊暴露在她面前。 许听晚不自在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破皮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白皙的小腿那儿显然有条红色的擦痕,有几处擦痕破了皮,留下几处淤血。 因着光线昏暗,他不能很好地分辨伤势,正想拉着她去医院看看,电动车车主突然倒回来:“不好意思啊姑娘,你没事吧?我实在是赶时间,孩子还在家等我呢。要不这样,我给你留一个我的号码,你让你男朋友带你去看医生,所有的检查费用都由我出,这样行吗?” 他语气急促,几乎不喘气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听着确实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许听晚觉得问题不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回道:“没事,不用,他不是我男朋友。” 所有的问题一个不落地回答了下来。 车主愣了一下,但他没时间探讨两人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只是动作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抄了个号码给她:“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不然我就陪你们去医院了。你们有问题一定记得找我,我家就住附近,绝对不会跑路。” 这人也算有诚意,许听晚并没有计较,反倒是裴竞序,一点儿擦伤在他眼里好像是被人剜了一个口子一样,非要带她去医院。 许听晚本不愿意去,可那群挑逗她的中年男子兴许是听到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这句话,看向她的眼神更为赤-裸。 裴竞序将人拉至身后,抬腿走过去。 那群人看到他这幅斯文的模样,料想他若真要动手,也使不出什么多大的劲儿。 中间的男人往后一靠,单手搭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挑衅道:“说了几句就急,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性子哈。” 裴竞序很少在言语方面受人挑拨,他只是注意到这群人直白色气的眼神。 那些眼神跟长在许听晚身上似的,尽往不该看的地方瞄。 他沉着一张脸,双手撑着白色塑料圆桌,挡住他们的视线:“来,告诉我。在看什么?” 同行的一共三个人,大抵是平日在这一带混熟了,一点儿不觑:“就随便看看咯,露出来还不让人看啊?” 他们见过好看的,却没见过像许听晚这样纤秾中度,身材匀称的,眼神不自主地往她那双笔直的腿上瞄。 裴竞序微微偏头,动了动脖子。他动脖子的动作很缓,以至于大家没注意到他掀桌的速度。 桌上的不锈钢盆和酒杯哐哐啷啷地砸了一地,酒桌的惯性推到那个男人身上,男人靠着椅背没坐稳,椅腿翘了几下,整个人后倒,一屁股栽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一片看热闹的人。 这条街基本都是一个区域的熟人,就算不认识,五人定律在这儿也十分适用。 于是有人一眼就认出这三个不务正事的地痞流氓,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我好像在这儿看到他们好几次了,每天晚上这个点出来,找个地方吃个宵夜,专挑喝了酒的小姑娘调戏。” “我二舅好像认识他,听说之前有过跟踪的前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在一声声的议论中,中间的男子狼狈的爬起来,挽起袖子,掏出手机就要喊人。 裴竞序劈头夺了他的手机,随手丢到椅子上,随后一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许听晚的面前:“道歉。” 他起先嘴硬,不肯说,还冲着后边的兄弟喊:“愣着干嘛?不会动手。” 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想搞偷袭。 许听晚喊了一声:“小心啊裴竞序。” 裴竞序敛起视线,偏了偏脑袋,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叹他们的不知好歹。 他很聪明,只是将他们摁在地上,践踏他们的尊严,但是偏偏没有让他们出伤。最后男子不堪折辱,连声喊起了对不起。 “这样。”裴竞序拉过椅子坐下,冲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你让她骂个二十分钟这事就算过去了。” / 许听晚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酒劲儿上来,越骂越收不住。 今晚的情绪瞬间爆发,骂完之后,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然而,痛快只是短暂一瞬,痛感却长久地从脚腕那儿传来。 原因无他,是她骂人骂到兴起之时,语言已经不能承载她激动的心情,连着肢体动作也一并使用了出来。 脚腕本身就带伤,一使劲儿,疼得更明显。 离开这家店的时候,裴竞序看她走路姿势不对,坚持要带她去医院。 谭琦给他留了车,他给许听晚拉开副驾驶的门,关上后才绕去驾驶位,扣好安全带。 他并未立马发动车子,而是给谭琦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片区的警察过来处理一下今晚的事,随后才默不作声地开车带许听晚往医院走。 半路上,她越发觉得去医院的选择是明智的。 除了小腿之外,先前没有痛感的脚踝开始发胀,上车到医院的功夫,脚踝那里已经微微肿胀了起来。 裴竞序停完车,去急诊那儿借了轮椅。 许听晚想从副驾驶上单脚跳下来,然而副驾驶的门一开,裴竞序就俯身进来,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裴竞序!”她张皇失措地看了一眼左右,发觉周围没人,才勉强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将人抱到轮椅上:“所有的流言我都解释清楚了,辞退的辞退,惩处的惩处。至于流言的源头,过几天,你就能在全校通报的公示文件上看到他的名字。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别动,乖乖地把脚伤看好。” 许听晚努力消化着他的这番话,并将这番话和方才在包间里听到的八卦结合起来:“你是指钟宿?” “你该早些告诉我。” 怎么个早法? 许听晚说:“我没法预知他要造谣的事。” “不单造谣。”他绕到轮椅后,双手搭上推手:“还有窃取你成果、挪用你课程作业,以及他中伤你的所有。” 我们永远炙热 第23节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许听晚扭头去看他,有些事她都不知道。 两人视线相撞,这是裴竞序第一次主动挪开眼。 轮椅碾在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音。 从地下停车场到急诊的距离仿佛非常遥远,遥远到让他想起许听晚躲他避他的那个暑假,以及从那之后他挣扎、妥协、和解的五年。 他要怎么告诉许听晚一段跳脱于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一段听起来不可思议,却从他出现在校企合作会议之后... 既慎重,又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5 21:02:11~2023-05-17 01: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 4瓶;吧唧一口甜啵 3瓶;咬一口doughnut、亚呀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我赞美我自己 许听晚见他没作声, 还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讲话。但她实在好奇,有些事,作为同门的她都被蒙在鼓里,裴竞序反倒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差把钟宿的学籍资料全部挖出来了。 她一手攀着轮椅的靠背, 身子大幅度往后仰, 重新问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你先坐好。”裴竞序突然停下轮椅,纠正她侧身的坐姿:“前面有减速带。 许听晚‘哦’了一声, 乖乖地转过身去。 等她坐稳, 裴竞序才重新推动轮椅,顺带回答她刚才的疑问:“这很难查?”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口吻, 许听晚有些错愕,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在面对钟宿这件事上,也起过报复的心思, 她已经竭尽所能, 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比如说撬了钟宿心仪的业界导师,可有些东西就是她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的, 譬如财势,譬如人脉。 所以裴竞序的那句‘这很难查’,于她而言,确实困难。她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你, 业界学界两边抓, 走哪儿都吃得开。” 声音很轻, 却还是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传开。 裴竞序听见后, 弯唇笑了笑:“夸我么?” 许听晚抿了抿嘴, 虽然不想承认,却又确实是这样,她没法获知的信息点,裴竞序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到钟宿所有的资料。 许听晚点点头:“算是吧。” “算是?”裴竞序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永远精益求精:“那就是说...我做得还不够好?” “什么?” “在处理钟宿这件事上。” 许听晚回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过几天,你就能在全校通报的公示文件上看到他的名字’,她尚且不知道这句话的背后预示着什么样的结果:“他会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十分严重。 但她绝没有怜悯之意,只是觉得裴竞序这样有能耐,那么钟宿的那番话,是不是并非完全凭空捏造,裴竞序在她业导的选择中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许听晚低头揪着自己的小裙子,她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问。” “选业界导师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在裴绍老师面前说话?” “没有。” 许听晚扭头看他,企图从他的眼神中分辨真伪:“真的吗?” “有什么好不信的?”裴竞序笑她:“以前的许听晚可不这样。” “以前”两个字恍如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尘封许久的记忆木匣。 “以前的我怎么样?”许听晚陷入沉思,在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呆久了,她快忘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嚣张跋扈,自信倔强,情绪鲜明,生气的时候像137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像原始的火球、炸开。” 许听晚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调侃自己:“你直接说我脾气差。” “想知道后面那句是什么吗?”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后面那句是...宇宙诞生在我身上,我赞美我自己。” 轮椅稳稳当当地推入电梯,裴竞序推着轮椅换了个方向,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密闭的空间让说话的声音自动加上了混响:“这才是你,早早。” / 夜晚的急诊总是在跟时间争高低。 许听晚的腿伤不算特别紧急,因此中途让了几个一级重症病人。医生在常规问诊后,开出了几个检查。在等待过程中,许听晚因思考裴竞序的那句话,耗费了许多脑力。 他说:“你万丈光芒,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是因为努力且优秀的你自己。” 这是小时候的许听晚最深信不疑的一句话。 可她现在居然因为钟宿的三言两语怀疑自己的努力,想到这儿,她胸口发堵,觉得自己所有的自证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这时,电子呼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裴竞序推她进去。 做检查的时候,她勉强冷静了下来,从影像室出来后,想起自己还未给关婧打电话,于是强撑着困意,给她报了个平安。 电话那头十分嘈杂,聊得火热,应是饭局未散,许听晚说自己扭脚去了医院,暂时不回来了。 关婧虽然喝了酒,但是状态比较清醒,她拉开椅子,说自己马上来医院陪她。 许听晚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等报告单的裴竞序,立马说:“不用的,我跟我朋友在一起。你今晚喝了不少吧,赶紧让季嘉实带你回学校,好好休息。” “你朋友?你哪个朋友?靠谱吗?而且我听你的声音怎么有点飘?是不是刚才喝多了,有点发晕?” “你再问下去,我真的要晕了。”她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确实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但她坐在轮椅上,那种不适的感觉还没这么明显,为了让关婧放心,她适当透露出一些信息点:“是南樟那边的朋友。靠谱。” 说到南樟,关婧自动带入她的相亲对象方正初,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懂了。那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许听晚看了一眼被挂断的电话,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关婧的意思,她现在神思迷离,头晕得很,摁了锁屏键之后,顺势往轮椅上一靠。 等待的时间比较久,她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科室内,医生把片放射胶片放到观片灯上,看完,一边输入诊疗记录,一边跟裴竞序说:“肿胀的地方喷点药,破皮的地方好好消毒,总得来说问题不大。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医生戴着口罩,打字的间隙,瞥了许听晚一眼,许听晚默不作声,他把视线挪到裴竞序的身上:“你女朋友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 裴竞序也不确定,他微微俯身,放轻声音喊了她一声:“早早?” 或许是声音太轻,又或许是距离太近,许听晚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微微抬头,眼神迷离地说了一句:“恶心。” “恶心?刚才怎么不说?是哪种感觉的恶心?” “人更叫我恶心。” “?” 整个诊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身边没有旁人,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裴竞序当做她恶心的对象。一时间,无数双探究的眼睛在裴竞序身上打量。 仿佛在说:你小子长得一表人才,没成想是个不靠谱的渣男啊。 裴竞序眉心一跳,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样猜疑过,但他同时意识到,许听晚这状态大抵是喝了酒,时间一到,酒劲儿就上来了。 为此,他抱歉地冲着医生点了下头:“来医院之前喝了点。” “这哪是喝了点?脚伤加醉酒,你今晚回去注意一下她情况,不要再磕着碰着。”医生给她开了药,开完后,把单子推到桌沿:“去外面缴费就行。” 裴竞序去急诊药房拿药,拿完药,推着许听晚回到车上。 她的意识不太清醒,一沾上副驾驶,脑袋就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偏,裴竞序怕她伤到脖子,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取出一只护颈枕。 护颈枕是一只表情浮夸的大猩猩玩偶,玩偶配有绑带,绑带绕过头枕下的金属杆,像抱树的大猩猩,正好装饰在副驾驶头枕的一侧。与车子内饰是全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许听晚的脑袋正好抵着那只玩偶,脖子有了可以支撑的点。 裴竞序看了眼与车子内饰全然不同的可爱风格,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倾身去拉安全带,替她扣好,正当他要收回手,搭上方向盘的时候。 许听晚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裴竞序任由她牵着自己:“又怎么了祖宗。” 状似不耐烦,但是语气宠溺。 “人更叫我恶心。”许听晚复述着在诊室里的话,语气随之凝重起来:“若此事真为安陵容所为,那决计是心思深重。” “...” / 许听晚一醉酒就上演《甄嬛传》的毛病一点儿都没改,裴竞序竟不知她记台词的功底这么好,能把那些经典的桥段倒背如流。 他眉心拧着,只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去查看小姑娘的状态,见她脑袋偏离那只大猩猩,便用手托着她的脑袋帮她调至舒服的位置。 许听晚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觉得掌心的位置似乎比大猩猩舒服,毫不客气地枕了上去。 “我要开车。”裴竞序被她的强盗举动逗笑,竟然耐着性子跟一个醉酒的人讲起了道理:“回去给你枕,行不行?” 她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哼哼唧唧了半晌,始终不肯撒手。 幸好这条路上的红绿灯足够长,他等许听晚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抽走。 车子驶离热闹的市中心,在一幢独栋别墅里停下来。他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里面的人抱出来。 小姑娘感受到姿势的变动,找不到靠头的大猩猩后,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 裴竞序迫于无奈,只好把那只大猩猩取下来,将它介于自己的胸口和许听晚的脑袋之间。 住家阿姨看到这幅景象,甚至因为惊讶忘记去关手边的燃气。 她来这边工作一年,从未见裴竞序带什么人回来,他好像没有恋爱这方面的需求,以至于他的堂弟裴绍来家向她打听裴竞序情感动态的时候,任她如何绞尽脑汁地去回想,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那是因为他做什么都是洁身一人,知尺度有分寸,从不跟女生有私下的牵扯。 可今晚,他却抱着个醉了酒的姑娘回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24节 她记起,二十分钟之前裴竞序刚给她打的电话,让她煮碗醒酒汤。 这很稀奇。 裴竞序应酬频繁,但他清醒克制,诸如纵欲纵酒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她还好奇今晚到底怎么了,直到她看见裴竞序抱着一个小姑娘从外面走来。 再笨拙的人都该知道这碗醒酒汤不是给他自己喝的,而是煮给小姑娘的。 只是不知道两人目前是何种关系。 她关了燃气,想去搭把手。 裴竞序说:“不用麻烦。她闹得很。” 她疑惑,难道不是因为闹腾,才需要她搭手吗? “裴先生,那醒酒汤...” “一会儿端到客房来。”他抱着许听晚从旋转楼梯那儿上二楼,走了几步,不知记起什么,半道停下来,冲着楼下说:“放点糖吧...” “诶。是有点苦,怕小姑娘喝不下去是不是?” “是啊。”他看了一眼快把他勒死的许听晚,叹气道:“喝不下去还得哄。” 作者有话说: 原始火球炸开,宇宙在不断膨胀“我要说,我就是那原始的火球、炸开,宇宙诞生在我身上,我赞美我自己”——海子《太阳·断头篇》 赔锅:我是不纵酒,别的不好说。 感谢在2023-05-17 01:13:47~2023-05-18 19:0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lt 9瓶;小红帽不戴帽子 5瓶;28013878、chanbaek_z、咬一口doughnut、505159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检验昨晚的学习成果? 裴竞序所在的别墅坐落在远郊, 这里绿植覆盖率极高,环境清幽,私密性强,没有过分的吵闹声, 出入的也都是上流人士。 不同于市区喧闹快节奏的生活, 这才是真正宜居的环境。 可是今晚, 别墅里头闹腾极了。 兴许是感知到身边环境变了,在车里睡着的许听晚闻到客房里的味道清爽香氛, 悠悠转醒。 裴竞序把她抱至沙发上, 然后起身去拆棉签。 许听晚倚着沙发,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是中世纪的装修风格, 床头两边的灯管制成了火烛的模样。把室内的灯悉数打开后,火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上面有鼓动的火苗,不仔细分辨, 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裴竞序。你家怎么用蜡烛?” “那是灯。” “你家的蜡烛质量真的很不错。” “那是灯。” “怎么可能是灯。”许听晚眯眼打量着一窜一窜的‘火苗’:“骗谁呢, 这明明是火。而且它好精神哦,我吹它,它都不带熄灭的。” “你看...”说着, 她鼓着嘴吹了一下,随后无厘头地比出一个大拇指:“还是个精神小火呢。” “...” 裴竞序阖了下眼,这是他从海外高价淘来的古董灯,先前有人想以两倍的价钱买走, 他都没给这个人情, 到了许听晚这儿, 好好的古董灯摇身一变, 变成精神小火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心想,算了,同一个小酒鬼有什么好争执的。 于是,他自我说服地做起了心理建设,妥协道:“是。我家蜡烛的质量非常好。是精神小火。” “精神小伙啊...”她拖着长音,耳边自动想起某个社交平台洗脑的bgm:“那它能像我这样,摇花手吗?” “...”裴竞序瞥了她一眼:“摇不了。下次买个能摇的。” “它摇不了,你能摇吗?” 裴竞序取棉签的手一顿:“许听晚,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许听晚沉浸在摇花手的世界,自动忽略裴竞序的话:“我教你摇怎么样?” 说着,她作势要从沙发上跳下来。 裴竞序眼疾手快地将人托住,因为太过突然,他的手臂擦到柜子尖锐的地方,拉出一条细长的痕迹。 “你别动。” “我要教你摇花手。” 许听晚不依,仍是要从沙发上下来。 裴竞序又把她抱回沙发。 两人重复了三个来回,最后许听晚被抵在沙发那儿,小腹那儿横着一只抱枕,裴竞序同样坐在沙发上,手臂压在抱枕上,禁止她乱动。 他上药的动作算的上轻柔,可架不住一个醉了酒的人大惊小怪地喊叫。 棉签才触及伤口,她就哼唧了一声,一脚蹬在了裴竞序的腿上。 这还算好的,至少没往脸上蹬。 他一把拽住她的脚腕,虎口收紧,不发一言地将她往自己的腿上扯。 在给伤口消毒的时候,药水渗入皮肤,尖锐又密集的痛感不断地从小腿那儿传来。 她平日不是个哭哭啼啼的人,或许是今晚的情绪累积太多,又有酒精助阵,一些分明可以捱住的疼,突然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眼泪顺势往下掉。 裴竞序察觉到氛围不对,扭头去看许听晚,他的动作利落又迅速,这个时候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但他现在却面临一件更为棘手的事。 那就是怎么把许听晚哄好。 他收起用过的棉签,连同自己的那份倔强,一同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让步道:“那个花手,怎么摇?” ‘摇花手’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许听晚一听,顾不上哭,随意抹了把眼泪,耳热眼花地教了起来:“不对。手腕内侧要贴近对齐。” 她抓着他的手,比出一个开花的姿势:“这样才好看。” 喝酒后,口齿有些含糊,讲话拖着长音,像只树懒。 裴竞序拿她没辙,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因此,阿姨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的场面。 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侧身蹲在地上,一旁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侧脸线条冷硬,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可他手上的动作却与周身的气场格格不入。 阿姨平日空闲的时候,没别的兴趣爱好,就爱看短视频打发时间,她实在很难将这幢别墅的主人跟花手联系在一起,这让那些财经周刊的记者怎么写? 君达创投的创始人喜欢在家摇花手? 癖好太奇怪,她实在没法想象。 她喊了一声:“裴先生?” 裴竞序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知是觉得害臊还是怎地,没有扭头,只说:“放哪儿吧。” 她‘诶’了一声,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随后很有眼力见儿地把门关上。 裴竞序这才起身,把醒酒汤端过去。 / 第二天早晨,许听晚酒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伸手去摸寝室小床的护栏。 摸了一圈后,掌心没有意料中金属冰冷的触感,她动作一僵,睁眼打量室内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在裴竞序家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往后一倒,重新栽入柔软的床褥里。 此时,所有低落消沉的情绪顷刻烟消云散。 她安详地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昨晚发生的事一帧帧地在脑海中倒带。 人不能在一个地方重复跌倒,她却在裴竞序面前丢了第三次脸。 她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自己永远别醒来。可是事与愿违,她非但醒了过来,老天还惩罚她记得事情的所有细节。 思及此,许听晚恼羞成怒地在被窝里蹬了两脚,脚腕使劲儿时,才发觉肿胀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 她‘嘶’了一声,掀开被子,去看自己的腿。 小腿上的刮痕颜色减淡了不少,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只是她皮肤娇嫩,刮痕周围到底受到了冲撞,起了不少淤青,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她拿掌心揉了揉,手碰到小腿的时候,好像蓦地记起什么,突然屏住呼吸。 几秒钟的功夫,她脸色缓缓转红,一路烧至耳根子。 有了性别意识的许听晚,不太习惯成年男性有太过亲昵的举止,所以,待她意识到昨晚的自己非但没有抵触裴竞序的怀抱,甚至在他怀里舒服地拱了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喝酒真的误事啊。 她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种种,倒不是怀疑裴竞序别有居心。 裴竞序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在这一方面,她绝对相信他的人品,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自己。 因为喝了酒的许听晚,根本没有人品。 幸好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做出其他越界的事,心想这是形势所迫,脚伤之下不得已的行为,这才勉强说服自己,单脚跳下床。 “太误事太误事太误...”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推开房间门。 刚推门,就撞见阿姨站在门口。 阿姨的手腾在半空,仿佛正要敲她的房门。 见她念念有词的出来,阿姨疑惑地问:“许小姐?什么太误事?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吗?” 我们永远炙热 第25节 许听晚对她有点印象,知道她是住家阿姨。 正是因为有印象,她才害怕自己的话经由阿姨的口传入裴竞序的耳里。 她心里头发虚,第三遍‘太误事’在嘴边绕了圈,咽了下去:“阿姨,我是说,我好喜欢英国著名的母亲河,泰晤士啊。” 阿姨不太懂她们年轻人的表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许小姐,早饭已经备下了。您是现在就用,还是等裴先生一起?” “他还在睡吗?”意识到他可能没醒,许听晚起了逃跑的心思:“如果还在睡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裴先生就在您隔壁的书房。” “他怎么不回卧室?” “书房离客房近,您在隔壁但凡有点动静,他都能照顾得到。难为他昨晚起来好几回,到了后半夜,更是连门都不敢关。您瞧...”她放轻声音:“到现在,书房都还拉着一条门缝呢。” 听阿姨这么讲,一心想溜的许听晚再不好意思当个白眼狼。她犹豫了片刻,跟阿姨说:“我去问吧。” 然后扶着墙走过去,慢腾腾地走过去。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裴竞序整个人倚在黑色皮质的椅子里,双腿交叠搭在前面的桌子上。 许听晚尽可能地放轻步子。 就在她走到书桌旁边的时候,脚底突然发出纸张窸窣的声音。 地上随意散落着几张草拟的文稿。 她后退一步,低头,弯身捡起,本想放回原位,却突然在文稿的角落看到了钟宿的名字。 许听晚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封文稿实则一封书面形式的实名举报信。 裴竞序想要对付钟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那张照片同样把他牵扯了进来,照片流传出去倒是没什么,最怕一些看图说话的人,无中生有,传出风言风语。 许听晚猜测,子虚乌有的流言对他自身乃至公司的声誉都是一种威胁。 可像处理危机这种事,他分明只需交给专业人士处理,不需亲力亲为,正如关婧所说的那样,像他这样的大忙人,最懂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压根不会把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 所以,许听晚根本想象不到,这封举报信是他亲自起草,一字一句都经过仔细推敲。 她陷入疑惑。 难不成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过了她的认知? 然而,未及他深想,靠着椅子的浅睡的男人轻拢起眉头,动了动。 察觉到动静,她轻声唤他:“裴竞序?” 裴竞序‘嗯’了一声,但是没有掀眼。 许听晚不确定地问他:“你醒了吗?” 男人这才呼出一口气,睁了眼,靠在椅子上偏头看向她。 “什么事?” “阿姨问你用不用饭?” 他疲累地摁了摁眉心,等彻底缓过来,才收回腿,撑着扶手起身:“用。毕竟照顾你,是场力气活。” 又要上药,又要哄,还要表演摇花手。许听晚是懂得给他上难度的。 裴竞序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想起她非要教自己摇花手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怎么?用饭前,还要检验昨晚的学习成果?我们早早什么时候定过这个规矩了?” 作者有话说: 财经头条:灵感来了。 周末快乐宝贝们,本章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3-05-18 19:09:09~2023-05-20 00:2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nitor 5瓶;twoduuu 2瓶;chanbaek_z、咬一口doughnut、苦逼小记者、奈斯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该是我们早早的,一个都不能少 书房里, 光线昏昧,只一盏美式中古云石灯从立体的灯罩里发出幽弱的光芒。 视线被削弱的时候,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裴竞序的声音像被云石灯密闭的灯罩聚拢起来,低沉地萦绕着。 然而, 他的那句话随着‘我们早早’四个字, 骤然冲破灯罩。 许听晚当即一怔, 随后便觉得橙黄色的光线,就这么直接烘烤在了自己的脸上。 两人关系最亲近的时候, 裴竞序也只是喊她早早。他通常只有在人前维护自己, 替自己出头的时候才会在名字前多添一个归属的人称。 因为这样,他就自动和许听晚划为了同一阵营。 她记得裴竞序第一次这么喊她是在小学四年级。 那一年学校有个儿童节演出, 每个班只有都有一个演出名额,这个名额由班里的同学投票选出。 除此之外,每个班都需要准备备选节目。 几乎在班主任说完通知的下一秒,许听晚就踊跃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正如裴竞序昨晚所说的那样, 小时候的许听晚自信明媚, 懂得为自己争取。 她绝不是那种怕自己答错就不在课堂上举手的女孩,相反地,她是一个宁可说错也要努力表达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永远站在追光灯下, 永远有一束光为她而打。 因此,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可以带着自己的节目走上舞台的人。 那年,她把栾玉女士的儿童绘本《一个女骑士》改编成一个个人舞台剧。为了给栾玉女士一个惊喜,她一放学就跑去裴竞序家偷偷练习, 那段时间裴竞序和镜子就是她的固定观众。 裴竞序在书房给她搭了一个小圆台, 她一写完作业, 脚往后一蹬, 就能把自己的椅子推到小圆台那里。 裴竞序回回都要纠正她那危险行为, 纠正未果,便只能每次在她放下笔的那一刻,站起身,虚扶着她的椅子,生怕她滑得太用力从椅子上摔下来。 女骑士还需要一匹马。 那匹马是裴竞序拿纸箱子给她做的,套在身上,既方便行动,也不显得违和。 舞台剧秘密地准备着,一切都非常顺利。 然而,就在登台那天,她带到学校的纸箱马,突然遭到破坏。 纸箱被泼了水,洇湿了好大一片,原本成型的结构,架不住一块瘫软的纸箱,被人轻轻一撞,就东倒西歪地散架了。 这个时候,距离登台只剩两个小时,追究谁弄坏了纸箱马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如何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做出弥补才是最紧要的事。 可许听晚没法凭空变出一个这么大的箱子,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把一个纸箱子改装成一匹适合她的马。 班主任见她一幅无助的模样,建议她:“一定要用到这个道具吗?或许,你把骑马改成步行?” “可是女骑士是骑着马游历各个地方,是骑着马演完全场的。”这样一来,舞台效果大打折扣。 班主任理解小女孩的倔强,但是她是班主任,得考虑全班的荣誉,顾及到许听晚不太愿意退让,她稍稍施压道:“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或者,你愿不愿意让夏詹乐上,她也准备了不错的节目。” 许听晚睁了睁眼睛,用备选节目的话,栾玉女士就看不到她的表演了。 她心里像是装着一只铅球,拽着她心里的兴奋与希冀,狠狠地往下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听晚还没做出决定。期间班主任来催了两回,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便答应老师退而求其次的建议,自己画了一个马头,再把马头贴在竹竿子上,以此充当女骑士的马。 在后台准备的时候,许听晚仍是有些不开心,她扎着一个丸子头,脑袋圆圆的,小小一只背身坐在角落。 女骑士的气势被削弱大半,她唉声叹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竿子,只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女骑士,反倒像沿街乞讨的小乞丐。 然而,就当她想要叹第二十三声气的时候,后台里边儿突然传出别人疑惑的声音。 有人看到奇怪的装扮,先是‘诶’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谁的马跑这儿来了?” 许听晚闻声转头,在后台入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披了一件深褐色玩偶服,臂弯处夹着一个没戴上的橡胶马头。 看造型,似乎是一匹马。 她愣了一下,眼镜睁得跟那丸子头一样圆:“裴竞序,你怎么来了?还穿得这么奇怪。” 她上下打量着他怪异的装扮,撑着竹竿子慢吞吞地起身:“你也来过儿童节吗?可你不是超龄了吗?” 裴竞序被她那最后一句话噎着,原先想安慰的话囫囵吞下肚,讽她:“我来看看没有马的女骑士,是怎么游历天下的。” 许听晚本想跟裴竞序说自己的纸马被人破坏掉了,可她一听裴竞序幸灾乐祸的口吻,就不由地紧了紧自己的竿子,拿竹竿在地上杵了一下,不服气地说:“谁说我没有马。我有竹马。” 裴竞序顺着她手里的竹竿子往上看,竿子的尽头贴着一匹奇丑无比的马。 粗糙的笔触,一看就知这是许听晚的杰作。 “麻烦你换个说法。” “这就是我的竹马。” “...” 裴竞序捧着玩偶头走过去,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许听晚感知到身高悬殊,努力踮脚瞪他:“你干嘛?” “你看看清楚。”他微微俯身,将身高拉至同一水平线。那张别无挑剔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地放大在她面前:“我想,你的竹马应该没有这么丑。” 许听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诋毁自己的画技:“你说我画得丑?” 裴竞序抬抬眉,没说话。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骑就可以了。我这个竹马能骑,你这个竹马能骑吗?” 裴竞序似乎就在等她的这句话,她一说,他手腕微动,抬了抬手里的橡胶马头。 许听晚‘啊’了一声:“我开玩笑的裴竞序。” “我们早早是女骑士。女骑士怎么可以没有马?”他以臣服的姿态弯身低头,一字一句地打消小姑娘的质疑:“没开玩笑。给你骑。” 于是,那一天,裴竞序套了一身玩偶服,背着她在舞台上跑了整场。 我们永远炙热 第26节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落地:“我要做那个安排世界的人!” 舞台下爆发雷鸣的掌声。 演出完美收尾。 台后,许听晚激动地抱住裴竞序的手臂,双眼灵动,像圈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裴竞序!今天谢谢你!” 少年的额发有些汗湿,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手臂,先是愣了一下,等缓过来后,弯了弯唇角,把自己的另一只马蹄搭在许听晚的脑袋上:“谢什么?该是我们早早的,一个都不能少。” 起先,她以为裴竞序说得‘一个都不能少’是指儿童节节目的获奖荣誉,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中包含了一个真相与道歉。 演出结束后,他亲自揪出了搞破坏的同学,并把那位同学带到了许听晚的面前,让她就自己的行为进行道歉。 当时的那句‘我们早早’,带着明显维护的意味。 但是时过境迁,许听晚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这与儿时的维护是两个意思。 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此时她只感觉书房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出许久,热得她脸上发烫。 她的手不自觉地往桌上去摸,想拿桌上的纸扇扇风。所有的纸被她不慎扫开后,她的手背碰到一硬壳的书封。 《un beau voyage》 法国绘本师marc majewski的儿童绘本《一次美丽的旅程》。 绘本似乎常被人拿来翻阅,纸张并不是簇新的,看着有些时间了。 许听晚突然记得裴竞序的头像就是《一次美丽的旅程》里的插画,她借此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marc majewski了?” 裴竞序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在意。他没思考喜欢这本绘本的时间,直接脱口而出:“五年前。” “我也很喜欢他。” “我知道。” 这事没什么稀奇的,裴竞序知道她一切的喜好。 她随手翻了翻,翻了几页后,有张字条突然从绘本里飘出来。 纸条上像是在看绘本时,随意写上去的。字迹还是熟悉字迹,就是少了几分他平日写字时劲道的笔锋。 上面写着半截诗:“世界在明亮中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 “这是什么?”许听晚想去拿,裴竞序先她一步伸手过来。 他将纸条重新夹回绘本,掌心压在上面,反问她:“不是说要用早饭?” “哦。”她刚才回忆着小时候的事,忘了进入书房的目的。 被裴竞序一提,她才记起来。 两人出了书房,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许听晚没让裴竞序搭手,她扶着墙一步步地往下走,走到餐桌前,才发现阿姨做的都是南边的早点。 “阿姨,您是南方人吗?”她问。 “是呀。我是南樟来的。当时经由人介绍的时候说是裴先生没有别的要求,只两点,一个必须是南樟人,还有一点便是会做当地菜。” 许听晚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心想他嘴还挺刁,找个阿姨都得是南樟人。 正此时,裴竞序掀眼看过来,许听晚立马心虚地低下脑袋去摸餐具。 她很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早饭,难免多吃了一点。 用饭的时候,裴竞序似是无意提起:“今明两天是不是休息?” 许听晚腮帮子鼓着,说不了话,只能点头。 “那多呆一天。” “?” “你堂哥今天要过来。” 许听晚把嘴里的东西生咽下去:“他来他的,我呆在这儿干嘛?” “他说郊区那儿新开了一处露营地,正好这两天天气不错,请我们过去玩几天。”裴竞序看她吃得太噎,给她倒了杯甜豆浆,推到她手边,示意她喝一口缓下气。 许听晚抓起玻璃杯顺了一下,等胸口那儿舒服了,才说:“你们自己去不行吗?” “本来是可以的。”他说得煞有其事:“但他女朋友也要过来。你哥要你陪她。” 作者有话说: 她哥:我没说过这话。 她哥女朋友:我不需要人陪。 “世界在明亮中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整句是“只要一想到你,世界在明亮中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余秀华 赔锅怎么不敢写完啊!! 本章掉落红包,老婆们周末快乐! 第25章 我耍他 裴竞序说的是许听晚的堂哥许京珩。 许听晚见过她哥哥的女朋友, 那是在高一的饭局上。 初见夏知予,许正斌就拿她跟自己进行比较。 夏知予漂亮乖巧,学习好,完全是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好孩子。而大人们的游戏场中, 踩一捧一就是他们交际时惯用的话术。 彼时, 看不惯大人们逢场作戏的许听晚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 她的这个举动并无恶意, 也并非针对夏知予,因为很快, 她就在相处中喜欢上了夏知予。 只是后来两人各自忙于学业, 没有中间人牵线认识。 没有交集,便没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许听晚所知甚少的信息, 诸如夏知予考上了京江最好的大学,并在大二的时候顺着自己的兴趣转到新传专业,毕业后,遵循新闻理想, 在东市干起了调查记者的工作等等...都是从许京珩“我女朋友有多优秀”这一主题系列演讲中得知的。 想到这儿, 许听晚不禁有些疑惑。 “他们不是在东市吗?怎么回京江了?” “京大校庆。他们要在京江呆上三天。” “我哥怎么没跟我说?”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微信除了一些免打扰的群消息外, 并没有新的对话框。 要不是知道京大确实有校庆活动,她差点就要怀疑裴竞序这话的真实性。 “昨晚通的电话。”裴竞序说得煞有其事:“他知道你在我这儿。” “他知道?”许听晚想着,那他必然知道自己脚伤了。 作为来往还算紧密的堂兄妹,两人的相处模式跟亲兄妹一样, 互不给对方面子。许京珩经常给她下套, 她也记仇, 经常在其他方面坑回来。 这次脚伤, 是多好的一个坑人的机会。 她打着手势, 委婉地问裴竞序:“那他有没有对我表示一些实际的慰问?” “你想要什么样的慰问?” “比如说生病住院经常有的一些礼节。” 裴竞序就她的话思考了几秒,然后捞过手机,点开某个支付软件,他在转账的页面输入了‘88888’,输完觉得不太妥帖,手指一顿,试探性地问:“你哥一般会给多少?” “我又没住过院。” “平时送的话?” 许听晚想了想:“我记得升学的时候好像送过8888。” “嗯。”他默不作声地删掉一个‘8’:“还挺小气。” “那也不能这么说。他可舍得给她女朋友花钱了,夏知予刚读大学的时候,他觉得女寝离教学楼太远,特地买了辆电动车停在她们楼下。说是让她帮忙跑里程数,其实就是想让她少走点路。那辆电动车我记得是五位数。” 裴竞序一听,胜负欲作祟,手指不受控制地多摁了两个‘8’。 “但他对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说罢,裴竞序少得见拢了拢眉心。 他看了一眼转账的数目,又抬眼坐在对面啃着小笼包的许听晚,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按照许京珩的手笔给她转了8888。 转过去后,才对许听晚说:“昨晚也是给我这个数。让我代转给你。” 他知道许听晚不好骗,不敢一次转太多,生怕她发现端倪,一分钱都不肯收。 话音刚落,手机弹出一条到账推送。 许听晚点开一看,稀奇地‘啊’了一声:“真给了?” “不然?”他没抬眼,语气稀松平常:“你以为我会给他倒贴钱?” 她想了想,许京珩和裴竞序的关系虽然不错,却也没到好到会给对方倒贴钱的地步。 “见鬼了。谈恋爱还能长良心?”她嘟囔了一声,戳着食指去数数目:“我记得他明明有我的手机号,为什么让你代转给我。” “顺手吧。”裴竞序没有放下手机,仍旧停留在蓝□□面。 没多久,许听晚突然又收到一笔转账,仍是裴竞序转来的。 许听晚数了一下,晃神愣住:“你是不是转错了?” “没转错。” “这是什么啊?” “这是钱。” “我知道这是钱。”她都要怀疑是自己的表达能力太差,还是裴竞序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我的意思是,这笔钱是什么意思?” “露营要过夜,你回学校拿东西太麻烦,一会儿直接去商场买一些。” “那也不需要这么多。” “你哥不是要带她女朋友过来么?我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招待比较得体。在待客之礼上,可能需要麻烦你帮忙把把关。” 我们永远炙热 第27节 许听晚盯着那笔十万块的转账,一时间有些傻眼:“我能把什么关啊?” “女孩子之间总是会有相同的喜好。你看着花就是。” “这怎么花?” 裴竞序以为这是不够的意思,作势拿起手机,还要再转。 许听晚忙制止他:“别转了,花不了这么多。而且她是我哥的女朋友,要花钱也该是我花。” 裴竞序听她区分你我,唇线紧绷。 良久才说:“这是我家。等什么时候变成你家了,你再用你的钱来待我的客。” 许听晚心想,那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光凭自己,她根本没办法在寸土寸金的京江买下这样一套别墅。 “要不这样。这钱先放我这儿,到时候露营结束,有多余的部分,我再转回给你。” 许听晚明明就是一个小财迷,她跟谁过不去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收许京珩钱的时候分明爽快得不行,到了他这儿就百般扭捏。 想来是不好意思收他的钱,裴竞序说了句‘随你’,转而从蓝色软件退出,转到了微信的聊天界面,打算从别的地方下下功夫。 他点开和许京珩的聊天框,手指来回地在屏幕上移动,发消息过去。 re:【你妹脚伤的慰问红包我先替你出了。】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问号。 rift:【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 裴竞序自动忽略他的质问。 re:【转了8888,会不会太少?这样,一会儿你会给她再转一笔。】 rift:【?她是不是碰瓷你了?什么擦伤8888还不够?】 裴竞序有些护短。 re:【你别说她。她一直夸你这个当哥哥的做事到位,出手大方。她说,虽然你有些见不得人的老底,但是作为你的妹妹,她坚决站在你这一方,绝不会在露营的时候下你面子。】 许京珩认识他也有些年数了,知道他话里的弯弯绕绕。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花钱买断黑历史,要是不转账,可保不齐许听晚在夏知予面前乱说什么呢。 可这露营,分明是裴竞序邀请他来的啊。 rift:【许听晚是不是pua你了,然后你再反过来pua我?她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让你变着法子从我这儿坑钱?】 re:【你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 rift:【本来也没多见内啊。】 re:【你要愿意,也可以见一下。】 发完,许京珩又回了一个问号。 他已经懒得打字跟裴竞序周旋,直接发来一条语音:“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昨晚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露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什么时候有组局的闲情逸致了?而且吧,我一个人来还不够,非要我把夏知予也一块儿带来。你到底想干嘛啊?” 裴竞序也懒得点开,直接转成文字。 他发了这么长的语音,最后只收到了四个字。 简单聚聚。 许京珩有些不太相信,虽然说‘老谋深算’这个词用在裴竞序身上不太好,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确实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这一点许京珩一早就见识过,且对此深信不疑。 所有类似于‘简单聚聚’这样的话,随便听听就行了,他盛情邀请自己过来,肯定别有居心。 许京珩还挺好奇他到底想干嘛,便回复他说:【那行。我晚点带知知过来。】 裴竞序看着对话,手指不停地在九键上挪动,看到‘知知’两个字的时候,他移动光标,把‘你妹’两个字删掉。 re:【嗯。记得给早早转钱。转完说一声,份子钱,十倍。】 / 早饭过后,裴竞序要开一个简短的远程会议。 书房是他平日办公的地方。 但是今天,他破天荒地把办公地点选在了二楼的开放式阳台。 阳台上视野宽阔,正对着独栋别墅里面的小花园。 他翘着腿靠在一把木质温莎椅上,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到许听晚在草坪的酒水吧那儿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许久,一声‘我靠’从草坪那儿传来:“许京珩发什么疯?”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喧宾夺主地盖过了笔记本那段陆陆续续地汇报声。 他盯着许听晚的背影出神,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直到所有人都汇报完毕,有人凑近屏幕喊了一声:“裴总?” 裴竞序这才收回视线。 再看向笔记本的时候,瞳仁当即就沉了沉。他双手交握搭在腿上,一秒切回工作状态,开门见山地指出汇报过程中的问题:“这里有几个点注意一下。” 这样直戳要害的分析,差些让众人以为方才走神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但是好在,他今日心情不错,就算发现报告有些纰漏,也没有刻意为难人。 十分钟后,他抬手看了一眼表盘,站起身道:“行了,先到这儿。” 众人没想到今天的会议这么顺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裴总,是会议结束的意思吗?” “嗯。家里有些事。祝各位周末愉快。” 这句话宛如一纸周末获释令,小屏幕上大家齐齐松了口气,一水地在屏幕上发:“裴总周末愉快。” 消息有些多。 裴竞序合电脑前瞥了一眼,笑意直达眼底。 楼底下,有人等他出门采购露营用的东西。 他的周末,确实愉快。 / 草坪那儿,许听晚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惊喜中,下一秒接到关婧的电话,没控制好上扬的嘴角,快乐呼之欲出。 情绪传染力极强,关婧察觉到她亢奋的语气后,先是‘哟’了一声,随后插科打诨道:“看来过得很快乐啊。” “还可以啦。”财不外露,她很懂这个道理,内敛地说道:“一般快乐而已啦。” “之前还说不喜欢,现在就快乐得不行。成年人的喜恶,果然是一瞬间的事。” 许听晚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钱了? “没有啊。我一直挺喜欢的。” “一直挺喜欢?那你这是什么?双向奔赴?” “我比较希望它单方面奔赴我。但是你懂吧,这种事表现出来不太好。” 显得她多贪财似的。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很正常的一件事啊。喜欢就喜欢,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我对季嘉实有好感的时候,不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关婧帮她分析道:“而且你看,他隔了这么久还对你有意思,怎么不算是单方面奔向你呢?你老实交代吧,他昨晚把你照顾得怎么样?” “他昨晚...”说到这儿,许听晚才觉得话题不太对劲,她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下:“啊?你在说什么啊?” 她的声音本来就偏甜,尾音上扬的时候听着像嗔怪。 关婧一听,还以为她在不好意思呢。什么事能让无理也不饶人的许听晚不好意思,她不由自主地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上想。 “你这语气什么意思啊?别告诉我你们昨晚就...不是啊,许听晚,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发生这些事很正常。”她委婉地提点道:“但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我在说转钱的事,你在说什么啊?” “转钱?方正初都给你转钱啦?” “...” 怪不得两人之间的对话怪怪的,原来聊得完全不是一个话题。 她说的是许京珩给她转钱的事,关婧却以为她昨晚没回寝室,是跟方正初约会去了。 她头疼地解释道:“我脚伤,我哥给我转钱。什么方正初啊,我根本没跟他在一起。” “啊?你哪个哥?” “有血缘关系的堂哥。” 听到这儿,关婧觉得自己的八卦雷达突然失效了:“不是...那昨晚跟你在一起是谁啊?你不是说你那个朋友也是南樟来的吗?你在京江认识的南樟人不多吧?我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 许听晚一时哑然,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子,她记起栾玉女士说过的一句话‘阿序算什么外人。他是你半个哥哥’,心一横,想着要不把自己有个老竹马的事透给她听算了。 思及此,她声音含糊,没底气地说道:“那是我另一个哥。” 关婧听出她骤然放轻的声音,失效的八卦雷达重新开始疯狂地传递信号:“这位哥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好呀许听晚,你这是在耍流氓!” 她在手机那头拔高声音叫嚣着,许听晚觉得炸耳朵,挪开手机,同样拔高声音道:“谁耍流氓了关婧!” “别解释了许听晚!你知不知道,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都是耍流氓!不是他耍你,就是你耍他!” “你别乱说行吗?青梅竹马懂吗?青梅竹马!” “没点暧昧关系,谁家青梅竹马以兄妹相称掩人耳目啊。你就说谁耍谁吧!别是他耍你...” 许听晚记起昨晚裴竞序帮自己上药的模样,那副场景搭配起关婧的话,她总觉得自己瞬间没了气势。 她凝滞了几秒没有说话,关婧抓住这个契机穷追猛打:“你看,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许听晚你怎么回事,平日嚣张得不行,现在总算碰到一个能治得住你的人了吧!” 许听晚嗤了一声:“什么他耍我,你看不起谁?那要耍,肯定也是我耍他啊!” 她努力给自己找场子,一整个卤水煮寒鸭子,肉烂嘴不烂,好硬的嘴。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身后的太阳被人遮了光线。 修长的身影覆盖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被太阳暴晒后草地的清香突然被浓郁的乌木香侵略夺取。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扭头,果然瞧见裴竞序单手插兜,正朝她这边走来。 她心一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我们永远炙热 第28节 再没有什么能比满嘴跑火车直接开到正主面前更社死的事了。 此刻,她望向晴空万里的蓝天,以最诚挚的姿态向上天祈祷。 祈祷方才的话,没有落入裴竞序的耳里。 但是事与愿违,裴竞序走到许听晚身边,问得第一句话就是:“你想耍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4 21:38:02~2023-05-27 15: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泞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10瓶;灰色与烟青、寺期 5瓶;chanbaek_z、34423027、盼枫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这个送给你 耍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 许听晚当机立断地切了和关婧的通话。 挂电话后,她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耍什么呢?总不能说她在跟关婧聊耍流氓的话题吧。 思来想去,没有别的说辞, 她只好说:“想耍花枪呢, 就是周杰伦和李玟的《刀马旦》。耍花枪一个后空翻, 腰身跟着转,马步扎的稳当。” 突如其来开腔, 把裴竞序唱得一愣一愣的。 她干呵了两声, 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就是想学这个‘耍花枪’,我觉得很酷。” 裴竞序料想她是在跑火车, 却也没有揭穿她,他双手搭上轮椅,调转方向:“耍花枪。我看你是在耍花腔吧。” “是一个花枪吗?” “不是。我说的耍花腔是耍花招。”他把控着自己的力道,缓缓推动轮椅:“意思是...用花言巧语骗人。” 拿来形容许听晚, 正合适。 许听晚也没法辩驳, 手指不断地戳着屏幕。 小花园的绿植覆盖率很高,他悠闲的推着轮椅,居然推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维持不了多久, 她手机不断弹出关婧追问的消息,有人因为心里发虚,连忙反扣手机,连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 上完药, 裴竞序带她去采购露营需要的东西。 别墅区附近有个大型会员制商店, 商店远离市区, 又适逢周五工作日, 来往的人流并不算多。 车子停在商店负二层的停车场内, 为了采购东西,裴竞序今天开了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子的后备箱空间很大,里面装着给许听晚准备的折叠轮椅,他下车后,得心应手地取出轮椅,展开,推到副驾驶的位置那儿。 许听晚扶着车门单脚下来,坐在轮椅上,由裴竞序推着进入商店。 她的手上拿着一张购物清单,这张清单,是她在裴竞序开会的时候,临时列的。说来也怪,这次露营分明是许京珩攒的局,采购的事却落在了他们身上。 但是许听晚并没抱怨,看在两次转账的份上,这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清单上的东西很杂,在不同的分区,她看了一眼导引,向裴竞序建议道:“我们是不是分开行动会比较快一点?” “不赶时间。”他推着购物车陪在许听晚的旁边。 许听晚没用过轮椅,手轮转得非常生疏,裴竞序生怕他夹到手,视线时不时地往她那儿瞥,不敢走得太快。 许听晚以为他怕自己走丢才刻意放缓步子,调侃他道:“你干脆给我买条儿童防丢绳算了。” “在哪个区?” 裴竞序平时很少出来购物,不太懂得商店的分区。他这一路完全听凭许听晚的指挥,打哪儿买哪儿,所以许听晚一说买条防丢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哪个区。 许听晚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到,笑他采购太认真没有反映过来自己的调侃。 “我的意思是,你把我看得太紧了。我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在商店走丢。” “那不好说。”他的视线从清单上挪开,抬头,看向许听晚:“才买了一半,但是好像放不下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换辆购物车。” 从这里到取购物车的地方有段距离。 许听晚闲着没事,便推动手轮,在附近的区域闲逛了一圈。 左边是居家品类,不远处的货架上满满地摆着一列记忆棉护腰靠垫。 记起今早进入书房时裴竞序靠在办公椅上睡着的情形,她停下轮椅,在货架前踌躇了片刻。 久坐很不舒服,许听晚上个四十五分钟的课都觉得浑身疲累,更何况是像裴竞序这样时常呆在办公室的人。 她想了想,视线一一从那货架上扫过。 许听晚不是没有良心,裴竞序照顾了她一个晚上,又出手帮她收集钟宿学术不端的证据,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感谢裴竞序的。 一个靠垫自然不能还清裴竞序的人情,但她却莫名地想在他并不讲究的地方做些什么。 于是,她盯着那一排护腰靠垫,认真地挑选起来,并在众多品类中,挑中了一个价格最贵的。 相中的那款靠垫在货架最高处,她坐在轮椅上不太好取。 左右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她只好撑着轮椅,单脚站立,一手攀着货架,另一手去取货架上的护腰垫。 大抵是攀着货架的手扫到了上面的商品,几个厚实的靠垫东倒西歪地从上面砸下来。 许听晚来不及躲,只闭着眼,尽可能地将身子往一侧偏。 然而,预料中的闷痛感并未传来,她偷偷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睁眼时看见眼前的男人左右手各抱着一个靠垫,正沉着一张脸看向她。 “是该买条防丢绳了。片刻的功夫都坐不住。”他把靠垫放回原位,往前推了把轮椅,示意她坐下来。 等她坐下来后,才缓声问道:“有没有被砸到?” 许听晚摇头,伸手将最高处的靠垫一指:“我想拿那个,可是太高了。” 裴竞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最高一排的货架上有几个灰色的靠垫,他伸手取下,递给许听晚:“腰不舒服?” “没有。”她伸手捏了捏记忆棉,记忆棉慢回弹,捏起来还挺舒服,应该能很好地支撑裴竞序的腰身,达到放松的效果。 她瞥了裴竞序一眼,满意地把靠垫抱在怀里,继续按照清单采购露营要用的东西。 采购完毕,裴竞序先把许听晚送回车里,自己则推着两大车的东西有条不紊地往后备箱搬。 等一切归置妥当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 裴竞序坐回驾驶位,一边去拉安全带,一边问她:“有没有想吃的餐厅?” 一直抱着靠垫的许听晚终于松手,把靠垫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 裴竞序没料到这个靠垫是她买给自己的,他心里有一闪而过的雀跃,但是面上端得四平八稳,语气也没有多大的起伏,甚至故作腔调地问她:“为什么送我?” “就谢谢你啊。” 他装糊涂:“我有什么好谢的?” “昨晚替我出头,带我去医院,还有钟宿的事。” 裴竞序抬了抬眉,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方向盘,轻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没良心,记不起这些事。” 许听晚抿了抿嘴,难得没跟他针锋相对。 毕竟在钟宿这件事上,她是打心眼儿里感谢裴竞序的,所以她说:“是这人情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还。” “人情太大,不知道该怎么还?然后随意拿一个靠枕打发我?”他掀眼看过去:“请告诉我你的逻辑是什么?” “其他的我一时半会想不到。”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什么得不到。她也只能在这些细微之处做做文章了。 但是听他的口吻,他似乎对这个靠枕并不满意,许听晚不知道怎么去还这个人情,索性让他自己提要求:“或者,你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裴竞序无声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见她不开窍,叹了口气,说:“算了。” 随后把手搭在档位杆上,似是要发动车子。 就在汽车引擎发出第一声呜鸣的时候,他到底是没忍住,从许听晚手里接过靠枕,将话说敞亮了:“我需要你给我找点麻烦。不然,我会非常不习惯。” 许听晚在某些方面比较缺迟愣。 裴竞序驶离地下停车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愣是想了十几分钟,才缓慢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然而天底下只有怕麻烦的人,没有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她不禁怀疑裴竞序的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精神错乱的话来。 “裴竞序你需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裴竞序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他解释起刚才的那一句话:“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我希望我是那个帮你解决麻烦的人,而不是成为你麻烦的人。这么说能理解吗?” 不要憋在心里。 许听晚拽着安全带,低头品咂着这句话。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外向随性的性子,却发现自己在某些事上长久地陷在一个自我证明、自我挣扎、自我厌弃的怪圈里,并始终相信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达成自我和解。 在阴暗潮湿的怪圈中呆久了,她甚至忘了流通的空气和充足的光线可以有效减少霉菌的滋长。 可是推开一扇窗去接触空气和光线于她而言太难了,倔强的性格束缚着她,让她不知如何对外聊起那些话题。 车子里除了引擎声之外,久久沉默。 最后是一通电话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手机连着蓝牙,一接通,许京珩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 “我说裴总,你的待客之道就是我让我和知知在客厅等了一个小时,喝了七八杯水?” “路上了。”他一手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和早早在采购露营要用的东西。” “不是你攒得局,请我们去露营么?”许京珩知道他是一个喜欢按计划行事的人,所有临时的决定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这么仓促,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听到这句话,还在发呆的许听晚猛地看向他。 不是说,是许京珩请他们去露营吗?怎么变成裴竞序主动发出邀请,请许京珩去露营? 她疑惑地偏了偏脑袋,向认真开车的人投去七分探究三分关切的眼神。 他该不会真出了什么心理问题吧,不然怎么会做出‘组局’这样一反常态的事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29节 作者有话说: 赔哥: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只想骗老婆出去散散心。 感谢在2023-05-27 15:44:50~2023-05-28 15:0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泞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你想亲吻星星、陈斯屿、小红帽不戴帽子 10瓶;寺期 4瓶;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盼枫吟、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沆瀣一气 裴竞序这人有个本事, 那就是纵使被人下了面子,脸上也不会出现一丝被人揭穿的窘迫。他坦然的模样仿佛能颠倒黑白,甚至让对方怀疑自己才是出洋相的那一方。无论混迹什么样的场合,这种姿态能都让他在任何一场的谈判中赢得筹码。 挂了电话, 许听晚问他:“是你攒的局?” 许京珩组局不奇怪, 裴竞序组局那就有点稀奇了。在她的印象中, 裴竞序跟她一样,都是很讨厌麻烦的人, 压根不会花精力在社交和组局这两件事上。 他没否认, 先前是怕许听晚不去,这才谎称是许京珩组的局, 眼下事情都敲定了,便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那你直接这么说不就行了么?干嘛打着许京珩的名号。” 裴竞序笑笑:“我直接说,你肯去?” 当时那种情况,她若得知这是裴竞序组的局, 还真不一定会去。不过现在都应下来了, 许京珩和夏知予也赴约了,她是不好出尔反尔的。 但是与此同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这话的意思, 好像是特地为我攒得这个局?” “不然?”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右手掌心打着方向盘,直到车子在前面路口调完头,他才继续说道:“朋友开的露营地, 试营业, 正好带你去散散心。” “特地?带我?散心?”她一连三问。 钟宿的事已经够麻烦他了, 再让他帮忙解决情绪向的问题, 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她不好意思的时候, 裴竞序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她的扭捏。他恢复毒舌的样子,一如常态地揶揄她:“省得以后在再路边捡到个酒鬼。” / 裴竞序本来想带她吃个午饭再回去,但是家里有客人,到底不好让他们二人等得太久。 回去前,他给阿姨打了电话,让阿姨做了几道许听晚爱吃的菜,到家的时候,裴竞序和许京珩清点东西,夏知予陪着许听晚吃午饭。 两人都是小馋嘴,加之阿姨的手艺确实对她们的味口,两个人边吃边聊,一下子就把话题打开了。 “这个清蒸鲈鱼最要紧的就是最后一道浇油的工序。滋滋冒油,鲜香得要死,我吃一口都觉得自己要化仙了。” 夏知予比较内敛,在用词方面没有许听晚这么夸张。她只觉许听晚和许京珩不愧是堂兄妹,连说话的口吻都出奇地一致,她好奇道:“你说话的艺术是跟许京珩学的吗?” 没等许听晚回答,许京珩就插嘴进来。他先旁若无人地帮夏知予擦掉嘴角的浓汁,然后团着纸巾,丢入一旁的垃圾桶,最后才反驳夏知予的话。 “多大的一口锅啊。她小时候跟裴竞序鬼混时间可比我长。你不如问问裴竞序,是怎么把我妹带成这样的?” “什么叫鬼混?”许听晚正吃鱼,嘴里含糊着,语调丝毫未减:“你才鬼混!” 不远处裴竞序递视线过来:“她吃鱼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说她?” 许京珩没搭理他们二人,偏头跟夏知予说:“看吧,跟裴竞序混成什么样了。沆瀣一气。” 夏知予偷笑了一下,站在许听晚这边帮腔道:“哪里鬼混了。青梅竹马关系好不是很正常吗?我很羡慕早早呀,如果我小时候有个关系好的竹马,肯定就有人站出来替我撑腰了。” “哦...”许京珩拖着长音:“想要竹马了是吧?” 夏知予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说:“没有。” “青梅竹马什么的容易找不到对象。你看她们两个,没一个有对象的。” 这话他是对着夏知予说的,焉知不是小情侣蜜里调油的把戏,许听晚很有眼力见儿地没有搭腔。 倒是一直以来冷眼旁观的裴竞序,在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青梅竹马为什么找不到对象?” 许京珩直起身子,毫不吝啬地指教他:“我是觉得呢...一旦身边有过关系紧密的异性,其他异性的出现都会与之成为比较。最后要么彻底戒断分道扬镳,要么方方面面契合修成正果。” “只有两种可能?你这话未免太过武断。”裴竞序拢着眉心,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愈发呈现出他严谨的姿态:“有数据表明?还是有缜密的论证过程?” “有我这个预言家替你预言行不行?”许京珩一直觉得裴竞序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通,却没想到这个‘悟性’也仅仅是局限于某个领域。 他跟裴竞序聊感情,裴竞序跟他聊数据。 这样不会说话的人,在恋爱起矛盾的时候会不会抓着对方打辩论赛啊?许京珩叹了口气,盖棺定论道:“我预言,依照你这个思维模式,的确很难找到对象。” / 十月末的京江快要被冷空气席卷,近几日的天气似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后一次回温。 等他们一行人收拾完东西,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露营地纵横在山野间,从别墅区到营地需要绕一条盘山公路。此次露营是私人行程,裴竞序并未带司机,而是选择自己开车。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靠在生态营地的停车场。 营地老板看着很年轻,似乎真同裴竞序认识,看见裴竞序后,忙走上来同他打招呼。 那人一开口就是一阵英文寒暄和夸张的肢体动作,说了几句后,发觉氛围不对,这才意识这是在国内。 “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同学,今年刚回国创业。叫他...”裴竞序习惯喊他英文名,一时半会儿记不起他的中文名叫什么。 “叫我简宇就好。”他看起来外向阳光,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要是能喊我一声简老板,那就更好了。” 夏知予和许听晚互看一眼,依着他的意思喊了他一声“简老板”。 “看看,还是姑娘们够意思。漂亮,嘴还甜。”他的视线由高至低,从推着轮椅的裴竞序那儿转到坐在轮椅的许听晚身上:“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脚伤还来捧场,那不得好好认识一下?” “没必要。”裴竞序拒绝了他的请求。 简宇耸耸肩,一早习惯了他那疏冷的模样。可他到底是好奇心作祟,好奇当时一口回绝他的人怎么突然改了想法,非但来他的营地赏光,还带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姑娘来。 他试探性地问道:“咱们这边营地的路还算好走,但是一个人转轮椅还是有点吃力,最好是身边一直有人,这样的话也能搭把手。你说是吧,阿序。” “当好你的简老板,别乱打主意。”裴竞序面无表情地往前推了推轮椅。 只一句话,简宇便将他的心思猜到了八九分。 他和裴竞序交情不错,裴竞序既然来他的地盘,那他也该助助力,尽一尽自己的地主之谊。 “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今晚营地的活动。今晚的话是有篝火晚会和草坪飞盘,就在那个区域。”他伸手往右边最大的营区一指:“有乐队过来,比较热闹。b区那里有一场露天电影。沿着b营地再往前走,有一处观星台。沿着小路过去就行了,平台挺大的,视野也不错,远离城区能见度高,这个月份,能看到不少天文奇观呢。” “观星台那儿人多吗?”裴竞序问。 “能不多吗?”简宇对这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满意:“天色一暗,就会有人过去。” 裴竞序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问他:“有木板吗? “我们烤肉都用果木炭哈,不用木头。”简宇对营地的一站式服务充满自信。 “...我是说写字的木板。” “奥,有的。”简宇拿起手机,想喊人去拿,被裴竞序制止。 “跟他说一声。一会儿我过去就行。” 裴竞序把轮椅推到天幕那儿,天幕下摆着一张木桌子,还有几把沙滩椅,他扶着许听晚坐下后,独自一人去拿木板。 其余几人都互不相识,为了缓解尴尬,绞尽脑汁地想共同话题。 许听晚问简宇:“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说起相识的过程,简宇便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说两人相识起源于一个乌龙。 “当时有个国外的女生搭讪他。女生好像是关注他有段时间了,学着别人喊他‘阿序’。你知道的,在中文发音这块,‘序’跟‘宇’的发音很像,女生过来跟他搭讪的时候,我刚好跟他拼桌吃饭,听到含糊不清的发音,我以为她在跟说话,然后我就跟那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十五分钟。临走前,她还不忘夸我是个非常nice的人,我以为我跟她能成呢,结果她转头就跟阿序表白了。怪尴尬的。” “然后你们就这样认识了?”在跟夏知予说话的许听晚从简宇那儿听了一耳朵,有点忍俊不禁。 “昂。是啊。我就想问他为什么拒绝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真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他当时没有回答我。后来熟悉了,他才跟我说他见过更漂亮的,只要一想起她,就像行走在一段美丽的旅程上。我很少见他有过这样细腻的描述,加上他雷打不动,定期回一趟国,我当时就想着,他在国内应该是有对象的吧。” 作者有话说: 早早:我最漂亮。 感谢在2023-05-28 15:08:51~2023-05-29 21: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帽不戴帽子 53瓶;停雩 20瓶;礼 10瓶;奈斯栗、34423027、咬一口doughnu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一月一次的约会 简宇话音刚落, 天幕下短暂安静了几秒。 简宇口中的裴竞序似乎跟他们印象中的那个男人有点出入,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各自陷入沉思,无声地确认着自己对裴竞序的既定印象。 最后还是许京珩的消化能力更强一些, 他抬了抬眉, 对裴竞序少有的情话表示肯定, 然后才回答简宇的最后那一句:“没听说过他有对象。” “怎么可能没有?”简宇不可置信,他记得裴竞序说那番话时的模样, 一点儿都不像是随口编造的:“一次美丽的旅程, 《un beau voyage》,看过这个绘本的都知道, marc majewski画得是情侣。他现在的微信头像都是这个绘本,怎么可能没有对象呢?” “真没有。不然他早就带出来了。”许京珩对裴竞序还算了解,这人虽然古板,却贵在坦诚, 什么地下恋情他从来是瞧不上的。 “那他难不成是敷衍骗我?”简宇的表情有点夸张。 坐在一旁的夏知予似乎记起什么, 不确定地问道:“但我记得...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因为是无意识的自喃,这话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许京珩听得到。 两人互看一眼后,同时记起一桩事, 愣了一下后,突然觉得简宇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简宇见二人眼神交流,仿佛在打什么哑谜,整个身子往前一倾, 意欲加入其中:“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 他一脸真诚地看看夏知予, 又看了看许京珩:“怎么不说了?” 夏知予抿了抿嘴, 大抵是不方便在背后议论人, 便一直没有开口。 简宇还想再催促, 这次没等他开口,头顶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听什么?” 我们永远炙热 第30节 像是质问,语气却平稳得像不起波澜的湖面。 越是平稳,越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简宇扭头,看见裴竞序从他的斜后方走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收纳包,走到天幕下,随意抽出一把木质椅子,坐下,然后把收纳包往地上一放:“你对我很好奇?” “这是出自朋友的关心。”他油腔滑调道。 “你这营地多久能回本?” “?”简宇被他问懵。 “这也是出自朋友的关心。”他边说,边朝许听晚摊开掌心,动作自然,没有多余的眼神:“毕竟我很在意我投入的那笔钱。” 许听晚走神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参与方才的话题。直到裴竞序在她面前摊开掌心,她才从游走的思绪中走出来,只是裴竞序并未看向她,她也不明白裴竞序冲她摊手的意思。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裴竞序才提醒道:“糖纸。” “嗯?” 裴竞序掀眼看过去,眼神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许听晚正在嚼一颗大白兔奶糖,对上他的视线,停下咀嚼的动作。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然而,浓郁的奶香裹挟着唇齿,她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竞序只能伸手,亲自把她含在嘴里的半截糖纸拽了出来。 许听晚愣了一下,随后脸像是碳火架里被风一扬的碳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裴竞序神色淡然地继续方才的话题,问简宇:“你当我这钱是白投的?” 简宇还没从他的举动中回过神,恍惚了一瞬,不单是简宇恍惚,在座的多少有些傻眼。 只是他的举动太过随意,过程中没有任何亲昵暧昧的氛围,扯糖纸仿佛真跟车上让座的传统美德一样顺手而为。 简宇愣了半晌才接上他的话:“这才试营业呢,急什么?” 他把自己的预设全盘复述给裴竞序听,几人又凑在一起聊起一些营地的活动。 营地这边户外活动比较多,这些活动大多要付出一些体力。夏知予本来就不爱运动,高中时候跑个八百米都要死不活的,所以她一直在看露天电影和观星之间选择。 听闻观星台视野极好,天文现象出现得频繁,在那里往往能看到一些市区看不到的景象。她心下动容,在烤肉的间隙跟许京珩提了观星的行动。 许京珩这人不太挑剔,只要跟夏知予呆在一起,别说是观星,就是跟她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他都能看得兴致盎然。 两人做了约定,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 简宇有些事需要处理,去不了。 许听晚倒是想去,但她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往许京珩和夏知予跟前凑,想了想,只说到时候再看。 闻言,裴竞序没说话。 / 秋分之后,白昼逐渐变短。 户外灯源并不多,除了挂在帐子上的太阳能星星灯串外,还有几盏柱头灯。 果腹之后碰上昏昧的环境,容易发犯困。 许听晚披着件外套,靠在沙滩椅上,开始放空自己。她发现,人在山间,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浑身舒坦。 这让她记起裴竞序曾跟她提过,人类是具有动物性的,人在野地,听到一切关于自然的声音,都会唤起人的动物性。城市禁锢了动物的本性和安全性,只有回归原始自然状态,身心才会感觉到短暂的放松。 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当她从盘山公路进入到营地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正当她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裴竞序搬来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顺手把手里的热橙汁递给了她。 许听晚就着微弱的灯串接过热橙汁,好奇地问:“你怎么没跟简老板呆在一块儿?” 她记得刚收拾完碳炉那会儿,简宇接到电话,临时离开了营地,紧接着,裴竞序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她以为两人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裴竞序靠上椅背,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我是带你出来散心,不是带他。” 语言直白,像是剖白心迹。 许听晚‘哦’了一下,以为他在讨赏,说了声‘谢谢’。 裴竞序稍有不霁,他挪开眼,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仿佛在等某一个时间点。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许听晚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许听晚裹着一件外套,抬头看他。她双手拢着两侧,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润饱满的脑袋,整个人瞧着有些木讷。 裴竞序说:“观星台。今晚有金星合月。” “金星合月?就是那个月亮和金星并肩漫步的天象?在今天吗?” “嗯。”他起身,推来轮椅,确定地回答她:“在今天” “怪不得我哥他俩要去观星台看天象。你知道吗?金星合月有个很浪漫的说法,每一次金星合月,都是月亮对金星的追求。他们还怪浪漫的。” “我知道。”裴竞序扶着她在轮椅上坐下,不许她乱走乱动:“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一月一次的约会。” 许听晚有些讶异,讶异于他的二次注解,这是第一次,简宇关于裴竞序细腻的形容在她脑海中有了具象的呈现。 裴竞序站在她的右手边,与她四目相对。 他好像无数次地梦到这个瞬间。 在所有无征兆地想起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向左看。 那一眼总是包含着一个难以戒断的习惯,也包含了暗恋者第一时间的分享。 就像是看似平静的大海,无人知晓海中央曾经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潮涌。 许听晚在风平浪静的海面探究了一会儿,未果,也没追问,只是任由裴竞序推着,往观星台那儿走。 从营地到观星台隔着一段距离。 一路上,许听晚看到一些陆陆续续往回折的游客,一开始只以为大家觉得观星无趣,这才往回走,直到两人在半道上碰到同样往回折的夏知予和许京珩。 夏知予看见他们二人,问他们去哪里。 许听晚说:“观星台。” “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入口处立了木牌子,上面‘维修期,平台危险,暂停开放’,你们别往前走了,省得白跑一趟。” “暂停开放吗?”许听晚有些失落,她虽不是抱着‘追求浪漫’的想法去的,却还是想看一次金星合月的天象:“好可惜啊。” “我也觉得好可惜。还以为能看到金星合月呢。” 两个姑娘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不了金星合月,总得找个其他替代的活动度过漫长的夜晚。 许京珩提议去玩草坪飞盘,可是许听晚脚伤去不了。 正巧裴竞序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他谢过两人半道提醒的好意,同时推动轮椅:“你们先回。我推着她随意看看。” 有裴竞序陪在许听晚身边,许京珩是放心的,他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也没多管闲事。 “不是说暂停开放了吗?那我们就不过去了吧?”轮椅缓缓地推动,许听晚退而求其次地说道:“不然就回去看一场露天电影?” “没有暂停开放。”裴竞序找了一处最为平坦的地方停下轮椅,然后往前走几步,弯身,轻而易举地拎起插在地面的木牌子。 “裴竞序,维修期,平台危险,不让进入,你这不好吧?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他一手拎着木牌子走到许听晚面前,另一手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木板上照。 木板上面的字迹既新鲜又熟悉。 许听晚一眼认出这是裴竞序的手笔:“你写的?” 意识到这是裴竞序的字迹后,她又瞪圆了眼,诧异地补了一句:“你故意这么写的?” 裴竞序没否认,他信手把木牌子往旁边一扔,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许听晚惯有的理不直气却壮,反问她:“我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给大家补发一个六一红包啦~ 感谢在2023-05-29 21:51:21~2023-06-02 02:1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渊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渊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帽不戴帽子 10瓶;礼、betty2341 5瓶;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咬一口doughnut、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你俩在玩什么友谊式暗恋? 许听晚没见过他强词夺理的模样, 觉得十分稀奇,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裴竞序此时语调跟平时的自己非常相像。从别人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仿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弯了弯唇角, 开始角色互换, 模仿裴竞序说话的语气:“你讲不讲道理?” 裴竞序的手机光在她面上一晃而过,他看见裹着外套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模仿自己, 一扫阴霾, 瞬间被她气笑:“我一直都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那你觉得这块牌子出现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真是一个提醒别人前方危险的信号。”她皱眉,眼神微眯, 刻意沉下语气。这是裴竞序指导她写项目方案时说过的话,别说,她模仿起来还真有几分像。 “你觉得会是什么?”裴竞序反问她。 “我觉得这是有些人做事不厚道的证明。”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裴竞序不甘落后地代入她的角色,甚至刻意捻着嗓音模仿她的语气:“我觉得这是你对我人格极大的侮辱。” 许听晚见他模仿自己模仿得有模有样, 瞬间破功, 拢着外套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才发现,纵使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 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早已对裴竞序对习惯了然于心, 说起来,这也有点像维纳斯约会月姑娘的星月童话, 在一月一次的约会之前, 它们各自消失了吗?没有。它们有自己的行动轨道, 却永远都会走到一起。 她想用星月类比段关系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但她似乎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了。 裴竞序扶着她往观星台走。 观星台周围打了橙黄色的光, 灯串围了一圈,看起来像一个小型舞台。台上有休息椅,围栏处还有两个望远镜。 我们永远炙热 第31节 带她坐下后,裴竞序折回路口拿了些东西。拿完,想了想,又把仍在入口处的木牌子重新竖了起来。 离金星合月的天象还有一段时间,裴竞序怕许听晚无聊,拎起一个黑色的收纳包。 许听晚不知道收纳包里装着什么东西,看着他扯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几个组件。 看样子是个无人机。 “你是不是带错设备了?” 来观星台观星的人基本人手一个广角相机。广角相机能确保捕捉到更大视野的天空,这是星空拍摄的最佳的设备。她没听说过有谁观星带个无人机的。 无人机能拍什么,除了拍摄俯瞰视角的全景图,很难拍到苍穹之上的天象吧? “没带错。”裴竞序取出电机与螺旋桨,熟练地将二者组合在一起,看架势倒像是个玩无人机的老手了。 他拿出遥控,把手机固定在手柄上,开始调试设备。 桨叶快速旋转着,无人机在他的操控下慢慢地上升。许听晚的视线顺着起飞的无人机网上看。 裴竞序让她不要抬头,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界面。 手机界面上是无人机传输过来的画面。 无人机越飞越高,身影被无限缩小,直到画面框住了整个观星台,裴竞序锁定了无人机的高度。 画面中,观星台周围被橙黄色的灯串围着,他们并肩坐在木质长椅上,晚风轻微地拂动发丝,这让看似静态的画面有了动态的痕迹。 许听晚为了看清手机上的画面,半侧着身子,往裴竞序那侧倾。 两人挨得很近,裴竞序一低头,下巴被她发顶细碎的头发扫过,痒痒的。 清凉的晚风陡然掀起一股躁热。 而此时,认真看画面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发觉哪里不妥,她的脑袋越垂越低,好奇地捣鼓着他手里的遥控,拨动摇杆,看着不同视角的画面来回地变动。 裴竞序敛起眼神,想把手腕抬高,方便许听晚操作。 手一抬,许听晚便紧跟着直起身子,就在她猛地抬头的那刻,裴竞序眼疾手快地腾出一只手,横挡在她的脑袋和自己的下巴中间。 许听晚感受到掌心的触感,僵了一下,然后怂里怂气地缩了缩脖子,轻声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裴竞序不爱她的客套,没接这话,他把遥控递过去,下巴往那儿一点,问她:“想试飞吗?” 许听晚点了点头。 在裴竞序的指导下,她操控着无人在观星台上转了一圈,学会控制方向后,便开始操作它的高度。 画面中的人越来越小,构图与他的头像出奇地一致。 裴竞序似乎就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弯了弯唇角,语气温柔,夸她:“中国的marc majewski。” 许听晚抬头,锁定无人机的高度。 她也发现画面的构图跟marc majewski的绘本非常像。 周围的世界被无限拓宽,人物处于其中,极其渺小。 留白越多的画面越容易凸显孤独,可此时的画面却跟《un beau voyage》一样,温暖又治愈。 没有任何喧宾夺主的画面,世界十分美好,而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画面中有两个人。 她调侃道:“那我把视频截下来,是不是能出一本摄影集?” “那你记得分我一半版费。”他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视频,摁下暂停,指向两人的身影:“毕竟我为这本摄影集贡献了我的肖像权。” “你的照片有这么贵么?难怪你会那样针对钟宿。” “你以为我针对钟宿只是因为那张照片?”他不理解许听晚的脑回路。 许听晚想,这其中肯定有替自己出头的成分,但他对这件事的反应难免有些超乎寻常,她不得不猜想,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是不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不是吗?”许听晚问道。 “照片拍得再多都无关紧要。”他收起遥控,往旁边的长椅上一放。然后手臂撑着,身子微微后仰,较平日多了几分闲散:“我针对的只是他利用照片大做文章让你成为舆论中心。” 他的话总是一语中的。 并且像揪出那张糖纸一样可以轻而易举揪出她埋在心里不愿言说的事情。 “你都知道?”她讶异地看向裴竞序,因着侧身幅度太大,外套从一边肩膀滑落。 “我当然知道。” 他想说,他陪着许听晚经历了三次叛逆期,许听晚的喜好、性格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知道许听晚有多要强,知道她不喜欢以受害者的姿态示人,知道她口无遮拦说话不正经却总喜欢把软弱的情绪偷偷地藏在心里。 他看着坐在旁边欲言又止的许听晚,伸手拎了拎她滑落半边的外套:“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早早,承认自己是受害者,并非是软弱的表现。”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拽着衣领的手骤然收紧,她浑身紧绷着,抿着唇,似乎在同顽固的自己做抗争。 好半晌,她才踌躇地问道:“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旦向外界宣告自己的软弱,那么是否就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强大?” “你在想什么啊?”裴竞序温和地笑了笑,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晚风捎起男人的发梢,他那不躲不闪的眼神,给平日的成熟沉稳添了几分少年气,面对陷入自我怀疑的小姑娘,他轻声安抚道:“宣告自己的软弱,正是强大的表现。” “是吗?”她松了松指骨,眼神微敛,睫毛轻瞬:“万一他...” “怕什么。你知不知道英国首相丘吉尔说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 “如果有人愿望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剖开自己的肚子一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看清楚。” “好惊悚。”她环了环手臂。 很难相信这是从裴竞序口中说出来的话。 有点怪诞和离经叛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 许听晚明白:“那看清楚之后呢?让他道歉吗?” “不。看清楚后。你需要负很严重的刑事责任。”他尾调上扬,语气有点逗趣,跟平日西装革履的样子大为不同。 许听晚‘噗嗤’笑出了声。 原来状态也会传染。 跟状态轻松的人呆在一块儿,许听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用一条腿扫了扫地面的小石子,一句‘你妈’差点呼之欲出。 还好她收口得及时,在说出一个‘你’字之后,立马接上:“你向许京珩去请教吧。他可会气人。但要说‘气人’的话,你也不差,我甚至觉得你的道行比许京珩还深。他虽然骂人不带脏字,但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在阴阳你。你骂人就不一样了,得让人反应一下,可能只有脑子特别好使的人才知道你在骂他,不然就要闹出洋相。” 他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逗她:“夸自己呢?” “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你那一番真知灼见看出来的。”说完,他看了一眼表盘:“差不多了。” “什么?” 裴竞序抬手指了指没有建筑遮挡的天幕。 许听晚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这时,月亮的尖尖正对着金星,星月漫步到了最近的距离。 “金星合月!” 她赶忙抓起手机,对着天象拍了几张,又打开视频的功能,想把金星合月的轨迹拍下来。与此同时,裴竞序也重新拿起无人机,自上而下,默不作声地记录了她在观星台的全部瞬间。 一直等视觉距离拉远,许听晚才放下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文案十分简单,配图是今晚的天象。 很快,底下出现了关婧的评论:【哟,跟你那个青梅竹马呢?】 许听晚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照片出现了裴竞序的身影。她重复检查了一遍,确认图片无误,这才回了关婧的评论。 光是“青梅竹马”这个词也没什么好刻意遮掩的,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关婧也没有在评论区追问她,而是私底下给她发来了一条聊天对话。 在看到她那句话的时候,许听晚的手机没拿稳,差点砸到地上。 她敢保证从出生到现在,她对裴竞序向来只是逞口舌之快,从来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关婧的想象力到底有多强,才会问她这么炸裂的问题。 于是,她发了无数个问号,去回答关婧的那句:你俩在玩什么友谊式暗恋? 作者有话说: 本想红包掉落周末快乐 感谢在2023-06-04 02:15:44~2023-06-10 20: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弟弟就是坠吊的!!!、栀岛漾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走的民政局 5瓶;sal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那你觉得你妹适合哪种? 她只听说过友谊或者暗恋, 没听说过什么‘友谊式暗恋’。 这个陌生的名词看着怪唬人的,许听晚一开始以为这是关婧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听过作罢,也没放在心上。 可此时观星台的小路上万籁俱静, 裴竞序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后, 手腕把控轮椅的力度极为明显地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许听晚不可避免地想起关婧的话, 思维随着远处飞盘场地那儿起起落落地呼声不断地发散。 很是奇怪,她平日也没有这么强的求知欲, 今晚却好像非要将这个名词研究透彻一样, 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解释不清自己的意图,给自己强按了一个“为了更好地反驳关婧”的借口。 回到帐篷那儿, 裴竞序有事出去了一趟。 四下无人,她拿出手机,偷偷地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这五个字。 百度给出的解释是: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地爱着。 看到这一行字, 许听晚只觉得自己的手机在温度急剧上升。 这多吓人啊!比她磕静白和温太医的cp还要邪门! 我们永远炙热 第32节 她跟裴竞序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在关婧提起友谊式暗恋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跟裴竞序之间是否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情感,更遑论是喜不喜欢这件事。 手指不断地往下滑。 下面有着关于“友谊式暗恋”更为详细地分析。 友谊式暗恋的前提是“友谊”, 而两人之所以可以成为朋友,构筑起一段友谊,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互相吸引对方的特质。 这个特质可能是适配的性格,可能是相同的喜好, 可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优点, 总之, 它像磁铁的一极, 天然地吸引着另一极。 许听晚的目光停留在这段分析上, 她惊讶地发现,这里每一个细微的点都完美且精准地解释了她和裴竞序成为好朋友的原因。 这没什么的。许听晚自我安慰地想,世上任何一段友谊都存在这样的特质。 她继续往下看。 “友谊式暗恋除了吸引之外,还存心动。” 看到这儿,许听晚终于松了口气。 “吸引”或许体现在她和裴竞序身上,但是“心动”没有。 她不觉得自己曾对裴竞序有过心动的感觉,至于裴竞序,那就更不可能了。 按照许京珩的话来说,像裴竞序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在恋爱方面没有任何天赋。 所以关婧所说的“友谊式暗恋”到此并不成立。 抓住这点,她当即就想向关婧辩驳。 文字在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她发的话分明有理有据,可无论怎么说都有一种被人说中后急眼的嫌隙。 许听晚叹了口气,退出聊天界面,正当她要摁下锁屏的时候,朋友圈那儿突然冒出一个小红圈。 强迫症促使她点开小红圈。 一点开,是裴竞序点赞了她。 她和裴竞序的共同好友不多。而这部分少可怜的共同好友看到裴竞序点赞许听晚后居然在她的评论区底下进行了一场小型的团建活动。 首先是裴绍:【?你怎么有我学生的微信号?】 然后是许京珩:【?观星台不是在维修吗?】 再是简宇@许京珩:【?观星台一直都是正常开放啊。】 许京珩@简宇:【外面立了维修的牌子啊。】 简宇这次隔了几分钟才回他:【...这你得问我的投资人了。】 许京珩:【?裴竞序属狗的是吧。】 简宇和许京珩在他的评论区底下聊得热闹,这让裴绍的评论有种无人在意的孤寂感。 许听晚扫了一眼,暗说自己太过大意,沉浸在金星合月的惊喜中忘记设置朋友圈分组,好在裴绍的评论有明显指向,他在质问裴竞序,而非自己。 所以孤寂就孤寂吧,她恇怯地反扣手机,权当没有看见,另一手去摸桌边的水壶,想给自己倒杯热茶。 正巧飞盘活动结束,夏知予朝帐篷这边走来。 许听晚也给她倒了一杯,问她:“我哥没陪你一起回来吗?” 夏知予喊得口干舌燥,等一杯水润了喉咙,才回她:“一结束就被学长拉去bar喝酒了。” “喝酒?他平时不喝酒的啊。” “许京珩也不喝的。可能就是过去坐坐。”夏知予觉着热,脱下外套坐下,宽慰她道:“别担心。” “我没担心。”她矢口否。 大抵是为了规避什么友谊式暗恋,她着急撇清关系的时候语气急切了一些。 夏知予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着,偏头看过去:“你们...吵架了吗?” 意识到自己反常的许听晚很快调整好状态,缓下声来:“没有。” “我想也是。学长不像是会跟你吵架的人。”夏知予脾气很好,说话的时候温温吞吞,永远给人一种亲近感。因此她用旁观者姿态说话的时候,并不会给人敷衍了事的客套感,相反地,她的语气总是真诚,也同样一语中的:“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但我觉得他好像真的挺护着你的。” / 主营地那儿搭建了一个吧台。 吧台相对来说比较轻简,与外面热闹辉煌的酒吧没法比,但好在简宇懂得当下年轻人的喜好,它把吧台这儿营销成一个露营打卡地,无论是布景还是光线,都非常出片,因而吧台这里坐着不少鲜丽的潮男靓女。 裴竞序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脚踩着凳子的横杠,另一腿自然慵懒地搭在地上,他要了两杯新调的酒,一杯挪给许京珩,另一杯则被他捻在手里,也不喝,就这么随意轻晃着。 酒水沿着杯口绕了一圈,恰到好处,一滴未洒,举手投足间恍若驰骋情场的贵公子。 这不经意的举动,很是惹眼,坐在一旁的许京珩抬了抬眉,在憋了一肚子观星台的气后,当即火力全开地揶揄他:“简老板给你开了多少钱?” “什么?” 许京珩瞥了一眼左前方不断唏嘘的女生和身后‘慕名’打卡的人:“拿你揽客你不知道?” 裴竞序搁下手里的酒,看向一旁抱胸看好戏的许京珩,语气稀松平常:“说不定是拿你揽客。” “我呢,是有家室的人。跟你不能比。”他推自觉地推开手边的酒,要了被凉白开,抿了一口后,傲气十足地抬了抬下巴:“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京珩和裴竞序有着三岁的年龄差,都说三岁一代沟,但他跟裴竞序还算聊得来,谈不上什么隔阂。 说起来,两人能成为朋友,还是裴竞序率先找他搭得话。 彼时,裴竞序初中毕业,照例来许听晚家里陪她写暑假作业。适逢那日他应了栾玉女士的邀请过来吃饭,两人就这么凑巧地打了个照面。 在此之前,他听说过裴竞序的名字,只是没见过。 初次见面,他对裴竞序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觉得他这人端得紧,一点儿不像同龄人。彼时心气儿极高的他,除了礼貌性地打招呼外,并未主动聊起别的话题。 倒是裴竞序,十分自然地往他旁边的沙发一坐,伸手递给他一款掌机游戏,问他玩不玩。 许京珩当年正热衷于玩掌机游戏,裴竞序的行为无异于是投其所好,他接过游戏机,翻来覆去看了一眼,很新,没有什么使用痕迹,像是新买的。 他问裴竞序:“你也玩游戏?” 裴竞序‘嗯’了一声,非但没有露怯,还顺带着聊起了那个年代大家最爱玩的游戏。 当时的许京珩并未起疑,后来想想,才觉得裴竞序的那套话术不像是游戏玩家最真实的体验,反而像提前做好的功课。 两人熟了之后,这个想法,他在裴竞序那儿得到了验证。 裴竞序确实不玩游戏,他对自己所有的了解,大多来源于许听晚,而问起交友的原因,他也只用一句‘有眼缘’轻飘飘地揭过。 但凭借许京珩对他的摸查来看,裴竞序主动跟他成为朋友的意图绝对不止于此,只可惜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摸不透裴竞序的心思。 一如今晚,他不知道裴竞序找他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裴竞序手指轻叩台面,语气很淡,仿佛当真只是闲谈,可后面那一句到底有些语出惊人,许京珩听完,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没呛死自己。 “看你和夏知予走到一起,我总觉得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许京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这句话还是花时间缓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感慨社会时钟带来的强大影响力,它总是规训着你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比如说三十岁之前就该结婚,结完婚就该生小孩,大部分人都被社会时钟推着走,他没想到就连裴竞序这样人也未能幸免。 “叔叔劝你没用,我给你添加压力了是吧?”他调侃道:“也不是所有人年纪轻轻就能达成我这个成就的。你没必要拿我当对照。” 裴竞序少见地没有回怼他,而是想起许听晚让他多向许京珩学习的话,认真地斟酌道:“现在小姑娘都吃你这套说话方式?” 谈不上自大,却也张狂。 许京珩听出他言外之意,直言道:“你这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 换作平时,他指定就默认了下来。 今晚,他有事请教,姿态便也比寻常放得低一些:“我的意思是,夏知予怎么瞧上你的?” “哦,这听着并没有比上一句好。”许京珩觉得他说话的方式确实令人忧心,但只要提起夏知予,他就不吝分享道:“不是她瞧上我。是我死皮赖脸地缠上她。” 死皮赖脸。 他抓住关键词,突然记起社交媒体很常用的一句话:“打直球?” “也不是吧。”许京珩若有所思地抵了抵下巴:“毕竟我第一次打直球就失败了,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也分人。有些人适合打直球,有些人适合迂回着来。” 裴竞序‘嗯’了一声,正当许京珩以为话题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那你觉得你妹适合哪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0 20:27:44~2023-06-11 18: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有千千结、麻老板 3瓶;寂静的枫 2瓶;咬一口doughnut、你越来越漂亮咯、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我是因为早早,才有了成家的打算 “什么?你说谁?”许京珩手臂压着台面, 差点没站起来。 “你妹啊。” “你最好只是在骂人。” “我的话很难理解?”裴竞序拢了拢眉头,半点儿没开玩笑。 “不难理解。只是吓人。”许京珩撑着台面,向前倾了倾身子:“我如果说我对我妹感兴趣你觉得吓不吓人?” “她不是我妹。”裴竞序没有被他带偏,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你这逻辑不对。” “可她把你当半个哥吧。” “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都是耍流氓。” “你还挺正人君子?” 裴竞序一副清正端方的模样, 抬了抬眉, 不置可否。 两人无声僵持了许久, 一直到先前盯着他们看的女生前来搭讪,这沉闷的氛围才得以打破。 女生一头齐腰的大波浪, 浓妆红唇, 纵使是降温的夜晚,双肩仍旧勾着细细的肩带, 她走上前,抬手指向台面的两杯酒:“您好,方便问一下这两杯特调酒的味道吗?” 她说话自带勾人的尾音,胃口不小, 开口就是两杯。 裴竞序和许京珩眼神对峙着, 闻言,头也没回,异口同声道:“不方便。” 女生听到直白的拒绝并未气馁, 早在上前搭讪之前,她就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有多优质。优质的人总是心气儿傲些,没这么容易追到手。但她就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人才能激起她的兴致。 我们永远炙热 第33节 她背身往吧台上一倚, 面对二人, 眼尾上扬:“就是问问口味, 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那边也点了别的口味的酒, 作为回礼, 可以向你们推荐一些。” “抱歉。说了不方便。”许京珩的语气介乎礼貌与不耐之间,以防这女生再度开口,他言语中回绝的意思愈发明显:“对象不让喝酒。” 女生的视线从他们面前的吧台扫过。 吧台上确实有两杯酒,摆在许京珩面前的那杯滴水未动,但裴竞序面前的那杯,杯口处沾了酒渍,看来是能喝的。 她心里了然,正打算换套说辞搭讪裴竞序。 “也不让喝。”裴竞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拿许京珩的话堵她。 女生顿时觉得扫兴,耸了耸肩,回到自己的位置。 许京珩瞥了他一眼,面色不虞:“什么叫也不让喝?” “她知道我很少喝酒。” “少避重就轻。你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在这儿乱给自己搭什么线?” “那怎么样才算有一撇。”裴竞序支着脑袋,想起许京珩先前那句本‘来也没多见内啊’,得心应手地喊道:“哥?” 许京珩左顾右盼,没找到周围可以接呕吐物的垃圾桶,硬生生地把那种不适感咽了下去。他并没有因着裴竞序的那句‘哥’退让,反而板起脸,神色肃正地提醒他:“我说认真的裴竞序,她怎么说也是我妹,虽然我这个当哥的并不称职,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我并不会藉着跟你之间的交情,帮你做些什么。” “那我可以麻烦您这位并不称职的哥哥告诉我,您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许京珩拧着眉头看他。 确实。像裴竞序这样条件优越、情绪稳定、知根知底的人,他理应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可偏偏就是因为太知根知底,太熟悉,熟悉到他知道裴竞序和许听晚分开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哪怕后来裴竞序回国,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许听晚,直到两人因校企合作的事情重逢,这期间又过了一年的光景。 他不明白,如果裴竞序真的喜欢许听晚,为什么五年前不提,一年前不提,偏偏挑在被催婚的这个节点。 两人的关系足够好,不需要虚与蛇委地迂回试探,许京珩又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他当即直言不讳地质问道:“你要是早对她有意思,过去几年干嘛去了?如果你是因为想要找个知根知底且条件不错的女孩成家,那么早早,根本就不适合你。” 他的顾虑可以理解。 裴竞序点点头:“但是我想,你应当是说反了。” 他的视线越过调酒师,落在酒柜陈列的酒水上,他的目色是清明的,嗓音却带着酒精上头的微醺,笃定又缱绻:“我是因为早早,才有了成家的打算。” / 当晚,许京珩和裴竞序睡一个帐篷,许听晚自然跟夏知予呆在一块儿。 许听晚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比较迟钝,比如说有一回,关婧发给她一张老夫妻牵手过马路的照片,她在那儿感慨旧时白头偕老的爱情有多动人,许听晚却在那儿无限放大照片,最后指着照片右上角的红绿灯,说:“你看。我就说他们闯红灯了。” 所以,当夏知予说裴竞序真的挺护着她的时候,许听晚首先表达了肯定,然而她的肯定也仅限于父辈之间的交情、朋友之间的情谊,除此之外,她完全get不到任何的言外之意。 夏知予见她说得坦然,也没再脑补除却‘青梅竹马’之外的其他剧情。 入夜后,两个姑娘躲在帐篷里,时间还早,便趴在防潮垫上聊天。 许听晚对她转专业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夏知予一路从听取父母安排说到找到自我,她感慨着:“还是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闭环一样太可怕了。要跟外界进行碰撞。” 许听晚点点头,深表认同。 曾经以为沾个环境就是环保了,接触到这个专业才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后来再度升学,其实有过换专业的选择,她当时陷入两难,迟疑着要不要往别的方向靠靠,却又觉得学了一半并不甘心,这才继续读下去。 然而,继续学业也没满足她心里的期待。 在外人看来,她好像爱死了这个专业。只有许听晚知道,她一直陷在某个怪圈里。 许听晚望着帐顶,开始发愣。 夏知予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把天聊死了,立马拣了个轻松的话题问她:“有竹马是不是意味着永远都有人替你兜底?” 许听晚否认得极快,顺带着丢出几桩儿时闯祸被裴竞序抓包的事:“也不一定。非但不会替你兜底,还会在你本就破洞满出的兜上再剪几个洞出来。” 夏知予有些意外:“现在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嘛,现在还跟儿时一样难道不会太过稚气?” “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夏知予的心思总是比许听晚细腻一点,她双手托着下巴重复这句话,品咂出一丝不对劲儿的味儿后,碎碎念式地丢出一个疑问:“那为什么学长为什么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还像先前一样护着你呢?” “也不算日复一日啦。我跟他有五年左右没怎么联系,最近才加回好友。” “五年?”夏知予惊讶地‘啊’了一声:“完全看不出来呀。” 观察她俩的相处之道,自然融洽,丝毫不像许久没有联系的样子。 “我高三毕业之后,就鲜少同他联系了。大概是那年7月初的样子。” 这是一个相对精准的时间点。 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把这个节点记得这么清楚。 夏知予没有发觉她的停顿,继续问道:“怎么会分开这么久?简老板不是说,他虽然在国外念书但总是往返国内么。我以为你们会经常见面的。” 被夏知予这么一追问,一些埋藏在旧时光里的记忆慢慢地被人唤醒。 许听晚想起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她先是敛了下眼皮,大抵是觉得某些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太过矫情,她刻意学着她哥那混不吝的语气回她:“这不是很正常吗?就像毕业之后,大家虽然共有从前,但是各有未来。有些人就真的只能陪你走一程子嘛。” 夏知予觉得她说得不对,却疏于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不知如何反驳,她只说:“其实,也可以共有未来的吧。” 许听晚没有深想她的话。 好奇怪,她跟裴竞序能有什么未来?她脑子里只有《好运来》。 / 露营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夏知予在单位请的假将要到期,许听晚也要回去忙挑战杯的事。 第二天醒来,大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程。 回去路上,许京珩又给许听晚打了笔钱,这笔钱,是他从裴竞序那儿坑来的,也不心疼。 转完账,他不忘应裴竞序的要求,好好地说许听晚几句:“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别是一会儿感冒一会儿脚伤的,冒冒失失。出了事,也没个人照顾你。” 许听晚看着愈发充盈的小金库,心情大好,对许京珩的碎碎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了,一点儿没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 随后,许京珩又念了她几句,就在许听晚听不下去将要爆发的时候。 裴竞序冷不防地开口:“你别说她了。” “?”许京珩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不是...” 这都是裴竞序教他的原话,是裴竞序觉得许听晚太冒失,让他说许听晚几句,尽一尽哥哥的职责啊。 怎么风向不太对呢? 就在他发出质问的前一秒,裴竞序弯了弯唇,声音温润从后视镜那儿对上许京珩的视线:“说她干嘛?秉着我跟你之间的交情,我还能不看着她吗?” 他忡然,他恍然,他对裴竞序的心思一目了然。 恶人全他做,自己像个老好人一样疯狂刷好感。 他好清高。 作者有话说: 赔哥:谢谢。有点清高但不多。 感谢在2023-06-11 18:24:55~2023-06-13 17:5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晚要熬秃 5瓶;寂静的枫 2瓶;咬一口doughnut、34423027、你越来越漂亮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修:新增一千)就是想追你来着 许京珩很是瞧不起这些个男绿茶的把戏, 要不是因为收了对方三倍的份子钱不得不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他非得当面揭穿裴竞序,让他下不来台才是。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早早了。” 语气算不上多好,却也勉力控制过了。 “不麻烦。” 裴竞序打着方向盘, 丝滑地过了最后一个山路弯道。正巧车子要右拐, 看向右后视镜的时候, 他的视线从许听晚埋头数钱的脸上扫过,笑意加深, 语气中带着如沐春风的爽利。 / 到学校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平时这个点, 关婧应该在跟她的暧昧对象季嘉实待在一块儿,但是今日, 她非但没有出门,还一反常态地闷在床铺上。 许听晚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差点被床铺那儿披头散发的关婧吓到。 “你还知道回来。”关婧坐起来往墙上一靠:“你跟青梅竹马打得火热,逍遥快活, 我都快玉玉死了。” “我怎么对你不闻不问了?”许听晚放下行李, 走到关婧的床铺下边,抬头看她:“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什么男朋友,他还在考察期, 才不是我男朋友呢!”关婧挪到床边,半跪着冲下面的许听晚保证:“但是我宣布,他的考察期就此结束,很遗憾, 他没有进入我男朋友的预选名单。” “怎么个意思, 你男朋友的预选名单很长?” “你别打岔。” 许听晚对她千变万幻的恋爱见怪不怪, 但是作为她的室友, 她还是得聊表一下自己的关切:“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大小姐。” “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关婧忿忿地从敲了一下床板,把站在下面的许听晚吓了个一个激灵:“你知不知道,季嘉实居然有个感情很深的发小!我今天本来跟他约了电影,临出门前,他突然跟我说他发小出事了,要陪她去医院看医生。” “居然有这种事!”许听晚拔高声音附和了一声,她知道现在的关婧不需要理智的分析,充当好倾听者的角色,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这是一个好朋友的自觉。 纵使她觉得季嘉实不像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 “我一开始还想,他发小要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衬的话我也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我都想着跟他一块儿跑医院看看情况了,可季嘉实说什么都不让我陪,美其名曰怕累着我。你说他是不是心虚,这就是他阻碍我跟他发小见面的借口吧!” 关婧分析地头头是道,甚至以日常相处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佐证,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要我说这种有发小放不下对方的人就别出来祸害人了。秀深情给谁看啊。” 她的语速有点快,许听晚来不及插话,甚至还要反应一下才能跟上她的节奏,饶是如此,她仍有种被中伤的感觉。 关婧见她讷讷的,立马俯在床铺上,伸手去够许听晚的脑袋:“乖啊,没说你。”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在说我呢。” “你跟你竹马不是好好的么,也没出去霍霍人,所以不是说你。” 我们永远炙热 第34节 “什么叫我跟他好好的。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得了吧。谁家普通朋友无微不至照顾一宿,还特地带你去露营啊,你真当你们还是两小无猜的时候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句难听的,一个男人刻意用某些行为讨好一个女生,这人多少带点目的。你竹马的用意真的别太明显,他就是想追你来着,是你这反应太迟钝了。” “你别起疑季嘉实就觉得谁都有一腿。我还不了解他吗?我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类型什么的又不是固定不变。”关婧托着下巴,从化妆镜内打量着许听晚这张无可挑剔的脸:“长得漂亮,人又有趣,家世也好,搁谁谁不喜欢啊?” 许听晚从没想过裴竞序对她的好会超过朋友的范畴,因此别人的提点或者旁敲侧击的暗示,她都听不太懂。 但是今日,被关婧这么开门见山地一提,说什么裴竞序喜欢她,在追她,又头头是道地分析了季嘉实和他发小的事情,她突然在清醒中滋生出一些恍惚。 然而这些恍惚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很快,她就记起了高三毕业那年在实验室听到的一番话。 这些不切实际的恍惚顷刻烟消云散。 / 周末过去,又是新的一轮工作日。 周一,例行开会。 裴竞序听着底下的人汇报项目,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满意,但他并未打断别人的报告,仍是认真地听完。众人注意到他的神情,觉得他与周五那天迥然不同,只是听着会议室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最后一位呈报完毕,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他把眼镜搁在桌面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找的项目?”他的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却总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手里的项目书往桌前一放,会议室内噤若寒蝉,个个垂头耷耳。 “让你们开拓各种渠道,是为了让你们覆盖整个赛道,并不是让你们以量取胜地来敷衍我。” 周一是什么人间疾苦的日子。 他们两眼一抹黑,就算会议时间不长,但是面对裴竞序的层出不穷的追问,是个正常人多少会有如坐针毡的焦灼。 裴竞序扫了一眼圆桌,看他们不断调整坐姿,不解发问:“坐着很累?” 估计是怕生怕站着开完整场会议,忙说:“不累。椅子很符合人体工学。” “哦。”裴竞序向后靠了靠,身后的记忆枕极为强烈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以后开会时间久的话,带个记忆枕,会舒服点。”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瞥见他身后的记忆枕露出了灰色的一角。 不知怎地,裴竞序谈及记忆枕的时候语气中好似包含了着炫耀。他们权当自己开会开昏了头,以裴竞序这样的身价,秀车秀房秀名表都已经了无趣意,哪里会刻意地炫耀一个记忆枕呢。 所以大家只是简单地附和了几句,继续焦虑于自己的项目汇报。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裴竞序起身,扣好西服扣子,正当大家往后退一步,要给他让路的时候,他却后撤一步,俯身提起了座位上的记忆枕。 这个时候,怪异的眼神才偷偷落在他的背影上。 办公室的门一关,过道上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有眼疾手快的为了讨好上司,立马在某个外卖平台叫了同款记忆枕。 四十五分钟后,有人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裴竞序说了声‘进’,没抬头,正在翻阅文件。 她把记忆枕递过去。 裴竞序撩起眼皮,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裴总。我看您提着个记忆枕怪麻烦的,便擅作主张帮您又叫了一个。一个放办公室,一个放会议室,这样一来,也方便一点。” 闻言,他敛起视线,继续翻阅文件,语气疏离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啊?”女人递记忆枕的手一僵,觉得有些被下脸面,她退而求其次:“那我直接给您放会议室吧。” “不需要。我认枕。只用这个,别的都不舒服。” 什么认枕...她如果记得没错,这是裴竞序第一次用记忆枕这种东西。 用了不到一上午,能认什么枕? “用习惯就好了吧。” “习惯不了。”他淡漠地合上笔帽,眉目间透露出不耐烦:“程经理还有别的事?如果是想替你的表弟钟宿求情,那就不必大费周折了。” 她顿了一下,有种心思被戳穿的难堪。 “我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只是他打电话同我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恳请您给他一个机会,亲自向您道歉。” “向我道歉?”裴竞序笑了一声:“他要真有道歉的诚意,那么他道歉的对象应该是早...找那个女生。” 费尽心思地想见他一面,无非就是想求他撤销对他的实名举报罢了。 “对,对。他会找那个女生道歉,那裴总这边方不方便...” “不方便。”裴竞序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是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么?既然意识到了,一个成年人总有为自己错误买单的能力吧?” 程经理抿了抿嘴,她早知今日的求情是白费功夫,也不愿去淌这趟浑水,却又拗不过亲戚之间人情的往来,不得不向裴竞序开这个口。眼下话都说了,也算是尽了亲戚之间的情分,他们裴总就是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别说她区区一个经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能撼动他的决断。 她叹了口气,正要出去,推门的时候,正巧撞上裴绍抱着一个包裹敲响办公室的门。 裴竞序问他是什么东西,怎么寄到了公司。 裴绍摸着厚度:“感觉有点像某类刊物,估摸着是跟行业挂钩的什么周刊。” 裴竞序并未起疑,接过包裹后,径直撕开了包裹。 防挤压的泡沫塑料袋碰上书籍塑膜,有些发滑。 书从里面掉出,露出粉色的爱心书封。 裴绍无意去看,却还是被那加粗的十一字书名吸引了视线。 书名是:《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 他没遏制住自己的错愕,‘哇哦’了一声,随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立马挪开视线,双手插兜地看看会客桌,看看天花板,看看自己的鞋尖... 无处安放的眼神落在那儿都彰显着他的心虚,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大大咧咧地把视线落在裴竞序的身上。 裴竞序面上八风不动,极具条紊地把书放回泡沫袋,脑海中却已经把关于理性投资的条例悉数中过了一遍。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风险认知有待提高,这毕竟是他花了三倍份子钱从许京珩那儿买来的恋爱秘籍。 看着封面上大喇喇地十一个字,这绝对是他经手投资以来,最冒失的一次。 他原封不动地把书放回塑料泡沫袋,他记起那晚许京珩看似高深实则全是屁话的一通分析。 他说什么许听晚这性子确实不好追,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感情一窍不通,因此她需要有人推她一把,却又不能推得太过;得打直球,但又得稍微收着点劲儿;暗示什么的可能没用,但也不能太过明示。你得让她一点点地感觉到你对他的好,却又不是青梅竹马之好,而是一个男人追求女生的好。 听完,裴竞序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其实就不该指望许京珩,比起许京珩,他和许听晚相处的时间应该更久一些,对许听晚的了解也不仅是浮于表面。 或许是看到金星和月亮漫步星空美得醉人,他才会会从观星台回来后,一改冷静自持的常态,喝了点酒短暂放肆了一回。 现在,从许京珩嘴里听到这些没营养的分析后,他完全冷静了下来。 人呢,总是要寄希望在自己身上。他拍了拍许京珩的肩,正准备起身离开,许京珩终于说了句还算有用的话:“这样,我到时候给你寄本书,看完你就能大彻大悟了。” 于是,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他手指滑过封口,随后拉开办公椅下的抽屉,丢垃圾似的把书扔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氛围有些冷窒。 若不是手里有文件需要裴竞序签字,裴绍真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把文件往他面前一搁,岔开话题道:“这是先前看好的绿色动力项目,背景资料都收集齐全了,接下来就是项目审议。” 裴竞序伸手接过,快速了过了一眼,继而抄起笔企图用工作掩盖那段横生的枝节。 就在他要签字的前一秒,裴绍到底是憋不住自己的八卦心,冲他抬了抬下巴:“那个,最近追人呢?” 裴竞序撩起眼皮看他,眼神谈不上有多冷,也就跟冬日里的穿堂风差不多吧。 裴绍哆嗦了一下,仗着为数不多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他顶风提醒道:“这本书我也买了。你别看它封面花里胡哨,其实还怪有用的。尤其针对你这种恋爱小白。” “那你追到了吗?” “天时地利人和,就差一点人和了。” “离有一个女朋友就差一个女朋友了,我理解得没错吧?” “也不用这么戳人肺管子吧。这书很提升智力的好吧。” “这书谁看谁降智吧。” 裴绍抿了抿嘴:“那你真追人呢?” 裴竞序没说话。 他绕到他身边,稀奇地‘啧’了一声:“追谁呢?哪家姑娘?我认不认识?” “问完了吗?”他抄起文件,直接扔他手上:“问完出去。” 裴绍抱着文件,同他眼神对峙了几秒,见他没有诉说的欲望,念了声‘没趣’:“你现在对我爱答不理,以后要出点子什么的千万别找我。” 裴竞序觉得他多少有点自视过高了,但凡是一个头脑正常的成年人,应该都不会向一个追人未果的单身汉求点子吧。 但他仍是就裴绍的话陷入了沉思。 他说,这本书还怪有用的。 裴竞序双手交握,杵着鼻梁,许久,他还是烦躁地拉开抽屉,将那本谁看谁降智的《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拿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赔哥:要开始了。 感谢在2023-06-13 17:51:34~2023-06-14 23: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10瓶;34423027、咬一口doughnu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打得火热 这本书写得真的很水, 光是前言部分就看得裴竞序眉头紧锁,他不理解许京珩和裴绍是怎么把这本书奉为圭臬的。他敢保证,这要是他的师弟师妹写的文章,都不用拿去给导师过目, 他这关就过不了。 可饶是如此, 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看, 并勉强归纳出几个有用的点。 他看着a4纸上的笔记,突然在第二条上犯了难。 “持续性地创造在对方生活中的参与感。”裴竞序念了一遍, 随即拿起手机, 点开许听晚的朋友圈。 我们永远炙热 第35节 许听晚分享的东西不多,一眼可以看到头。他拇指向下划拉, 正好刷出一条她新发的朋友圈。 “挑战杯组队,欢迎帅哥美女共同交流[嘿哈]。” 裴竞序瞥了一眼,视线锁定在‘帅哥’两个字上。如果他记得没错,许听晚一早就跟别人组好了队, 脚伤的那晚, 不就是他们碰面讨论挑战杯的事吗? 他点开和许听晚的聊天对话框,问她:【组队不顺利?】 许听晚看样子是在等组队的消息,回复得很快:【出了点小意外, 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既然不是大问题,裴竞序便把心落回肚子,去揪她的小问题:【组队非得是帅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许听晚弄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文案, 才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是我室友写的文案, 我随手转发而已。】 裴竞序不自知地弯了弯唇角, 往记忆枕上一靠, 记忆枕提醒着许听晚对他的谢意,他平日最烦许听晚的客套,眼下为着那句‘持续性地创造在对方生活中的参与感’,他不要脸地提醒她道:【就在十分钟前,钟宿的表姐过来求情。】 只要提起钟宿,许听晚就有些沉不住气,她没再打字,而是直接给他打来一通语音电话:“他表姐为什么会过来求情?你们认识吗?你答应了吗?” 听着电话那边急切的声音,他甚至都能想象许听晚那微妙的表情。明明只隔了一晚没见,他却总觉得过了很长时间。那些生动真实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里,他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连带着语气都有点哄人的意思:“没答应。你不说了么,人护短,狗护食。” 他总是护着自己人的。 “你怎么这么记仇。我真的没骂你是狗的意思。” “我知道。” “但反正,这件事还是很谢谢你的。” 裴竞序应了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似是无意地接了一句:“怎么谢?” 许听晚没料及他会反问,一时答不上来,噎了一下,却听他那边穷追不舍道:“总不能是说说的吧?” 她思考着。 正此时,关婧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拉开床帘,从楼梯上下来:“晚晚,什么狗不狗的,你跟谁打电话呢?” 许听晚半捂着手机,之前出于大意,差点被她认出裴竞序的声音,这次她刻意拉远了手机,随口扯了个谎:“就是先前有意领养一条小狗,我问主人家情况,顺道逗狗呢。”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地‘嘬嘬嘬’了三声。 电话这头,被当做小狗的裴竞序沉着张脸,笑意顿敛。 一直等关婧去了阳台,声音消失,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把他当做狗,怪不好意思的,许听晚舔了舔嘴唇,一连说了三遍‘那个’:“要不我给你叫三声?” “...”裴竞序薄长睫毛轻颤了一下:“你道谢的方式很奇特。但是我觉得,比起叫三声,请我吃三顿饭或许更能展示你的诚意。你说呢?” “哦,吃饭啊。当然可以。”许听晚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这样,等挑战杯组队的事情结束,我请你吃饭吧。” 话音刚落,关婧的声音又横插了进来,她从阳台外进来,边走边说:“哦宝贝,我们不用重新组队了。那条朋友圈也可以删了。” “你跟季嘉实和好了?” “是的宝贝。昨天是我错怪他了。” “都发小了还能错怪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发小’是他家猫的名字。” “什么?”原本不怀疑季嘉实的许听晚,现在突然开始怀疑起了季嘉实,谁好人家给猫取名叫发小啊:“你不觉得这个取名的方式才不对劲吗?” “是这样的宝贝。之前听说你跟青梅竹马打得火热,我就跟他说要是我有个发小就好了。季嘉实估计觉得时间不能倒转,便想了这么一个鬼点子,说是养一只猫吧,取名叫发小,从小养大到,这样一来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了。所以他昨天谎称去医院,实际是去接小猫咪想给我一个惊喜。我心想原谅他吧,正常人也想不出这种鬼点子,真是为难他的cpu了。” 关婧的话很中肯,正常人真的想不出这种点子,但只要误会解除,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许听晚电话未挂,只能跟关婧说:“那我一会儿就把朋友圈删了。” 关婧这才意识到她还在通话中:“哦,你还在打电话,那我先出门约会,不打扰你。季嘉实带着发小过来了,到时候我有猫,你有狗。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二次做狗的裴竞序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设定,非但没有觉得不妥,甚至享受起关婧把他当做许听晚所属物这件事。 “我想...你应该没有第二个竹马。” 许听晚被突然出声的裴竞序吓了一下,她脱口而出的回答都是潜意识里最正确的答案:“对啊,确实没有第二个。” “那你可以说说,我们哪里打得火热吗?” “我们...”许听晚被他引导着,差点在阴沟里翻船,她在心里把关婧骂了不下百遍,说了只是普通朋友,她怎么张口闭口还是‘打得火热’啊! 她哑然,她欲辩无词。 只听见裴竞序条理清晰地做出安排:“既然不用改组...那就今晚吧。地点你定。你可以当面说说,我们在哪方面打得比较火热。” / 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的诚意,许听晚挑了四五家餐厅让裴竞序选。 裴竞序最终选了一家于她而言比较方便的地方,并直接替她进行了电话预定。 那是一家创意西班牙融合菜。 许听晚去之前,就听说这家的主厨就是西班牙人,在料理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这家店从来不在网上公开自己的菜单,所有的菜单都是当天定下,因此食客吃到的料理都是每日限定。 出门前,许听晚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直到店员给他们二次布置餐桌,并且上了一杯名为‘恋与黄昏’的橙色饮品时,她才意识到,今天是橙色情人节,就连菜单也是橙色情人节的限定款。 店员说他们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十二月是他们的店休,他们赶上了今年最后一份情人节限定。 许听晚不忍打破店员的热情,却还是很尴尬地解释道:“抱歉,我们不是情侣。” “奥。抱歉,是我冒犯了。”店员颔首:“那请问这些布置需要撤下去吗?” 许听晚正要点头,裴竞序却礼貌地出声制止:“不用。谢谢。” 店员看向许听晚,仿佛在等确认。 毕竟她才是欠人情的那方,裴竞序说不用,她总归是不好意思反驳的:“那就不用了。” 在得到双方确认后,店员才继续上菜:“好的。请慢用。” 等店员退下去,许听晚才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巧,选到这家店。” 又或者说,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挑到这个日子。她抬眼偷偷地看向裴竞序,坐在对面的裴竞序穿着黑色衬衣,袖口半挽,礼度谦谦地帮她分食,他脸上的情绪很淡,并没有因为这是情侣限定而像她这样大惊小怪。 她很快恢复得体的模样,在裴竞序递给她餐盘的那刻伸手接过,娴静地说了句:“谢谢。” 这样的举动难免有些用力过猛,裴竞序到底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无奈解释道:“布置和氛围也是消费的一部分。撤下去,太亏了一些。” “堂堂一风投公司的创始人,也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吗?”他转账的时候爽快大方,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然。”他边说,边着手去切右手边的大肋排,并且尽量把上面的肉剔下来。 “你别忙活了。先吃一点。” 裴竞序这才拿起湿手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擦完,并没有马上进食,而是看着许听晚问她:“挑战杯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本来有个大家都挺满意的选题,但是最后被指导老师给毙掉了,说是不太具有可行性。” “指导老师是符盛吗?” “不是。季嘉实找的。我们听了老师的分析后,也觉得没有做下去的可能性。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去呀。” 裴竞序听着她客观冷静地分析,问她有没有别的想法。 许听晚放下刀叉,懊丧地摇头:“暂时没有。” “今年是大挑吧。”他伸手把剔好的一小碟肋骨肉推过去:“有没有想过做社会调查报告?” “是大挑。我们之前一直执着于发明创造,还没往社会调查报告那儿考虑。” “可以问问你敬爱的裴绍老师。他最近在接触生态环保和可持续发展这一领域的项目,跟你们专业比较贴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许听晚说‘好’,心里却想着尽量少麻烦别人。 裴竞序看穿了她的想法,又一次提醒道:“不用怕麻烦他。他领工资的。” 许听晚没忍住笑了一下:“对了。我看裴绍老师之前在我朋友圈底下评论,问你怎么加上我微信的。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后来当你的面问你了吗?” “问了。”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裴绍的身影。 “你怎么说?” “我说,你都不舍昼夜地把我采访视频刷烂了,我再不通过你的好友申请,是不是太没人情味儿了一点?” “明明是你发送的好友申请。”许听晚放下刀叉,伸手去摸高脚杯:“不过你这解释还挺合理。” 裴竞序也举起酒杯,向前递。 就在酒杯发出清脆碰撞声的时候,有熟悉的身影由店员领着,从他们的桌边路过。 走了几步之后,双方互觉得眼熟。 那人疑惑了一阵,突然站住步子,后退几步,走到许听晚的旁边。 她的视线直剌剌地落在许听晚对面的男人身上。 于是,两道声音在餐厅内交汇。 “关婧你听我解释。” “许听晚你好有本事!”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新增一千字,可以倒车过去看看呀! 周末快乐本章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3-06-14 23:22:55~2023-06-17 00: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10瓶;34423027 2瓶;你越来越漂亮咯、咬一口doughnut、steelee22223、jieikkarry_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你的小狗...将会非常地想你 关婧出门前说了要跟季嘉实去约会,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撞上他们。 许听晚警铃大作似的提着一口气,深怕关婧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她对上关婧探究的眼神,正思忖着如果将这场面圆回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36节 关婧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的语言系统一开始有点失调, 但在双手比划蓄力了半天之后, 抑制不住语气中的惊喜, 直接冲她竖起赞赏的大拇指。 “你从来没跟我说,你领养的是...是裴老师家的狗啊。” 听到这句话, 浑身紧绷的许听晚瞬间松散了下来。心情的巨大起伏让她处于一种发虚的状态, 她双手撑着桌面,呼出一口气:“是吧。我也没想到。” “真是太巧了。”关婧的注意力完全被裴竞序吸引, 盯着别人看虽然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但她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眼球轨迹。 裴竞序也站起身来,稀奇的是,他非但没有觉得不快, 反而还冲她点头, 主动问好:“你好。裴竞序。” 他站起来后,气场更是凛人。餐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手臂自然下垂, 青筋明显,金属质地的东西,诸如腕表诸如镜框仿佛天然与冷欲适配。只是他不刻意端着架子,为了配合说话的高度, 他视线下敛着, 那副漫不经心的状态, 给原先矜贵的男人增添了一份暧昧禁欲的气息。 也不说颜值了, 光是他周身的气场, 就不知道甩了学校里的男生多少条街了,关婧不知道许听晚是怎么对着这张脸无动于衷的。 她同样回以颔首,自我介绍道:“裴老师您好。我是晚晚的室友。我叫关婧。” “我知道。” 关婧有点受宠若惊,但她觉得这应当是裴竞序礼貌得体的回应,她才不会傻到去问裴竞序到底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这是季嘉实。”她扯了扯季嘉实的袖子,介绍道:“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 “裴老师您好。”到底是学生,在裴竞序面前都显得稚嫩了一些,出门在外,见到谁都是清澈又礼貌地叫上一声‘老师好’。 裴竞序垂眼打量了几秒,问他:“我听许听晚同学说你们最近在准备挑战杯?” 季嘉实意识到裴竞序在问他,他生怕在他面前露怯,不敢夸大其词,只能如实说道:“对。但目前来说,还没什么进展。” “嗯。我听她说了。”他的视线短暂地在许听晚身上停留,话却是对着他们二人说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裴绍。在这一方面,他或许能帮上你们。” 裴绍作为许听晚的业界导师,找他帮忙虽然有些麻烦人,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这话是从裴竞序嘴里说出来的! 一个不爱麻烦的人,主动问起他们的进展,甚至给他们提出可靠的建议。他分明绅士又体贴,到底是哪个造谣,说他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 “裴老师,您太热心了。”关婧按捺住心底的雀跃,要知道像裴竞序当年所在的组别由学校直推,作品一举斩获国赛特等奖。 这样的活案例摆在面前,她不多问几句岂不是很吃亏。 正当再就挑战杯的事问些什么,许听晚却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把她拉至一边:“你们不是得约会吗?我这饭也快吃好了,裴竞...裴老师贵人事忙,我们别耽误他的时间了。” “不是...你这也没吃多少啊。”关婧疑惑地扫了一眼基本未动的料理:“哦,我懂了。急着去看小狗是吗?” “对对对。”按照这趋势,许听晚真怕她聊出什么不该聊的东西:“是有点急。” “但是我一直没问你,你领养狗狗,你把它养在哪里啊?宿管阿姨查得可严了,根本躲不过的。” 难怪说撒了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当时随口扯得慌,现在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难题。 裴竞序兴许瞧出了她身陷囹圄,低头笑了一声,笑她乱说大话,浑然不知如何收尾。 但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看她一脸窘迫,到底还是伸以援手,替她把小谎圆上:“是条金毛。说是养在她竹马家。” / 一顿横生枝节的饭,谁都没有吃饱。 出了餐厅,许听晚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她请裴竞序吃饭,最后还把人从餐厅里撵了出来。 现在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侧高大的树木挂着几片稀疏的树叶,干秃的树枝与路灯打着交道,路灯像一只只反扣的碗,失去葱郁的遮蔽后,直白地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许听晚一边走,一边扭头问他:“你还饿吗?要不再找一家?但我觉得这个节日的风口,很多餐厅都被提早预订满了。如果要吃的话,可能只能吃些街边的门店了。” 她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样的门店到底入不入裴竞序的眼。 “我吃什么都可以,”裴竞序的本意不在“请吃饭”这个行为上,因此他并未感到生气,还配合着许听晚的步子,放慢脚步。 许听晚掏出手机,准备点开大众点评,看看附近还有哪些餐厅。 她刚低头,裴竞序就站住脚步,从她手里抽走手机:“走路玩手机太危险。” 抽手机的那刻,两人手指相触。 许听晚浑身僵了一下,下一秒感觉路灯漏电,一路从她的脊背爬上来,涌上头皮。 这感觉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谈及她和裴竞序,以至于现在她跟裴竞序站在一起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往别处想。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心理学上的真相幻觉效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即一个重复的信息就算是假的,随着它被提及的次数不断增多,人们就会相信它是真的。 这跟‘我是最棒的’洗脑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听晚吓了一跳,难不成她在潜意识里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否则怎么会在简单的手指触碰上,发生这么大的反应。 她缩回手,尽量压下自己的反常:“不看的话,我不知道附近还有什么餐厅。” “你不是急着看狗吗?”他今晚喝了一点带酒精的饮料,不好开车,又因为今晚是私人行程,没带司机,便在路边叫了个车,叫完才偏头把手机还给许听晚:“我带你去看金毛。” “金毛?”许听晚以为他在揶揄自己,少见得因为说谎一事红了耳朵。幸而黑夜低调,她才没有在裴竞序的面前展现难堪的一面:“我忽悠婧婧的,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没有忽悠你。” 见许听晚仍是不是,他才调出下午拍的照片,将手机递给许听晚:“真养了。” 照片上是一只乖巧软糯的英系小金毛,它蹲在地上,高傲地仰着脑袋,毛发松软,眼睛清澈明亮,过分可爱。 许听晚看到那只小金毛的时候,心都化了。 她从小就想养狗,但是栾玉女士不让,韦萱阿姨倒是让愿意让她把小狗养在他们家,可惜裴叔叔狗毛过敏,这一来二去的,没有养成,后来上学,宿舍环境并不适合养宠物,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许听晚幼时较为遗憾的一件事。 “你怎么突然养狗了?”她站在路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裴竞序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后面还有照片吗?” “就拍了一张。但是一会儿可以多拍一些。” 许听晚还沉浸在‘天呐,他居然真的养狗了’的惊喜中:“我之前去你家怎么没有看到?” “托某人的福。”他穿着黑色呢大衣,双手插兜,站在路边。 车流从他的眼前一道道地晃过,明亮显眼,可他眼里只看得到埋头研究照片的许听晚:“下午才抱过来。” 许听晚还以为他在说笑,插科打诨道:“总不能是为了替我圆谎吧?” 裴竞序其实一早就想替许听晚养只小狗,只是一直没物色好,正巧朋友家的金毛前段时间生了小金毛,他很早就跟朋友打了招呼,预订了一只。 下午抱过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替她圆谎,剩下的那部分应当算是替她圆梦吧。 当然,他还抱有一点点的小私心。 一只养在他家,却在名义上属于许听晚的狗。 书上所说的持续性地创造在对方生活中的参与感不就建立起来了吗? 他看着许听晚笑得弯起来的眼睛,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很聪明。但还可以再聪明一点。” 许听晚满脑子全是那只小金毛,根本没有办法深想裴竞序的话,她把两只手机捧在怀里,像抱着小狗一样,浑身上下透露出期待和喜悦,整个人垫着步子,差点蹦起来:“真的是送我的吗?” “需要我拟合同吗?” “你的信誉分很高。暂且不需要。但是...”她仍有顾虑:“如果是送给我的话,养在你家方便吗?” “方便。” “那我可以经常过来看它吗?”她的眼里像装了灵动的蝴蝶 裴竞序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手指微动,他笑了笑,说‘可以’。 然后装作坦然地伸手,拍了拍许听晚脑袋上的那颗丸子头:“如果你不常来,你的小狗...将会非常地想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7 00:42:27~2023-06-18 00: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喜欢你 许听晚还没看到那只小狗, 心里的期待值就已经被裴竞序无限拉高。 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吐着舌头摇尾巴的小狗呢,更何况是一只会非常想她的小狗。 整整一路,她都在不断地裴竞序问题。 这绝对是两人重逢以来,话最密的一次。 她坐没坐相, 侧着身子问裴竞序:“它性格怎么样呀?乖不乖?粘不粘人?” 裴竞序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兜着圈子反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当然喜欢乖一点的。至于粘人...”她想起自己还在继续学业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小狗的身边, 有些懊丧:“太粘人可能不太行,但我又想它跟我关系亲近。” 裴竞序抬了下眉, 精准地概括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那种提了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啊。” 裴竞序笑了一声, 没有回答,开始掂量着她的喜好。 车子了安静了一会儿, 许听晚也在憧憬着和小狗初次见面的场景,只是她没安静多久又止不住碎碎念:“那我跟它初次见面,需不需要买些玩具或者小零食过去,不然它不喜欢我怎么办?” “家里都有。” 既然要养狗, 那就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责任心, 在这一方面,裴竞序做事向来周道,虽然是送给许听晚的礼物, 但是小狗是他抱来的,他当然得把一切都预备妥当。 至于喜不喜欢。 裴竞序问她:“你没看过《忠犬八公》吗?有一句很火的话,小狗的爱永远真诚而热烈。” “我听过。我只是怕我做得不够好。” “怕什么。做不好的时候不是还有我么?” 许听晚穿着件灰色的毛衣,头发扎成丸子头, 圆圆的一颗, 她脑袋也圆, 是小时候栾玉女士注重她的睡姿, 这才有了这一个浑圆的后脑勺, 低头查养狗经验帖的时候,像雪球一样可爱。 裴竞序向后仰着身子,视线落在她表情多变的侧脸上,见她查得认真,一门心思扑在手机上,他收起视线,看向漆黑的天窗,低声呢喃了一句:“不用担心,它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我们永远炙热 第37节 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你。 / 养狗一事有点突然,超出许听晚的预料。 刚刚一路,她都在查,初次见面,如何跟小狗进行正确接触。 在输入了一些科普知识后,她知道狗狗认识世界的时候,有三个过程,即鼻子——眼睛——耳朵。 所以她压制住直接上手去抱的冲动,冷静地让小狗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等它熟悉一点,才敢伸手触碰。 金毛还很小,许听晚半伏在地上逗它,裴竞序也蹲下身,翻转掌心去挠狗狗的下巴。 这一举动,让许听晚记起她开学时在书街大道撞见裴竞序的场面,彼时,他也是这么闲散地逗弄着一只猫。 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具有骨感,明明是在逗弄小狗,却让她喉咙有些发痒。 许听晚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说道:“狗毛。” “买了祛毛梳。”他站起身,熟悉地找到放祛毛梳的地方,拿过来:“要不要试试?” 许听晚接过后,小心翼翼地梳理,记起裴竞序好像从来没有喊过狗狗的名字,便问他:“是不是还没取名?” “嗯。等你来取。”他把掉落在许听晚袖口上的毛取下来,放在掌心上,后来发现取不完,便敛紧掌心,笑自己多此一举。 许听晚发现了他的举动:“金毛是长毛犬,掉毛会很严重。” 她怕裴竞序在意这些,委婉地提醒道。 “我知道。狗中蒲公英。” 许听晚被他逗笑,看他方才忙乱收集狗毛,故意调侃他:“你说,取什么好呢?叫乱乱行不行?” 裴竞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在他的印象里,自打他初中毕业,许听晚就不这么喊他了。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名,又或者说,这根本算不上小名,完全是他为了配合许听晚给自己取的绰号。 拿自己的绰号给小狗命名。 “你骂人骂得挺彻底。”裴竞序打量她是故意气自己的,却也没有生气:“但我并不介意。” 小狗的爱永远真诚而热烈。 有什么不好? “我开玩笑的。它叫乱乱,你怎么办呀。” ‘乱乱’可是裴竞序替她出头时自取的小名啊。 想到这儿,她梳毛的手又顿了一下。 真的好奇怪,她今晚到底怎么了,平时不觉痛痒的事,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涌出脑海,并且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裴竞序对她的好。 裴竞序看她手僵在半空,以为她梳累了,自然而然地接过祛毛梳:“现在这个情况,除了你,应该没人会提‘乱乱’这两个字。” 就算还有旁人知道,也绝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许听晚回过神,心虚地擦了擦手:“可我记得你当时自称‘乱乱’的时候,不像现在这么有羞耻心。” “三十了。我还不能要点面子?”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哦...三开头了。” 裴竞序哼笑了一声,越过年龄话题,他梳完毛,伸手去摸小金毛的脑袋:“要不叫你早早吧。你比她乖。” 许听晚扭头瞪他:“那干脆叫裴竞序好了。叫小裴也不错。” 这名字与他平日高高在上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反差。 裴竞序就这么任她调侃着:“叫午午也可以。或者直接叫呜呜吧。” 他一说‘呜呜’,小金毛就翻了个身,拿脑袋去拱裴竞序的掌心,‘呜呜’了两声。 看它的反应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 许听晚摊开掌心,试探了喊它:“呜呜?” 小金毛又挪去蹭她,蹭得许听晚心软,薅了它几把脑袋。 “那就叫呜呜啦。” 裴竞序没什么异议,确定完名字,她朝许听晚伸手:“手机给我一下。” “要干嘛?” “我给你留个号码,是一位宠物医生。我跟这位宠物医生约了下周二下午两点的疫苗,到时候我们得带呜呜过去。” 许听晚说‘好’,把手机递给他。 但裴竞序不仅存了一个,他顺带着把司机和家里阿姨的号码一并存了进去。 “平时若想过来,就给司机打电话,他会来接你。车子的话就是普通的商务车,不用担心引人注目。阿姨这边平时一直都在家,你要是没吃饭,路上的时候阿姨说一声。你尝过她的手艺,是非常地道的南边菜系。” “不用这么麻烦吧。” “就当是为了呜呜。” 这跟那句‘权当是为了孩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裴竞序这么一说,许听晚就收回了拒绝的话。 “一会儿去摁个指纹。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你可以直接过来。” “那不会很冒犯你的隐私吗?” “一个有羞耻心的男人,应该没有什么隐私可供你冒犯的。”裴竞序抿了抿嘴,估计是真怕将人吓走了,给了个折中的建议:“指纹你先录着。到时候若要过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 许听晚回到寝室,还沉浸在养狗的快乐中,洗完澡,她趴在床上,乐呵呵地翻着手机相册里许呜呜的照片。 关婧回来的晚,她怕吵到许听晚,蹑手蹑脚推开寝室门。 一进寝室,她发现许听晚床帘里的小夜灯还亮着,这就意味许听晚还没睡下。 “怎么样了?领到裴老师家的小狗了吗?”她放下包,关切地问道。 许听晚拉开床帘,看到关婧:“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想什么呢。明天有早八课,我导的课我哪敢翘啊。”她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去爬许听晚的楼梯:“你让我看看,裴老师家的狗是不是跟裴老师一样帅。” 这话听着怪像骂人的。 许听晚翻转手机,拿给关婧看:“叫许呜呜。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啊啊啊真的很可爱啊。”关婧对一些可爱的宠物丝毫没有抵抗力,她也拿出手机,分享自己领到的小猫咪:“我给你看,这是季嘉实领养的,他是本地人嘛,一个人住,就很适合养宠物。” “那你得两头跑吗?” “那当然啦。你不也是吗?季嘉实的房子虽然远,但好在交通很方便,我过去的话,只要半小时左右。你呢,养在竹马家,你竹马家在哪里,离这儿近不近啊?” “好像没有交通直达诶。”她想了想裴竞序所住的地方,出入都有专车接送,很少有直达的公共交通。 “这么偏吗?”她托着许听晚的手腕,凑近去看她拍的小狗。 虽然照片并未体现房子的结构与布局,但是装修的地砖、倒映在地砖上的吊灯、乃至是沙发的一角,都能看出这套房子的装修价值不菲。 好鞍配好马。 “你竹马的经济能力不会超出我的认知吧?” 许听晚摁了熄屏:“就普通人。” “有多普通啊?裴老师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说自己是普通人,你看他普通吗?” “你怎么半句不离裴老师?” “说到裴老师,我觉得今晚裴老师给的建议非常可行。不如我们就写调研报告吧。” “调研报告只是形式,说到底我们还是缺了选题。”许听晚觉得她被裴竞序蛊昏了头,伸手在她脑袋上一点:“你别本末倒置。” “那不是可以咨询裴绍老师嘛。” “要不你猜一下业界导师为什么被称为是业界导师?他们那么忙,哪有时间到处指导你,当他们闲的?” 关婧鼓了鼓嘴:“好嘛。那我们再找个时间头脑风暴一下。” 她话音刚落,正想爬下床去洗漱,许听晚的手机屏幕恰合时宜地亮起。 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推送,她点开一看,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都这个点了,裴绍居然还给她发来了消息。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许同学你好,听说你在准备挑战杯的事,我明天在京江正好有场研讨会,跟你们专业相关,也是行业前沿的一些分享,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带你同学过来一起听一下。或许会有些帮助。】 作者有话说: 裴绍:真该死啊,收了个学生后,天天半夜被指派工作。 赔锅:我能用什么坏心思。挑战杯八个组员,万一真有帅哥...我不得找个借口一次性见见么? 感谢在2023-06-18 00:10:20~2023-06-18 23: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 3瓶;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高高帅帅的,是年轻的大学生 神了, 想什么来什么。 关婧正游说许听晚去问问裴绍的看法,裴绍就主动找了上来。 整段话似乎都透露着巧合,只‘听说’两字颇具灵性。 许听晚从没就挑战杯一事向裴绍开过口,裴绍从谁那里听说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关婧连连夸赞了几声:“原来裴老师不是客套话。你们回去都多晚了, 他还向裴绍老师打了招呼。之后谁再说他薄情寡淡, 我第一个冲上去辟谣。” 许听晚抿了抿嘴, 想起自己半夜被符盛催起来干活的场面,猜想现在的裴绍或许正如之前的她, 被人大半夜地被指派工作。发一条消息称不上有多大的工作量, 但在原本可以休息的时间忙工作上的事,搁谁心里都不舒服。 她感同身受地在心里向她敬爱裴绍老师道歉, 这个时间点还在受裴竞序压榨,她实在不忍出言不拒绝,只能应了下来,并把这则消息转发到挑战杯的群里。 原以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多少会收到几句推诿回绝的话术, 谁料群里的组员积极性很高,接龙似的在那儿回复‘收到’。 我们永远炙热 第38节 许听晚感叹了一句:“果然,毕业kpi逼死人啊。” 然后向裴绍报了与会人数。 / 此次研讨会的规模比较大, 不少来自研究机构、高等院校、知名企业、国际组织等专家学者都参与了此次会议。 自打进入会场之后,几人张开的嘴就没合上过。他们当中有参与过学术论坛,并在论坛上分享论文的同学,纵使见过不少业界学界的翘楚, 看见到这样的场面, 还是不由地框怯了一下。 里面的人大多穿了绅装, 再不济也有衬衣加持, 几个学生站在会场外, 步子有些虚浮。 裴绍一开始似乎在与一个专家进行交谈,看见许听晚一行人站在会场外,先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同那个专家解释道:“我带的一个学生最近在组挑战杯,他们专业与这次研讨会的大方向还挺一致,就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听听。” “好。那您先忙。”那位专家客套地同他握了握手,转身又同别人寒暄了起来。 裴绍这才朝许听晚走过去,走得近了,发现这一群学生有些紧张,便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男同学的肩膀:“没事,大家都是过来学习的。昨晚提得太临时,还没给你们介绍研讨会的流程。你们先坐过来吧。” 他领着他们在靠后的位置上坐下。 几个人齐刷刷地从书包里掏出ipad和支架,人手一只ipencil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这整齐划一的动作,更像大学课堂了。 裴绍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脱离校园跟不上节奏了:“这...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学习哈。” 回答他的又是整齐地点头。 本次研讨会分为六个部分。 让许听晚比较感兴趣的是主题演讲、专题讨论和实地调研。 上午的议程主要集中在主题演讲,每一场演讲之后,会场都会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一群人跟做会议纪要一样,边听边做笔记。中途有半小时的茶歇时间,裴绍给他们拿了甜品水果,问他们听得怎么样。 八个人轮番交涉几句后,裴绍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他头疼地摁了下眉心,站起身:“抱歉。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电话是裴竞序打过来的。 他接通的时候,语气并不爽快。大半夜突然收到通知,被裴竞序安排来研讨会,这换谁心里爽快啊? 他闷闷地开口:“什么事啊裴总。” “上半场怎么样?” “神了。您掐点打得电话吧?”这才结束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裴竞序刚结束项目审议,也没闲下来过,一听裴绍阴阳怪气的语调,扭开衬衣最高的那颗扣子,语气不耐地回他:“少废话。” 裴绍耸肩:“就惯例是主题演讲,分享一些行业前沿的发展现状和未来趋势呗。您先前参加过的会议可比我多,这还需要问吗?” “你带的学生怎么样?”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裴绍也随口回:“挺好的啊。” “那她的组员呢?” “组员啊...”他回想刚才和他们交谈的样子:“高高帅帅的,是年轻的大学生,还挺有礼貌的。” 说完,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勾起了裴绍的疑惑。 “你都从高校毕业多久了,怎么突然关注起挑战杯的事?再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写论文了?我跟你说啊,咱们三十了,就得认清自己的年纪,别总拿自己跟那些年轻的大学生比。且不说精气神儿了,他们追人的手段五花八门,直接把你挤到五环开外。” 这番话特别像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仿佛不经历点大风大浪,还真说不出这么透彻又痛彻的话来。 按照裴竞序的脾气,此刻他该在挂电话的路上了,但此时频频被提及年龄的他,心情真的算不上太好。 裴绍不知死活地往他面前现眼,他也不留什么情面,用最语气平淡地说出裴绍心底最伤感的话:“你的强走了。” “?” 一秒的时间,裴绍心里的羞耻一拥而上,他内心开始扭曲,并疯狂尖叫。 什么东西! 他在发在朋友圈的追人失败小作文怎么被裴竞序念了出来。 他明明设置分组了啊,明明屏蔽了一大圈人啊,为什么裴竞序还会知道这些! 一种不好的预感无限地在他心里蔓延,他颤颤巍巍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在看到权限是‘部分可见’而不是‘不给谁看’的时候,他差点两眼一抹黑地昏过去。 裴竞序说的那几个字,原话赤条条地躺在他的朋友圈。 所有他想屏蔽的人都看到了。 裴竞序也看到了,他想起裴绍深夜犯病的那段话:你说你是个要强的人,我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强。但是后来,你说你爱年轻的大学生,所以你的强走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对裴绍做出了精确的风险预知。 而此时,他预知身边将要滋生新的风险。 挑战杯总共八个组员,六个男生,两个女生。 他背身站在办公室阔大的落地窗前,抬手把解开的纽扣规整地扣了回去。 / 上午结束后,裴绍领着他们去餐厅用餐。 不知是不是许听晚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茶歇之后,裴绍老师的精神状态便有些萎靡不振。她不好意思去问,怕逾矩逾界,只能在一些事情上免去他的操心。 “老师,我们对会场都熟悉了,您有事的话就不用管我们啦。” 裴绍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并且现在,他有些没法直视许听晚。 许听晚在他的屏蔽之列,而凌晨设置错权限,她成了那一部分被提醒着‘部分可见’的人群。 不爱刷朋友圈的裴竞序都看到了他的那条小作文,他不确定许听晚有没有看到。 此时心虚作祟,他真的一点儿都待不下去了。 “好,有事联系我,我先去忙哈。” 说完,他就强装镇定,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餐厅。 他们八人正好占下一张圆桌,放下东西后,去自选区挑选菜式。 吃饭的空档,季嘉实闲来无事,拿出ipad重新复盘。 几人简单地讨论了几句,把一些灵感记录下来。 许听晚拿了一些带壳的海鲜,吃起来不太方便,她一边剥,一边拿指关节滑动屏幕,加入讨论。 她今天出门匆忙,只拿鲨鱼夹简单地绾了个头发,方才动作幅度有些大,几缕乌黑的发丝从发夹里溜出来,刮在了脸上。 “婧婧。帮我弄一下。”她抬了抬沾了海鲜酱汁的手,示意自己不方便,然后把脸凑上去。 关婧帮她弄完,坐在她旁边的男生问她:“你是很爱吃虾吗?” 许听晚点点头,她作为一个地道的沿海人,海鲜几乎是饭桌上必备的菜肴。在这儿吃到新鲜的海鲜不容易,所以她多吃了一点。 男生‘奥’了一声,从一次性手套盒里取出两只手套,把转盘上的海虾转到面前,一只只地剥了起来。 许听晚以为他要尝试海鲜,还一个劲儿地向他推荐。谁料男生剥完,转而装了一个小碟子,把小碟子推到了许听晚的面前。 桌面上瞬间爆发出好几声‘吁’,男生说了声‘去’:“瞎起哄什么?我看她一次性手套带着太大,不太方便,这才帮忙剥一下。” 在座的看破不说破,很给兄弟面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当然也得看看我们许同学领不领你这个情咯。” 这一秒,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只是剥虾而已,愣是给他们整出了递戒指求婚的氛围。 许听晚本想以吃饱了作为借口,推脱一下。 话未说出口,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从她肩膀那儿横插了进来。他挪开那碟剥好的虾,腾出位置,掌心撑着桌面,另一手则搭在许听晚的椅背上,偏头问她:“许同学你好。我方便问一下呜呜现在的情况么?” 许听晚剥虾的手一顿,她不心虚的,但此时不知怎么地,在对上裴竞序捎带不快的眼神时,生生被那虾须戳到了手指。 作者有话说: 赔锅:我也长了一双会剥虾的手啊...感谢在2023-06-18 23:48:18~2023-06-19 19:5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 2瓶;你越来越漂亮咯、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到时候一起回家 在嬉闹中骤然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众人齐齐回头。 在这个场合看见裴竞序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他此时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还跟许听晚搭上了话,这就跟冷锅勒爆出热大栗一样让人觉得出乎意料。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起来, 裴竞序感觉到动静, 视线自他们面上扫过, 他们掌心贴着裤缝,上下摩挲了几下, 参差不齐地喊了声:“裴总。” 裴竞序扫了一圈, 眉眼稍缓,他一手仍是搭在许听晚的椅背后, 没有要挪开的迹象,只是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许听晚的身上。 “我只是问问呜呜的情况。” 他说叠字的时候, 反差很大。而‘呜呜’多少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因此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与方才的点头打招呼的态度大相径庭。 许听晚拿眼神瞪他,询问他闹哪出。 许呜呜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今早起床的时候, 她的微信就收到了一张遛狗的照片。 照片上是迈着小短腿的许呜呜,除此之外,右下角还露出了男人牵狗绳的半只手,那张照片现在还躺在她的相册中, 而照片的主人却一脸无辜地反问她呜呜的情况。 “许同学, 这是什么情况?”替他剥虾的男生就坐在她的旁边, 他看了一眼自己剥好的虾, 在这么下去, 那一碟子虾就要凉了。 在场的诸位,只有关婧和季嘉实知道他们两人有着领养小狗的交集,季嘉实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说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许听晚领养了一只小狗,而小狗的主人正好是裴竞序。 小狗才被领养了没几日,原主人担心小狗状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关婧搡了搡许听晚的胳膊:“问你情况呢。” 许听晚回想着早晨收到的照片,开始看图说话:“它适应能力挺强的。早上溜它的时候,小腿蹬得可快。” 我们永远炙热 第39节 “听闻呜呜是养在你竹马家,你知道的,它第一次去新的环境,我非常担心它,如果可以的话,方便看看视频或者照片吗?” 他这番话说得煞有其事,许听晚被他带着,演技渐入佳境:“奥。方便的。” 她脱下一次性手套,拿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出手机。 裴竞序垂眼,看到她从相册中点开那张照片,眉眼间的阴霾顷刻散去,他直起身,刻意让出一条道,把阻隔的视角让了出来。 那位男生视线豁然,一眼看到许听晚手机里遛狗的照片,并凭借掌骨大小清晰地认出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而此时,裴竞序收回搭在椅背上的那之只手,单手插兜:“谢谢你的分享。看起来,你跟你竹马的关系非常不错。” / 午饭过后,有阵午休的时间。 有人蒙头趴在会议桌上休息,呼吸绵长。有人心怀心事,翻来覆去就是合不了眼。 那位合不了眼的男生名叫孔泽。 身边的好友都知道,他喜欢许听晚,喜欢了整整一年。 起初,许听晚的身边有个钟宿。两人过从甚密,又师出同门,孔泽认为,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所以默默关注不打扰就成了一个暗恋者最常见的选择。 这学期,钟宿和许听晚起了龃龉,事情闹开后,他才知道两人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关系,那些偃熄的草灰被风一吹,又燃起星星点点的小火苗,他得知自己的室友季嘉实组了挑战杯的局,在季嘉实说关婧和她的室友也要加入的时候,他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就想着两人能在团队的比赛中,增进关系。 可是今日,他又得知许听晚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竹马完美地占据了时间优势,比起当时的钟宿,这更是令他望而却步的对象。 他闷在臂弯处,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捞起外套,去会场外面透了口气。 适逢许听晚从电梯那儿下来,她方才应裴竞序的请求,带他去裴绍的房间找裴绍。 裴竞序说,他几次联系裴绍都无人接听,估计是出于某些原因躲着不想见他,所以只能拜托许听晚敲响裴绍的房门。 许听晚觉得这或许才是裴竞序出现在会场的真正原因。 彼时,上行的电梯内只有他们二人。 许听晚偷偷地问裴竞序:“你怎么问我呜呜的情况,它不就是养在你家吗?” 裴竞序同她并肩站在一起,电梯门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他无需侧首,就能看到许听晚半捂嘴的小动作。 这里面也没有别人,他不知道许听晚在躲什么。 电梯一层层地往上攀升,他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醋意。 “我只是看看,你在不在意你的小狗。” “我当然在意!你不能质疑我的责任心。” “昨晚你走后,它叫了很久。早上溜它的时候,它似乎不太开心。” “怎么会这样?”许听晚听着心疼。 “小狗初来乍到,正是熟悉环境的时候。你不在,它可能有点不习惯。”这话也不全然是编纂的,养狗之前,他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许听晚沉思片刻,计算着研讨会结束的时间,预估时间还算充足,她提议道: “那我晚上过去看看它?” 裴竞序‘嗯’了一声,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情绪:“如果你方便的话。”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正好有事找你裴绍老师。”他抬手看了一眼表盘:“预计会待到研讨会结束。” 说完,电梯到了指定楼层。 门缓缓打开。 裴竞序并未立时出去,而是伸手替她挡住电梯门。 许听晚抬腿走过去,从裴竞序身边路过的时候,裴竞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极为顺便地提了一句:“今日阿姨买了基围虾。到时候一起回家。” 他语气透露着随性和碰巧,仿佛在说家常。 可在许听晚听来,他那一句‘一起回家’就像是燎原的火把,化作火舌,翻卷着蔓延开来。 她被滔天的火光照得脸红,带路的时候愣是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将人带至房间门口,骗裴绍把门打开,她便囫囵编了借口,一刻不停地从裴竞序身边逃离。 从电梯上下来后,她就在大堂这儿碰到了孔泽。 许听晚问他是要出门吗? 孔泽说没有,是他刚刚冒出一点灵感,想找个地方规整一下。 许听晚也正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于是念了一句:“我也要找个地方捋一捋。” “是捋挑战杯的事吗?” 许听晚心想当然不是。 但她又没办法言说方才发生的事,只能让挑战杯短暂地背一下黑锅。 “其实,我挺赞同你的想法。现在极端天气这么多,我们完全可以往气候相关的方向上靠。”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许听晚一直在考虑这个方向,但其他组员并未就此确定下来。 孔泽在她的想法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在这一方面,两人出奇地投机。他们一直聊到下半场研讨会开始,才踩着时间进去会场。 关婧见她和孔泽一起进来,冲她挤眉弄眼。 待她坐下来后,关婧才问她:“你刚刚去哪儿了?裴老师找过你一趟,让我拿资料给你。” “哪个裴老师?” “当然是裴绍老师。怎么?难不成另一个裴老师也经常给你资料?” “瞎说什么呢。”许听晚眼神躲闪,把手边的一摞资料挪过来,封面上写着xxxx调研报告,她简单地翻阅了几页,放回原位:“他要给也是给我小狗饲养手册。” 关婧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对了。我下午结束后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聚餐了。” “去干嘛呀?” “就,就新领养的小狗嘛。”许听晚心虚的时候,小动作不断,此时她的手一刻不停地折着会议手册,讲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想过去看看。” 关婧‘啧’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是看人还是看狗啊?” “当然是看狗。” 关婧不信,却也没有继续拿‘竹马’调侃她,她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问她:“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才能入你眼啊?” / 研讨会第一天的议程结束在下午五点。 四点半的时候,许听晚收到了裴竞序发来的定位信息。 车子停在酒店负二层f区,位置很好找,下电梯就能看。 许听晚先跟他们道了别,然后独自一人下电梯至负二层。 出电梯的时候,她做贼心虚地侦查了周围的情况,确定周遭没有熟人,她才找准了车牌,拉开副驾驶的门。 拉开门的时候,裴竞序正在打电话。 “不方便。” 他一手撑着方向盘,手指不耐烦做着叩击的动作。 蓝牙音响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方便了。你明明就是开车来的,捎我一段怎么了?” 好像是裴绍的声音。 许听晚系好安全带,乖觉地没有出声。 裴竞序发动车子:“自己打车回。车费找公司报销。” “我在乎是车费吗?在乎的是报销的事吗?我在乎的是我们兄...” 话没说话,裴竞序迅速摁下切断。 车内终于恢复安静,响起一些轻音乐。 可是许听晚还沉浸在裴绍蛮横的语气中未能回神。 她敢保证,公司上下应该很少有人会用那种语气跟裴竞序说话。 也不知道裴绍老师今天怎么了,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明朗。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裴绍什么事都带着她,她也得在关键时候帮裴绍说说好话:“你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他手指拨下转向灯,顺着‘出口’的指示,开出底下二层。 “裴绍老师应该是太累了,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心情也差,所以才会用那副语气说话。” “你是在替他说话?” “他在工作方面一直都是尽职认真的。” 车子缓缓驶出底下车库。 这个时候,京江的天已经披上了橙黑色的天幕。 路灯缓缓亮起,开启璀璨的夜晚。 裴竞序在缴费那儿停留了一会儿,自动缴费完成后,抬杠放行。 他把手机丢到中控台,开到地面后,从后视镜那儿瞥了一眼。 “他很要强。自己能回去。” 而此时,一生要强的人站在会场之外打网约车的位置,亲眼看到熟悉的车牌从他面前闪过,他抻长脖子顺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往那边看。 在即将走向机动车道的前一秒,他终于借着那一道细小的车缝,看到了副驾驶座位儿上还坐着一个人。 虽然天色昏暗,车窗掩了大半,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可他仍是眼尖地分辨出车上之人的性别。 他当即爆了一句粗口,指着车尾大骂道:“我靠!有女人!” 我们永远炙热 第40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9 19:54:50~2023-06-21 00: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饼爱吃小甜饼 5个;卷卷不吃蒜、咕噜咕噜 2个;滋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饼爱吃小甜饼 22瓶;34423027、当然喜欢颜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要问问孩子他妈的意思 有句话叫做, 我希望我的兄弟过得好,但他也不能比我过得太好! 裴绍此时的心情完美契合了这一句话。 有天告白失败,有人约会成功。 怪不得他哥今天一时兴起拿小作文揶揄他,原来是有人情路通顺, 自恃比他们这些道阻且长的人高出一筹罢了。 痛。太痛了。 裴绍咬了咬牙, 要强地摁下叫车的按钮。 叫完车, 他才发现这一时间段同时叫车的人太多,排到他起码得等上十分钟。 这十分钟的时间, 他没闲着, 快速地把近段时间出现在裴竞序身边的女生悉数过了一遍,猜测他追求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 比对了十分钟, 他才发现,裴竞序这人居然没留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很像他。 做事干净,不喜欢被人论断,也最讨厌留下把柄或者被人诟病。 他想起他哥当年在实验室的时候, 有多少师妹师姐向他示好, 且不说同门之间的往来,就连课题组的老师也变着法子介绍身边的女孩给他认识。 本着相识的情分,他怎么都不该把话说得太过决绝, 有时候装傻充愣,稀里糊涂地带过便能成就多方颜面。可他就是讨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凡是有苗头的,都教他亲手掐断了。 甚至有老师调侃他刻板固执, 不懂世故, 说他不会讨女孩欢心, 更没有恋爱的天赋, 让他干脆抱着实验试剂过一辈子算了。 他也只是笑笑, 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后来,他出了国。 裴绍一度以为他哥会给他带回一个国外的嫂子,可惜自由与浪漫都没能将他教化。 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感化这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排队的人数在慢慢递增,他看了一眼尚未接单的快车订单,点了取消,随后把目的地改了裴竞序的住址。 / 车子在小区里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独栋别墅的地面停车场上。 秋分过后,昼短夜长,到家的功夫,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兴许是听到了车子引擎的声音,许呜呜迈着小短腿在瓷砖地上打了个滑,然后像摩托过弯道一样,从门后直冲了出来,扑到许听晚的脚边,蹭了几下。 许听晚在门口蹲下,抱起它,像哄小孩儿一样让它伏在自己的肩上。 许呜呜爱乱动,明明小小一只,却好像有消耗不完的精力,爪子把许听晚绾好的头发扯乱。 裴竞序停完车,手里拎着许听晚落在副驾驶的包,抬腿走过来。他走到门廊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场面,开口呵斥了一声:“呜呜,下去。” 许呜呜凶巴巴地冲叫了两声。 许听晚护崽心切,摸了摸呜呜的脑袋:“你凶它干嘛?” 裴竞序气笑:“到底谁凶谁?” “它一整天没见我了,想我不是很正常吗?” 许呜呜又冲他叫唤了几声,把狗仗人势进行到底。 “呜呜。”裴竞序把包包的金属链带绕了几圈,缠在手心,出声警告。然后一把捞起许呜呜,把它放到地上:“先让妈妈进去。” 许听晚起身的动作一僵,她是呜呜的主人,互联网上有许多把宠物当做小孩儿养的博主,她们都会在宠物面前自称为‘妈妈’,这个称呼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从裴竞序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被薅下来的许呜呜似乎不太开心,一直绕着许听晚转,许听晚没法多想,在呜呜的催促下进了屋子。 阿姨看见两人从门廊那儿进来,把做好的菜全部端上来。 她跟许听晚见过一面,出于同乡的缘故,聊过几句。又因为她的女儿跟许听晚差不多年纪,她看许听晚就像在看自己还在读书的女儿。 两人一前一后去洗手,许听晚回来得早,她刚坐下,看见阿姨还在为摆盘的事忙碌,就说‘辛苦’:“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 “哪里麻烦。这都是裴先生昨晚就吩咐好的。有些细节之处,我不会用备忘录,他就写在便利贴上交给我。”阿姨侧身,冲嵌入式的冰箱那儿抬了抬下巴:“现在还贴在那儿呢。” “昨晚就说好的?原本家里是有客人吗?” “许小姐不是客人吗?” “可是我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既然是提早准备的,那就不是为了她。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都听裴先生安排。裴先生说虾要白灼,螃蟹要做葱油的,蛤蜊汤里面需要打个蛋花,蔬菜不能纯炒,最好是跟醪糟炒在一起,又鲜又有酒香,我虽然是南樟人,却也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做法。” 菜心炒醪糟。 这是许听晚独有的吃法,不然她是不怎么碰素菜的。 说着,裴竞序从洗手台那儿走过来,他拉开椅子坐下,见许听晚一筷子都没动,先给她乘了一碗酒酿小圆子:“先垫垫。” 然后端过白灼虾,去了虾头,一个个剥起来。 他剥虾的动作比孔泽熟练,不是因为他爱吃虾所以剥得快,而是因为这些动作都是被许听晚训练出来的。 许听晚小时候挑食严重,只拣自己喜欢的吃。所有的菜里面,她最爱吃的就是虾,然而像虾这一类带壳的东西吃起来很麻烦,她那个时候还小,自己动手剥虾,这一顿饭起码要吃上四十五分钟。 夏天还行,若是碰到冬天,饭碗里的饭都凉透了。 裴竞序实在看不下去,便坐在她旁边,帮她剥了几只。 后来许听晚恃宠而骄,觉得裴竞序剥虾的速度太慢,赶不上她吃的速度。所以她每吃完一只,就眼巴巴地望向裴竞序,水洗葡萄似的眼睛眨啊眨,裴竞序受不了她那装可怜的模样,一来二去,剥虾的速度也就上来了。 今晚也是,没过多少时间,他手边的空碗那儿就已经堆积起了一座小虾山。 他把剥好的虾推过去,连这那叠放了芥末的酱油也推到了许听晚的手边。 许听晚盯着他擦手的动作,试探性地问她:“阿姨说,这些菜,你昨晚就让她准备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垂眼,看向乖坐在许听晚脚边的呜呜:“万一我治不住呜呜,还得麻烦你过来一趟,所以提前让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吃饱了才遛得动这淘气的家伙。” 听着挺有道理。 但她又觉得怪麻烦人的。 “要不我过段时间去外面看看房子吧。” 租房的话就不用来回麻烦人了。 “你要搬出去?”裴竞序正看着许呜呜,眼皮下垂,看不清情绪。 “寝室不方便养宠物,一直养在你这儿也不太好。” 听到许听晚的话,他没急着否定,而是伸手把呜呜招到自己的脚边,呜呜吐着舌头摇尾巴,以为裴竞序要给它食物。 裴竞序摆了摆手说‘不可以’,等呜呜安静下来,他才抬眼回许听晚:“频繁换地方,我怕呜呜不适应。真要找的话,再过段时日吧。” 许听晚觉得他的话在理,暂时搁置了挪窝的打算。 有裴竞序给她剥虾,这顿饭吃得很快。 吃完饭休息了一小会儿,许听晚耐不住呜呜的软磨硬泡,帮他戴上牵引绳,带它去小区跑上几圈。 裴竞序怕她迷路,只能搁置下工作,陪她一起。 沿途有不少遛狗的人,小狗之间会互相叫嚣,狗主人之间也会笑得打招呼。 小区的中心有个高地大草坪,那里变相成为了狗狗聚集地。到草坪的时候,裴竞序让许听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一会儿,自己则蹲下解开狗绳,让它肆意撒欢了一把。 虽然解开了狗绳,但他全程都没有离开呜呜,从许听晚的视角,她能看到裴竞序在草坪上追呜呜的身影,鲜活又明朗。 光看背影,很难想象,他平时是个严肃板正的人。 许听晚不知怎地,鬼神使差地掏出手机,冲着他的背影摁了快门。 夜晚的拍摄有延迟,更何况是拍摄运动状态的人物。等那延迟过去,照片上模糊一片,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摄像头。 她‘咦’了一声,关闭延迟,火速摁下一张。 色调虽然暗,但好歹有个人样了。 只是这照片上的人买一送一,画面上除了裴竞序之外,居然还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收起手机,抬眼,朝正前方看过去。 那个女生,牵着自家的小狗,在同裴竞序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她便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在两人中间亮起,许听晚怔怔地看着。 过了几秒,不知道裴竞序说了什么话,两人的视线齐齐朝她看过来。 隔着老远,许听晚听不见交谈声,片刻后,裴竞序逮住许呜呜,扣上牵引绳,把它抱了回来。 许听晚问他:“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裴竞序把许呜呜递给许听晚:“你儿子招惹的好桃花。” “怎么了?” “招惹了别家的狗,然后那女孩儿过来说她们家也是纯种的金毛,问它家的狗狗能不能跟许呜呜做个朋友。” 这个‘朋友’有两层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 许听晚撸了撸呜呜的脑袋,撇过视线,装不经意地问他:“那你怎么说的。” 裴竞序眯了眯眼,也把手搭在了呜呜的脑袋上。 他的声线偏低,都说低声部是乐团中的音乐灵魂,可以起到烘托作用,他轻声说话的时候,频率很低却有极大的振幅大。 我们永远炙热 第41节 痒痒地擦过耳朵。 “我说,要问问孩子他妈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呜呜:这个家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裴绍:没有人替我发声吗?(在大雨磅礴的街上疯狂地做臀桥 第39章 才谈恋爱就把人往家里带 十一月, 一个该入手耳罩的季节,许听晚却觉得耳根子在烧。 裴竞序的话听着有些怪,逐字拆分却又没有任何问题。 她怕自己过度解读,只将它当做是句调侃的话, 听过作罢, 所以也没正面回应。 但是裴竞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这一切都是许呜呜主动招惹别人的结果。 她双手托着许呜呜,将它举高至同一视线, 板着脸故作严肃地教训它:“怎么回事许呜呜!你才多大啊, 就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许呜呜蹬了蹬腿表示不满意。 “你还不服气是吧?” 它又蹬了几下,然后从许听晚的手上挣脱下来, 咬着她的裤脚往前拽。 好像没玩尽兴。 许听晚今晚过来就是想要陪它玩耍的,见它这幅通人性的模样,她连假装生气都做不到。 几秒后,她拿起放在长椅的小飞盘, 对裴竞序说:“我再陪它玩半个小时。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我认路的。” “我没事。在这儿等你。” 许听晚‘奥’了一声,没有推拒。 她拿着飞盘,先是在许呜呜的催促下做了几个假动作, 快把呜呜惹毛了,才把手里的飞盘扔出去。 裴竞序看着她的跑来跑去的身影,弯了弯唇角:“还是这么皮。” 随后,在长椅上坐下, 抽时间回了几封邮件。 简单地处理完工作, 他收起手机, 整个身子靠上椅背, 饶有兴致地看许听晚和许呜呜闹作一团。 先前想加他联系方式的女生视线还未从他身上挪开, 因他身上没有任何已婚或者有女朋友的迹象。一句‘孩子妈’能说明什么,他又没说自己他是‘孩子爸’。 她踌躇再三,一直想寻个机会再同他说上几句话,此时见他落单,女生扣上牵引绳,走了过去。 “您好。再次冒昧地打扰您,我看您和那位女孩抱狗狗的动作并不娴熟,先前是不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 裴竞序的目光正追寻着许听晚的身影,闻言,收回视线,礼貌性地看了女生一眼:“刚养几天。” “它是真的很可爱,也很有元气。我家的奶块很少跟别家小狗玩得这么开心。” “谢谢。”他情绪很淡,眼神绕过女生,继续看向扔飞盘的许听晚。 “方便问一下,那位女孩是这只小狗的主人吗?还是说,您和她都是这只小狗的主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大家住同一个小区,又养得同一品种的狗,之后遛狗兴许也能碰上。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经验。” 她的语气足够客气和礼貌,就算教人不耐烦,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是主人。” 闻言,女生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果然,长了嘴就得问,她不问的话,差点错过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 “那您跟她...” “但是...”裴竞序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直接打断她:“我觊觎她的狗很久了。” 觊觎了很久。 所以谋划着如何把送出去的狗变成共同财产。 / 许听晚抱着许呜呜回来的时候,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裴竞序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然后顺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呜呜。他一手抱着狗,一手去摸牵引绳,牵引绳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一大团触感类似于毛线的东西。 他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许呜呜的爪子上勾着许听晚的毛衣线头。 她今天本身就穿了一件短款的毛衣,毛衣是不规则的,下摆处没有收边,容易勾线。 此时,许呜呜的爪子上全是许听晚毛衣的线头。 “捣蛋鬼。”裴竞序揪着许呜呜斥责了一声,耐着性子把缠成一团毛线解开。 直到裴竞序把毛线团全部理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毛衣短了一截。 方才玩得太欢,又因光线昏暗,她丝毫没有发觉衣服出了问题,走到路灯下,才发现衣服下摆已经缩到了肚脐这块。 动作幅度大的时候,甚至还会露出了一小截腰肢。 线头从她腰窝那儿跑出来,另一头则连接着裴竞序不断绕圈的掌心。 她看看裴竞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一把拢住。 裴竞序察觉到她的动静,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然后抬了抬手腕,问她这些毛线还能织回去吗? 许听晚不会织毛衣,她在做手工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天分,就算把针法摆在她眼前,她也不知道如何起这个头。 “应该织不回去了。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服,我没穿几次呢。”说完,低头看见精力仍旧充沛的小狗,心想她一会儿回去一定要把许呜呜的小零食藏起来。 “回去换一件。晚上风大,容易感冒。”裴竞序牵起许呜呜,带着许听晚往回走。 到家之后,许呜呜好像终于知道累了,不再闹腾,乖乖地趴在新买的软垫上。 阿姨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见许听晚披着裴竞序的外套,又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坨毛线,问她:“怎么了?” “呜呜把我的毛衣拆了。看这样子,应该没法穿了。” 阿姨走过去,看了眼她身上这件毛衣的织法,织法不难,是她能驾驭的:“许小姐如果放心的话,就把这件毛衣交给我吧。” 许听晚挺喜欢这件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麻烦阿姨,裴竞序就替她做了决定:“一会儿换下来拿给阿姨吧。我带你上去换一件。” 裴竞序的衣帽间连着房间里,房间是一个隐私性极强的私人空间,她不太好意思进去,就说去书房那儿坐着等。 裴竞序‘嗯’了一声,由着她。 书房里,许听晚翻着那本摊在书桌上的《un beau voyage》,真是奇怪,她上次来裴竞序家的时候,他就在看这本绘本,怎么这次来,仍旧在看它。 她很喜欢marc majewski,所以她的书柜里摆了许多marc majewski的绘本。裴竞序说他也喜欢,可他书房,除了这本《un beau voyage》,却再没有marc majewski其他绘本。 有点奇怪。 许听晚托着下巴,随手翻了几页,翻到最后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铅笔在绘本上写过字的痕迹,具体的字虽然已经被人擦去,但还是留下了笔尖下压的印痕。 印痕不难分辨,仔细去看便能瞧出,它由一连串日期和国家缩写组成。 “2016.12.10.chn” “2017.1.10.chn” “2017.2.10.chn” ... 极有规律,但他只记了几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了。 许听晚有些好奇,正巧此时裴竞序拿着衣服敲响书房的门。 裴竞序把衣服递给她,她抱着衣服,下巴垫在衣服上,伸手指了指上面的日期:“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裴竞序低头,看着笔尖留下的痕迹,淡然地解释道:“回国的日期。” 她‘哦’了一声,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记录回国的日期,但她知道裴竞序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没再追问。 “看得出你真的很喜欢《un beau voyage》。” 裴竞序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反问她:“你真的不记得?” “记得什么?” “是你跟我说,如果你觉得孤独,那就去看marc majewski的《un beau voyage》。” 只要把画面中的其一个想象成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把绘本的其中一人当做是许听晚,并以此当作头像。 每个想起许听晚的夜晚,他都会对着头像发很久的呆。 许听晚拎着衣服,正反看了一眼,是简单的款式,版型好看,套在她身上应该是很流行的oversize。她一边拎着衣服往身上比对,一边疑惑问他:“我说过吗?” 裴竞序心想自己总有一天被许听晚气死,又笑自己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真的像箴言一样奉行了五年。 见他不作声,许听晚绞尽脑汁地把过去的事回忆了一遍。 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个桥段,可裴竞序记忆超群,又不可能记错,为了调和氛围,她只好说:“那我或许是说过的吧。我在哪里换衣服?” “这里就行。我出去。”他背过身,走出书房。 关上书房门的那刻,他松开门把手,背身抵在墙面上。 许听晚问他,她说过这句话吗? 裴竞序非常肯定她说过。 就在丧礼结束的第三个晚上,她非要陪自己喝酒。 他没醉,许听晚却醉了个彻底。 做完几节《雏鹰起飞》后,她烂醉如泥地靠在裴竞序的背上。 裴竞序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或许是高中毕业,离别的情绪太重,一路上,她说了许多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话。 而裴竞序固然知道她在说胡话,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她。 诸如:“为什么一定要读大学,一辈子上高中不好吗?” 我们永远炙热 第42节 “你上小学的时候就这么说。现在都成年了。”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去毕业旅行。” “很厉害。” “我同桌跟我去了不同的城市。她没有海鲜吃呜呜。” “她好可怜。” “我不孤独!我才不孤独!裴竞序,你孤独吗?如果你觉得孤独,那就去看marc majewski的《un beau voyage》” “好。” 当时的裴竞序还不明白许听晚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许听晚的青春中,她曾同样地把他当做夏日里指尖握不住的劲风,冬日里掌心藏不住的骄阳。 只是那个时候的许听晚,并不知道,这叫喜欢。 幸而有人发现的早。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许听晚的呢? 裴竞序仰头,看着吊顶,正当他想到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时,一楼客厅那儿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 声音耳熟。 无需往下看就知道谁登了他家的门。 裴绍站在楼梯上,抬头,冲着二楼走廊的裴竞序喊:“禽兽啊!才谈恋爱就把人往家里带!”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呀宝贝们! 给大家发个红包! 感谢在2023-06-21 23:18:57~2023-06-22 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越来越漂亮咯、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他哥的女朋友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裴绍就是非常典型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这样的性格跟他原生家庭息息相关。 他的家庭非常幸福, 父母恩爱,也不吝啬把爱分享给自己的子女,在这样家庭下长大的孩子,性格再差都差不到哪儿去。 要说唯一给他设限的, 就是他父母那人民教师的身份。 作为人民教师, 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奉行着一套‘老师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更优秀’的观念, 因此他们非常看重对裴绍的教育,也以严苛的态度教他为人处事。 高中是叛逆期高发的时期, 班里的同学多多少少有些逆反心理, 裴绍在这样的大环境,很难不受影响, 他有时候想跟着班里的男生一起哄闹,但只要看到班主任的那张脸,他就什么也不敢做了。 班主任就是自己的妈,这一定是他高中阶段想想都深感绝望的噩梦。因为他一旦有什么错处, 别人不光会指责他, 还会顺带牵连到他的妈妈,他们会说,连班主任的孩子都这样, 自己犯点小错又能有什么大问题呢? 久而久之,他只能在人前装端稳,装成熟,依着他妈妈的意思, 把‘老师家的孩子’这一角色进行到底。 直到他考上大学, 日渐脱离家庭生长环境, 和外界接触多了, 他才有了一个迟来的叛逆期。摩托、跳伞、攀岩, 越是极限的东西,他越是有兴趣,彻底把他骨子里大大咧咧的性子激发了出来。 他能灵活运用表演、场景、角色这三个元素,在不同的社会场景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以此达到符合社会期待的表演。因此,工作场合和非工作场合情境下,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时,他这一声吆喝可谓中气十足,没个老师样,也没有上下级之间的条框,隔着楼层,裴竞序都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刺耳。 他正要走过去把人打发,书房的门把手突然下压,发出转动的响声。 与此同时,裴绍两层并一层地从楼梯下跑上来,皮鞋踩在瓷砖楼梯上,发出梆硬的声音。 裴竞序一把拉住门外的把手,使了劲儿把拿一条拉开的门缝阖上。 书房里的许听晚有些不知所以,伸手拍了拍门,喊他:“裴竞序?你在外面吗?” 裴竞序压低声音:“别说话。有人过来。” 他们的说话声音不算太大,隔着一条走廊,听不清具体的对话内容,但只要对方听力没有问题,都能听到在裴竞序说话之前,有一个洋洋盈耳的女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裴绍小步快走地走过去,视线越过裴竞序的肩,朝书房的房门那儿看探了探视线。 裴竞序松开门把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他眼底逐渐浮现一丝烦躁,语气算不上好:“大半夜来交行研报告?” “哥你一天不工作会死吗?你对象知道你是工作狂吗?”他伸手想揽裴竞序的肩,被裴竞序一把拍开。 裴竞序掀眼看他,没说话。 压迫感太强,他讪笑了一声,僵硬地收回手,挠了挠脑袋,就连那咋咋呼呼的声音都收敛了不少:“这不,就是想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么。” “哪儿听到的小道八卦?” “我亲眼看到的。你副驾驶座儿上有女人。而且刚刚...”他冲着书房那儿努了努嘴:“我明明就听到女孩的声音了,你别骗我说没有。” “刚刚?”裴竞序不紧不慢地往前一步,阻断他的视线:“刚刚伯父给我打电话,问你编制的事。”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很有一套。” “我说我不清楚,改明儿帮他老人家问问情况。” “裴竞序你威胁我是吧?” 裴竞序掏出手机,调至通讯录的页面:“要不我现在跟他说你的教师职位其实没有编制。” “别别。”裴绍一把捂住他的手机:“你要这么说,他能被我气得血压飙升。” “现在能回去写行研报告了吗?” 裴绍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败下阵儿来。 他拖着步子往楼下走,这时的许呜呜好像休息够了,听到动静,冲着裴绍一顿乱叫。 裴绍被猝不及防地狗叫声吓着,抚着胸口冲二楼喊:“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裴竞序往下瞥了一眼,只警告了一声‘呜呜’,甚至没有下楼帮助裴绍的打算。 裴绍也不再自讨没趣,连喊了几声‘阿姨’,最后在阿姨的掩护下安全地出了大门。 临走前,他问阿姨:“他怎么无缘无故养起狗了?” “不是先生自己养的,是有人养在先生家的。” “寄养啊?”裴绍纳闷极了:“他可真不怕麻烦,对方为什么不自己养?” 宠物肯定是养在自己身边更亲近啊。 “估计是学校不让养宠物吧。” “哦哦。”他点了点头,跟阿姨道别,然后沿着老路往小区外面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学校不让养宠物。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裴绍琢磨了许久,不由地猜测,他哥的女朋友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 窝在书房的许听晚听见哥俩的对话,顿时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后来觉得门后并不安全,万一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岂不是一眼就撞破了她在书房的场面。 许听晚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书房宽敞通透,几乎没有藏人的地方。她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六角形的窗户那儿,窗户前挂着两层遮光窗帘。 她扯开窗帘,躲在后面,后又发现窗帘并不及地,就算藏在后边,也会露出一截脚踝。 她反手撑着窗沿往后一跃,床沿很窄,她跳了好几次,才勉强坐上去。 坐上去后,她双脚悬空,整个人有些轻微摇晃,这样的坐姿有些煎熬,明明才过去几分钟,她却觉得自己藏了两三个小时。 终于,外面的交谈声变轻,随后有人摁下门把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许听晚不确定来人,仍是不敢出声,她敛声屏气地缩了缩脚,努力不让自己从窗沿上掉下来。 直至脚步声逼近,窗帘被人一把拉开。 她吓了一跳,手没撑稳,整个人从逼仄的窗沿上掉下来。 就在自己快要掉下去的那刻,有人稳准地托住了她的腰,而她因着惯性的缘故,身子前倾,整个人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胸肌硬阔,乌木香柔和。 两种不同的感觉奇妙地碰撞在一起。 室内安静,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不断加快,快到她呼吸变重。 随后,她感受到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行了。他走了。” 许听晚这才慢慢回神,一抬头,裴竞序正唇线紧绷,眉头轻蹙地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许听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紧紧攥着他手臂,拼命绷直身子,不让自己滑下去。 裴竞序感受到她的暗劲,托着她的腰把她抱下来,随后俯身去检查窗户的锁扣,确认窗户锁紧了,才松了口气,算那心有余悸的账:“爬窗台?你怎么想的?万一窗户没落锁,摔下去怎么办?” 他的语气不凶,也不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更多的是无奈。 以许听晚对他的了解,经此一事,他日后关窗必然下意识地多一个落锁的动作。在她的事上,他好像永远在做风险管理,也就永远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小时候跟方正初打架是如此,一点轻微的擦伤是如此,爬窗台也是这样。 “刚才情况紧急,我怕裴老师冲进来,撞破我跟你的关系,所以才没多想。但他居然喊你‘哥’,裴竞序,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呀?”她套着裴竞序的卫衣,卫衣有点大,空落落的,原以为穿上卫衣,走得是oversize潮酷风,没想到穿上后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风。 她理了理衣服,尽量让衣服贴合一点。 裴竞序听到她追问自己和裴绍的关系,没有隐瞒,轻飘飘地揭过:“他是我堂弟。” 许听晚的手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无声地张了张嘴:“你们是堂兄弟?那我俩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 我们永远炙热 第43节 听到这儿,她又突然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个世界奇妙极了。 她的业界导师居非是他的堂弟,这要是搁在拜师学艺的年代,她得喊裴竞序一声什么啊? 师伯? 许听晚打量了裴竞序一眼,这辈分未免太高了一点。怪不得他当时会说,你兴许会是我的半个学生,原来是想在这一方面占她便宜啊。 “怎么会这么巧呢。我跟你认识,你跟他认识,他又跟我认识。这关系也太奇妙了。”许听晚碎碎念着:“怪不得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会是那样的口吻。” 关于她的念叨,裴竞序没听进去多少,他一直沉浸在‘关系’两个字中。 还记得两人初次相逢的时候,许听晚倔强地警告他‘你别因着同我的交情,就给我行方便’,那时她用的还是‘交情’这两个字。 一段时间过去,‘交情’终于递进到了‘关系’这一层面。 抠字眼儿的行为虽然看起来非常幼稚,但他还是为着自己那惊人的发现弯了唇角。他本着一副求知若渴的态度微微俯身,待两人视线齐平,他才开口问道:“我跟你什么关系?” 对上视线,许听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视线分明是清明的,不带任何暧昧含混的氛围,可许听晚就是觉得氛围灼热,扑在身上,黏黏糊糊。 她连说了三个‘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打马虎眼儿道:“就从小认识的关系啊。” 怕自己气势上落下乘,她还拔高了声音反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裴竞序把她仓促慌乱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本欲追问,许听晚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一把捞起沙发上的毛衣,抬腿往外走:“我要回学校了,再晚会有门禁。” 看她落荒而逃,裴竞序直起身子笑了一声。 一路上,车内像被南方的梅雨季笼罩,又湿又热。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围绕着许呜呜。 或许是车里太过沉默,裴竞序放了些舒缓的轻音乐。 平时很管用的音乐疗法,此时骤然失效。许听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动她的情绪。 思绪不受控制地胡乱飘散,她有些心烦意乱,只能刷着手机来打发车里难捱的时间。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生活区门口。 她解开安全带,松手时,锁扣撞上车壁,发出‘咚’地一声。 动静太大,有点尴尬。 许听晚放轻动作,去开车门。正当她下车的时候,裴竞序突然叫住了她。 “他向你道歉了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许听晚反应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钟宿的事,摇了摇头。 学校成立调查组才一周,光是走流程就要花费好多时间,猜想是学校这边还没论定,钟宿以为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一直伺机而动,没有贸贸然地找她。 但她本身也没指望钟宿会向她道歉。 裴竞序掌心抻在方向盘上,看到她摇头,敛起眼神,思考了几秒,说:“知道了。” 然后又换回一副温和的模样,提醒她不要忘记呜呜打疫苗的时间。 许听晚说‘好’,然后像得了获释令一样,逃跑似的进了校门。 寝室距离生活区南门不远,她紧着步子,一路快走。走到寝室楼下,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才从玻璃那儿看到自己怪异的神情。 这副模样要是被关婧看到,凭借她那敏锐的洞察力,指定要同她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推理。 她后退了几步,伸出两根手指,提了提唇角,随后站在台阶上对着玻璃门练习微笑的动作。 说巧不巧,正当她欣赏调整自己嘴角微笑的弧度时,玻璃门上倒映出了关婧的身影。 关婧站在台阶下,撑着膝盖,有些气喘,不知是在追赶门禁的时间,还是在追赶她。 她先发制人地开口:“这么巧?” “不是...我刚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许听晚的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不是她不理关婧,是她心里想着事,真没听到。 “有吗?我可能没听到。” 关婧没在细枝末节上计较什么,她跑上台阶,一把挽起许听晚的手臂,并肩往寝室楼走:“那你走那么快干嘛?” “这不是快要门禁了么。所以有点赶。” “也是。这该死的门禁。都研究生了还拿本科的那套管理方式来管理我们。”她愤愤地吐槽着晚上十点半闭寝的制度,说这个时间点的设置十分不合理,领导是不是上了年纪,自己吃了饭就睡,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没有夜生活。 听她的口吻,应当是刚约会回来,还是意犹未尽的那种。 “在一起了?”许听晚问她。 关婧扭捏地点点头,开腔道:“那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什么东西?”许听晚瞪圆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见她那一副乐在其中的神情,许听晚有点缓不过来:“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我谈我的恋爱,告诉他们干嘛?” “那情况不一样啊。”她的视线一路下移,挪到她的肚子上:“你不是说孩子都有了吗?” 关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伸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自证道:“我说的是我跟季嘉实养的猫啊。你现在不也有了孩子么?哦,对了,说起这件事,你今晚不是去你竹马家看呜呜吗?” “对啊。我去看呜呜了。” 关婧记起方才在生活区外看到的那一幕,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会从裴老师的车上下来。” 作者有话说: 端午最后一天啦,再也大家发个红包! 感谢在2023-06-22 23:58:04~2023-06-24 02: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cenery 5瓶;祎芷、34423027、z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顺的是你们的爱情之路吧 关婧从没怀疑许听晚和裴竞序之间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深知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裴绍,要不是因为裴绍,许听晚和裴竞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两路人。 所以她也没往别处想,只是单纯地好奇, 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奇遇, 许听晚才会从裴竞序的车上下来。 显然, 刚淋一场潮湿梅雨的许听晚曲解了关婧的意思,她以为关婧看出了什么苗头, 变着法子套她的话。词钝意虚的人, 说话都没了底气:“正好碰上,顺带捎了我一段路。” “太巧了吧。”两人正在走楼梯, 气息本来就弱,关婧没察觉她有什么问题。 回到寝室,她把包忘桌子上一丢,拉出椅子, 缓了会儿气, 等气息平稳下来,她反身跨坐,跟许听晚八卦道:“你说, 裴老师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听到这话,许听晚拉椅子的手散了劲儿。 椅子腿和地面发出拖拉声,刺耳尖利,让人耳膜不适, 心脏也重重地跳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 “应该是没谈过的。”她自言自语道。 许听晚反常地接了她的话:“为什么会觉得他没谈过?” “不然他前女友怎么可能没教他, 副驾驶只能留给对象坐啊。” “还有这讲究吗?”她没谈过恋爱, 并不觉得副驾驶只能坐女朋友。 “也可能是我比较在意吧。”见许听晚有点兴致, 关婧又顺势聊了几句自己的推断, 不知怎么就推断出裴竞序是个恋爱经验为0的纯情男人了,她为此大肆褒奖道:“难怪我们学校这么多女生喜欢他,光是洁身自好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心动了。” “你对男人的要求也太低了一些。” “你要求高,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听晚没想过恋爱的事,突然问她的理想型,她也说不上来,话题就此止住:“行了你。快去洗澡。” 这破寝室不仅有门禁,还会停热水,幸亏研究生是两人寝室,换作本科六人寝,这洗澡都得抢着来。 “我靠。时间不早了吧。”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距离停水还有半个小时:“那我先去洗了?” “去吧。”许听晚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我歇一会儿。” “行。”关婧迅速脱下外衣,挂到椅背上,弯身拿起洗澡篮起来的那瞬间,余光瞟到许听晚的黑色卫衣,这是一款男式卫衣,不像是许听晚会喜欢的风格,她‘哇哦’了一声,揶揄她:“这不是你的衣服吧?孩子他爸给的?” 许听晚‘嘶’了一声:“你有完没完啊关婧。再不去洗就真没热水了。” 关婧捧着个洗澡篮,冲她比了个鬼脸,就在她捧着个洗澡篮进厕所的时候,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说是裴老师捎你回来的。” “啊,对啊。” “对什么对。就算他碰巧跟你竹马住同一个小区,你们偶遇了,可这个点了,他就算顺路去公司也不可能顺路来高教区吧?我亲爱的室友,请问你顺哪门子路啊?” “那怎么不可能。”许听晚死鸭子嘴硬,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出现了卡顿:“就是...就是很顺路啊。” 关婧扒拉在门框边上,一脸危险地打量着她:“我现在有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不,你没有。”许听晚生怕被她戳穿,急着为自己分辨,欲盖弥彰道—— “他绝对不是我的竹马。” “他是不是不信你的人品?” 两人的对话在空间并不大的寝室内重合,继而又传荡开来。 好一出不打自招。 氛围开始凝滞。 一秒、两秒、三秒。 关婧先是爆了一句脏话,然后推开厕所的门,随意套了件衣服,冲了出来。 那速度堪比抢头版新闻的记者,她一把把许听晚围住:“真的吗宝贝?裴竞序真是你竹马啊?你竹马真是裴竞序啊?” 许听晚抿了抿嘴,如果她记得没错,她的上一句话正在否认了这一点。 我们永远炙热 第44节 可很显然,关婧不相信。 “我说呢...怪不得你见他第一面就跑,怪不得你对着他那张脸提不起兴致,怪不得我几次提起他你都无动于衷。敢情你是对着这张脸看了十几年,熟到不能再熟了啊。” “...” “许听晚你真的藏得好深啊,什么露营、吃饭、研讨会,哦,对了,还有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当时还觉得不可能,心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现在回想起来,我就该笃定自己的猜测,这样也不至于跟真相擦肩而过。” 磕cp大抵就是这样,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引来细致入微的分析,越分析越觉得煞有其事,然后磕上头,上头之后无论双方做什么,cp粉都会觉得他们在暗戳戳地秀恩爱。 关婧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态。 “好一个蜜里调油的把戏啊。还顺路呢...这顺的是你们的爱情之路吧。”她坚定着自己的论断:“了不起啊许听晚。所以从头到尾根本没有领养小狗这件事,完全就是裴竞序为你养了条狗。他好会啊,我就说你竹马在追求你吧,但我真没想到你竹马会是裴竞序。” “...养狗就好会了?那满大街遛狗的人是不是会的要死?”许听晚彻底放弃抵抗,并且觉得关婧夸张过头,人一夸张就容易成为复读机,关婧很好地应证了这一点。 “你这是承认了?天哪,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啊。”关婧表情夸张,每说一句话就要拍许听晚一下,隔着衣服,许听晚都觉得手臂疼:“你竹马居然是裴竞序,裴竞序居然是你竹马。” “暂停键在哪儿?” “什么暂停键。” “你一个复读机没暂停键的吗?” “宝贝,我只是太激动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竹马有多厉害,且不说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投资人,就说他读书期间吧,有谁大三的时候就破例进入重点实验室的啊?我敢断定,他当时若在学界坚持下去,现在怎么说,也是能在学术界说得上话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虽然离开学界,关系人脉还在,跟他打过交道的那群人,现在好多都成了学术带头人,所以我说他是学界业界两边通吃。” 许听晚对裴竞序大学期间的事了解不多,裴竞序没有主动提,许听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去问。 关婧说的这些她好多都不清楚,但她此刻十分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你再不去洗澡,就真停水了。” 关婧‘呀’了一声,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碍于这反人类的热水时间段,她只能暂时压制住自己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等我洗完,我们关了灯继续。” 然而,许听晚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拿第二天的组会、挑战杯的事当做借口,把喋喋不休的关婧搪塞了回去。 正好到了自动熄灯的点,关婧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寝室内十分安静。许听晚平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床帘的帐顶发呆。 关婧的分析就像是老旧的电影,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中播放。她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清醒,向来一秒入睡的人今晚彻底失眠了。 两个小时过去。 她的脑海中一个盘桓着一个问题。 副驾驶真的只能坐女朋友吗? / 失眠到凌晨四点的许听晚,真的觉得自己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幸好在预料到自己失眠之前,她一口气定了五个闹钟。 等第五个闹钟响起的时候,许听晚终于顶着酸涩的眼睛从床上下来。 今天天气奇差,日出时间推迟之后,许听晚每次拉开窗帘看到的都是灰蒙蒙的天色,这天色总给人一种将要落雨的感觉。 半死不活的天气配上两周一次的组会,真就跟做噩梦一般。许听晚收拾了东西,一刻不停地往教学区赶。 她到的时候,里面只有小师妹冉嘉一人。 有前两次挨骂作为前车之鉴,冉嘉一直很怕组会。看到许听晚进来,她立马抱着东西,紧挨着她坐下,说自己没什么可以汇报的东西。 许听晚也说,她这两周光顾着跑符盛校企合作的项目,实验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展,所以她不打算汇报实验成果,只打算分析一些文献,然后提一嘴后面的规划。 冉嘉向她取经,她就把自己分析文献的路数分享给她。 人陆陆续续地到齐。 冉嘉抻着脖子扫了一眼,发现钟宿没有露面,便扯着许听晚的袖子,同她咬耳朵:“师姐,你听说了没?他被人举报了。这几天一直躲着见人呢。” 具体是谁举报了钟宿,学校口风极紧,一直没有透露出来,冉嘉也只知道对方好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纵使钟宿他们家托人疏通关系,最后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许听晚说‘听说了’。 冉嘉偷偷地把自己吃到瓜跟许听晚分享,许听晚第一次听说钟宿是关系户,心里感慨,怪不得他在学校都快横着走路了。 “事情虽然还在调查,但我觉得他多半得退学。” “这话怎么说?” “现在已经牵扯出他本科论文购买的事了。” 许听晚没想到事情越滚越大,已经调查到他的本科院校了。 冉嘉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符盛就一脸疲态地从门口进来。 他今天一副偃熄旗鼓的样子,想来是受钟宿的事情连累,多次被叫去问话,耗费了许多精力,因此针对大家的汇报,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提了几个问题。 过程很顺利,没出什么纰漏。两个小时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回去路上,师弟们又聊起挑战杯的事,说是组里缺人,问许听晚要不要过来。 经过那次事情之后,他们才知道钟宿的为人,也知道许听晚和钟宿不对付。 现在,钟宿出了事,组里再没碍眼的人,许听晚的能力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把她拉过来,实在不失为一个明智的抉择。 可许听晚还是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大家正感叹可惜,就在这个时候,许听晚的手机响起。 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在通讯录里生灰的一个号码。 她愣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接通后,对面不同于以往的轻慢,用一副近乎恳切的语气,对她说:“喂?许听晚吗?我是钟宿。” 尽管知道这是钟宿的号码,但是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许听晚仍是下意识地感到不适。 大家看她举着手机,意识到她似乎有事,自觉地没有打扰,用口语比了句‘那我们先走了’,随后在前面的路口各自分开。 许听晚冲着他们点点头,等他们都走远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回他:“是我。什么事?” 电话那边好像也犹豫了很久,一直等许听晚的耐心将要耗尽,他才支吾地开口道。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当面向你道个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4 02:00:07~2023-06-25 03:0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59613 46瓶;xingyue 7瓶;34423027、关于永动列车、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介绍你们认识 道歉这话从钟宿嘴里说出来实属稀罕, 这人成日里跟羊群里跑骆驼似的,自视高人一等,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鲜少有向别人低头的时候。 许听晚非常好奇, 事情过去这么些天, 钟宿一直躲着不肯见人, 甚至连着几日没个音信,怎么这会儿却想起道歉来了。 她有些好奇, 却猜不出其中的缘由, 横竖离小组讨论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完全够她跟钟宿碰上一面。 钟宿发给她见面的地方, 不是很远,就在教学区附近的咖啡厅。 许听晚见到钟宿的时候,他坐在店内最偏的角落。 一顶鸭舌帽遮挡视线,他整个人陷在一张单人座的沙发里, 要不是他主动跟许听晚打招呼, 许听晚差点认不出来。 她愣了一下,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本来也没打算多聊, 所以并未点饮品,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热水,她说谢谢,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钟宿:“你想说什么?” 钟宿半垂着头, 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他半张脸, 也正好挡住他闪躲的视线, 他抿了抿嘴, 双手搭在腿上, 无意识地敛紧又松开,仿佛在做心理建设。 让一个傲慢的人开口道歉,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许听晚等了许久,才等来钟宿口齿含糊地前情提要。 只是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她都听不清钟宿说的话,问了句:“什么?” 钟宿才放慢语速:“我说,我当时不知道裴老师选你是因为深挖了你的简历。” 态度称不上恶劣,却处处透露着敷衍勉强。听他那说话的口吻,许听晚便知他并非诚心道歉。 “你想说什么?” “然后我听裴老师说,他当时就藻类温室实验问了几个细化的问题,比如说实验过程中的一点难点问题,解决方法,我没回答上来,你却很细致地举了例子。所以,他怀疑我根本没有深度参与课题,就像你说的,我的论文成果来路不明...” 说到这儿,他还是顿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花太多的言辞诋毁自己:“反正,他是看中了你踏实、进取,才选你当他的学生。” 许听晚知道裴绍选她当学生肯定有他的考虑,具体是什么样的考虑,裴绍没有明说,许听晚也没追问。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理由,一种被人肯定的喜悦像不断分泌的多巴胺,一点点地疗愈她内耗的情绪,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影子,因此清晰地感知到裴竞序所说的‘宇宙诞生在我身上,我赞美我自己’。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 “裴老师的书面报告。” 许听晚讶然,没想到裴绍也被牵连为此写了报告。然而这些,裴绍同她只字未提,想来是怕她最近学业繁忙,不愿给她徒添压力。 得知裴绍是裴竞序的表弟后,她也从裴竞序那儿了解到了裴绍的性格,按照裴竞序的话来说,裴绍这人或许在生活上有些无厘头,但他工作细致严谨,从未出过差错。 对于向来挑剔周密的裴竞序来说,这已然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是调查组的要求?” “不是。”钟宿摇摇头:“是裴老师主动递过来的,就在今早。他当面把话跟我说开了,并且他希望,我能向你道歉。” “所以,你向我道歉,是因为听了裴老师的话。” 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的钟宿开始思索着如何找补:“我本来也是想来的。” “那你可以开始了。” 她往沙发上一靠,打算认真聆听。钟宿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懵了一下,他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许听晚神情镇定,同他当下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他觉得今天的许听晚太过高高在上,那副以高位者姿态教训人的模样,他看着浑身难受。 再度开口,语气不是很好。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那不叫道歉。”前情提要就前情提要了,算什么道歉。 我们永远炙热 第45节 “那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许听晚再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真诚的话。 发自内心的道歉,不是像他这样,上下嘴唇一碰,说‘对不起’三个字就翻篇的,而是会像方正初那样,就具体的事情,反思自己的错误,认清自己的偏见,可很显然,钟宿只是迫于老师的施压才过来走这一趟流程,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道歉都不清楚。 许听晚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就在她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钟宿好像突然记起什么,喊住了她:“等一下。” 后面的那一串话,仿佛经过了多次排练,迫切又密集开口道:“对不起许听晚。我承认我是因为妒忌你的才能,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你,所以才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诋毁你。诚如你说的,诋毁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在众多可能性中,我选择了成本最低伤害最大的一种,企图通过造黄谣的方式,来否认你的努力,抨击你的人品,我知道这一切一定给你带来了非常大的伤害,且这些伤害无法逆转,所以我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向你道歉是我应该做的事,希望你能看在曾经同门情的份上,原谅我的愚昧。” 说完这段话,他像是完成任务一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段话听着十分有诚意,可许听晚却觉得有些别扭。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她也说不清楚,但她的第六感提醒着她,这不是钟宿今天找她过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等钟宿调整好呼吸状态,他又试探性地开口道:“我表姐说,裴总好像要调查我本科论文的事。” “我不清楚。但我想,他没那个调查的权利。” “他有!不需他亲自调查,凭借他的人脉关系,他就能托人调查。”他说激动的时候,双手撑着圆桌,站了起来。 至此,许听晚才明白他的目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要知道道歉并不能取代最终的调查结果。” “许听晚。我表姐给我透露口风了,裴竞序的意思是,让我向你道歉,他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你一定能帮我说上几句话吧。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这事能不能止步研究生阶段,不要牵扯我的本科学位?” 许听晚觉得他很奇怪,牵不牵扯本科学位,这个决定权并不在任何人手上,在他购买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一个结果。 许听晚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动容:“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 说完,她起身欲走,钟宿估计是当真着急了,推桌子的动作幅度有点大。 那杯由服务员倒好的热水哐当一声倒在桌子上,热水倾洒了大半杯,直接烫到了许听晚的手。 杯子也顺着桌沿滚下去,摔到地上,溅起玻璃碎片。 许听晚今天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跟一众不怕冷的年轻人一下,露着脚踝。她只是庆幸幸好自己躲得快,不然她这才好的脚腕,又要被那玻璃碎片剌出一道口子。 服务员闻声看过来,看到满地玻璃渣的时候,眉头拢起:“同学,如果有什么争执的话,请去外面解决。”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洗水槽吗?” 服务员看她手背烫红了一片,破例放她进来。 等她用冷水冲完,对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费用的话,会由这位同学照价赔偿。” 说完,许听晚连看都没看钟宿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 钟宿很快扫了码,不死心地追了出去。书街大道上,都是上下课的学生,许听晚被他缠得烦不胜烦,正当她要停下脚步开口骂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 校门闸机口那儿,趁着等网约车的这段间隙,许听晚再一次向裴绍表达自己的感谢:“老师,我听钟宿说了,您今天还特地跑学校做了一个书面报告,还劝他来向我道歉来着。” “都是小事。事情呢,都过去了。你这手怎么了?” 许听晚看着颜色未褪的手背,自认倒霉地叹气:“不小心烫到了。”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跟钟宿对峙的时候发生的意外。 作为老师,裴绍不好嚼什么舌根子,但他又怕许听晚情绪太差,影响生活,思来想去,他一改在学校时正经的模样,往上捋了捋袖子:“偷偷告诉你,我平时不像在学校或者公司这么正经,挺无厘头的一人。” 许听晚不知道裴绍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这些,但她对裴绍的后半句话深信不疑。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她不仅不惊讶,还对此见怪不怪。但是为了配合裴绍,她还是僵硬地‘哇哦’了一声:“真的吗老师,完全看不出来。” “真的。我台前台后完全两个人。台前呢,扮演着既定情境下的某个角色,但是台后,我只扮演我自己。你就说,一直维持台前的演出状态是不是会累死人,996都让人休息呢,我还不能休息休息做回自己吗?” 听到后半程,许听晚意识到裴绍在宽慰自己,她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师。” “谢什么。”他不想顶着许听晚道谢的压力,毕竟他只是如实写报告,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话说回来,做书面报告这件事还是裴竞序提醒他的,他干脆把这个人情丢还给裴竞序:“真要谢的话,你估计得谢我们裴总。多亏他昨晚提醒我,我才想起来做个书面报告,也算是给了一个说法吧。”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短暂发怔。 怪不得,怪不得钟宿迫切地跟她道歉。 原来施压的源头不是裴绍,而是裴竞序。 她努力回想着昨天下车前裴竞序问她的话,他好像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内心的需求。 在这一刻,除了错愕之外,她居然从心底滋生出一点儿欢喜。 没有太阳的阴天,好像有人举着手电筒,站在她的背后,给她打了一束光。 光线很强烈。 强烈到有些睁不开眼。 “这司机怎么回事,大白天的,突然开远光!”裴绍皱了皱眉,一面反手遮挡,一面低头去看网约车的车牌号。 许听晚从他那句‘开远光’中回过神,觉得自己方才多少有点矫情。关婧要知道她把司机师傅开得远光灯比作手电筒的光,大概能笑她半天。 “对。就是这辆。”裴绍自顾自地对好车牌,对上后,从侧面上车,拉开车门,他冲着许听晚摆摆手,示意她放宽心,在关上车门之前,他对许听晚说:“我记得你是不是很喜欢他的采访?” “谁,裴竞序吗?” “对呀。” 许听晚没有否认。 裴绍说了句‘好’:“那我到时候找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啊。” 许听晚刚想说不用,裴绍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车子缓缓地驶离校门。 起了个大早的裴绍,放倒椅子,正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才躺下,手机页面弹出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在肩上,然后歪头夹住手机:“在回来的路上了,没耽误。” “就是出来之前碰到了我带的学生,简单聊了几句。许听晚,你认识的,把你采访刷烂的那个。” “哦对了,我刚为了缓解她的情绪,把你卖了。” “也什么啊,就说找个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情绪?也不算情绪问题吧,就感觉她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估计是因为钟宿的事,外加烫了个手。” “对,烫了个...喂?喂?” 裴绍又被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他喂了好几声,回复他的都是电话忙音。 作者有话说: 裴绍:我的母语是无语 感谢在2023-06-25 03:09:29~2023-06-27 03: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 2瓶;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女朋友啊? 眼看着网约车从校门口驶离, 许听晚仍在闸机口那儿站了一会儿,想起裴绍说的‘但在台后,我只扮演我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 打算先将这事翻篇, 让学习与生活步入正轨之中。 挑战杯的小组会议定在十五分钟后, 她这边目送裴绍离去,手机群聊很快发来讨论的地点。 这个点, 许多教室都排了课, 没排课的都是智能教室,可惜智能教室都有使用规则, 没到开课的点统一上锁,季嘉实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教室,只好退而求其次, 把讨论地点定在校内的一家露天茶饮店。 许听晚看了一眼茶饮店的名字, 这家茶饮店除了做茶饮外,还把室内外改造成了一个学习交流的共享空间,一碰上什么小组会议, 很多同学都喜欢往那儿跑。她也去过几次,只是那家茶饮店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斜对角,这意味着她得跨越大半个校区才能走到那儿。 怕时间上来不及,许听晚收起手机, 小步快走地往那儿赶。 其间她错过一个电话, 是裴竞序打来的。 裴竞序加了她微信后, 要么发文字, 要么发语音, 很少像今天这样直接拨个语音电话过来。许听晚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立马回拨过去。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磁沉的声音。声音有些闷,仿佛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学校。打算去参加挑战杯的小组讨论。”她以为裴竞序那儿有什么要紧事,慢慢地放缓步子:“怎么了,是呜呜出了什么事吗?” “呜呜没事。”他一如既往地沉稳,说话时,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只是在问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语气稍显得有些局促:“你手怎么了?” 许听晚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背,虽然有些泛红,但其实并不严重,非要说有什么事的话,那就是它会时不时地刺疼一下。 她了解裴竞序的性子,在关于她的事上,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如实说了,对方便要开车来学校抓她去医院。 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笃定裴竞序会过来? 许听晚抿了抿嘴,总觉得事情逐渐脱离自己的预期,朝另一种方向疾驰而去。 人对超越自己掌控的事总是惊慌失措,许听晚也是如此。 她收回手,轻飘飘地将话揭过:“没事。不小心被杯壁烫了一下。” “裴绍说是被水泼的。”裴竞序没留情面,冷声揭穿她。 “...”他怎么什么都说。 提到裴绍,许听晚记起他说的那句‘真要谢的话,你估计得谢我们裴总’,裴竞序帮了她这么大的忙,甚至一再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她心里是感激裴竞序的。 说是感激,可转念一想,她这人光顾着动嘴皮子,连个实际举动都没有,好不容易被他逮着请了顿饭,吃到一半,又被关婧这一突发情况搅了局。 现在再说一些道谢的话,料想裴竞序是不吃她这套假把式的。 许听晚第一次主动地向她发出邀约:“给呜呜打疫苗的那天,我请你吃顿饭吧。” 裴竞序稍愣,不知在想什么。 许听晚第一次开口,换来得就是对方的沉默:“是没时间吗?” 她试探道。 “我看看安排。” 我们永远炙热 第46节 许听晚知道他事情多,档期满,看看安排是十分保守的说法,也在预料之中。可裴竞序没有立时答应她,她居然有种期待落空的失落感。 她“嗯”了一声,抬头看路。 这几天,京江的空气不是很好,可见度低,走哪儿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许听晚远远地看到茶饮店的名字,瞧不太真切,于是拿出手机,边念边校对,跟约好的地点对上,她才自言自语地说:“到了。” 话音刚落,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喊她:“许听晚?” 她戴着蓝牙耳机,低头看群消息,没注意到身边有人。 直到那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她才抬头,与那人视线交汇。 抬头时,两边绾好的头发勾到蓝牙耳机,跑出几缕。 “孔泽啊。你也刚到?” “对。时间上刚好。你怎么不进去?” 她抬手把碎发挂在耳后,指了指蓝牙耳机:“我在打电话。” “哦。行。那你先打。”他指了指茶饮店的自动玻璃门,玻璃门内是室内休息区,走过休息区,可以抵达室外露台:“我去露台等你。” 他抬腿走上前,感应门自定拉开。似是记起什么,又退了几步,提醒许听晚道:“另一边的头发也乱了。” 许听晚腾出另一只手捋头发,然后冲着孔泽说:“谢谢。” 孔泽笑了笑,透过两扇玻璃门找到季嘉实所在的位置:“就坐那儿。很好找。” 说完,他与里面的人汇合。 许听晚顺着他走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组员差不多都到齐了,她也不能一直在外耽搁。 “那你确定了找我说,我先去参加小组讨论了。” “那天我有空。”裴竞序说。 “什么?” “吃饭的事。到时候我来接你。” / 挑战杯的大方向基本敲定,按照许听晚和孔泽提议的那样,把大方向确定在气候相关的调研报告上。 起初聊到这一选题的时候,大家都在往极端天气上靠,但是关于气候的选题还是太大,你一言我一句,非但没有提供可行的建议,反而降低了讨论的效率。季嘉实提议,每个人就社会热点和最新文献总结出一个与气候相关的细分方向,等大家的资料准备齐全了再进行统一讨论,谁能说服大家,最终就敲定谁的选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理,每一个人都有了相对完善的想法,他们在做阐述的时候,态度严谨,言辞缜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与态度认真的人组队,就是有这一桩好处,大家进入状态很快,效率也高,有什么问题一起解决,很少互相扯皮。 轮了一圈,到许听晚的时候,她其实有点紧张。 当初提议做气候相关的选题时,她有私心,换作小时候,她一定会像争取舞台一样拼命地为自己挣下选题,可现在的她却有些框怯。 八个成员中,只有两个女生,剩下的六位都是男生,她不确定自己的选题是否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议。 “宝贝,到你了。”关婧察觉到她有些走神,提醒她道。 许听晚把自己的思维导图发到小群里,大家点开文档,看到她的方向。 “你要做女性在气候变化中脆弱性的调研?”孔泽快速过了一遍她的内容,拧眉陷入了沉默。 “对。”许听晚解释道:“即性别平等和气候行动何以有关。” 她刚说完,周遭就短暂地安静了下来。她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有人拿笔的手一顿,继而抬头,看了她一眼。 未等她再度开口,便有好几个男生发出一连串的追问。 场面一顿有些混乱。 许听晚针对他们的疑问,一回答了,但是她一张嘴到底比不上好几个人问问题的速度,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关婧出面调停:“我们能歇一会儿吗?嘴都快说干了。” 于是,争论声慢慢变轻。 许听晚靠着椅子休息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口干,便进店内点了一杯解渴的茶饮。 等到取餐的过程,她拿出手机刷了刷,发现在挂电话之前,裴竞序给她发了‘加油’两个字。 许听晚回了个‘?’,估计他在忙,许听晚没有立马收到他的消息。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等待取餐,大概过了五分钟,手机弹出取餐通知,拿完茶饮,打算回室外加入第二波讨论的时候,裴竞序发来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白色的便签纸。 纸张上用简笔画画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里杵着一根细长的棍子,棍子上是模仿某人画技的四不像马头。 看到马头的时候,许听晚就知道,他在画自己。 她双指在屏幕上缩放,看着那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画技拙劣的马头,她记得那个时候她管手里的马叫做竹马,裴竞序调侃说自己没有这么丑,并因此感到不快。 最后,他心甘情愿地俯身让她骑在身上,背着她跑完了全场。 这些记忆像加热的空气,推着热气球的球囊,形成一股向上的力量。 困顿和萎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把图片缩放至原来的大小,看到便签的右下角,写着酒店的名字。 看样子,他应该是去临区开了个什么重要的会议。 许听晚把茶饮捧在怀里,腾出手打字:“裴老师,开会开小差?” 也不怕被人发现这样幼稚的举动。 这次,裴竞序回复得相当及时:“许同学想怎么处理?” 看到这行字,许听晚抑制不住上扬的嘴唇,回他:“留校察看吧,届时看你表现予以撤销处分。” 她原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对面却好像当真了。 “需要怎么表现?” 本来就是随口说的话,没想过后文,许听晚不知道怎么回复。 裴竞序也没给她出难题,试探性地问道:“会议结束给你带咸芝士司康行不行?” 咸芝士司康。 是她高考结束来京江毕业旅行时,第一家打卡的甜品店。 当时裴竞序被她缠得不耐,愣生生在下雨天替她排了三个小时的队。 / 第二场讨论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短暂休息之后,许听晚恢复了精气神儿,开始据理力争。 “我分析了一些国外的数据,从而了解到在全球范围内,女性只有不到15%的土地占有权,而她们却因男性外出打工,承担了将近40%的农业劳动力。因此在发生气候变化的时候,女性会因为生产资源不够充足,无法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风险,首当其冲地受到影响。此类现象在农村甚至是贫困地区犹为明显。这就是女性在面对气候变化时的脆弱性。” 她列举了滇西藏族女性与气候变化的调研报告,以此证实选题的可行性。 说完,她又回到了选题价值。 在男性占据决策权的当下,很难从女性视角制定策略。 “我觉得这类选题同样具有价值。”许听晚又列出了一组数据:“在面对气候变化的时候,女性为什么更具有脆弱性,不正是因为大家在制定解决方案时,忽视了女性视角吗?” 这就跟为什么女厕所外面排队时长总是高于男厕所,这在设计之初就忽视了男女之间的生理构造,同样也是女性视角的缺失。 “因此我觉得女性赋权可以推进气候行动,让她们在更多决策性的岗位担当重任,发挥出气候敏感、细心警惕、更愿意聆听建议等特质,减缓气候压力。” 这个时候,纵使场面上有许多不同的声音,都被她充分的前期准备答得哑口无言。 讨论一直持续到中午。 大家都累了,蔫蔫地靠在椅子上。 只有许听晚仍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 她今天心情格外不错,关婧见惯了她一逞口舌之快,很久没见她在专业的事上据理力争。她拿胳膊肘搡了搡旁边许听晚。 却见她在手机自带的地图软件输入了一家国际饭店的名字。 “怎么了,你有约?” 许听晚立马熄灭屏幕:“没有。我就随便看看。” “你今天怎么了?火力全开啊。” “没什么宝贝。”她心情好的时候,那张嘴就把不住门,油腔滑调道:“只是为了把你的心点燃。” 关婧像树懒一样,比了一个呕吐的慢动作。 “但我说真的。我不相信你无缘无故去搜饭店的名字。”她靠过去,同许听晚咬耳朵:“裴老师又约你了?怎么约在酒店哦。” “没有。你别乱说。” 许听晚心想,明明是她不受控制地去查裴竞序的位置。 行动先于意识,在她点开手机地图,查找饭店位置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分明就是碰上高兴事了,第一时间想找个人一起分享。 而裴竞序,竟然成了她第一时间想要分享的人。 / 闵江国际饭店,正在召开一场绿色金融可持续发展的研讨会。 裴竞序背靠着椅子,修长的手指上转悠着一只会场的纪念笔。 研讨会的时间比较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秒不差地认真去听。听到自己不感兴趣的部分,便会抄起笔在面前的便签纸上涂涂画画,以此打发时间。 裴竞序也是如此。他低头看着便签纸上的简笔画,总觉得这幅画上缺了什么,思来想去,随即在简笔画的旁边,用柔软的笔触写上了‘早早’两个字。 等他画完,周围有人凑过来。 “画得妹妹?” 那人看到他画了一个小女孩,猜测他是不是有个妹妹,他这个年纪,总不可能说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不是。” 裴竞序笑了一下,搁下笔,把画了许听晚的便签纸撕下来,翻面遮住。 这么宝贝。 我们永远炙热 第47节 那人调侃他:“女朋友啊?” 他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还不是。” “那就是还在追。” 他不置可否。 研讨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会场有些喧闹。 出席研讨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这两位认识,就是那几位有过交情,像极了大型社交现场。 当中,有不少人认识裴竞序,裴竞序潦草地寒暄几句,抬手看了一眼表盘。 “抱歉。我还有事。” 在座的,赶时间是常有的事,大家见怪不怪,只说:“快去忙吧。” 也没有刻意拉人不放。 正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叫住了他。 裴竞序越过人群,看了过去,叫他名字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的身边同样被许多人围簇着。 他扣西服扣子的手一顿,走上前喊了一声:“季叔叔。” “你也在,这么巧。”被唤作季叔叔的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长辈对晚辈的关切:“我刚刚在分会场,没看到你。” “很久没见季叔叔了,您身体还好吧。” “都好。”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似乎打心眼儿里喜欢这样一个杰出的后辈:“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上次跟你父亲约了在泊客湾见面,后来听说你当晚有应酬,所以没能见上。我家阿妍都说可惜呢。但是好在,过几天你父亲要来京江开会,到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晚没能赴约很抱歉。”裴竞序在待人接物上从来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在长辈面前,他永远知礼谦逊,不卑不亢,现在却笑着纠正季贡伸的话:“但是那晚并非是应酬。” “哦?那是什么?” “送一个熟人回家。” 季贡伸纵横商场多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对上裴竞序坦诚的眼神,分辨着他的话音:“是个女孩吧?” “是。” 他知道季家和他的父亲有意撮合他和季乔妍的事,他没去赴约已然表明了态度。 没成想,裴寇宇又弄了一出饭局。 裴竞序只好将话说得再直白一点。 季贡伸若有所思的点头,掌心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挺好的。” / 出了会场,裴竞序让司机往一家面包店开。 这家面包店的生意一直都很火爆,旅游季或者周末的时候,排长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所幸今天是工作日,人流不像暑期那么夸张,但看这排队的架势,估计也得排上半小时左右。 他下车,抬腿往马路对面走。 这块不是商务区,很少有人排队还穿得这么正式。他走过去的时候,不少人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很快就吸引了前后的目光。 他身量高,因此前面女生咬牙说小话、互相掐手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我帮你去要啊。你怕什么。” 那女生的朋友似乎是个社牛,听这口吻,好像是想过来搭讪。 裴竞序垂下眼,摸出手机,正打算发些什么,正巧收到许听晚得寸进尺的语音消息:“我想吃两个咸芝士司康外加两个开心果泡芙,这不过分吧?” 他笑了一下,手指摁着语音键:“不过分。在排了。” 话音刚落,那位递手机过来的女生意识到他有对象,立马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双手举着手机,拼命地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什么破地方,怎么没信号啊。” 作者有话说: 赔锅:别来沾边感谢在2023-06-27 03:13:23~2023-06-28 22:3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鹈鹕吃小孩 10瓶;jieikkarry_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你又不是没赖过 许听晚知道这家面包店非常难排, 门店前面的林荫道几乎都是排队的客人。 来京江读书后,她心里念着那口吃的,也曾趁着工作日排过几次,每次排队总要半小时起步, 且很有可能面临排到队但是面包正巧售罄的情况, 她一直以为裴竞序忙着开会, 腾不出时间,买司康这事大概率是交给助理去做的, 但没想到, 他还是在会议结束后赶过去了一趟。 一个小时候,许听晚收到了裴竞序发来的消息。 “在东门。” 彼时, 她和小师妹冉嘉泡在实验室,看到消息后,心虚地捂下手机,对冉嘉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完, 洗了个手, 往外走时,步调轻快,就快把高兴写在脸上了。 冉嘉不明所以, 懵懵地点点头。 教学区东门是整个校区最偏最远的一个门,平时很少有人出入,但好在它离实验室近,许听晚下楼后, 穿过一栋楼, 再往单行的小路那儿走, 就是裴竞序所说的东门。 许听晚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 车子低调地停在东门附近。 她出校门前, 先前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熟人,这才鬼鬼祟祟地拉开后座的门。 裴竞序有行程安排的话一般都有司机接送,许听晚以为他在后排,自然而然地往后走。 谁料她刚拉开后座的门,前排那儿就传来了裴竞序的声音:“坐前面来。” 许听晚俯身的动作一顿,‘哦’了一声,躬身出去时没留意车门,‘咚’地一声撞了上去。 裴竞序听到动静,解开安全带,从车前绕过来,他俯身察看她手捂着的地方:“撞疼了?” 许听晚又揉了几下,这才松手:“我没事。不疼。上车说。” 仿佛在车外多停留一秒,就会被熟人逮个正着。 有撞头作为先例,裴竞序抬手替她挡了脑袋,看着她进去,他才绕回驾驶座。 车子内都是奶油黄油烘烤的香气。 许听晚一眼看到放在中控处的黄色纸袋。 她要伸手去拿,裴竞序作势要拍她的手背,却知道她手背被热水烫了一下,不敢真拍:“这么明显的蓝袋子看不到,就想着吃。” 许听晚这才发现,黄色纸袋的旁边还有个蓝色的医药袋。 裴竞序扯开袋子上的订书钉,从里面摸了支药膏:“先看看手。”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起皮。”她看着手背发红起皮,嘴上虽然不说矫情的话,但还是心疼自己白嫩的手背。 裴竞序瞥了一眼,在指腹上挤出药膏,冲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手抬高。 “我自己来。”说着,伸手去解。 “手上碰了药膏,还吃不吃东西了?”他把药膏放回袋子,只留指腹上黄豆大小的剂量,轻轻地抹在她的手背上。 他害怕弄疼许听晚,打圈的动作太轻,许听晚觉得痒,条件反射地缩手:“差不多就可以了。” 裴竞序没让。 掌心的虎口正好圈住她的手腕,借力,往上抬了抬。 他的手常年带着温度,不像许听晚火气不好,一入秋,手脚冰凉。 此时,天光微弱,车内没开灯。 裴竞序涂药的时候低着头,从许听晚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因控制力度而稍稍绷直的唇线。 他一边涂一边问她:“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在这之前,连那唯一的一顿饭,都是他从许听晚那儿坑蒙拐骗来的。 “我听裴绍老师说,是你让他来学校做书面报告的。” “就为了这件事?” 许听晚心说,那不然呢,还能为了什么? “我欠你的人情太多了,总得想办法还上一些。” “所以,你所说的还上就是带我把周围的餐厅都吃一个遍?”他声音低低的很好听,本身不带情绪,却总在调侃许听晚的时候柔下声来。 这很难让人有脾气。 他把最后一点药膏抹匀,缓缓松开许听晚的手:“好了。” 然后拎起黄色的纸袋,放在许听晚的腿上:“开心果泡芙买的时候只剩一个了,是前面的女孩让了一个给我,才买齐两个。但是别的口味,一样给你拿了几个。” 这句话的重点是开心果泡芙,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听晚突然抓住了中间的那句话:“她为什么让给你?” 问完,才觉得自己嘴快,瞎计较。 裴竞序倒觉得没什么,如实回她:“她以为我是被女朋友逼着来买的,怕我买不到,没法交差。” 女朋友。 这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许听晚拿司康的手一顿,脸顿时有点热。 这要换做之前,她肯定听过就算,不会放在心上,指不定还会说上一句‘这女孩眼神不行啊’。 可最近,她听多了关婧的分析,真相幻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脑海中盘桓,这让她觉得关婧所说的一切似乎都煞有其事。 她埋头去看袋子里的泡芙,企图遮挡,嘴巴却跑在脑袋前面,梅开二度地问:“她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要不听听你那儿颐指气使的口吻?”裴竞序捞起手机,想把许听晚的语音放给她听。 其实就是两人相处时稀松平常的口吻,可对方不知道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是青梅竹马,听许听晚语气骄横,便以为她是裴竞序的女朋友。 毕竟,除了女朋友,她实在很难想象,有谁可以使唤得动眼前这个男人。 许听晚先他一步捂住:“别。” 我们永远炙热 第48节 当面放她的语音堪比社死现场,她的脚趾是走来走路的,不是用来做大工程的:“别放。” 裴竞序见她近乎扑到自己身上,身子微俯,抬头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神,真挚地看向他。 裴竞序很吃她这套,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笑:“好。不放。” 说完,他正打算拿回手机。 手机屏幕上适时弹出来电显示。 裴竞序瞥了一眼,看到那串号码的时候,本能地想摁下锁屏幕,却又怕他这厢不接电话,那厢又给他整幺蛾子,安排一些出其不意的饭局。 迟疑了两秒后,他不耐地接听。 “你今天下午见着你季叔叔了?” 是裴寇宇的声音。 “见到了。” “听说你把下周二晚上的饭局给拒了?” “我跟您说了,那天有事。” 许听晚见他打电话,乖觉地没去打扰,她摸出一个咸芝士司康,拿油纸裹着,另一手则举着手机,对着咸芝士司康拍了一张。 拍完,找到跟关婧的聊天页面,炫耀似点了发送。 然后美美地咬下一口。 “你有什么事?给狗打疫苗交给助理去做就行。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自己带过去,打疫苗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拔高,许听晚半张着嘴,没咬下去,扭头去看裴竞序。 下周二,打疫苗。那不就是她约裴竞序吃饭的点吗? 怪不得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看看安排,原来这个安排就是跟裴寇宇一起吃饭。 两人视线对上,许听晚示意他去参加那个饭局,毕竟裴叔叔难得来京江一次,总不能因为她的事耽搁。 裴竞序选择性地忽视她的示意,他的视线落在她嘴角的碎屑上,见她没意识,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同时回复裴寇宇:“我当晚有约。改不了。” “晚上不行。中午总行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就真的只是单纯地跟季家人一起吃饭,这是你季叔叔的场子,你不去,他接连被晚辈爽约两次,脸面往哪里放?” 裴竞序觉得裴寇宇混淆视线挺有一手,逻辑层面却不太可行。 爽约的前提是答应赴约,他从始至终就没说参加饭局,何来爽约。 他懒得同裴寇宇辩驳。 偏偏裴寇宇士气不减:“后面你照常带狗去打疫苗...我说你好端端地养什么狗,耗费精力又难清理,你是嫌自己太空还是...” “挂了。”裴竞序直觉他要说个没完,摁下挂断,把手机往中控台那儿一丢。 “裴叔叔吗?” “嗯。”他身子靠上座椅,眉心微拢。 “为什么不去呀?如果是为了给呜呜打疫苗的话,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至于请你吃饭,后面那么多机会呢。” “哪有那么多机会。”许听晚请他吃一顿饭不容易。 “我又不会跑。就一顿饭,我还能赖吗?” “你又不是没赖过。”他偏头看向许听晚。 车内安静,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许听晚看向他稍显疲累的眉眼,慢慢倒带出他来烧烤摊子抓她喝酒的事。她记得,那晚的裴竞序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神情,他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出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倦怠。 只是比起今日,那晚的他眸色沉沉,浑身上下都压着气,属于那种就算累了一日,已经没什么精力数落人了,却还想把她逮回去教训一顿。 那天晚上,许听晚本身是有约的,她约了裴竞序一块儿吃晚饭。 只是后来,她碰到一个人,那人同她说了一会儿话。 就是那番话,让她觉得她跟裴竞序之间存在距离。 不是学历家世这种浮于表面的距离,而是一种不属于同龄人的难以横跨的距离。 那番话放在现在,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却对当时刚结束高中生涯,即将面临离别的许听晚来说,她是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要渐行渐远了,这里的所有人不单指那群毕业生们,也包括了裴竞序。 那人告诉她,大家慢慢地会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圈子,如果没有公共元素,那么这两个圈子再也不会产生交集。而同龄人之间仿佛天然存在一种优势,他们有步调一致的生活,有同一层面的见识,有相对聊得来的话题...而这一切,正是许听晚缺失的东西。 她由此意识到自己和裴竞序之间的公共元素在不断地减少,而那人和裴竞序之间的公共元素在与日俱增。 这样的一波话语暗示,给她带来不少影响,让她觉得,在裴竞序项目收尾忙得脚不沾地的阶段,要求他赴约吃饭,是一个多么无理且不善解人意的行为。 因此在对方的劝说下,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次爽约有原因。”许听晚收回视线,低头团起了用过的纸巾:“听说那天你忙着项目收尾,连午饭都没吃,我怕耽误你时间来着。” 乍一听还挺善解人意。 “我确实没吃午饭。”裴竞序没有否认,轻声叹气:“那是因为我急着把手头的事完成,来赴你晚上的约。” 慢慢地,他的声音变轻,像是剖白心事,在密闭的空间不断环绕,然后钻进许听晚的耳朵里。 “你都不知道,我等这顿饭等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8 22:30:12~2023-06-30 01: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min 2瓶;呆呆、lucky洁_、阿冬瓜、34423027、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尝试着追求她 许听晚觉得或许是自己奔波了一天, 有些头昏耳热,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裴竞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呢? 且她听到裴竞序说话的语气后,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伸出两根指头给自己把了把脉,脉搏跳动的速度确实比平日里快一些, 她想着, 兴许是快入冬中国人的血脉觉醒了, 她确实得抽空去看一趟老中医,喝点中药调理调理身体。 / 后来几天, 有呜呜从中作梗, 许听晚会隔三差五地去裴竞序那儿看看呜呜,如若实在抽不出时间, 裴竞序就会在固定的时间段给她打视频通话。 所以之后,关婧只要一看到她捧着个手机钻床帘,就知道裴竞序又给她打视频通话了。 “你俩还没在一起啊?”这是她这段时间问得最多的一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谈了。” 许听晚听得多了,不再像前几日那样追着她给她解释, 她说了一句‘又来’, 强调:“真没谈。在谈呜呜的事。” “啧。” 关婧摇了摇头,趴在床栏杆那儿,冲着对床的许听晚说:“裴总真是把他的专业能力发挥到极致了, 居然知道拿呜呜套住你。你不觉得他养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吗?” 他能有什么不良的居心,不过是为了替自己圆谎罢了。 但是最近他们两人关系从密,关婧看在眼里, 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 她就能给你分析出一二三点来。 关婧掰着她的手指头, 她喜欢用发誓的手势比‘三’这个数字, 这个动作像是施法, 她脑袋一抽,手臂往外推,隔空作法:“快开窍吧我亲爱的室友。” “...” / 裴竞序最终还是答应了季贡伸的饭局,是裴寇宇再三保证,此次饭局只是单纯地吃饭,应付人情往来,不讨论婚姻之事,他这才选在中午,跟季家的人一起吃了个饭。 当然,除了吃饭之外,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跟裴寇宇坐下来好好聊天,也不是稳固什么父子情,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别在做一些无谓的事。 当天,饭局定在云鼎酒店的包间里。 先前季家去南樟的时候,裴寇宇作为东道主,热切地宴请了一回。如今换裴寇宇来京江开会,适逢裴竞序也在,到了季贡伸的场子上,他当然也在席面的规格和档次上颇费心血。 他今日穿得比较随性,却因是天生的衣架子,就算脱了棕咖色的羊绒大衣,单是一件半高领的黑色针织衫,都能让他传出一种至简的高级感。 熟人碰面无非就是就近况寒暄几句,然后再聊一下行业前沿的现状。 提到前段时间参加的研讨会,季贡伸对裴竞序充满了夸赞,裴寇宇满眼堆着笑:“你就别捧他了,还拿他跟那些资深的商界人士相比,我都替他臊得慌。” 季贡伸摆手‘欸’了一声:“话不是那么说呢,他才多大,这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你就说吧,咱俩当时谁有他这个本事?” “这就更夸耀了。三十还年轻?”裴寇宇强调道:“且不说别的,咱俩三十的时候,孩子都有了。你再看看他,身边连个可心人都没有。” “我们家阿妍也是啊。”季贡伸的眼神落在坐对面的季乔妍身上:“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以前吧,不就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么,站在一块儿样样差不多,也就成了一桩姻缘。她们现在讲什么,讲那个...”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想起那个词。 季乔妍出声提醒道:“不将就。” “对对对。不将就。”他双手一摊:“你看看,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管不了。还说这叫宁可单着,也不凑活。” “那跟我们阿序倒是能聊到一块儿。” 裴竞序拿湿毛巾的手一顿,他不知道裴寇宇怎么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简直跟阎王爷卖布一样鬼扯。 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一件事,裴寇宇到底还是没打消乱凑对的念头,他把他诓骗来这儿,就是想让他跟季乔妍打个照面。 季贡伸听着裴寇宇的话音,揣测着他的意思。 先前在研讨会到时候,季贡伸就试探性地问过裴竞序的情感状态,他知道裴竞序仍是单身,没有对象,但听他说话的口吻,倒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当晚回家,他就跟季乔妍聊过这事。 季贡伸劝季乔妍考虑考虑别人,与裴家的这顿饭仍会照常吃,但是裴竞序会不会赴约却要另说,他也劝季乔妍降低期待,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一个男人身上。 季乔妍不信,说是自己多方打听,从未听闻他身边有同他举止暧昧的女人。 到底是架不住自己女儿喜欢,季贡伸便又帮她牵了回线。 促使两人见上一面也容易,最后成与不成,便要看两人之间的缘分了。 季贡伸顺着裴寇宇的话说道:“他俩学得同一个专业,听说还是同一个院校?先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阿妍就在同一堂课上碰到过他。” “这么巧啊。”裴寇宇同他一唱一和:“我们上了年纪,跟他们之间兴许还存在代沟。年轻人就不一样了,多接触接触,总能聊到一块儿去的。” 这时,裴竞序已经不耐地拢起了眉头,却碍于礼貌,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我们永远炙热 第49节 裴寇宇知道裴竞序的性子,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不会当面发作,所以才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正巧,他下午要带家里的狗去打疫苗,我在想啊,他一个男的哪有女孩来得细心...” “养狗吗?”季乔妍离裴竞序坐得不远,听说他养了一条狗,正巧自己家里也养了一只约克夏,便以过来人的经验跟他说了一些打疫苗需要注意的细节,说完,发出邀约:“下次可以抱出来一起玩呀。” 裴竞序说了声‘谢谢’,微微点头,没应承后面那句。 季乔妍见他没搭腔,追问他:“是不方便吗?” “不太方便,因为严格来说,它不是我养的。” 裴寇宇本身就不太乐意他去养狗,又听闻这狗是替人养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更是猜不透他打得什么主意:“不是你养的你那么起劲儿干嘛?” 裴竞序瞥了一眼裴寇宇,与裴寇宇随口一问的语气不同,他说得每一个字仿佛都经过了非常认真且慎重的思考,一字一句地说道:“靠它追人呢,能不起劲吗?” / 一顿午饭,差点吃得裴竞序和裴寇宇不欢而散。 可家里头的事到底不好拿到外人面前去说,心里再不痛快,表面功夫仍要到位。 同季家的人道别后,父子俩冷着脸上了同一辆车。 车子是裴竞序的,准备往家里开,裴寇宇同他不顺路,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寇宇跟了进来。 “怎么?你住的地方我还不能去了?” 裴竞序瞥了他一眼,说了声“随您”,随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两人冷了小半路。 裴寇宇几次看向他几次要说话,话到嘴边,都被他冷淡的姿态打了回去。他想起裴竞序在饭局上,句句拒人于千里的语气,越发觉得他态度恶劣,最后没忍住,质问他:“你今天对季乔妍什么态度?” 裴竞序眼皮微动,没睁:“我对她没意思,您别费心思了。” “你也知道我费心思啊。”裴寇宇侧身而坐,一手摁在后排中央的手扶箱上,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你什么时候成家了,我就不在你身上费心思了。季家同我们门当户对,不相上下,又有生意上的往来...” “找个门当户对,不相上下的。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她有本事有见识,结婚后,可以四处配合你,于你多有助益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您在想什么。”裴竞序突然撩起眼皮,打断他的话:“您看中了她的本事和见识,然后要求我把她娶过来,为了让她更好地助益我,从而剥夺她的本事和见识。是这样吗?” “你在说什么?”裴寇宇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将他点着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这样的话?”裴寇宇过了四十岁,脾气爆,两人互不相让。 “你是没说过。你直接这么做了。你当时不就是这么对我妈的吗?” 只要一提起韦萱,父子俩就没法坐下来说一句好话。两人一句顶着一句,一下子把车内的氛围弄得焦灼起来。 前排的司机敛声屏气,直冒冷汗。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了快点结束这噩梦一样的场面,他握紧了方向盘,默默地提高车速。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 然而父子俩的争吵仍未结束。 裴寇宇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所有人都带着夫人去了,我让她陪我应酬有什么问题吗?” “她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为什么就非得放下手里的一切来配合你的应酬?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让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日复一日的无休止的争吵,不是那晚你摔碎了她所有的相框,她也不会当晚买了机票一气之下参加了那次清理活动。” 后来,他也是把照片一张张地捡起来,买来新的相框用以框好,按照原来的位置一一摆放,可当晚碎了一地玻璃渣,却如何都没办法复原了。 说完这一长串,裴竞序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就是您认为的婚姻的意义,那么很抱歉,我没法做到像你一样自私。你的那套对我来说,完全不适用,我也不会接受你的任何安排。” 五年前,得知事情真相的他时常地陷入反思,他一度觉得自己是否跟裴寇宇具有相同的劣性,是否会把喜欢中的占有欲变成可怕的驯化和控制,他对许听晚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如果自己靠得太近,会不会适得其反,让她拼命逃离。 毕竟许听晚那么喜欢韦萱。 她们身上应该具有相同的特质。 所以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复验证,重新思考。 他慢慢意识到喜欢不是将对方强硬的拉入你的世界,而是两个部分重叠的世界,重叠的那一部分叫做契合,剩下不重叠的部分就是象征自我的标识。 认清这点之后,他才敢慢慢靠近。 很显然,裴寇宇至今都分辨不清。 又或许是他不是不认同而是不愿承认。 车内安静了一段时间。 裴竞序抬手看了一眼表盘,看到指针走向时,他的眉眼柔和不少,想到一会儿要跟许听晚一起陪呜呜打疫苗,心情似乎也没这么糟糕了。 他伸手去拉开后座的车门,一脚刚迈出去,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扭头,对着一言不发的裴寇宇说:“另外,我有喜欢的人,我不确定她是否喜欢我,但是,我在尝试着追求她。” 说完,他弯身出了车门。 就在他转身关上门的那刻,他发现许听晚正抱着呜呜站在门廊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30 01:29:30~2023-07-02 00:1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min、礼、阿冬瓜 2瓶;344230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养出感情了怎么办 隔着车顶, 两人无声对视上。 裴竞序单手抄着兜,另一手还搭在车门拉手上,与许听晚对视的那一秒,他自己都微怔了一下, 因他不知道刚才的那番话, 许听晚到底听到了多少。 离剖白心事好像总缺了这么一点火候, 他拧着眉心,不确定是否要在这个突发的节点挑明自己的心意。 他无声地盯着许听晚看了几秒, 而许听晚却下意识地圈紧了手臂, 避开视线。 她这反应有点奇怪,带点不知所措却又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像极了一个无意的偷听者。 裴竞序默认她听到了那番话,他的话里没有明确的称谓,此时,若当做无事人一样一言不发, 只怕许听晚误会他喜欢别人。 当下的场合虽然谈不上正式, 撞上了,却好似也只能顺着那些话,将自己的心意掰开来说个明白。 他抿了抿嘴, 开口说道:“刚才...” “刚才我绝对没有跟呜呜说你的坏话。” 话才说了两个字,有人就心虚地截了他的话头。 裴竞序听到这句,一些盘桓在喉间的话生生噎住。 “坏话?”他在门廊的石阶前站住步子,抬眼看向站门廊下的许听晚。 合着她露出那一副心虚的模样是因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觉得意外, 可转念一想, 又这事发生在许听晚身上也算合理。 许听晚听着他反问的语气, 意识到两人要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跟着大漏勺一样, 对方还没发出质问呢她就急着把自己供了出去,此时生怕裴竞序就‘坏话’一事追问,她立即切换话题:“刚才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裴竞序看出她在转移话题,没有戳穿她,她说自己的坏话说得还少吗,也不在乎这一两句。 他走上前,从许听晚怀里捞过呜呜:“没什么。约得时间快到了。” 呜呜不满地挣扎了两下,裴竞序干净熨帖的大衣立马沾上了毛,但他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像抱小孩儿一样,根据它的舒服程度调整了姿势。 许听晚看着他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便知道这段时间他真的在认真地照顾呜呜。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呜呜的主人。” “你舍得?”裴竞序抱着呜呜,捏了捏它的后颈。 许听晚当然不肯拱手让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伸手去揉呜呜的脑袋:“呜呜是我的。” 裴竞序笑了一声,看她计较上了,故意逗她:“那我代养了这些天,养出感情了怎么办?” 许听晚揉脑袋的手一顿,眼神警惕地看向裴竞序。她心想这人不会出尔反尔,要把呜呜要回去吧,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他该不会这么不要脸让她把泼出去的水还回来吧。 就这么看了有一阵。 她拼不过定力,试探性地问他:“那你,要不把你的感情收回去?” “收不回去。”他举着许呜呜,冲它抬了抬下巴,眼神没落在许听晚的身上,却意有所指地说道:“感情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收回去。” 时值下午两点,阳光最强的时候。呜呜毛茸茸的脑袋削弱了从侧面照射过来的太阳,有一半的光线落在裴竞序仰头的侧脸上,他就那么站着,就足够教人心跳加速了。 许听晚也是如此。 心跳过速的时候,大脑总会短暂地供氧不足,很快,她就冒出了一句想要咬断舌头的话:“你这说得是狗还是人啊?” 裴竞序先是被她开门见山地发问问得一愣,慢慢意识到她似乎有点开窍了,嘴边笑意加深。正当他想要回答的时候,一声关车门的声响齐齐剥夺了两人的视线。 许听晚朝大门那儿看过去,这一眼她看到了裴寇宇,她没想到裴寇宇会跟裴竞序一块儿回来,毕竟两人的父子关系算不上太好。 但裴寇宇毕竟是长辈,且对她一直不错,她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裴叔叔。” 裴寇宇刚才一直没下车,他坐在车内认真地过了一遍裴竞序说过的话,虽然两人在观点上没法达成一致,但这是自打韦萱去世后,裴竞序第一次坐下来,认真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那句‘有喜欢的人’或许是真的,且这喜欢绝对不止流于表面,也非一时兴起。 什么样的人会有堪比活火山一样的丰富的心理活动? 那是一个躲在背后的暗恋者。 裴寇宇非常好奇,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能让裴竞序的内心有这样炙热的运行。 他扭头朝窗外看去,视线扫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裴竞序从许听晚怀里接过小狗的那一幕。 “居然是早早。”他一手扒在车窗上,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 两人知根知底,论起适配度,旁人无可比拟,只是他没想到,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他儿子竟然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动起了心思。 然而关于裴竞序喜欢的对象是许听晚这件事,裴寇宇心里喜忧参半。 许家他也非常满意,可是根据他对许听晚的了解,这小女孩脾气执拗,有主见,上回听闻有男生约她看音乐剧,并向她挑明心意,她不带犹豫直接一口回绝,十分干脆。 想起裴竞序平日的行为举止,他并未觉得自己的儿子会在这一众追求者中会脱颖而出。 裴寇宇坐着思量了许久,最后拉开车门,躬身下车。 韦萱的去世固然是场意外,可裴竞序说得没错,若不是他咄咄相逼,彻底寒了韦萱的心,有些意外就不会在海底降临。 我们永远炙热 第50节 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带着那份家庭不圆满的愧疚,他总想在裴竞序身上弥补些什么。 经济层面他不短缺,亲情方面他过了需要的年纪,裴寇宇不知道怎么弥补,便只能在他未来的家庭组建上做做文章。 下车后,他换上和善的表情走到许听晚面前,明知故问道:“早早,你怎么在这儿?” “叔叔好。”许听晚指了指裴竞序怀里的呜呜:“我最近养了条狗,寝室条件不太允许,所以我就先把呜呜养在他这儿过度一下。” 许呜呜看见不熟悉的人,连着叫着好几声。 裴寇宇本来就对狗毛猫毛过敏,他下意识地把食指横在鼻子下,后退了一小步。 许听晚呵斥呜呜:“不许凶人。” 呵斥的时候,瞥见裴竞序冷淡的神情。 她不知道刚才在车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稀可以察觉现在的低气压。听闻韦萱阿姨去世后,这父子二人的关系仿佛跌入冰窖,见面说不上几句好话,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见这话是真的,她看了看裴寇宇,又看了眼裴竞序,正揣摩着如何从中调和,裴寇宇就率先开口问她:“那现在,是要给狗狗去打疫苗吗?” “是呀。上周就约好了。” “这样呀。”裴寇宇对于许听晚的印象还停留在缠着裴竞序带她去买糖的阶段,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有商有量,好声好气:“那既然早早也在,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顿饭吧。” “晚上?” 许听晚为难得看向裴竞序。 今晚这顿饭,本该是许听晚请的,如若答应了裴寇宇,这顿饭怕是又要爽约。可裴寇宇到底是长辈,直接拒绝又不太礼貌,思来想去,她自认为选了个最折中的法子:“叔叔难得来京江一趟,我请叔叔吃吧。” “怎么能让早早请。”裴寇宇睨了裴竞序一眼,言辞中浑是不满:“你把呜呜养在裴竞序这儿替他解闷,他就没提过要请你吃饭吗?没关系他不请,叔叔来请。” “...” 裴竞序侧身,缓缓抬眼,疑惑地看向裴寇宇,如果他记得没错,一个小时前,裴寇宇还针对养狗一事说他,说他就是闲过头了才会想着去养狗,此时态度一变,愣把养狗说成是解闷的美事,裴竞序不懂他心里掂量着什么,却不想他搅了今晚的饭局。 在人前他还是尽量维持着跟裴寇宇的体面,只是言语冰冷,带着推拒的意思:“今晚有饭局。吃不了。” 裴寇宇知道自己被驳了脸面,故意不去搭理他,转而对许听晚说:“怎么样早早,叔叔亲自下厨,给你做地道的南樟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听晚再拒绝未免有些不识相。 最后两人的饭局多了一个人。 时隔多年,裴寇宇再度系上围裙做饭,纵使手艺有些生疏,需要阿姨从旁协助,但做出来的东西确确实实是南樟当地的风味。 等菜都上齐了,他从裴竞序的酒柜拿了瓶洋酒:“今晚借早早的光。” 给自己倒完,他往前一递,抬了抬手腕,问裴竞序喝不喝。 裴竞序漠着脸说:“不喝。” 场上只有裴寇宇一人了无生趣地喝了酒,酒精上头的时候,他说了很多追忆往昔的话,在这些话当中,他频频提起韦萱,丝毫没发现裴竞序的脸色越来越差。 但是碍于许听晚在场,裴竞序仍是勉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到后来,他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烦闷,干脆长臂一伸,取了对面的洋酒,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 这一顿饭,裴寇宇吃得尽兴,临走之前,拉着许听晚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他:“你觉得裴竞序怎么样?” 许听晚说足了场面话,裴寇宇一脸醉态,‘诶’了一声,摆手制止道:“别说这些虚的。” 他那句‘虚的’正好搭配他虚浮的步子,瞧着有些滑稽。 裴竞序也喝了酒,虽然不至于不省人事,但也是兴致缺缺,全场唯一清醒人的只有许听晚,她搀扶住裴寇宇的手臂,走着s弯,送他上车。 上车后,他摁下车窗,眼神没有聚焦的点,头脑却拼命地运行着:“早早。他其实还不错。不会像我对韦萱一样对你。” 许听晚对他们的家事一知半解,在她印象中,裴寇宇和韦萱志趣相投、一见钟情,在外人眼里是十分登对的模范夫妻。 她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与裴竞序的关系再好,也不能失去相处的边界感。 不太知情的许听晚只能应和着:“叔叔你放心,他很好。” 听到这几个字,裴寇宇点了点头。 许听晚目送着车辆驶离,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刚推开木质的大门,她就发现裴竞序双手插兜地倚在廊柱那儿,他喝了酒,整个人有些倦懒,门廊上的灯把他的身影无限拉长,黑黢黢的,同他玉质般清冷的气质大不相同,有种说不上来的孤寂感。 “叔叔走了。你要进去歇歇吗?”许听晚走上台阶,站在他面前,抬头观察他的神色,以此分辨他喝了多少。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直起身,没着急往里走,而是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发完,收起手机,垂眼看向许听晚:“我今晚喝酒了,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的呼吸声有些重,许听晚到底是察觉出他异常的情绪。 她靠近一步,微微踮脚,伸手探了探他的额间:“裴竞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短短地吐出两个字,挪开许听晚的手:“没有不舒服。”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她记得她第一次喝醉,裴竞序问她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也是一脸倔强地说‘没有不舒服’,即便那时她早已头晕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连路都走不成直线。可她还是不愿暴露脆弱的自己。 那时候的裴竞序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小自尊,给她自我疗愈的空间,他不追问,却会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整整一个晚上。 做人总得带点良心吧,许听晚想,她欠裴竞序这么多人情,也该适时还上一些。 思及此,她反手搀扶住裴竞序的手:“我可能赶不上学校门禁时间了,你家客房还空着吗?” 裴竞序步子一顿,偏头看向许听晚:“现在几点?” 许听晚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一眼屏幕:“八点啊。” “八点。从我家到你宿舍楼,总共只要半小时。”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是头脑尚存理智,抓住她的错漏:“你们闭寝的时间什么时候从十点半变成八点半了?” 作者有话说: 赔哥:她好像想住我这儿,不确定再看看。 感谢在2023-07-02 00:16:51~2023-07-03 23: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 2瓶;ahh、h海、你可乐给我喝、关于永动列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她好像对自己有了超乎朋友之外的兴趣 许听晚不擅长说谎, 她一说谎,食指和拇指就会下意识地捻紧,来回摩擦。 裴竞序感受到搀扶着他的那只手,因为掌心太小圈不住他的手臂, 两根指头只能在他的针织衫的袖子上反复摩挲。 他低头看着搭在他袖口的指头:“再搓就起球了。” 许听晚立马甩开, 双手抱胸, 掩饰自己不受控制的小动作。 在此之前,关婧一直说她是块朽木疙瘩, 就算是意大利最伟大的木雕艺术家布鲁诺·沃尔波特来了, 对着她这样一块木头也得犯难。 此刻,她终于明白关婧说这话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裴竞序这么不解风情, 她心里也窝火呢。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她转身要往屋子里走。 裴竞序喊了一声‘早早’,她听到了,却没有停下步子的打算。 他眼尾散漫地上扬, 跟在她后边, 往里走:“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她头也没回,走到客厅那儿,弯身拿起自己的包, 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情绪:“你就当我是记错门禁时间了吧。” 说完,转身,转身的时候,裴竞序正好挡在她面前:“生气了?我只是高兴, 我们早早也懂得照顾人了。” 许听晚没理他, 甚至觉得他分不清好赖。她往右一步, 想从单人沙发的缝隙那儿出去, 裴竞序紧跟着她的步子, 挡住唯一的出路。 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站姿不像平日那样规矩,他说话的时候,背脊俯着,精雕细琢般的鼻尖离得很近,说话时,轻弱的呼吸声,总能清晰地传入许听晚的耳里。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态有多亲昵,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迁就许听晚的身高。然而正是这种无意识的靠近,才足够挠人。 许听晚手指微蜷,紧紧抓着包链。从小到大,她被裴竞序戳穿过多少小心思,却从来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局促中带着期待,好像还有一点难为情。 “谁说要照顾你,我留下来只是为了观察呜呜。” “好。为了观察呜呜。”他哄着:“那我能不能沾呜呜的光,让你附带着照顾我一下。” / 关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听晚正在厨房煮解酒汤。 她不常进入厨房,拿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接到关婧电话的时候,她不敢单手操作,想到裴竞序在书房临时加开跨国会议,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儿,于是摁下免提,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宝贝。”关婧的声音从听筒那儿传来,她语气夸张地喊了一声,这一声跟叫魂似的,吓得许听晚搅拌的陶瓷勺磕到了汤锅,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听到动静的关婧,一瞬间忘了正事,她八卦的雷达突然开始运作,敛声听着电话那边热水翻滚的声音,敏锐发问:“你在干嘛啊?” 许听晚捂着胸口,呼出一口气:“我在煮解酒汤。” “你们喝酒了啊?” “他喝了点。”许听晚探头往汤锅里一看,估摸着火候。 “那你的意思的是,你现在在他家,给他煮解酒汤?” “是啊。”许听晚来过裴竞序这儿好几回,一回生二回熟,她并不觉得哪里稀奇。 “哦家里啊。那你小心喝酒误事。” “再说挂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知道他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了行吗?” 关于她没跟裴竞序谈恋爱这件事,许听晚解释了无数次,关婧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只是回怼她:“跟你比,谁都是正人君子。” “你什么意思啊许听晚,我不就是每次趁你洗澡出来,揩两把油吗?室友这么多年,往小腰上搂一把怎么了,顺道往下拍一下屁股也不是大问题吧,那就到这一步了,摸腿只是随手的事啊...” “...打住。”她低头看了一眼乖乖趴在腿边的许呜呜,纵使旁边没人,她还是被关婧的话说得臊红了脸:“说正事。” “我这里有两个好消息。”她收起调侃的语气:“一个是钟宿被退学了。” 许听晚搅拌的手一顿,没想到进度这么快,但这一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问:“后面一个呢。” “后面一个就是...”她故意大喘气,然后突然拔高声音,大声说道:“我们的选题通过啦,指导老师一眼相中了你的那个选题。宝贝,你真的好棒啊。” “真的吗?”她承认自己被关婧的语气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51节 “真的呀。我现在跟季嘉实在外面吃寿喜烧呢,他跟我说的。但是老师也说了,我们几个一看就是纸上谈兵,没做过田野调查的。我们的调研框架虽然详细规范,但是太过模板化,实地调研的时候,很多部分都用不上,容易被计划框死。” 这位老师的话一针见血,她们确实缺乏实地调研的经验。 “那怎么办?我晚上再细化一下调研框架?” 但可能没什么用。 她记得同班同学在做暑期调研的时候,都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带队,在老师的带领下,摸索前进。 可他们现在是缺乏经验的一群人,这群人就算去到了调研地也极有可能一头雾水。 “宝贝。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的气候大会上的gender day吗?”关婧问她。 “亚洲女性的气候行动与解决方案主题展览,我记得。” “受邀展出的sc气候联盟创始人原是联合国环境署雇员,她跟季嘉实找的指导老师认识,这段时间正好在旌庄县做女性与气候行动相关的田野调查。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跟着他们团队去学习一下。” 十一月下旬要交申报书,十二月下旬就要进行省赛的校内选拔。时间有点赶,她非常想参加旌庄县的调研活动,迫切地想从中学到有用的东西,只是不确定这个节点,符盛是否会放人。 “我考虑一下。” 主要是女性对于气候的敏锐度这块,组里没有人比她和关婧更合适了。 “那你尽快啦。这两天就要给答复,你要是实在走不开,我和组里的男生去也可以。” “我明天问问情况,如果实在没办法协调,也只能这样了。” 关婧说了句‘好’:“那我继续约会啦。” 许听晚叮嘱她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叮嘱完挂了电话,拿着汤勺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动作利落地关上旋钮。 她听到一声关燃气灶的声音。 回过神的时候,滚烫的解酒汤已经源源不断地从汤锅里溢出。 “呀。溢出来了。”她后退一步,没看路,后背撞上那人的胸口,圆润的双肩被他用掌心抵住。 “有没有烫到?”裴竞序把她拉到一边,抓着她的手检查,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才压着气数落道:“开着火还敢走神。” “我就发了几秒呆。”她上前一步查看台面的情况,看到台面都是水渍,伸手去取干净的抹布。 “我来处理。”裴竞序先她一步取下,捋起袖子,过水:“在做解酒汤?” “嗯。看到橱柜有材料,所以想动手做一碗。” “我喝得不多。” “我怕你晚上难受。”许听晚心想是不多,这还能开远程会议呢,但她还是怕他夜里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未雨绸缪地事先喝一碗,反正这东西又喝不坏人。 裴竞序简单地处理好灶台,洗干净手,然后取了两张纸巾一根根地擦干净:“不会。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还让我照顾你?” 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周,他转身,去将锅中余下的解酒汤倒出来。 本是一碗的量,现在只剩半碗,他巧妙地接上话:“我的意思是,我有分寸,解酒汤不用喝一碗,喝半碗就可以。” 许听晚将信将疑,但还是看着他把解酒汤喝了下去。 喝得时候,裴竞序没什么反应,只有太阳穴那儿的青筋透露出一些微表情。 喝完,满嘴辛辣。 他眼神在开放式的厨台上扫了一圈,发现洗手槽上还有几个新鲜的水果,于是一样拿了几个,擅作主张地削皮:“我给你切点水果。” “你会开完了?” “没有。但是我先结束了。”饱满的苹果被他握在掌心,另一手的拇指顶着,削出一条诸如弹簧一样不间断的苹果皮,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用水晶玻璃碟装着,拿了几根牙签插在上面:“我听到你大呼小叫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听婧婧说,挑战杯的选题通过了。” “性别与气候行动的那个?”他捧着玻璃碟,领着许听晚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听裴绍提过。” 研讨会期间,许听晚就拿这个选题问过裴绍,裴绍这人什么都同裴竞序汇报,裴竞序从他那儿听了一嘴,大致知道许听晚的想法和思路。 “所以我刚刚很高兴。”她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加上这句直白的话,给人一种开心过头的感觉。 “不单是因为选题通过吧。” 许听晚的眼里划过一丝错愕,心想裴竞序怎么什么都知道,但她没有隐藏自己的喜悦,毕竟当时在小组会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裴竞序分享这件事。 “你好聪明。我高兴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因为选题通过,而是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突然找到了一个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小方向。” 当初总想为环保作出一份贡献,才埋头选择环科这个专业。 可天真的理想主义总是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这个专业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所以长久以来,她只能通过成绩来证明自己。 大四那年,她明明可以跨专业读研,找到更好的出路,但她不死心,总想一条路走到底。 结果确实是走到底了,她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她晕头转向, 前面好像没路了,但是关婧说,都这样了不如头铁地到处撞撞,万一踩了狗屎运,碰到了烂尾工程,把墙撞塌,这不就找到出去的路了么? 是这么个理。 于是,她东撞西碰的,还真教她发现一块松动的砖石。 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星芒,逐渐因热爱的事而明媚:“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韦萱阿姨在提起潜水这件事时总是抑制不住分享的热情了,裴竞序,我现在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说完,她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立马咬住下唇,噤声。 裴竞序被她那副小心翼翼的动作逗乐:“怕什么。又不是不能提。” “那为什么裴叔叔提到韦萱阿姨的时候,你总是不开心?”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问过这件事,在她看来,就算是关系再紧密的朋友,他们之间也应该有着一条明显的边界线。 她站在边界线的一端,恪守着不越矩的本分,亲疏有度。 可是今晚,亲疏的天平仿佛发生了明显的倾斜。 她试探性地越过疏离的界限,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们吵架了,对吗?” 简单的几个字。 与其说是对过往旧事的试探,更像是在对亲疏关系的进一步确认。 她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同时又期待着裴竞序的回答。 紧张的不止许听晚一人。 裴竞序也不例外。 他感受到许听晚的反常,而一切反常的现象都存在一个能解释它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她好像对自己有了超乎朋友之外的兴趣。 “是。我们吵架了。这架吵得绝对比微博热搜精彩。”他站住步子,定定地看向她,郑重其事地回应着她的试探:“所以,你要不要听上一听?” 作者有话说: 都要剖心了,肯定不远了吧! 感谢在2023-07-03 23:18:51~2023-07-05 01:1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卷青简、你可乐给我喝、许你一笔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会一直陪着你 这像是一场邀约。 很难说是谁向谁率先发出了邀请。 只在点头接受的那一瞬间, 曾经平行了一段时间的世界,以一种倒退的形式重新发生交集。 裴竞序将水果放在茶几上,起身,往酒柜那儿走。 许听晚的目光追寻着他, 看着他站在酒柜前, 伸手去拿半瓶未喝完的酒, 没倒太多,只是为了配合氛围, 象征性地倒了一点。 倒完一杯, 许听晚以为还有第二杯。 毕竟在交心的时候,只一人喝酒, 总是缺了几分诚恳。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拿酒杯的手,裴竞序察觉到后,说了句:“想都别想。我今晚不是很想看你表演《雏鹰起飞》。” 下颌往茶几上轻点,示意她只能吃面前切好的水果。 许听晚收回视线, 带着气性, 一把捞过牛皮沙发上的小毯子,盘腿坐了上去。 “你说吧。为什么跟裴叔叔吵架。” “就跟你同阿姨吵架是一个道理。他逼我相亲。” 三座的牛皮沙发,许听晚占了一个, 裴竞序没好靠太近,便隔着座位坐下。 “中午的饭局吗?” “对。我跟你提过。季家的人。” 捕捉到‘相亲’关键词,许听晚的呼吸突然放轻,她垂眸, 食指绕着小毯子, 装不在意地问他:“哦。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没答应。”裴竞序往沙发上一靠, 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问题:“不然怎么会有后面的争执?” 关于这场饭局, 裴竞序原不打算去, 他觉得自己顾及两家情面已经将拒绝的话说得够委婉了,然而一次又一次的邀约仍在继续,他思虑了一会儿,或许是委婉的说辞并不奏效,他必须得当着双方的面把话说敞亮了才行。 这就是他前去赴约的原因。 后来,季家的人倒是听懂了他的话,只裴寇宇紧追不放。 一段相亲诱发了他累积已久的不满,但他真正生气的点在于韦萱的离世并未让他对婚姻有一星半点的反思。 谈起父母失败的婚姻,裴竞序仰头靠着沙发,阖眼呼出一口气,不吝分享着一段晦暗难捱的过往。 韦萱和裴寇宇因潜水结缘,裴寇宇对韦萱一见钟情,开启了长达两年的追求。 在外人眼里,他们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我们永远炙热 第52节 当然,最初的他们也确实如此。 直到后来,裴寇宇的生意越做越大,夫人社交在圈子里流行开来,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带着韦萱出席一些虚与蛇委的场面。 韦萱不爱这些应酬,却知裴寇宇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腾出时间参加过几回。 然而,一两次的妥协非但没有换来裴寇宇的理解,反而让他变本加厉地剥夺韦萱的时间。到后来,他开始贬低韦萱的工作,时常否认她工作的价值,并在酒醉回家后,同她发生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那段时间,韦萱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她既要忙于自己的工作,四处奔波,又要抽空照顾孩子,回家后,家中非但没有笑脸,取而代之的还是裴寇宇让她回归家庭的无理的要求。 这些事早在裴竞序小学的时候就初见端倪,只是那时的矛盾还未扩大,韦萱顾及成长期孩子的心理状态,选择关起门来消化这些矛盾。 可敏锐如裴竞序,虽然不知道父母吵架的具体理由是什么,但他一早就从家庭古怪的氛围中发现了父母的隔阂。 直到那次,他得知许听晚和方正初吵架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从你身上学到什么叫做才华偏见和性别设限,然后我逐渐意识到,我的父亲正在对我的母亲做这件事。” 许听晚听他语气平缓地谈起这件事,仿佛所有的伤疤都已经被岁月体贴地抚平,没人知道,伤口初生时的锐痛,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伤疤增生带来的折磨。 她跪坐下来,直起身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够时宜,由此只能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那韦萱阿姨一定很欣慰,至少在这三人的家庭中,有这么一个人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慰。”裴竞序认可地笑了一下,伸手把她因大幅度动作扯落的毯子捞起来,重新搭在她的膝盖上:“只是这样的情况非常短暂。或许是我终于成年了,过了人生中较为重要的考试,亦或是家里鲜少再见我的身影,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反正后来,他们争吵的频次越来越高,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离婚’成了他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两人的矛盾在我妈妈出事的前几晚彻底激化。” “那次海底清理活动,她考虑到结婚纪念日,考虑到我爸的情绪,原先是不打算去的。要不是那晚我爸应酬回来,喝醉了酒,非拉着她同她掰扯别人家的妻子有多体贴,说她不懂替自己分忧,还要让他有对她安危的多一重顾虑。要不是那晚,他把我妈最视为珍贵的相框和荣誉一一砸了,你要知道这众多照片中,还包括两人潜水时第一次留下的合照...他就这么彻底否认她的价值,让她觉得这段感情没有存续的必要,所以她才会一气之下买了机票,直飞美国。” “那确实是场意外。但我时常在想,这场意外或许是能避免的吧。” 说完,他唇线紧绷,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默。 突然,有柔软地毯子覆了上来,搭在他腿上。 他低头,看见许听晚正拽着毯子的一角,默默地分了他一半。 察觉到动静,她同样抬头看向裴竞序。 灯光下,她眼周有点红,眼里潋着水色,嘴角向下一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裴竞序知道她跟韦萱关系紧密,又知她同理心极强,听到这些事,心里的难受不会比自己少半分。他叹了口气,坐直,想拍拍她的脑袋,反过来安慰她,反而手还未落下,许听晚就反扣住了他的手。 她把自己掌心和裴竞序的掌心贴在一块儿,慢慢交握,十指紧扣。 裴竞序静看她的动作,看她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模样,感觉自己心脏的鼓点都由许听晚把控着。 他指尖微动,声音低低的,喊她:“早早...” 许听晚听到声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捧着他的手,置于鼻下,嗅了嗅。 “你身上好香啊。” “?” “难怪能在冬日引来蝴蝶,让朕心醉!” 裴竞序皱了皱眉,似是察觉到什么,视线从她的脸上划过,僵硬地落在茶几上。 水晶吊灯的光打在黑胡桃色的茶几上,茶几上的酒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挪了位儿。 那杯只被裴竞序只喝了一口的酒,不知何时见了杯底。 而罪魁祸首现在正抱着毯子,身子轻微的摇晃着。 他头疼地阖了阖眼,千防万防,没防住她偷喝自己的酒。 换作平时,他应当会面无表情地去煮解酒汤,一边催促她喝一边训几句话,然后把她抱回房间睡觉。 但是今晚,并没有这么做。他任由许听晚牵着自己的手,侧坐,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搭腔道:“有多心醉?” 许听晚跪坐在沙发上,闻声,身子前倾,半伏着靠近他。她的眼神有点涣散,稍稍眯起的时候,倒有几分万花丛中过的轻佻,她余另一只手勾了勾裴竞序的下巴,调戏道:“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裴竞序被她轻薄的举动弄得下巴痒,他仰了仰脖子,凸出的那块,上下滑动,语气还是镇定自若:“那么,有多入你心?” “秋日里朕和你一同酿桂花酒,冬日看飞雪漫天。朕要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朕。” 他知道这些都是《甄嬛传》的台词,是许听晚酒醉后的胡言乱语,饶是这样,他也信以为真地为之心动,幼稚地同她确认道:“会不会说话不作数?” 一句反问,激起了许听晚的不满。 “君无戏言!朕说陪着你,那便会一直陪着你。” 她演技超常发挥的时候,信念感极强。 得到答复的裴竞序满意地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陪啊?” 许听晚愣了一下,不耐烦了:“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啊。” 她下颌微敛,一副倦色:“我说累了,不想说了。” “我记得,就算你醉了酒,第二天也能记起自己发酒疯的事。”裴竞序的手被她压在掌心,挣脱不掉,当然,他也没想挣脱,巴不得许听晚这么牵着自己,他只是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你不想说的话,要不然,换我来说?” 那一下弄得她手背痒,本想把手抽出来,挠一挠,裴竞序不依,手指紧紧扣着她。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拿《一次美丽的旅程》当做头像吗?”他看着眼前半醉不醒的女孩,不确定她明早醒来会不会记得,可他实在没法对着这么一个醉了酒还不忘分他一半小毯子的人不心生动容。 许听晚好像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她大发慈悲地抬起头,一副‘那好吧,我再听你扯几分钟’的姿态,慷慨地往他前边挪了挪。 但她头晕,分不清方向。 往前挪的时候,身体一晃,一头栽在了裴竞序的胸口。 清浅的呼吸短暂地交融在一起,又分开。 外面冷风瑟瑟,树叶禁不起那场入冬的寒流,掉完后,徒留白漆漆的枝干。 而室内,湿热潮濡的空气悄悄地爬上玻璃窗。 裴竞序稍稍偏头,那姿态,恰如耳语。 他说:“在我看来,一次美丽的旅程,是指一个晴朗有风的早上,和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是在冬日,把树叶重新嫁接。 是一个人的名字,就包含了以上所有。 作者有话说: 说谎的人吞一千根针,你俩最好是真的! 周末快乐,评论区给大家发个红包 难怪能在冬日引来蝴蝶,也让朕心醉!/秋日里朕和你一同酿桂花酒,冬日看飞雪漫天。朕要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朕。——《甄嬛传》 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人民日报》 感谢在2023-07-05 01:11:14~2023-07-07 22: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有千千结、grmin 5瓶;阿冬瓜 2瓶;cr、天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你的男人正在向你表白 客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 灯罩削弱了刺眼的光线,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从许听晚的背后打来,逆光下能看到她柔软的碎发。 说完刚才那句,裴竞序敛起下颌, 低头查看许听晚的动静:“早早?你有没有在听?” 杵在他胸前的人没有作声, 他抬手, 正想轻轻地拍一下她的后脑勺,那手还未落下, 就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裴竞序手腕一顿, 叹了口气,继而伸出一根指头, 轻轻地戳了戳她额间的碎发。 / 第二天清早,许听晚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有点起床气,闭眼接起电话的那刻,她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比她还要虚弱的声音, 声音拖得老长, 嗓音有些哑。 “晚晚。我要死了。” 听到这嗓音,她睁眼起身,起得猛了, 只觉得客房的云石吊灯在她头顶上晃荡了两圈,待她坐在床沿缓了几秒,把那阵子晕眩劲儿捱过去了,才问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说话声音很缓, 慢吞吞的, 纵使提不上力气, 却还是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讲一遍。 许听晚听了半天, 才从她的长篇大论里概括出一个省流版。 关婧吃寿喜烧吃出肠胃炎了。 “凌晨的时候开始上吐下泻, 爬下床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得亏我聪明,发现自己状态不对立马给季嘉实打了电话。到急诊一量体温,都快四十度了,血压也低得可怕。季嘉实看我血压太低,吓得要死,医生说建议留院观察,他也不敢带着我回去。” “所以你现在是在医院?”许听晚摁下免提,眼神环顾四周,去找自己的衣服。 一件灰色的毛衣开衫,被人叠好放在了床尾。 开衫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像极了门店货架上排列整齐的样衣。可那衣服叠得越是规整,就越像是在提醒她昨晚荒诞胡乱的举动。 耳根子逐渐发烫。 “不用过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怕你回寝室找不到我人,所以才跟你打电话报备一下。”关婧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抽离。 她俯身去够那件开衫,将扣子解开一半,随手套在那件半高领的打底衫外:“我还没有这么冷血无情好吧,你把定位发给我。算了...我一会儿问季嘉实要。” “那你来也行吧。”她妥协,并以挑逗的口吻对许听晚说:“是带着昨晚与你共处一室的男人一起来吗?” “关婧你这有精神科吗?” “怎么了宝贝,是你的恋情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有问题,找精神科的主任不如找我这个情感专家。”关婧丝毫没有听出许听晚正在拐着弯儿骂人,她甚至以为自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带着精神面貌都好起来了。 “我一会儿带你下去看看。来都来了,我高低带你把这陈年旧病给治一治。” 意识到许听晚在骂自己,关婧立马拔高声音表达不满:“你骂我!” 她昨晚吐了好几回,喉咙那儿又刺又痒,这高音没顶上去直接劈了一半,每个字都不在原有的调上,逗得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咯咯直乐。 关婧臊得脸红,她扯了扯被子,清了把嗓音,然后压低声音追问:“你俩真没共处一室啊?” 许听晚正扣开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扣子太小,她捻不住,扣了两次没扣好,语气有些不耐:“没有没有没有。你真敢想啊?” “想想又不犯法。” “道德是底线的法律,你懂吗” 这时,许听晚已经理完衣服,她随手撩了把头发,往房门那儿走。 我们永远炙热 第53节 门缝被她拉开一条,室内通透的光线照在走廊上,拉出长条。 关婧还在念。 “我何止敢想你俩共处一室,我还想你俩早生贵子呢。” 声音从扬声器里钻出来,从门缝处钻出去。 许听晚被她这话呛了一下,咳嗽时,手腕送力,客房的门被她完全推开。 门缝里挤出的自然光,不断地在地面上铺展。 她低头,看见一双黑色皮鞋踩木质地板上。 画面像是电影定格一样,采用了几秒固定镜头,然后镜头不断地上推。 裴竞序站在门外,手臂半抬着,是个敲门的动作。 他身姿修长,与昨日醉酒时慵懒的状态不同,黑色衬衣搭配西裤,周正熨帖,恰好同关婧那句不正经的调侃形成鲜明反差。 一时间,尴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游走。 许听晚不知道裴竞序听到了多少,也不清楚在这种语境下,他会不会将关婧的那句话引申出别的意思。 她默不作声地蜷了蜷手指,要是有可能,她现在真的很想当只埋沙的鸵鸟,眼不见为净最好,可走廊上偏偏光线充足,她清楚地看到裴竞序垂下手,偏了偏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想跟谁早生贵子’,可他嘴上无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许听晚觉得头皮发麻,她实在没本事同裴竞序搞无声的对峙,没多久,她摁下挂断,抬了抬手机,扯开话题道:“那个,我得去趟医院。今天是下午的课,去完医院我就要回学校了。” 听着是件正事。 裴竞序‘嗯’了一声,让开步:“我送你。” 许听晚想说没事,她自己可以打车,裴竞序看了一眼表盘说:“这个点不好打车。” 她想了想,觉得也是,不再就这件事推让。 上车的时候,适逢关婧发来地址。 地址有点长,后边几个字没有外显。 她随手把地址转发给裴竞序。 裴竞序点开地址,手指在屏幕上方短暂地停留,确认自己没看错,才把手机屏幕往许听晚那儿一侧:“确定去这儿?” “有什么问题吗?”她凑过去看。 地址从微信界面跳转后,隐藏的后半段文字完全得显现出来。 很难说关婧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看到那一行地址的时候,许听晚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偷偷地看向裴竞序,后者见她没有否认,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机。 点下‘开始导航’后,扯安全带,启动车子。 动作一气呵成,少见得没有发表什么惊人的言论。 许听晚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往副驾驶的座椅那儿一靠。 温柔的女声从手机语音导航中流出。 目的地:京江市妇产科住院部a区。 等她播报完毕,裴竞序才像刚刚转醒一般,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谁生了?” “...” / 关婧倚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她的视线越过坐在凳子上的许听晚,不断地往病房门观察窗那儿探。 许听晚疑惑地往后看了几眼,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脑袋里的揣测,直接泼冷水道:“别看了。没来。我让他回去了。” 关婧愣了一下,慢慢地收回视线:“你真扫兴,来都来了,怎么也不把人带上来坐坐。” 她这口吻,宛若丈母娘见女婿,一点儿都不觉得见外。 “带上来坐,然后呢?顺便去妇产科走一趟?” “你居然真的有这个想法。”始作俑者捂了捂嘴,倒打一耙。 “小心滑针。”她摁下关婧的手,好意提醒:“你少来。别告诉我你发定位的时候不是故意的。” “别告诉我你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她虽然气弱,却仍能在这件事上同许听晚一较高下:“尤其是在他喝了酒的情况下。” 喝了酒的情况下。 早上出门太仓促来不及细想昨晚发生的事,适才在车上的时候氛围又太古怪,裴竞序倒是几次想要开口,她怕对方吐不出什么好话,频频打断。 现在被关婧这么一提,她的记忆才被摁下倒带的按钮,回转到昨晚酒醉后的场景。 她记起自己因为浑身发热,回到客房后,非要拽着裴竞序的手给自己解开衫的扣子。 两人几次拉扯,才有今早第一粒扣子松线,难以扣上的情况。 想到这儿,她心虚地撇开视线,垂眼拨弄自己的指甲:“我不对他做什么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能对我做什么?” 看她那一脸不对劲的模样,关婧猜测道:“你昨晚也喝酒了?” “后来喝了一点,但是不多,好像叫lagavulin的,喝着没那么烈。” “lagavulin口感确实比较柔顺。喝下去的时候有股黑巧的味道...”提到酒,关婧也算行家,她先是给许听晚科普了一通,科普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跑题跑到密西西比。 她脚下生火地拉住步子,重新切入正题:“不是...平时3%酒精浓度的啤酒你都喝不了一点,57度的酒,他怎么敢让你喝?” 许听晚对酒的度数不太了解,但一听度数偏高,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喝完有多难受,而是想要提醒裴竞序下次别喝这么伤身体的烈酒。 “是他给自己倒的。我本来没想要喝。” 可是后来,酒杯怎么移到了她的面前? 许听晚努力回想着。 她想起裴竞序主动揭开那段黯淡无光的过往,想起他撑着自己的双肩让她听自己讲话,想起他的指尖轻轻地从额间的碎发上扫过,然后记起他似乎说了一句极其模糊的话。 “那他就没说什么?” 关婧的真切的声音从那一句模糊的话中穿插而过。 思绪像一阵风,突然在她的耳畔停留。 她拧着眉头,慢慢地将模糊的记忆拼凑。 “他问我...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拿《一次美丽的旅程》当做头像?” “然后呢?”关婧迫切地起身,牵扯到无力酸涩的小腹,‘嘶’了一声。 她直觉这个头像背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否则裴竞序也不会无端地提起自己的头像。 关婧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许听晚,追问她:“他怎么解释?” “他说,在他看来,一次美丽的旅程,是指一个晴朗有风的早上,和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许听晚完整地复述了裴竞序的话,复述完成,却不太懂这句话意思。 反倒是关婧,生性敏锐地连啧了两声,见她迟钝,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她的肩膀:“亲爱的。你居然听不出这是一句情话,相信我,你的男人正在向你表白。” “关婧。你现在像极了玻璃渣里找糖吃的cp头子,都已经这样了,吃点好的不行吗?” 关婧激动到近乎失语:“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小名是叫早早吧。” 许听晚‘啊’了一声,没否认。 “一个晴朗有风的早上,和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关婧觉得自己磕到真的了:“那你不就是他从早到晚的每一瞬间吗?”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身体抱恙,来回跑医院,状态差到没办法坐下来认真码字。 现在身体好些了,慢慢恢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真的很抱歉qaq 给大家发个红包qaq 感谢在2023-07-07 22:46:19~2023-07-13 19: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min、源味薄荷糖 3瓶;阿冬瓜 2瓶;colorwind9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热恋得不到,知己也做不到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细节, 这还不是玻璃渣里找糖么?许听晚觉得她多少有点过度解读了,照她这么个拆文解字的磕法,月老每月的kpi都能超额完成。 “好隐晦的表白,”关婧觉得自己像极了显微镜女孩, 抽丝剥茧地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然后头头是道地做出分析和判断:“但他不敢把话挑明也有他的道理, 毕竟你俩太熟了。你听过容祖儿的《抱抱》吗?” 许听晚摇头。 关婧侧身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连上蓝牙后, 她分了一只耳机给许听晚。 耳机自带降噪的功能, 外界的喧嚣仿佛被短暂地按下了暂停键,接踵而来的是细腻柔和的女声。 起初, 许听晚并不觉得这首歌哪里特别。 直到她听到那句‘若我的心事纯白如雪,可不可跟老朋友天真抱抱’的时候,她的呼吸突然一滞,连着四肢百骸都僵了一下, 不知怎么, 突然有种被人看穿的透明感。 三分多钟的一首歌,能回忆的故事少之又少,可她却觉得自己愣是将过去十几年发生的事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遭。 一瞬间有些恍惚, 不知关婧是在说裴竞序,还是在说自己。 “这下你懂了吧。有些话,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关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取下耳机, 递给关婧, 没说话。 关婧把耳机放入耳机仓内, 顺手丢在床边, 随后整个人往病床上一仰:“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想...热恋得不到, 知己也做不到吧?” 听到这句话,原先反驳的言辞在嘴边绕了个圈,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重新想起那首歌的歌词,歌词的结尾有一句‘若你都警觉待我太好’,想到这句歌词的时候,她深切地感受到裴竞序对她的好似乎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超过的那一部分到底是什么,她不确定,也不敢去确定。 仿佛正如关婧所说的那样,有些话,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我们永远炙热 第54节 热恋和知己,总要二选一,谁也不想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 / 季嘉实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只觉得病房里的氛围不太对。 换作平日,关婧和许听晚早就互怼起来了,而现在,两人互不作声,兴致也不太高,他以为两人之间起了什么龃龉,远远地站在一边,不敢贸然插话。 一直等关婧发现他,问他‘站那么老远干嘛’的时候,他才缓步走过去,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呢。我跟晚晚怎么可能起龃龉。” 只是两人刚才都想着事,所以有些走神。 具体是什么事,这是朋友之间的秘密,二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季嘉实也没追问。 “没起龃龉就好。刚刚万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们去旌庄县的人数。”他在陪护椅上坐下,点开组队的小群,向上划拉着聊天记录:“之前敲定的是我、孔泽还有婧婧,现在婧婧住院去不了,就剩我跟孔泽。但我其实不放心婧婧一个人住院,还在考虑要不要留在京江照顾她,可是这么算来的话,跟田野调查的只有孔泽一个人了。” 许听晚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确实棘手,倒不是人数的问题,而是像这样的选题,如果缺少了女性角色,便缺少一份女性视角的敏锐。 开了一扇窗,又不能让它成为墙上的装饰。 她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驱动,说:“我去吧。” 季嘉实愣了一下,觉得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那我把钟媛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你,辛苦你带队一下,到时候到旌庄县了,就给钟媛老师打电话,她应该会让团队成员过来接应你们。” 他跟指导老师报了人数和姓名,然后把钟媛的名片推送过去,一面推送一面提醒道:“对了,虽然十二月是地质灾害低易发期,但我看天气预报说最近新一轮寒潮来势汹汹,山区那边可能会迎来大幅度降温和较大的暴雪,你记得多带一点御寒衣物。” 许听晚低头去加钟媛的微信,加上后,礼貌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 钟媛回复得很慢,也很冷淡,但她听听万老师说过,钟媛老师做事严格果断,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她绝不是黑白不分的性子,对于优秀的人才,她总是不忘夸赞与提携,许听晚一一记下要点,生怕出一点差池。 之后几天,她着手准备旌庄县的行程,白日里忙得晕头转向,不得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跟裴竞序聊上几句。 两人聊得最多的就是日常,关乎分享欲,关乎出自肺腑的关切,只是关于酒醉那天的话,跳脱于一个特定的氛围,双方都跟约定俗成似的不再提及。 她跟裴竞序说了去旌庄县的时间,临走前一晚,蹲在地上整理行李:“你可能不认识,这次跟得钟媛老师的团队。听说她原先是联合国环境署雇员,很厉害。你可以搜搜看。” “这样啊...”他坐在书房的老板椅上,手边放着电脑,听许听晚说完后,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然后划动触控板,简单了浏览了一下:“去多久?” “可能需要一周左右吧。学校这边都请好假了。我导肯定不乐意啊,少一个人干活就算了,组队比赛还不带同组师弟。但奇怪的是,他这次居然没有为难我。” 裴竞序在屏幕那端笑笑,对符盛的事不置可否,他仍看着电脑屏幕,脑袋微侧,似乎在回什么消息,可以看见清晰又硬朗的下颌线。 等他回完,视线复又挪回手机屏幕:“最近寒潮。东西都带全了吗?” 许听晚嫌他啰嗦,直接将摄像头对准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放心。一周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要一周呢...”他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还是通过扬声器传入许听晚的耳里。 她整理行李的手一顿,渐渐放缓动作,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一周又怎么样?” “一周有点久。”他双手交握在桌面上,稍稍凑近屏幕,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眸子真诚又坦荡,直言不讳地说:“我怕小狗会想你。” 许听晚也有几天没看见许呜呜了,想得紧,正巧她收拾行李蹲累了,于是拿着手机起身,对他说:“那带我看看呜呜。” 裴竞序从椅子上起来,镜头晃动了一下,是他拿着手机往楼下走。 画面的高度从胸口一路往下,他蹲下来,后置摄像头对准许呜呜,摸着呜呜的脑袋:“快跟妈妈说注意安全。” 他说‘妈妈’两个字的时候,稀松平常,却在唇齿间勾勒出几分亲昵缱绻的意味。 许听晚对着屏幕愣了一下,嘴角扬起弧度。为了不让屏幕那端的人察觉异样,她顺着嘴角的弧度嘲笑裴竞序道:“小狗怎么会开口说话?你好幼稚啊。” “怎么不会?”他指代不明地挠了把呜呜的下巴。 呜呜仿佛认可了这段关系,居然真的配合地叫了两声。 / 京江市走在各大城市的前列,无论是经济还是其他方面,都领先其他城市许多。 然而,一个城市难免有未补齐的短板,并不是所有地区都在同步发展,旌庄县就是一个相对落后且偏远的山区。 受到暴雨洪涝的袭击,旌庄县的农作物遭受大面积损害,栏墙被冲垮,田地房屋也未能幸免于难,由于男性劳动力短缺,一直到现在,旌庄县的灾后重建的工作仍在艰难地进行着。 许听晚和孔泽坐在车上,初步了解旌庄县的生产方式和人口比列,发现这个地方的男性大多外出打工,女性除了参与家务,还要额外承担土地生产的工作,成了这个村子主要的劳动力。 气候变化连带的极端气候,加剧她们的时间成本,在田地里投入更多的精力后,像是陷入循环一样,不断地与土地打交道,从而丢失了接触外界寻求发展的机会。 车子驶入三门牌坊,再往里开,道路变窄,难以通行。 司机从后视镜那儿看了他们一眼,说 “只能开到这儿了。” 他们二人下车拿好行李,山区风大,许听晚拉高围巾,遮挡住一半的脸,他俩急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开始与钟媛取得联系。 电话接通的时候,钟媛好似正和团队里的其他成员开展会议,她问了两人所在的地址,然后随意指派了一个人过去接应他们。 过来接应的人同样戴着口罩和围巾,分不清眉眼,可许听晚在见到那人的时候,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女人冲着他们伸手,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卞玉,是sc气候联盟团队成员之一。钟老师让我过来接应你们。” 她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行李,箱子又大又重,看着并不好拿:“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学生。” 后面那半句虽然没说出口,但许听晚也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大抵是想说‘出来调研还以为是度假旅游呢’,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拿起自己的行李:“听天气预报说会有寒潮,所以带了些加厚的衣物。” 卞玉没再说什么,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走吧。钟老师在等你们。” / 村子里的住宿条件好不到哪里去,就连白底红字的‘宾馆’,其实也只是村里的自建房稍作修整。 许听晚和孔泽都是单独的房间,放完行李,卞玉带着他们去找钟媛。 钟媛是一位中年女士,她穿了一件冲锋衣,袖口微卷,许听晚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就当地的地理环境、社区关系做分享,精炼地规划之后几天的行程。 视线短暂地在许听晚身上停留,紧接着往一旁的空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随意坐。 这场会议很快结束,她没听到多少,只知道之后几天需要在村子里走访,捕捉气候变换对村民的影响,并寻找出印象深刻的代表人物。 她和孔泽自有一套调研计划,可是这些计划在这里完全行不通,钟媛顾及到他们第一次走访村子,没什么经验,伸手往卞玉那儿一点:“你带带他们,他俩是浦大环科的研究生,跟你同一个专业,共同话题多,搭配起来更方便一点。那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卞玉说‘好’,在此时才摘下口罩,她长相不算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狭长,上挑,看到许听晚的时候,她没有露出陌生的神色,反而上前一步,亲昵熟稔地喊了一声:“许久未见,早早妹妹。” 众人的视线骤然在她们二人之间逡巡,连着不太管事的钟媛都惊讶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啊?” 甚至还知道对方的小名。 许听晚还有些云里雾里,她一开始只觉得卞玉眼熟,一路走来,也没有完全认出她的身份,直到卞玉摘下口罩,凑近她,许听晚才慢慢地将她的名字和脸对上。 两人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她正想说有过几面之缘,卞玉就抢到她面前回答钟媛道:“五年前见过几面。她当时是我同门的邻家妹妹,所以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妹妹吧。” 作者有话说: 若我的心事纯白如雪,可不可跟老朋友天真抱抱 / 想抱热恋得不到,知己也做不到——容祖儿《抱抱》 感谢在2023-07-13 19:37:15~2023-07-16 22:5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扬爷姓林 19瓶;鱼头欣欣 5瓶;lucky洁_、咬一口doughnu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除了那句‘算是我的半个妹妹’有点添油加醋, 自来熟之外,卞玉说的话倒也完全属实。 许听晚不知怎么应付她那突如其来的热络,只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而后者只是双手插兜, 明朗地笑着, 游刃有余地谈起二人之间的交集。 外面冷风肆虐, 水泥建成的毛坯房间反而成了一个相对暖和的空间。 这个点,山区气温骤降, 天色也暗, 不宜进行户外的调研,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了一圈, 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聊着天,说起卞玉的同门,大家其实都很好奇:“你经常同门同门地挂在嘴边,攒了劲儿地夸, 你同门到底是谁啊?该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那怪不得你对早早妹妹这么热情呢, 先从熟人下手是吧。”大家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平日没少调侃对方。 卞玉正给许听晚和孔泽倒热茶,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团队氛围, 听到调侃,也只是不紧不慢地否认道:“没有的事。” 此时,原本不热衷于闲聊的钟媛,充分发挥了年长者的关切。她虽然表面严肃, 但是对团队成员的生活状态十分关心, 乍一听卞玉频频提起她的同门, 也起了好奇心:“专业匹配, 年龄相仿, 又是熟识的人,如果合适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钟老师,您怎么也起哄。人现在早就不干这行了,做投资做得风生水起的。” 一提到做投资,什么中年秃顶、啤酒肚、胳膊下夹公文包的油腻男形象不断地凸显:“可能长得一般?所以入不了我们玉姐的眼?” “哪里一般?”卞玉笑了,把手边的热茶推给许听晚:“你们问问早早妹妹,他还长得一般啊?” 她说话的姿态异常轻松,聊起裴竞序丝毫没有多年未见的陌生感,许听晚不知道这样密切的同门情到底正不正常,但她只要想起先前卞玉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一些不确定的情愫悄然从心底滋生。 大家被卞玉吊足了胃口,纷纷转头看向许听晚,等着她的一个答案。 许听晚双手捧着茶杯取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长得还可以。” 听着有点敷衍,不像是肺腑之言。 “妹妹肯定向着自家哥哥说话啊,哪有说哥哥长得丑的。” “哎不是。”卞玉急着替裴竞序说话:“他那长相放在学校,那是被女生追着跑的。当时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巴不得把认识的女生介绍给他呢,能获得老师认可,可想而知,他已经不是长得好看这么表层了,人品和实力都说得过去。” “到底是谁啊玉姐,你这胃口吊的,赶得上做自媒体了。” “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啊,只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就行了。” 大家没吃到瓜,‘吁’了几声。 卞玉调出二维码,去加许听晚和孔泽的微信,加完,发了一些资料过去,让他们抽空看看。 晚上的时候,团队的人围在一起吃了大灶饭,吃过晚饭又就明日的行程做了交代,便让她们各自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许听晚拿出电脑翻阅卞玉发给她的资料。 整个屋子只有一个共享的无线网,网络速率不高,几个人同时连接的时候,经常卡得下不动文件。 她本想拿手机去开热点,手机时而4g网,时而2g网,一连手机热点,两边都卡得没法用。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耐性地等待文件传输,下载花了点功夫,查阅资料也花了一段时间。 其间,她没看手机。 一直等把资料看来,才发现裴竞序在半小时前发来了一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问她顺不顺利。 她回了‘顺利’两个字,只是网络卡顿,那条消息转了好久的圈才发出去。 她再次裴竞序消息的时候,又隔了半小时。 我们永远炙热 第55节 这时,许听晚已经洗漱完毕,窝在被子里。 裴竞序问她:“第一天感觉怎么样,适不适应?” 许听晚盯着对话框发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遇到卞玉的事告诉裴竞序,毕竟裴竞序根本不知道她跟卞玉之间有过怎样的一段对话。 那是蝉鸣灌耳的六月。 在各自奔入人海的最后一个暑假,许听晚和一些出现在彼此青春中的独家赞助们约定了一场毕业旅行。 京江作为首都,成为了同学们第一次出远门的首选旅游城市。 听闻毕业旅游的目的地是京江的时候,许听晚莫名感到雀跃,她不知道雀跃的源头来源于哪里,却觉得自己似乎对那个地方十分憧憬。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纵使身边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可是栾玉女士仍是放心不下,她给远在京江读书的许京珩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照看着堂妹。许京珩嘴上说着‘好’,转头在给裴竞序打电话的时候,假借期末周的说辞,把许听晚交与他管。 也不是他不管事,只是与自己相比,裴竞序似乎跟了解许听晚一些,毕竟两人青梅竹马,虽然因为升学的缘故见面频次减少,但裴竞序对她十分关切,因而两人在聊天软件上始终保持着联系。 至少在许听晚闭关读书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多次往返南樟与京江,一个拒绝了高中班主任邀约不愿在公开场合做演讲的人,为了向他套取许听晚的近况,特地应和他的脸面,参加了那一年的优秀毕业生演讲。 不知是出于巧合还是故意的,他当时讲演的主题跟理想相关,据许京珩所知,许听晚当时正因文理分科的事跟家里闹矛盾,小姑娘想学理,家里人让她学文,她陷入内耗,状态极其差劲。 那份演讲稿由许京珩的嘴传入许听晚的耳里,不知是稿子起了效果,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打那儿以后,她坚定地奔向理科,并用一次次地月考成绩证明了自己的选择。 在许京珩看来,裴竞序是一个非常妥帖且细致的人,许听晚跟他的共同话题往往比自己多,也更自在,所以他把许听晚来京江旅游的事告诉了裴竞序。 裴竞序得知许听晚要来京江,问她安排得怎么样,需不需要自己抽出时间带着她们好好逛逛。 当时,他忙于实验室的事,分身乏术,许听晚没好意思真麻烦他,只说:“不用的。我跟同班同学一起玩,大家年龄相仿聊得来,呆在一块儿自由一点。我怕你过来,她们反而觉得不自在。” 裴竞序隔了一会儿才回她:“同龄人呆一起,共同话题确实多一些。” 许听晚盯着那行字,知道他应当不会来了,她不仅觉得有点落寞,甚至连带着当时去京江的憧憬都消了好一半。 一路上,她都跟同学呆在一起,直到同行的朋友在景区遭到了财务偷窃。 刚从学校出来的人青涩年轻不谙世事,去景区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只是被象征性地问了几句,问完话,她们听见对方低头吐槽:“走走过场就行了。还真指望找回来啊。” 事情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几人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被人敷衍对待后,她们并没有自认倒霉,没经过社会敲打的人,有着急于长大的心和一身无畏的勇气,步子还没跨出派出所,转头就跟派出所的人理论了起来。 她们几人在京江人生地不熟的,后知后觉事情闹得有些大。最后事情闹得没办法圆场,还是裴竞序过来收尾。 他得心应手地处理着这件麻烦事,一板一眼,神情冷淡。 事情解决后,一群人想谢谢他,又不敢靠近,正好许听晚包藏私心,提出自己可以代为效劳。 她当时已经坚定地想要报考环科,提出想参观实验室的时候,一切的借口都是那么合理,裴竞序二话不说,给了她具体的地址。 在等裴竞序下来接自己的时候,正巧撞上上楼的卞玉。 卞玉脸色极差,整个人透露着憔悴,骤然看见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恍惚一下,停下步子问她找谁,她说找裴竞序。 她当时背着一个双肩包,头发梳成高马尾,瞳仁是非常漂亮的黑棕色,阳光一照,清澈又天真。 卞玉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紧拢,问她:“裴竞序是你的谁?” 她爽朗地回答:“他是我的朋友。” 卞玉似乎不太相信,正欲说些什么,恰此时裴竞序从二楼楼梯那儿看到她,喊了一声:“早早。” 这是她跟裴竞序分隔两地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不一样的裴竞序,也新对他所处的圈子有了新的认知。 一切专有名词、包括他们聊天的话题,都超出了许听晚的范畴,尽管裴竞序会体贴地帮她解释,可她仍是感觉到自己与裴竞序之间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 她觉得有些惶恐,或许是即将面临分别的毕业季反而让她愈发珍视陪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从心底慢慢地滋生出一股害怕的情绪,害怕和朋友分道扬镳,害怕大家从此跃入人海,从此形同陌路。 这里关于‘朋友’的定义并不清晰,直到后来她一次次地跟裴竞序在昏暗的玄柜接吻,一次次地用唇齿探寻彼此,在最原始的欲望中她才清晰地意识到,曾有一段时间,她错误地把裴竞序归入了‘朋友’的阵营。 那种害怕的情绪,持久地萦绕在十八岁少女的心口,并在偶遇到卞玉的那晚达到临界值。 当晚,那家小酒馆有个188的精酿畅饮活动,许听晚推门得时候,正巧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美式格调的小酒馆里。 卞玉起初没注意到她。 等她坐下等人,并频频看时间的时候,卞玉才端着一杯精酿走了过去。 她的神色是和善的,但眉眼间笼罩着阴郁,往高脚凳上一座,单手支着下巴:“等人?” 许听晚‘嗯’了一声。 “等裴竞序?” 她点点头。 “他那么忙,居然有时间陪你吃饭?” 这话显的她多无理取闹似的:“陪不陪我,他不是都得吃饭吗?” “话是那么说的。可这儿到学校,也不算近吧,他最近忙着跟项目,有时候连吃饭都没法正点吃。” 卞玉熟稔地聊了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许听晚听得云里雾里,费了很大的劲儿去理解,结果是收效甚微。 她虽然觉得冒犯,不知道卞玉为什么突然同她交浅言深,但她仍是在言辞上保有礼貌:“不好意思,我可能对这些不太了解。” 卞玉喝了口酒,兀自往椅背上一靠,半仰着:“我知道你不太了解,这很正常,之前关系再好,大家都会慢慢地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圈子,如果没有公共元素,那么这两个圈子再也不会产生交集。而同龄人之间仿佛天然存在一种优势,他们有步调一致的生活,有同一层面的见识,有相对聊得来的话题...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我只是觉得同你有眼缘才会说这些话。” 吊灯照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她一双上扬的眼里仿佛镀了一层水色。 许听晚抿了抿嘴,她本想反驳什么,却又觉得对方眼神真挚,说话诚恳,不像是刻意针对她,倒像是发自肺腑的劝诫。 “我知道。但我觉得这话并不绝对。” “我知道你想说,一个人只要有心便能把这份情谊就能维系下去。那多累啊早早妹妹,你才高中毕业,你身边有聊得来的同龄人,有大巴肆意挥霍的青春,你的朋友正在等你,即便日后渐行渐远,至少你们仍在同一个轨道上,你不用为了追逐另一个轨道上的人而拼命长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辞老练,仿佛在之前的日子里,曾同样苦口婆心地劝诫过一个女孩。 许听晚陷在她温柔的语气中,积压了许久的毕业情绪在那一刻达到顶峰。一想到自己或许会跟身边的的人包括裴竞序渐行渐远,她先是感到忡怔,然后强装镇定地接受,剩下得就是绵长的难受。 这份难受没有支撑着她等来裴竞序,她受不了小酒馆里爵士乐压抑的调子,逃避式地离开了。 再之后,就是她跟同学一起在烧烤摊子喝酒,被裴竞序抓个正着的桥段。 那晚,她伏在裴竞序的背上,说了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诸如:“为什么一定要读大学,一辈子上高中不好吗?”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去毕业旅行。” “我同桌跟我去了不同的城市。她没有海鲜吃呜呜。” 这些话,在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而当时的许听晚想的却是:他会有新的圈子,身边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新的人,他们之间好像有着很远的距离,她不敢往前靠了。 所以,在夏天开始之前,她摁下了暂停,把热烈停留在开始之前。 即时离别。 / 冷风敲着窗棂,预示着寒潮的到来。 许听晚被窗外呼啸的风声拉回思绪,视线复又落回手机屏幕。 裴竞序的消息还没回,停留在【第一天感觉怎么样,适不适应?】 她编辑了官方的回答,就差发送。 然而,就在她将要摁下发送键的时候,手指偏位,不慎摁到了键盘上的删除键。 寥寥几个字瞬间不成体系,再打一遍其实花费不了她多少时间。 可有时候,想法的变动就在一瞬间,她再次编辑的时候,已经不是原话了。 光标一直在对话框上跃动,一下又一下,将埋藏在心动的冲动一点点地勾出来。 隔了许久。 她心一横,发了一句:“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雌竞哈 感谢在2023-07-16 22:54:53~2023-07-18 23: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min 5瓶;阿冬瓜 2瓶;小羊打嗝.、玫瑰白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我有喜欢的人 寒潮在夜晚降临, 混沌的天空像被人剜了道口子,挤出呜咽呵人的寒风,乘势而来的冷空气拧成的粗麻鞭,一下下地往玻璃上抽。 纵使房间供暖, 感受不到冷风侵肤, 许听晚还是被窗外骇人的风声吓得一哆嗦。 不知是真感觉到冷, 还是为了遮挡某些不可言说的怯意,发完消息, 她直接翻转手机, 向下一扣,随即拉过被子, 兜头蒙住。 这一动作暂时与外界做了隔断,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呼出热气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卞玉的出现而情绪波动,细细想来,卞玉当时的那番话不像是挑拨离间, 单凭语气, 可以说是真挚又诚恳。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真诚,她才确切地了解到卞玉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尤其是跟裴竞序有过几年的空白期之后, 她愈发觉得卞玉的话在理。 户上结霜,凝华成一朵朵漂亮的冰花。 许听晚在被子里蒙了一会儿,脸红透不过气。她钻出一个毛躁的脑袋,伸手去够枕边的枕头。 过去这么久, 裴竞序要是有空的话, 也该回消息了。 她敛声屏气地戳亮屏幕。 屏幕上确实有几条微信消息。 许听晚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拿枕头靠在背后。 室内昏暗, 人脸识别并不精准, 她头一次觉得六位数的密码这么长,长到她输了一次,又重新去输第二次。 加载的圆圈循环往复。 许听晚等了几分钟,都不见微信拉取到最新的消息。 “什么破网。”她骂了一声,手指下滑,去翻和裴竞序的聊天界面。 点开后,红色感叹触目地出现在她发出的消息前。 我们永远炙热 第56节 她选择重新发送,而网络的卡顿似乎同她正面犟上,她最后一次摁了红色的圆标,意料之中,仍是发送失败。 她尝试着拨打语音电话,也没拨出去。 一鼓作气三而竭,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 第二天早上,闹钟准点响起。 冬日的天色总让人有种睡不够的感觉,许听晚拉开窗帘,想让天光透进来,可惜碰上大风天,天色混沌黯淡,仿佛下一秒天际就要豁开一道口子,倒下大雪。 她在窗户前站了一会儿,一边观察天气一边绾头发。 气压下降,风力加强,云层浓密,天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一切都是暴雪来临之前的征兆。 她皱了皱眉,尤记得这个村子暑期才遭受了一场洪涝,至今仍在缓慢恢复生产,如果这时又来一场暴雪,那么原本就在重建的村子又要遭受新一轮的破坏,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许听晚不知道这个村子关于极端天气的应急预案是怎么样的,可她昨日来村子的时候,没看到一点预防的迹象。 稳当的动作突然变得急促,她抓紧固定好鲨鱼夹,捞起手机,敲响了隔壁卞玉的门。 卞玉刚洗漱完,开门的时候,她裹着件厚厚的冲锋衣,眼神有些困顿。看到许听晚的时候,她说了声‘早’,而后象征性地寒暄了一句:“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挺好的。”她顺着门缝往屋子里瞥了一眼。 屋里开着灯,窗帘没有被人拉开。料想卞玉还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情况,她语气急切地说:“我看外面天气不对,感觉会有暴雪。” “嗯。我知道,昨晚就有预警了。”卞玉推开房门,示意她进来:“钟老师已经过去了,我们一会儿也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那我能做什么?”许听晚跟在身后,也想为此付出一份力。 “本来要带你们一起走访村子,但现在为了提防暴雪天,大家都在做灾害的预防工作,走访的话不是时候。”她拉上冲锋衣的拉链,走到一张摆满东西的小桌子前,开始整理背包:“或许你真想做什么的话,可以跟着我们去农田里看看,帮忙的时候适时问几句也不是不可以。” 许听晚来旌庄县就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调研工作,能跟着钟媛老师的团队一起学习,别说去农田了,帮着干农活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一口应下,按照卞玉的要求,跟孔泽说明情况,孔泽也乐意参与其中,于是两人回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番。 出门的时候,天色仍旧黯淡,雾霾笼罩着整个村子,风大,空气可见度低。 她们一行人躬着身子,坐上一辆蓝色三蹦子,一路往农田那儿开。 三蹦子没安帐篷,纵使包裹严实,也没办法抵御寒风的侵蚀。 孔泽想把自己的围巾递给许听晚,许听晚摆手拒绝,她同样有围巾,并没有冷到这个地步,况且使用过的围巾也算是私人物品,她拿来用不太合适。 孔泽忽略了她的拒绝,直接将把围巾铺在她的腿上,随后缓慢地换了个方向,细致地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冷风。 卞玉将这一切纳入眼底,她看破不说破,看到孔泽身上一颗跳跃而萌动的春心,开始夸赞他细心体贴。 孔泽被夸得不好意思,红了耳根子。 / 农田那里,有许多户主在做加固棚架的工作,还有人提前在大棚上盖上草毯,以防农作物收到冷冻的伤害。 卞玉告诉她们,这些预防都是经验之谈,很多人都是亲身经历过极端天气才慢慢积累下这些常识,换而言之,轻车熟路的背后都是一次次的天灾教训。 这些专业的操作,许听晚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在看到一位妇人扛起草毯手不稳的时候,虚晃了一下,她和孔泽小跑过去搭了把手。 她帮着妇人将草毯铺上去后,妇人揉着手腕,棉质口罩上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神:“谢谢你啊小姑娘。我这手越来越不行了。” “您手怎么了?我帮您吧。”她弯腰,帮着妇人拾起工具,递给她。 妇人说:“关节炎。不是什么大问题。做农活的谁没个毛病。” “您一个人做吗?”她一边搭腔,一边帮忙干活。 妇人本身就觉得苦闷,现在多了一个聊天的人,只要不耽误干活,倒也乐意说上几句:“家里俩孩子呢,还有老人,总不能都留在村子里干农活吧,那有什么出路。所以我男人就外出打工去了,半年回来一次,留我在老家照看农务。” “都说在外打工辛苦,您留家照看其实也辛苦。”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么。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这样。我这手啊,其实是七月份落下的毛病,那会儿暴雨,冲毁了不少东西,那不得拉石头砌墙么,就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妇人聊起暴雨的遭遇,聊到那场灾害让村子里的多少感到苦不堪言,后来又说起村子里有人牵头,成立了一个妇女互助小组,这个小组用于提升农技、应对气候变化等相关工作。 许听晚和孔泽一边听,一边搭手。 临了,妇人为表感谢,邀请她去自己家吃午饭。 妇人拽着她往自己的三蹦子那儿拉:“一顿午饭,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不远的。就在前边。姑娘,我手都这样了,你别害我使劲儿了。虽然没什么吃的,但我手艺还不错。” 他俩推拒了一番,拗不过她的热情,跟卞玉打了报备,卞玉跟这位妇人相熟,又看许听晚身边有孔泽作陪,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而脱离团队,独立工作也是调研过程中常见的一环,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她没有控制许听晚的去向,只说:“早去早回。” / 妇人的家离这块农地确实不算太远。 三蹦子沿着小路绕了两个圈,就停了下来。 “你们先坐。我简单地弄几个菜,虽然把你们喊过来吃饭,但饭菜可能没想象得那么好,别介意啊。” “陈阿姨,不用太麻烦,垫口肚子就行。”聊天的过程中,许听晚知道她姓陈,便这么喊了。 孔泽也说:“是啊阿姨。” 两人跟着她进入屋子。 屋子没有严格划分的客厅,进去就是一张高脚方桌,方桌上罩着一张竹木编织的菜罩。陈阿姨掀开菜罩,将昨晚的剩菜端出,拿至后厨,重新预备新鲜的菜肴。 陈阿姨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看着还小,另一个约莫事上初中的年纪,两人倒是不怕生,前厅没人,她们就充当起招待的东道主,把一叠子瓜子花生端到他们面前。 年纪小的孩子,热气上脸,脸颊扑扑的,对着许听晚笑:“姐姐好漂亮。” 许听晚俯身捏了捏她的脸:“你也是。” “我不好看。”小女孩懊丧地摇摇头,说完,又顶着一双盈盈的眼睛,重新看向许听晚:“姐姐这么漂亮,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呀?”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眼神开始往孔泽身上瞥。 小孩子的掩饰总是真诚而笨拙,饶是许听晚这样在感情方面十分迟钝的人,都知道小女孩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岔开话题道:“谁说漂亮才能被喜欢?” 小女孩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这次更明目张胆地发问:“那为什么哥哥喜欢姐姐呀?” 闻言,两人双双一怔。 孔泽有种心意被人发现的窘迫,许听晚则是那种不知如何解释的局促。 “小欣。别乱说。”年纪大的姐姐制止了她的童言。 小女孩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可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照里,爸爸看向妈妈的眼神跟这位哥哥看向姐姐的眼神一模一样呀,就算嘴上不说...” 姐姐怕她胡言乱语惹出窘态,一把捂住了小女孩的嘴。 小女孩悻悻地眨了眨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顿午饭,两人都只顾着跟陈阿姨聊天,谁也没有接对方的话。 陈阿姨听闻许听晚对妇女互助小组感兴趣,提议带他们去见牵头人秋姐。 她的行动力很强,吃完午饭,给秋姐打了个电话,转身就去后面铁棚搭好的车库那儿推三蹦子。 许听晚和孔泽站在原地等。 尴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游走。 孔泽想起小女孩的童言,觉得自己举动确实太过越线。他是喜欢许听晚没错,可他当下并不觉得许听晚喜欢自己,感情这种东西讲究缘分的同时还讲究一个时机。 而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还要一起参与调研活动,总不能让气氛一直尴尬下去。 他率先打破沉默:“刚才的话,你别在意。” “我没在意。”她接得很快。 孔泽一愣:“没在意就好。我怕他们误会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怕你不开心。” “我们俩之间的同学情,会有让人产生误会的地方吗?” 许听晚已经从孔泽身上感知到超越朋友的那部分情感,在这方面,她一旦接受到对方释放出的信号,都会及时切断。 所以,纵使孔泽没有追问,她还是坦然地告知他:“或许你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8 23:19:58~2023-07-25 00: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屁桃哦 5瓶;betty2341、阿冬瓜、小九 2瓶;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别怕。早早 许听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心底像是突然荡开一小朵涟漪。她自己也有些惊讶,有些话好像就这么顺势说了出来,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发现, 原来自己是喜欢裴竞序的。 否则, 她也不会脑子跑在嘴前面地说出这句话,也不会因为这话感到雀跃和惊喜。 只是孔泽不太相信。 除了研一时候的钟宿, 他从来没在学校听说许听晚跟哪个男生走得近, 更遑论是传出什么暧昧的风言风语。许听晚陡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他只觉得对方在用这套说辞堵他的话。 正当他想要追问的时候, 陈阿姨开着那辆蓝色三蹦子过来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陈阿姨裹着厚厚的围巾,僵硬地扭头,示意他们坐在后边。 孔泽觉得现在讨论这些不是时候,欲言又止。 两人分别坐在三蹦子的两边。 从陈阿姨家到秋姐家还有一段距离。 农村的路不太走, 陈阿姨怕颠着她们, 一路上开得很慢。 乡村是个“熟人社会”,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凡在路上遇到个谁,陈阿姨都能张嘴打招呼, 聊上几句。只有在秋姐家附近碰到一个推三轮车的中年男子时,她非但没有作声,还一把垮了下脸。 等他们错开,陈阿姨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提醒他们:“他这里有问题。碰上了记得绕道走。” 具体是什么问题, 陈阿姨也没提, 因为三蹦子很快就停在了秋姐家门口。 秋姐是个十分热情的人, 一听说有人过来了解互助小组, 早早候在门外。 “这么冷的天,没动坏吧?”她把人迎进屋子,斟了热茶,然后说起前几天钟媛过来走访的事情,钟媛夸她是旌庄县气候行动的领导者。 我们永远炙热 第57节 她说什么领导不领导的,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文化程度不高,不过是凭借一些过来的经验搞了一个互助小组,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名声。 秋姐指着墙上互助小组的相片,从旌庄县历次天灾开始,说到自己成立互助小组的原因。 聊天的时间有点长,陈阿姨还要忙着加固家里的菜棚,没坐多久,就要起身告别:“一会儿聊完,给我打个电话。我开我那车来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许听晚记得来路,虽然陈阿姨的家离秋姐家有一段距离,但是秋姐家距离他们所住的房子离得不远,他记得陈阿姨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也不好频繁麻烦她。 孔泽看了一眼天色,直觉离下雪还有一段时间,他起身把陈阿姨送到外面:“阿姨您忙。我跟她慢慢走回去就行。” 陈阿姨看了一眼孔泽,料想他们小情侣之间还有别的安排,便说:“也好。” 许听晚和孔泽在秋姐家待到下午四点。 秋姐本来要留他们吃晚饭,可瞧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雪,太晚回去到底不安全,秋姐也没强留,她知道钟媛团队大致住在那个位置,抬手给他们指了条近路。 这时,村子两侧的路灯已经稀稀疏疏地亮起,橙黄色的一盏,照不到黢黑小路的尽头。冷风呼呼地响,孔泽把手里的围巾披在许听晚的肩上。 “我不冷。你自己戴。”许听晚顺手抽下,想要递给孔泽。 孔泽双手背在身后没接。 许听晚叹了口气,只好把围巾挂在自己的臂弯上。 不说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比天气还冷,许听晚努力地将话题往正事上引:“一会儿回去,我们把今天的走访整理出来。” 孔泽好像想着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然后问问钟老师,明天是什么安排...” 孔泽还是没有听进去,整整一下午,他都在想许听晚的那句话。 “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纵使他觉得这是许听晚拿来敷衍他的话,但他还是很好奇许听晚心中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问一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 许听晚以为自己需要想一下,但是孔泽话音刚落,她脑海中便浮现出裴竞序的脸,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标签从他的身上冒出来。 帅气、事业有成、有自己的想法、情绪稳定。 优点占了大多数。 许听晚不服气,挑了几个难听的:“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 都是贬义词。 孔泽讶异地张了张嘴,觉得她的口味怪诞,这样的形象与自己相去甚远,也不像是正常人会喜欢的对象。他不确定这是许听晚独有的癖好,还是促使他打退堂鼓而发出的信号。 “你怎么会喜欢这样子的人?” “孔泽,你懂吧。在你不喜欢一个人之前,你会给理想型贴上无数个标签,而所谓的理想型其实只是你为了规避无用社交而设立一道关于筛选的门槛。当你真正遇到喜欢的人,所有的标签都失去了效用,只要他站在那儿,无关其他,就是你心里最理想的模样。” 她在想到裴竞序的时候,不自觉地仰头,弯了弯唇角。适逢走到一盏橙黄色的路灯下,饱满发际线上的绒毛像少女春心一样,轻轻地晃动。 她的面部线条流畅又柔和,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裴竞序后,她也不再藏着掖着,满心满眼都在大方地宣告着自己的喜欢:“我喜欢他的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但我并不是说喜欢这一类人,而是因为,我喜欢的对象,恰巧包含了以上几个特质。” 孔泽看她步调轻盈,带着少女的灵动,一如研究生开学那天巧舌如簧替他解围的模样。 他是喜欢许听晚的,从研一开学的第一天就喜欢。 彼时他因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迟到,推开阶梯教室的双开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所有的视线都朝他看去,辅导员的讲话突然终止。 他先是鞠躬道歉,说明了迟到的原因,辅导员听后并没有因此作罢,他把火力聚集在孔泽身上,说:“同学们看看,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以后在学业上定然马虎潦草。” 辅导员以他为例说了很多难堪的话,让他在人前出尽窘态。 是许听晚站出来替他解围,用插科打诨地方式揭过了这个话题。 事后他问许听晚为什么这么做,许听晚只说,她本科期间就跟这个辅导员打过交道,知道他翻来覆去统共就这么几句话,翻不出新花样还折磨耳朵,她帮孔泽出头,不过是为了免去耳朵的罪责罢了。 那一天,他在许听晚身上看到了随性散漫的一面,看到女生双手插兜,即兴随性地做事,笑得自信明媚。 这让一个长久活在自己计划中,会因打乱计划而陷入自责的判断性人格十分艳羡。 习惯从最下面一点点往上卷牙膏罐的人,突然发现,其实不必特地固定地从某一个点开始挤牙膏,因为随意从哪里g,都能挤出牙膏。 孔泽就这么看着眼前满怀畅想的女孩,看她笑意盈盈的姿态,好像真的陷入了一场恋爱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反应去回答许听晚的话,只能强壮笑意且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恰巧包含了以上几个特质...” “对呀。” “你会喜欢他的一切缺点。” “是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呢喃了一句。 两人走到一条笔直小路的尽头。 尽头那儿有一盏半坏的路灯。 他们走着,突然有个人从拐角处冒出来。 许听晚和孔泽皆被吓了一跳。他们站定,顺着微弱的路灯向前看去。 那人露出一张阴暗扭曲的脸,敛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向二人。 这人长得眼熟,许听晚回想了一下,是来秋姐家的路上,陈阿姨说的那里出问题的男人。 当时只是粗鲁了瞥了一眼,这次近距离看,看到他的眼睛,许听晚判定这个男人年纪不会很大,顶多三十出头。 他俩记得陈阿姨的叮嘱,没有上前搭话。 孔泽将她护在身后,一步步往左侧挪,企图佯装淡然地从他的左侧绕过去。 男人往顺着他们的步子,往左侧走: “小年轻,刚来村子,见过好东西没?” 他双手拢着衣服,虽然长相可怖,但说这话时语气还算正常。 见两人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他‘哎’了一声,大步向左。 这正是个拐角,他右肩往墙面上一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样阻隔了二人的视线。 “你想干什么?”孔泽冷声发问。 “没想干什么啊。就想给你们看看东西,你们看完再走。” “我们不想看。”许听晚拒绝道:“麻烦您让一下。” “稳赚不亏。”说完这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满是沟壑,他用狂谲的语气笑了两声,兴奋地瞪圆了眼:“给你们爷的好宝贝! ” 就当许听晚反应过来他是露阴癖的时候,他已经拽着自己的没拉拉链的棉服,双手往外一敞。 她顿时撇过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那个男人愈发兴奋。 他抓住孔泽的肩,孔泽倒是能跟他僵持一下,但他很快就发现做农活的人力气大,跟他长期泡在实验室的年轻人相比,占据上风。 男人的手抓住了许听晚的手腕,拽着她往前:“看看嘛。看看再走。” 棉服上难闻的霉味充斥着鼻腔,许听晚只觉得头皮发麻,涌上一阵恶寒,整个人都抗拒地往后退。 她不敢睁眼,却又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闭眼分不清方向,她没法一脚精准地踹到男人引以为傲的命根子上,并打上一套军体拳。 让孔泽去做,势必出言提醒。按照男人的反应速度,恐怕孔泽还没出脚,那人就已经提前做了防备。 许听晚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 就在她打算睁眼出脚的时候,恶臭的霉味突然被好闻的乌木香所取代。 有双手虚覆在她眼睛上。 熟悉的声音像突然修复好的路灯,一下子将黢黑的小路照得通透。 “别怕。早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5 00:14:46~2023-07-26 00: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睡觉 6瓶;源味薄荷糖 3瓶;你可乐给我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将她揽在怀里 低沉舒缓的声音在寂寥无人的村道里荡开。 宽大的掌心下, 许听晚猛然睁眼。 要不是声音太熟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裴竞序会突然出现在旌庄县。 讶异的不单是许听晚一人,对于裴竞序的出现及其带来的亲昵举止,孔泽也颇为惊讶。 再是那个具有露阴癖的男人, 他此时一手横亘在孔泽的胸前, 另一手则死命拉扯着许听晚的手腕, 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斜着眼往裴竞序身上探。 来人穿着一件宽松休闲的黑色冲锋衣, 美式的领口偏大, 拉链拉至顶端,硬挺的衣服廓形正好掩住下颌线。 这一块儿的路灯多年未有维修, 光线幽弱,恰逢他半张脸都隐在宽大的立领下,教人分不清神情。 男人习惯用扭曲的面部表情吓人,这是他惯用的武器, 只要看到对方神情恐惧, 他就有种大获全胜的快感。可他的武器在裴竞序面前完全失效,裴竞序没有任何神情,甚至只是肆意地站在他面前, 他都有种如临大敌的压迫感。 正当他权衡如何脱身的时候,裴竞序的眼神自上往下扫,冷不防地落在他那只抓着许听晚手腕的手上。 不及他做出反应,裴竞序的手便已自许听晚后脑勺环过, 轻轻地扣着她, 将她揽在怀里。 另一手则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 下一秒惨烈的叫声, 刺破冷冽的寒风。 痛感像一把冰冷又锐利的刀子, 连筋带骨地从他的皮肤上剜过。 孔泽愣了一瞬, 他扭头去看裴竞序,也就是这扭头的一瞬间,他看到裴竞序翻折男人的手臂,男人吃痛,立马顺着他的力道背过身,此时,裴竞序一改平日斯文温润的模样,照着他的背就是一脚。 男人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小石子,嘴巴磨破了皮,说话说不利索,声音还带着点颤抖。 裴竞序没听清他到底在嘟囔什么,又或是比起男人目前的境况,他更关心许听晚的状态。 许听晚不知道被露阴癖吓着,还是因为一寸寸冷下去的天气,总之,她双手圈着身子,隐隐有些发抖。 裴竞序看到了她臂弯上的围巾,一把抽过,对折了一下,正要往她脖子上围,这才发觉她脖子上其实已经戴了围巾。 许听晚解释说:“这是孔泽的。他怕我冷。” 我们永远炙热 第58节 裴竞序的手顿了一下,像是在做反应,很快,他就把折好的围巾铺开,抖了一下,像披肩一下,披在了许听晚的肩上,然后转头对孔泽说:“谢谢你的围巾。” 带着疏离感的礼貌,是他一贯的作风。 孔泽对此见怪不怪,只是好奇这句感谢的话为何由他来说,他究竟以什么样的立场什么样身份,可以代替许听晚表达感谢。 三人一路往回走。 走到中途,许听晚稍微缓过来一点,开始考虑事情的后果,她紧拢着披肩,抬头看向裴竞序:“他会不会讹上你?” 他们走时,那人还强撑着身子,跪伏在地,叫嚣谩骂道:“你们欺负弱势群体,我要告到村委去!” 猜想这不是什么恐吓的话,许听晚有点担心裴竞序。 裴竞序不以为意地说:“让他去告。如果村委信他的话。” 村子无秘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方圆百里没有不知晓的,他刚才那套告到村委的说辞,也只是欺负外来人不知情罢了。 许听晚若有所思地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听到她担心自己的话,裴竞序紧蹙的眉眼缓和了一下:“不会。倒是你...今天就你跟孔泽同学两人一起走访村子?钟老师没让人带你?” “有人带我们。”她生怕裴竞序误会钟老师不负责,把如何遇到陈阿姨,如何帮忙,又是如何去到秋姐家,如何遇到露阴癖的事跟裴竞序说了一通。 期间,孔泽帮忙补充了几句,这是少有的,他跟许听晚共同参与的事情,因而在聊天的时候,给人一种相谈甚欢的错觉。 “所以,你们一起去陈阿姨家吃饭?”他目视前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侧头看过来。 大抵是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心说吃个饭罢了,他们同学之间不还经常聚餐么,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下一秒又想到两人重逢后他和许听晚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遑论是在人前光明正大地同桌吃饭,他稍微收敛了一点情绪,又显在那紧绷的唇线上。 “我跟孔泽推了好几次。”许听晚说:“但是盛情难却。” 说着,红字白底的旅社招牌,出现在三人面前。 “到了。”许听晚站住步子。她想起裴竞序突然出现在旌庄县的事,不确定他这一趟是否有突发的公事,也不知道他来之前做了什么安排,于是问他:“你今晚怎么安排?” 他双手插兜,抬了抬下巴,冲那旅店的不锈钢门一点:“住这儿。” “这儿?我记得没有空房了。”许听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进去,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家旅社的房间早就被钟媛老师的团队订满了。 “没事。我能将就。” 整个旅社都是团队里的人,他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将就去。 “你来之前。没人给你定行程和房间吗?” “私人行程。”他笑着看向许听晚,语气有点委屈,夹杂着玩笑话,轻佻浮浪:“谁给我定?” / 许听晚总觉得硬蹭团队的房间不太礼貌,她知道裴竞序一向严密周整,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可是这里天寒地冻,旅社不好找,实在没有办法,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去跟钟媛老师讨个人情。 她先是领着裴竞序回了趟自己的房间。 裴竞序扫了一眼条件简陋的房间,房间内只是简单地刷了白墙,连地都是水泥地,中间放着一张朱红色的木板床,唯一的娱乐设备是一台厚实的老式电视。 他问:“住得习惯吗?” 她把东西放下,脱下冲锋衣,顺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头发有些乱,她对着墙上的素玻璃,绾着头发说:“我又没这么娇气。” 这时,孔泽也回自己的房间放置东西,走廊上只有裴竞序一人,他倚着门框,双手环胸,一副等着对象收拾出门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盯着绾发的许听晚:“哪里不娇气?小时候没有梅子糖绝对不喝药。” “那是小时候!” 室内供暖,蒸出热气。 在“喜欢”这件事被提上日程后,她的心态发生了奇妙地变化,童年的稚气和天真再次被对方提及的时候,她突然多添了一份少女的害臊和羞怯。 “我会长大。”她据理力争,然后红了脸。 裴竞序好像故意同她杠上:“那你上回看完音乐剧淋雨感冒,喝完姜茶嘴里含得是什么?” 他指得是校企合作,开展气候学期计划那回,许听晚拿了他的票去看音乐剧,回来路上下雨,没打伞,第二天就患了风寒。 许听晚记得这件事,提及红糖姜茶,她一直以为这是君达为员工准备的入秋福利,现在听裴竞序重新提及,却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姜茶配梅子糖,不是员工的标配,而是许听晚的个人习惯。 想到这儿,她摸鲨鱼夹的手一顿。 一个荒诞的想法慢慢地爬上脑海。 她眨了下眼:“我想确认一下,你有过被霸总附身的时候吗?” 总不能是为了给她一个人点红糖姜茶,顺带包揽了整个会场的饮品吧... 否则,裴竞序怎么会恰逢其时地在她喝完姜茶的时候,给她递上一颗梅子糖。 裴竞序知道她想问什么,抬了抬眉:“至少在员工待遇这块,没有这一条。” 没有哪一条指明,在换季的时候,公司会出于员工身体考虑,发放滋补预防的饮品。 饶是许听晚心里有了预设,在听到他确切回答的那一刻,她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所以是特地给我...” “许听晚,你好了吗?” 孔泽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段未完的对话。 许听晚怕大家久等,随手固定好鲨鱼夹,捞起手机,往外走。 这里条件简陋,会议室由一个空房间临时搭建而成。 许听晚领着裴竞序过去之前,心里还有一点打鼓。 裴竞序问她:“怎么了?” “钟媛老师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人,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留宿你一晚。” “没关系。到时候由我来说。” “你来说?”她就没见过裴竞序低声下气有求于人的时候,很难想象,他会以什么样的口吻来征求钟媛老师的同意:“那还是算了。没得给人气出病来?” 裴竞序跟在她身后,眼神微眯,对她的控诉十分不满:“我给你气出病来了?” “时而。” “那么你也不逞多让。” 两人近乎拌了一路的嘴。 这段扑朔迷离的关系让孔泽十分费解,可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去问。 会议室就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 许听晚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里边,大家都在讨论暴雪的可能性和旌庄县的风险预案。听闻钟媛老师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半夜察觉天气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出发去村委了解情况,并与妇女互助小组一起,帮助村里的农户一起做好了应对暴雪的前期工作。 她疲累地坐在椅子上,手肘支着桌子,握拳,抵着眉心,听着大家的讨论。 听到推门的动静,她掀眼看过来。 看到门后另有他人的时候,她横下胳膊,站起身。 许听晚对严谨的师者抱有一种畏惧的心态,她看见钟媛蹙眉,以为自己带着外人进入团队的行为惹恼了她,正当她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 裴竞序慵懒的声音自门后挤出来,语气并不生疏,甚至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他上前一步,将领口处的摁扣拉开,将自己的样子暴露在白炽灯的灯管下,然后笑着调侃道:“钟姨。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么拼?” 钟媛眼睛有点疼,看到裴竞序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等她的视线在裴竞序的脸上定住,一身的疲累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下去。 她眼尾上扬,带着笑意,正准备说‘来了也不说一声’。 卞玉抢在之前率先开口:“裴竞序?” 不怪卞玉一惊一乍,实在是裴竞序太过惹眼。 他往那儿一站,属于那种想要破口大骂屋子装修土气的人,看到他,都会立马改口说这侘寂风的屋子好有设计感的程度。 她放下手中的笔,站直身子,一脸错愕:“你怎么过来了?” 钟媛的注意力被卞玉吸引,看到她一反常态,反问她:“你俩认识吗?” 卞玉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她撩了撩一边的碎发,压下心里的诧异,同钟媛解释道:“钟老师,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我那前途风光的同门。” 钟媛的视线在卞玉和裴竞序身上逡巡了一圈。 在她看来,卞玉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女生,很少因为某件事产生较大的情绪波动。但只要提起同门,她总是情绪高亢,不加掩饰地怀念学生时代。 碰上今日这一幕,钟媛猜想,裴竞序于她而言估计是一桩不可复制的少女心事,作为她的leader,她有成人之美。 只是女生面薄,钟媛不好打趣,她只能反过来打趣裴竞序道:“怪不得你说过几天要过来,敢情是上我这儿老友叙旧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6 00:36:53~2023-07-27 19: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九 5瓶;冬困 4瓶;grmin 3瓶;泞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她有喜欢的人 在这儿看见卞玉, 裴竞序有些意外。但他也只是礼貌性地递了个眼神,很快恢复如常,丝毫没有老友相见的热络劲儿。 他笑说:“不是。” 看见钟媛给他搬椅子,他也不为所动, 仍是定神站在许听晚的边上。 她这才回想起, 在场与裴竞序相识的, 不单卞玉一人。 刚才推门进来的许听晚好像也跟裴竞序之间有着一段邻里兄妹情。 “那是来看小妹妹的?” “妹妹?”话是对着钟媛说的,眼神却落在许听晚的身上:“谁跟您说是妹妹?” “喏。”钟媛冲着卞玉抬了抬下巴:“你同门说的。” “不算妹妹。”裴竞序否认道。 我们永远炙热 第59节 许听晚的掌心倏尔敛紧, 连带呼吸都变轻, 她在等裴竞序的后半句话,但他迟迟没有往下说。 她泄气, 变得闷闷不乐,原本要向钟媛讨人情的事,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甚至还赌气地想, 裴竞序跟这里的人这么熟, 完全不需要她开口打点。 可她下一秒又听到裴竞序对钟媛说:“我这儿还没定房间呢。小姑娘脸皮薄,不知怎么跟您开口,我跟您这么熟了, 讨嫌要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没定房间你就敢往这里跑?你们行业不用做风险预测啊?这个天气,眼瞧着就要下雪,怎么想到这时候过来?” 裴竞序一手搭在钟媛搬来的椅子那儿, 另一手拿着手机, 自然垂在一侧, 闻言, 指腹在手机屏幕那儿信手点了两下, 似是而非地说:“怕下雪天信号不好,到时候联系不上。” 钟媛先前是联合国环境署雇员,这段时间才回国,她跟韦萱读书时期就认识,是有着数十年交情的密友。韦萱的事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当时裴竞序去国外调查的时候,她还动用关系帮过忙。 她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凭着跟韦萱的关系,把裴竞序当做亲人。 裴竞序知道她回国并且创立了sc气候联盟,并且知道她有意在国内成为一个气候行动的变革者和领导者。 早在她来旌庄县进行调研之前,裴竞序就同她打了招呼。 她不知道裴竞序从哪儿得到她去旌庄县的消息,反正当晚,他特地发消息过来询问情况,并说既然来了京江,他一定会抽个时间过来叙叙旧。 没曾想,叙旧是在今天。 有点意料之外,且裴竞序的话听着有点像是在耍贫嘴,钟媛说了句‘去’:“少哄我开心。我这里呢多的房间确实没有,非要住,今晚就跟孔泽将就一下吧,他那里倒是有两张床。” “我不挑。” 钟媛说:“那就这样安排。” 说完,不见他有动静,又问:“我们这里还没结束,你是打算留下来听,还是打算回去休息?” “听会儿吧。”这个时候,他才往后拖了两把椅子,一把给许听晚,一把留给自己坐。 椅子数量一多,在逼仄的房间里略显紧凑,裴竞序坐下后,靠上椅背,伸长腿,懒散地踩着桌下的横杆,一副听取员工汇报的姿态。 方才的讨论在卞玉这么终止。 等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会议上的时候,卞玉才重新讲起气候危机与女性身体劳损之间的关系。 说完,她习惯性地往裴竞序那儿一看。 学生时期的裴竞序于团队而言总像是定心丸一样的存在,凡事只要得到他的认可,大体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甚至还会意外地囊括嘉赏。 只是这人挑剔、严格,做事不懂变通,这让同样心气儿极高的卞玉,对标过一段时间,企图在专业上同他一较高下。 那段时日,她和裴竞序的关系不能说是生疏,至少在同门中不算太好。 后来,她家里陡生变故,在亲妹妹遇害的那件事上,他曾给自己介绍了一位不错的律师,指引她如何争取权益。 她心里感激裴竞序,打那时候起,便有意接近他。 然而,裴竞序对她的接触总是保有明显的距离,聪明的人,总能清楚地感知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她知道裴竞序不喜欢自己,为了避免陷入难堪,她逐渐收敛起自己的情感,将他划为朋友的阵营,不再对此留有幻想。 这么多年过去,她偶尔还是会关注裴竞序的动态,给裴竞序发节日祝福,然而无一例外,他从未有过回复。 时至今日,她看着曾经的同门变得无比风光,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喜欢还是单纯的慕强。 这一次的汇报,她以为回到了学生时期,汇报完,她居然习惯性地询问裴竞序的意见。 裴竞序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许听晚的身上,听到有人问自己,他愣了一下,稍稍侧头,看过去,将卞玉丢出的问题反抛给钟媛:“钟老师怎么看?” 钟媛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与卞玉重新探讨起身体劳损这一话题。 等团队照例走完汇报的流程,钟媛才让许听晚和孔泽讲讲今天的收获。 许听晚不止一次在人前分享汇报,练就了一身胆气,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裴竞序的面汇报,感觉有点奇怪。 或许是知道眼前的人有多严苛,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自己的错处。 又或许是...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候,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雕细琢。 总之,她有些紧张。 解锁手机屏幕的时候,手心发汗,在屏幕上留下明显的指纹。 今日交谈的要点都被她记录在备忘录里,语句短小精悍,余下的都靠她现场补充和拓展。 所以,她在分享的时候,时而脱离手机,时而低头去看备忘录,有时候汇报的时间一长,手机变暗,她生怕手机自动锁屏,话说一半,手忙脚乱地去点屏幕。 然而,手指并未意想之中地触及屏幕,摸瞎时,正巧碰到了某人掌骨凸起的手背。 她低头看去,裴竞序单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在屏幕将要暗下去的时候,恰如其分地轻触一下。 有裴竞序从旁协助,她全神贯注地跟大家分享今日的交谈内容。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伸手去捞手机。 苹果手机取消了home键后,取之以白色横条充当home indicator ,她拿手机的时候,指腹正巧划到白色横条,页面从备忘录切换到微信。 在与裴竞序聊天的对话框上,有着一个醒目的感叹号。 裴竞序扫了一眼,正好扫到那句未发送出去的‘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 大雪在夜晚降临。 钟媛从旅社定了一桌子当地特色菜,没有从公中走账,这桌子菜算是她犒劳大家辛苦以及欢迎裴竞序的接风宴。 晚上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圆桌上有块玻璃转盘,简单的乡野之味,但是衬着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倒也有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大家了敬了钟媛一圈饮料后,正式开始用餐。 饭桌上都是团队的老熟人,一下子热闹起来,聊什么的都有,除了工作就是八卦,尤其爱聊主人公在场的八卦,譬如裴竞序和卞玉之间的关系。 钟媛坐下,放下玻璃杯,侧身对裴竞序说:“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万一雪势变大,大雪封山,你公司又有紧急事情,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裴竞序提着一只不锈钢热水壶,正往杯子里注热水。 热水碰到冰冷的杯壁,杯壁模糊,蒸起雾气,雾气一个劲儿地往上冒,连着他提水壶的手指都湿润了一圈。 他视线不动,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去公司的这几天,能把他们高兴死。至于工作...” 他把倒好的白开水,顺手往许听晚那儿一推:“来之前就布置好了。” “你这么有分寸,来之前还忘记订房间?这么大一个投资人,故意上我这儿公费蹭房?”钟媛一语点破:“刚没好意思戳穿你。” 她压低声音,悄声问裴竞序:“冲着哪个来的?别说什么特地过来看我,这话骗骗年轻小姑娘也就算了。” “哪得话?”他扭头,一脸规矩地辨明:“我什么时候骗过年轻小姑娘?” “不是正在骗么?什么怕手机没信号,是怕到时候联系不上她吧?” 裴竞序没说话。 钟媛了然:“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冲着卞玉来的。” “我跟她只是同学。” “大家可不这么认为。显然,那位小女孩也不这么认为。”钟媛的视线落在走神的许听晚的身上,下巴轻点。 裴竞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许听晚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别人聊天,但是心思确实不在饭桌上。他看了几秒,只以为是忙累了,又或者方才被露阴癖的事吓着,还没缓过神。 他怕小姑娘今晚睡不好,收回视线问钟媛道:“您这儿有褪黑素吗?” 这心思太过明显,钟媛了解他。 “你看,还不承认?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打个招呼,我也能帮你照顾照顾。” “她倔得很。要知道我跟您打了招呼,心里指不定有多变扭。” 钟媛觉得也是,最近几天天气这么恶劣,许听晚非但没有喊累喊苦,还出色地跟村里的人建立了联系。 “是个优秀的,性格也好。难怪招人喜欢。我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她旁边的男同学肯定也在追她。” 裴竞序不置可否,抬了抬眉:“您胳膊肘拐得也太远了一点。” 这话跟默认似的。 钟媛听到满意的答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行了。要褪黑素的话,一会儿来拿吧。” / 晚饭过后,裴竞序被人缠着问东问西,等他抽身的时候,许听晚已经回房间休息。 他从前台那儿取了行李,敲响孔泽的门。 孔泽猜想,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在住宿环境上有些挑剔,他生怕裴竞序不满,一早就回房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把多余的空间留给他。 简陋的空间并没有削减他的矜贵。 裴竞序带了个24寸黑色日默瓦行李箱,不用的时候,归置在一边,有条不紊。 孔泽问他:“需要帮忙吗?” 他很有礼貌地说:“不用谢谢。” 等放好箱子,他忽然记起什么,问孔泽道:“方便问一下你围巾的价格吗?” “啊?”孔泽讷讷地张了张嘴:“怎么了吗?” “没有别的意思。”他笑得温和,看着没有攻击性,却不知怎么,浑身上下都翻滚出浓烈的占有欲:“她用了你的围巾,总不好拿用过的东西还给你,这样不礼貌。如果可以,我想帮她买下来。” “啊,我不介意这些。” ‘不介意’这三个字,有些含糊其辞。 裴竞序递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孔泽僵了一下。 其实,刚在村道上看见裴竞序的时候,他还揣摩过他和许听晚之间的关系,听了饭桌上的讨论,他才知道裴竞序就是卞玉口中出类拔萃的同门,同时也是许听晚儿时的邻家哥哥。 哥哥照看妹妹,这也算正常,加之裴竞序来旌庄县有正当的理由,他没往别的地方想。 只是刚才的用词于一位从小看着‘妹妹’长大的‘哥哥’而言,确实值得拉响警铃,‘哥哥’提防着外人觊觎‘妹妹’,担心她遭人欺骗,这都很正常。 在裴竞序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他重新组织语言:“这条围巾,也没多少钱,如果她需要,我可以送给她。” “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东西。”见他换了套说辞,裴竞序没有斤斤计较,但在给钱这一方面,他仍然坚持道:“你支付宝多少,我转给你。” “那好吧。”直觉告诉他,他如果不收下这个钱,裴竞序就要坐下来,好好同他讲讲道理了。 他报出自己的支付宝账号,报完,大抵是为了让裴竞序更加安心,他破罐子破摔道:“您放心,我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她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本章红包掉落~ 我们永远炙热 第60节 感谢在2023-07-27 19:54:55~2023-07-28 22:2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397158 10瓶;zxyf 4瓶;12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那我呢?我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裴竞序正单手刷着手机。 白炽灯的光线从前上方斜扫下来,落在他骨相极佳的脸上,他做什么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人察觉不到情绪的变动, 细微的表情, 算是他应对外界变化时给出的最大的反应。 他手指一顿, 缓缓掀眼。 听到孔泽那句话的时候,他手指一顿, 掀眼。 像是特地搭配此时的氛围一般, 原先勉强能用的信号恰逢其时地变得微弱,支付宝一直卡在输入账号的页面, 打着加载的圆圈。 “这里信号总是不好。”孔泽提醒他。 “你刚才说什么?” 孔泽不着调:“啊?哪句?是‘这里信号不好’这一句吗?” “不是。上一句。” “哦。”他以为裴竞序需要自己再次保证不对许听晚有非分之想,他重新强调道:“您放心,我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 “后面那句。” “她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说完, 兴许是明白了他的重点, 孔泽:“抱歉。我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她只跟我说了那人的大致性格。但是听她的描述,我很难把他跟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对应起来。” “是什么样类型的人?” “我想想啊...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这一挂的。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她喜欢的类型还挺奇怪, 只能说不是我这样,也不是像您这样的。” 不是他这样的。 裴竞序轻蹙眉头,脸色不算太好。 这四个形容词,于他而言, 不能说是不贴, 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关系。 可他又想不明白, 许听晚圈子干净,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类不三不四的人。 他垂下眼, 单手操作手机,没再说话。 在进行第四次转账的时候,手机信号稍微强烈了一些,他终于将围巾的钱转了出去。 转完,他收起手机,走到门那儿,对孔泽说:“钱转了。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 许听晚今天做了不少农活,有点累,回来路上碰到露阴癖的事,也让她觉得后怕。 吃过晚饭,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以整理报告为名,提前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她先是脱了外衣外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后换了套棉质睡衣,长发吹干,垂顺地披在身后,她双腿屈起,就着一盏书桌前的台灯,整个人都显得特别乖巧柔和。 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不出半个小时,她就敲出了一份大致的报告。 其实报告的事,无需许听晚去做,她来旌庄县,是作为旁观者去观察一个团队如何进行调研工作,并非参与到调研活动中。 是她主动向钟媛自荐,自告奋勇地想要尝试撰写报告,这事才会落在她的头上。 别人或许不理解上赶着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行为,但是于许听晚而言,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写完初稿,之后就是斟字酌句反复精修的事了。 后者的进度慢了一点,也不急于一时。 她修着修着,思绪就跟路灯下的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饭桌上窃窃的交谈声重新灌入耳里,大家谈论着卞玉和裴竞序读研期间的故事,说他们郎才女貌有多登对,甚至真将她当做是裴竞序的妹妹,聊到兴起时,还偷偷问她你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许听晚她从来没听裴竞序聊过这一方面的话题,哪里清楚他喜欢的类型。 她答不上来,才发现,自己对裴竞序,至少是在感情方面,仍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心里上接受了从友情到喜欢的转变,生活中没有。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让人心里发闷。 那些被关婧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言之凿凿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至少在今晚,她有一些患得患失。 她双手交握,抵着额心,停下了修稿的动作。 就这么定神坐了五分钟,房门被人敲响。 许听晚问:“是谁?” 房门外传来裴竞序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理好勾乱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房门被她拉开一条缝,没有很大,至少不能过人。 裴竞序看着那一小条门缝,好笑地问她:“防贼?” 门缝暴露了她今晚的内心防御,她怕裴竞序太过敏锐,胡乱找了个借口道:“万一有露阴癖呢。” “那也是往村医的卫生站走,不该来你这。” 许听晚没法回答,只能问:“你来干什么?怎么还不休息。” “我看你很早就回来了。身体不舒服?”他把小臂撑在在门框上,生怕许听晚做出关门的动作。 “没有。”她侧身,抬手指了指桌子上开着的电脑:“我在整理报告。” “这里信号不好。” “我知道。但是wps可以离线操作。”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打得那几通语音电话我都接到了,没接通是因为信号中断,不是我挂你电话。” 许听晚知道这是信号问题,裴竞序不会莫名其妙挂他电话。 她说:“我知道。你特地过来解释?” 裴竞序‘嗯’了一声,抬了抬手里的褪黑素。 褪黑素软糖撞击塑料瓶身,发出闷闷的声响:“顺带给你送点褪黑素。” “谢谢。”她没有扭捏,实则是经历了一系列事,她确实害怕今晚睡不安稳,褪黑素能辅助入眠,吃一颗好歹能快点入睡。 接过后,裴竞序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记起那条许听晚没发出去的消息,默了一瞬,问她:“你是不是有别的问题要问我?” “没有啊。”她立时否认。 裴竞序点点头:“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找你聊聊。” “聊什么?” 他神情严肃,一点不开玩笑:“聊关于一些交友的话题。” / 许听晚是带着期待让他进屋的。 他说要聊一些交友的话题,不可否认,她的心思往男女交友那方面飞驰而去。 她想,在夜深人静的晚上,聊这么一个亲密暧昧带有哲思的话题,两人的关系不得突飞猛进? 她要么探清裴竞序喜欢的类型,要么探清其中一方的心意,总之,都这么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心了,她认为今晚,必然可以得出其中一个结论。 屋子里总共就一把旋转椅。 裴竞序还穿着外裤,不方便往床上坐,许听晚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则挪到床沿那儿。 裴竞序推着椅背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她,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许听晚见过这种神情,一般谈正事的时候,裴竞序就会以这架势坐在她面前。 她有点紧张,就这么等着裴竞序开口说第一句话。 裴竞序似乎也酝酿了很久,可以看出,为了让这次谈话变得轻松,他尽量缓和眉眼,连语气都温柔了下来。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最近压力很大吗?” “啊?”许听晚被他问得发懵。 “还是遇到了什么不称心的事?” “没有啊。” 许听晚觉得话题不太对劲,充满了莫名其妙。 裴竞序斟酌了一下,尽量把话说得委婉:“我虽然没有立场干涉你交友,但是你哥回南樟前,特地叮嘱我照看你。” 许听晚没懂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但她还是被最后一句话点着了。 什么叫‘你哥回南樟前,特地叮嘱我照看你’。 仿佛他照看自己,完完全全只是出于和许京珩的情意。 今晚在饭桌上累积的风言风语,字字句句扎成一个爆竹,一点就着:“你这么听他的话,干脆你喊他一声‘哥’好了。” 许听晚很少发小脾气,要是有,也是对最亲近的人。 小时候,裴竞序算是她比较亲近的人,所以她有什么脾气,都冲他去了,而前者,早已习惯了她的小毛病,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他总是一如既往地包容她。 这种包容程度,就连栾玉女士见了,都自愧不如。 裴竞序听到她赌气的话,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生气。 “以后有机会喊。我现在在跟你聊正事。” “什么正事。我说了,我跟孔泽是最清白的同学情,是朋友。关于同学情,我想不到有什么需要被干涉的理由。” “我没说孔泽,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朋友。”裴竞序不习惯在背后议论别人,所以说后边这些话的时候,他语气有些不自在:“或许你只是压力太大,想找一个所谓的与众不同的人来相处,又或者是...在这个年纪寻求一些别样的刺激。但是相信我早早,有些人不合适成为朋友,更不适合发展成亲密对象。” 这话有些刺耳。 我们永远炙热 第61节 许听晚不明白他为什么大晚上地跑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疑惑极了:“裴竞序,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并不觉得我身边的朋友有什么问题,也不希望你无端地去揣测我朋友的意图。可是你说,有些人不适合成为朋友,更不适合发展成亲密对象...” 在她听来,这好像是一通婉拒的话。 是那种少女心事被人发现,对方为了成全她的自尊,做出的委婉劝诫。 她不知道裴竞序从那儿探听到这些风声,但是她相信,按照裴竞序的性格,他要是不喜欢自己,便真的会用这么一套说辞劝退自己。 什么‘你哥回南樟前,特地叮嘱我照看你’、什么‘有些人不适合成为朋友,更不适合发展成亲密对象’,她不会真的像《抱抱》所写的那样:热恋得不到,知己也做不到吧。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一涌而上,她觉得自己被泡在了气泡水里,碳酸一个劲儿往鼻腔上顶,弄得她难受得想掉眼泪。 可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还是勇敢的问了:“你在说谁?到底是哪些人?” 问完,她缓缓地垂下头,长发自耳边滑落,正巧挡住她沮丧的神情。 等待一句话的过程,好似在等一只缓缓靠岸的船只抛下船锚,那是航海者的信物,暴风中难泊的安稳,是她站在甲板上望眼欲穿的一个动作,是一段旅程掷地有声的结束。 好像预料到之后的结局,她不断地剥着自己的指甲,眼睛开始发涩。 裴竞序缓缓开口:“什么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少跟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听到这些形容词,指骨用力,弧度好看的指甲,被她剥出一道小口子。 一些曾在孔泽面前归纳过,拿来形容他的词汇,一些尚未说出口的小秘密,被他以婉拒的形式,扼杀了在喉咙里。 许听晚觉得嗓子干涉,张了张嘴,难以出声。倒是眼泪,自顾自地从眼眶里跑下来,一颗颗地往下砸。 裴竞序察觉到她吸鼻子的动作,视线下移。 她的手很漂亮,无色的指甲油涂在修剪好看的指甲盖上,指甲弧度晶莹圆润。 而此时,杏仁样式的指甲上,多了一道凹陷的口子。 她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去折腾自己的指甲。 裴竞序抓住她的手腕,企图将她的两只手分开。 她不肯,两人借此对抗了一阵。 “怎么了早早?”他以为自己把话说重了,立马缓和了语气,同她道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不能明知他满是缺点,还飞蛾扑火一样地往前冲。” “可是他很好的。” 她突然抬眼,睁着一双满是水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勉力从嗓子里挤出这一句话。 裴竞序看她脸上挂泪,看到她小心翼翼维护对方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被人掏空了一半,快要维持不住余下的半个骨架。 他喉结滚动。 过了好半晌,才哑声问道:“那我呢?我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赔锅:我不相信我是那个不三不四的人 感谢在2023-07-28 22:28:28~2023-07-30 01: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桃的三更、玫瑰白塔、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争取早日让你喜欢上我这个人 哭过的缘故, 屋子里的管道暖气热得她头昏脑涨。 她觉得有点头疼,甚至认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幻觉。 否则,她也不会从裴竞序的语气中听到几分委屈和前所未有的不自信。 要知道,早在学生时代, 他就是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尽管谦逊、低调从不恃才傲物, 却没有人会把他和自卑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许听晚晃了神,很快又迫使自己清醒。她看到眼前的男人, 为了迁就她坐在床上的高度, 微微低下脖颈,室内流动的热气让他的眸子沾染了几分潮湿的黏腻, 他就这么不带遮掩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她本想说‘好的,她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好’,可一想到他那番类似于婉拒的话, 死要面子的人立马竖起体面的铠甲, 她坚定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好。” 他不喜欢自己,就是他最大的不好。 裴竞序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他垂眼,薄长的睫毛在脸上覆下一片阴翳。 良久,他默默地松开交握的手,整个人往那旋转椅上一靠, 故作轻松地说道:“没良心。这么年的交情, 还比不上那些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的人。” 他将后面的那一串形容词咬得极重, 每一个字都翻滚着浓浓醋意。 许听晚还沉浸在试探失败的愁苦中, 没有细想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觉得他这话说得十分奇怪,便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说,你比不上那样一群人?” 下意识说的话,总是未经深思。 她的话里带着赌气的成分,充斥着不满,顺理成章地给他扣上了高帽:“在这一方面,你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阴阳怪气...”说着,裴竞序突然察觉到一些逻辑层面的问题,拧眉陷入了沉默。 她喜欢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的人。 却又说在这一方面,自己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两者串连起来,在某些层面似乎也说得通。 裴竞序紧拧的眉心,稍稍舒展,他眼皮微动,随后,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 许听晚瞥见他神情的变化,自己脸上还挂着眼泪,还在伤心难过,不懂他为何变得这么开心。 裴竞序手指在旋转椅的把手上点了一下,像是终于根据以上的逻辑得出一个粗略的推论。 “所以,你拿这些词骂我?” 终归是些褒义词,还是在人后说的,许听晚也不好明晃晃地承认,她似是而非地‘啊’了一声,没有否认。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坐直身子,双手交握,笑着去追她躲闪目光:“你喜欢的,是我这样类型的人?” 许听晚一开始没跟上他的层层推断,等她反应过来时,脸跟酒精过敏似的,立马烧了起来。 “你很自作多情。”她腾然站起身,想把眼前的男人请出去。 却因动作幅度太大,膝盖顶到裴竞序的腿上,她双腿没能打直,起身起到一半,又一屁股栽回了床上。 这尴尬的一幕,恰如在过年时候,敞着口袋推拒红包的迂回之术,将‘欲擒故纵’这几个字展演得淋漓尽致。 她讷讷地在床上坐了几秒钟,面子上挂不住,只能破罐子破摔道:“我困了,要睡觉。” 裴竞序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会看不出她在强行挽尊,他往后滑了一步椅子,真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许听晚站起身,比了个‘请’的姿势。 裴竞序抬了下眉梢,单手插兜地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许听晚拉开屋门,想示意他离开。 然而,屋门才被拉开一条小缝,身后的男人就仰仗着身高的优势,抬手将门推了回去。 “你干嘛?”她转过头,背身抵上门板。 裴竞序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你喜欢的,是我这样类型的人?是吗?” 两人站得很近,她可以很明显得感受到男人身上一些经过收敛却还是抑制不住的侵略性。 许听晚自认为是个遇强则强的人,这一点不单体现在学业上,也体现在感情上。哪怕是喜欢,她也希望自己是能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而不是让自己陷在被动的关系中。 所以她说:“是又怎么样?我是喜欢这样类型的人,又没说是喜欢你这个人。” 意料之中的话。 他勾了勾唇,垂眼看向身穿粉格棉织睡衣的女孩。 认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她死要面子,性格倔,所以他没有步步紧逼,或者急于求成,而是顺着她的话,低声退让:“好。那我再努努力。” 声音像一件低音乐器一般发出低频振动,承托住她心里飘忽不定的多思多想。 最后他说:“争取早日让你喜欢上我这个人。” / 裴竞序走后,许听晚直接往床上一倒。 房间内闷热潮湿的感觉慢慢散去,失去的思考能力逐渐回归。 她刚才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她误以为裴竞序在婉拒自己。 可后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发现,事情之初,裴竞序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贬义的词汇是在形容他自己,他劝自己离这类人远一点,真的只是单纯的劝诫,而非婉拒。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听晚,觉得自己闹出了个天大的笑话,她曲解对方也就算了,还当着对方的面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顿。 窘迫感迫使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等她慢慢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耳朵似又想起裴竞序临走前说得那句话。 他说:那我再努努力,争取早日让你喜欢上我这个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仰起头,顶着一张蒸着热气的脸,看向氤氲的玻璃窗。 隔着水汽,窗外的一切具象的世界都变得模糊、充满想象。 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许听晚把自己的思绪肆意地放出去,任由自己大胆猜想:他在期待自己喜欢上他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一发不可收拾。 慢慢地,她发现裴竞序好像真的不抵触她的喜欢,甚至在关于‘喜欢上他’这件事,带有一定的期待值。 虽然不知道这个期待值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只要一想到,他或许也喜欢自己,她便控制不住唇边的笑意。 许听晚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整个人开心得裹紧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 旅馆的床小小一张,也没有护栏。她开心过头,差点从床缘那儿摔下去。 我们永远炙热 第62节 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游离在床外,她一颗心陡然被拽到喉咙口,小小的危机让她的快乐摁下了‘暂停’的按钮。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卞玉。 处在‘喜欢’状态下的人们,游离于自己,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成为情感分析大师。 正如关婧发现她和裴竞序暧昧关系一样,许听晚也能察觉到埋在在卞玉内心深处涌流的喜欢。 喜欢是件极为私密的个人行为,它平等又不公,简单又复杂。 许听晚不在意、也没法干涉卞玉的喜欢,却对与裴竞序长达五年的空白期充满了探知欲。 关婧曾经告诉她。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分享欲、探知欲、占有欲、敏感度都会越过警戒的红线。 每一次警铃大作,都是‘喜欢’在发出情不自禁的讯号。 许听晚被警铃声吵得耳朵疼,抹黑起来,吃了颗褪黑素。 / 雪下了一整夜。 这一晚,除了半夜听到风敲窗子的声音外,她睡得堪堪安稳。 褪黑素的效果在6个小时后消失,她醒在凌晨四点。 四点,整个村子还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冷冷的雾气幽幽缭?地村子里安营扎寨,这样的天气,鲜少有人出来走动。 屋子内一片漆黑,许听晚醒后,看了一眼手机。 昨晚睡前,她给关婧发了一连串的消息,企图从她那儿得到一点分析,可惜这个地方信号太差,两人聊天跟隔了好几个时区一样,很长时间才能收到对方的消息。 看到关婧的消息,她又顺手回了一下。 正当她放下手机,准备重新入睡的时候,窗户那儿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一开始,她以为外面又刮起了大风,听了一会儿,发觉声音不对,这不像是风敲窗户的声音,更像是有人拿着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撞击水管的声音。 这栋旅社楼层也不高,房间大多集中在二楼,也就是她现在所住的这一层。如果她记得没错,她房间外面的墙上正好有一根锈迹斑斑的水管。 她不是个多疑的性格,实在是因为折返路上曾碰到过一个露阴癖,这个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提高警惕。 撞击声越来越清晰,除此之外,还能听到鞋面摩擦水管发出的攀爬声。 是有人在爬水管吗?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他爬水管的目的是干什么? 一些不好的社会新闻频频地往脑海中冒,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她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能从水管爬至二楼,料想在体力方面不会太差。 许听晚本想报警自己解决,但在意识到可能存在的体力悬殊后,她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一边给裴竞序打电话,一边敲响了裴竞序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30 01:38:27~2023-08-01 15: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扬爷姓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白 5瓶;冬困 4瓶;阿冬瓜、泞溪 2瓶;你可乐给我喝、grmin、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 裴竞序的睡眠向来很浅, 很多时候,他只是闭着眼,也没完全睡着,一有风吹草动, 他都会从睡梦中转醒, 然后警惕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 今晚, 他是被金属撞击水管的声音吵醒的。 据他所知,许听晚和孔泽最后一批到旌庄县, 办理入住的时候, 旅馆只剩最北面的两个房间。 这两个房间紧紧挨着,房间外面的墙壁中间竖立着一根裸-露在外的水管。 水管上的锈迹可以增强鞋面的摩擦力, 这时,如果加上不算太差的臂力,一个成年人完全可以从一楼爬到二楼窗台。 黑暗中,裴竞序摸黑下床。 走至窗前的时候, 似是想起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鼾声四起的孔泽。 他从床位绕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孔泽睡得很熟,被拍了几次没能拍醒, 最终被裴竞序晃醒。 醒来后的孔泽揉了把脸,一脸木讷地看向裴竞序。 裴竞序比了噤声,然后示意他听窗外的动静。 露阴癖的事,孔泽不幸遭遇了一番, 深知生物的多样性。他们两个男人倒是无所谓, 主要是这房间的隔壁还住着许听晚。 孔泽竖起拇指往外一翘, 意思是, 你在上面抓, 我在下面堵。 裴竞序扫了他一眼,孔泽虽然个子高,但他身形单薄,凭他一人去堵一个常年干农活的中年男子,未免有点不切实际。他拿起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 “前台有守夜。一般来说是位中年男子,你下去记得把他一块儿喊上。” 孔泽这人从不逞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绝不会因为面子死扛。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拉开房门。 旅馆的过道开着昏暗的灯,他裹紧外套,蹑手蹑脚地往下走。 孔泽下去后,裴竞序扫了一圈室内陈设,屋里没有什么具有攻击性的东西,他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把袖子撩了上去。 /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许听晚敲门的手还没放下,就被屋子内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贴着门听了几秒,除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与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恶狠的怒骂声。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什么打草惊蛇,手腕力道逐渐加重,拍门的声音响彻廊道。 拍了一会儿没人开门,她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室内的光线比室外明亮,从她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窗外的情况。但好在这块儿声音清楚,她能根据外面的动静,勉强分辨当下的情况。 许听晚认出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耳熟,好像是下午在村道那儿碰到的露阴癖。 露阴癖第二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肯定是有备而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人拿了利器,如果利器不小心刺伤裴竞序... 一想到这儿,她呼吸急促。 这个时候,报警已经不是最快速有效地解决眼前处境的最佳办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喊醒团队里的人,企图用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吓退隔壁的露阴癖。 正当她离开房间,打算一一敲门的时候,隔壁的房门突然被人拉开。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声音由楼上转到楼下。 许听晚止住步子,一回头,她就看见裴竞序穿着长袖的黑色卫衣倚在门框上。 视线相汇了几秒。 她站在原地没动。 反而是裴竞序抬腿走过去,走到她面前。 “怎么不睡觉?” 他语气沉稳,要不是发茬有点凌乱,他那从容不迫的模样一点儿不像与人进行了一场对峙。 许听晚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喋喋不休:“裴竞序。那个露阴癖是不是又来了?刚刚玻璃破碎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对你动手?你没受伤吧?” 裴竞序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抬手:“能有什么问题?我这不是好好的?” 许听晚敏锐地捕捉到他蹙眉的动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趁他不注意,一把扯开他的袖子。 袖管下,血痕明显。 有几处破皮的地方还在流血。 “这叫好好的?”她盯着手臂上的血污,鼻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裴竞序总是这样在意她的安全意识,原来看到在意的人受伤,自己的难受程度也不逞多让。 好比一滴雨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打湿的是两个人的裤脚。 “几条血痕罢了。”他怕她有心理阴影,捋下衣袖:“碎玻璃划开的。不碍事。” “小学生须知的急救小常识你是不是没学好?”她在这儿拐着弯儿骂人:“破皮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的吗?” 说着,她便要拉着裴竞序往社区医院走,走了两步,她才意识到这个点社区医院还没开门。 但她记得钟媛说过,她那儿常备医疗箱,用以应对一些紧急情况。 她正想给钟媛打电话,这时候,其他房间里的人终于被奇怪的声音吵醒,陆陆续续地推门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许听晚拉着裴竞序的手,耷拉着脑袋站在走廊那儿。 钟媛率先看到这一幕,裹着外套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声音,许听晚便跟拉住救星一样,小跑过去:“钟老师。您这有医疗箱吗?裴竞序的手划伤了。” 钟媛一听裴竞序受伤,困意全无,虽然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小姑娘语气急促,料想伤得不轻。她也没多问,立马转身给她拿了医疗箱。 拿完医疗箱,刚好楼下的对峙的也结束了。 孔泽看着旅馆不断亮起的灯,直接冲着楼上喊:“这人怎么处理啊。” 裴竞序本想下去看一眼,却被许听晚拉住,她一手提着医药箱,一手扯着他的袖子,好像他一走,她就要当场哭出来一样。 根本没法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钟媛看见她眼里的担忧,伸手拍了拍裴竞序的肩:“你先让她给你上药。我下去看看。” / 关于上药,许听晚有些生疏。 我们永远炙热 第63节 她要是哪里破皮,顶多就是贴一个创口贴。贴了创口贴后,几天也就痊愈了。 可裴竞序的伤口,显然不能这么处理。 她盯着打开的医药箱,心里顺了一遍伤口处理的流程,从里面拿出干净的棉签。 “你要是疼,一定要告诉我。” 她怕弄疼裴竞序,手里攒着劲儿,一攒劲儿,她的手腕就不由自主地颤抖。 “别紧张。”裴竞序为了缓和她焦虑的情绪,调侃道:“我都没紧张,你紧张什么?” 许听晚瞪了他一眼,就差把‘闭嘴’两个字挂在嘴上。 裴竞序不再逗她,就这么伸着手臂,让她清理。 清理完一只,许听晚不放心地问他:“另一只受伤没?” 裴竞序本想遮掩一下,后来想到,反正都上药了,也不在乎多几条血痕。他卷起自己的衣袖,把右手手臂暴露在许听晚面前。 右手比左手还要严重些。 许听晚愣了一下,夹着沾了碘伏的棉球发呆。 良久,她再也没忍住,自责问道:“他是来找我的吧?” 那攀爬的动静,分明是她房间的方向。 至于后来为什么出现在裴竞序的房间里,应当是裴竞序不想露阴癖吓着自己,所以趁他得手前,率先从窗户那儿将他抓住了。 露阴癖想要挣扎,于是锐器砸到玻璃,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也可能是来找我的。毕竟我对他动过手。” “可你动手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她以为自己在平静地陈述事实,殊不知发抖的声线早就出卖了她。 裴竞序没再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她处理自己的伤口。 棕褐色的碘伏从皮肤上擦过,慢慢地覆盖上手臂上凸起的伤痕。 处理完之后,许听晚低着头,开始收拾医药箱,裴竞序仍是坐在那把旋转椅上,没有起身。 他偏头看着眼前懊丧的小女孩,意有所指地问她:“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嘟囔了一句:“我这么聪明。” “聪明鬼。”他知道许听晚打小就机灵,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所以她好像一眼就能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在某些方面,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裴竞序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知不知道‘世界在明亮中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 ’的前一句是什么?” 这句诗,她曾在裴竞序的书房里看到过,但说实话,她印象不深。 看她摇头,裴竞序继续说:“它的上一句是...只要一想到你。” “哦。然后呢?”她满脑子都是裴竞序的伤势,根本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听他念诗,也没思绪将他的前后两句话串联起来。 “然后?”裴竞序快被她的反应气笑了,同时,他意识到一件事,按照许听晚的这个反应,他就算往上三代开始努力,她都不会发现自己喜欢她了。 他站起身,取下她手里的镊子,随手丢入医药箱内。 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干嘛乱丢东西?里面有容器瓶,万一砸碎了,我怎么跟钟媛老师交代?” 裴竞序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坐在面前的那把旋转椅上,自己则坐在床沿那儿,语气认真地说道:“来。我跟你探讨一件事。” 出于担心,许听晚的眼眶有点红。 有过一次丢脸的经历,她不想梅开二度地在裴竞序面前掉眼泪。 “我刚刚好像看到玻璃盖子被你磕出一个角,我觉得你应该该跟钟媛老师去探讨一下,如何赔偿。”她挪开眼,作势起身,想去查看药箱里的器皿。 裴竞序双手抓着旋转椅的扶手,往前一拉。 旋转椅的轮子在水泥地上转了几圈,最终靠近床沿。 他一脚踩下万向轮上的锁扣,固定。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等许听晚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空隙,近乎完全消失。 他看着许听晚的眼睛,先是回答了她医药箱的事:“不急。我会跟她解释。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一件事。” 许听晚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耳尖红得发烫。 她从没想过裴竞序的表白会在这样一个充满意外的雪夜。 又或者这一晚足够特别,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会记得,裴竞序在问出那句话时,那一声声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他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 悸动仿佛雨水和种子,在体内不断落下。 作者有话说: 只要一想到你,世界在明亮中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余秀华 你悸动,仿佛雨水和种子,在你体内不断落下——聂鲁达 感谢在2023-08-01 15:09:07~2023-08-01 22: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xyf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我觉得,还不错 “你说什么?” 许听晚本就因他受伤的事自责难过, 强忍眼泪,他那一句话,像在暴烈中滋生缱绻,像是暴雪融化长决, 情绪豁了一道口子, 眼泪不受控制, 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她其实听得很清楚,可是, 人在听到一些超乎自己意料的话时, 总是想要反复确认。 仿佛只有得到对方再三点头,心里的不确定性才会随之降低。 她低着头, 整个人都陷在那把旋转椅内,声音有些发虚:“我没听清。” “没听清就没听清。”他折着纸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她下巴那儿眼泪:“你哭什么?” 裴竞序看着她掉眼泪,猜不透她为什么而哭。 或许是出于害怕, 或许是出于自责和内疚。 别的他不敢想。 他不敢想象自己喜欢的对象也在喜欢自己。 一个站在阴影里的暗恋者怎会有立场去做一场绮丽华美的好梦? 所以, 长大后,他只敢拿纸巾帮她擦眼泪,从不敢奢求哪一天, 她的眼泪会浸入自己一圈又一圈的指纹里。 许听晚嫌他动作太慢,赶不上她掉眼泪的速度。她直接抽走他手里的纸巾,胡乱擦了把。 裴竞序怕纸巾不够,站起身, 伸唱手臂去够她身后长桌上的纸巾。 成包的纸巾就这么拿在手里, 一如他第一天送许听晚去上小学, 手里拎着纸巾一样, 供她使用, 以备不时之需。 一张纸巾很快被眼泪浸透,她又从裴竞序手里抽了几张,擦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掌心敛着纸巾,又陷入了沉默。 裴竞序也不着急,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挑明心意怪突兀的,对方需要时间来消化他突如其来的告白。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消逝。 挂在墙上的时钟记录了这有迹可循的瞬间。 屋外是喧嚣短促的对峙质问,屋内是绵长绸黏的沉默。 大致过了十分钟左右。 许听晚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抬眼,拿脚面轻轻扫了下他的裤脚:“你刚才的话,有可信度吗?” 裴竞序垂眼看着自己灰了一块的裤脚,像被猫挠了一把,乐于接受她略施惩戒的小恶作剧一般,没有弯身去掸。 他只是勾唇笑笑:“个人信用评级是aaa级。要拿给你看看么?” “谁说你信用评级。” 他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不是信用评级的话...你还不了解我吗?从小到大,我哪次言而无信过?” 这话说得怪有针对性的。 夸了自己的同时,又明里暗里地点了一下许听晚多次言而无信的行为。 她‘哦’了一声,手里握着那张用了好几回纸巾,揉成团,又铺展开,开口道:“那我现在觉得,你也不错。” 轮到裴竞序愣了一下,问:“什么?” 人在听到一些超乎自己意料的话时,总是想要反复确认,这好像是所有人的通病,就连裴竞序都无法避免。 “你之前不是我问,难道你不好吗?” 她面上红红,说不上是哭过的缘故还是出于少女的娇羞,总之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快来把自己埋头藏起来,可惜这里压根没有藏身之处,她被迫在裴竞序的注视下坦诚地暴露自己的心意,她说:“我觉得,还不错。” 尝了甜头的人开始追问:“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说那是‘我也喜欢你的意思’,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 她的嘴甜只止步于长辈。 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让她在爱意面前拙于词令。 但她没有避而不答,而是认真地在脑海中思考一个合适的答案。 然而,答案还没说出口,楼下便传来了尖锐的吼叫。 随后,声音混杂在一起,有叫骂的,有质问的,一时半会分不清到底在谈论什么。 两人凝神听了一阵,听到有人喊:“卞玉你冷静一点。” 我们永远炙热 第64节 听到这句话,他们后知后觉事情超出了预期,今晚被抓到的那个男人可能不单是露阴癖和偷窥狂这么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齐齐起身,往楼下走。 这是经楼房改造过后的旅社,旅社内没有像样的大堂,有些簇拥。 大堂里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围着那个面目狰狞的男子,另一拨则拉着情绪激动的卞玉。 前台守夜的人说:“已经报警了。有什么事,等警察来了再说。” 但是卞玉丝毫听不进去,她脸上挂着眼泪,指着那个男人破口大骂,跟平时冷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卞玉,你冷静一点。”钟媛拦着她:“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钟老师,那是我妹妹啊!他害死的不是别人,是我的妹妹啊。”她在失控的边缘大喊。 钟媛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 她听卞玉提过五年前的事,知道有个男人曾通过网络聊天的方式把她妹妹骗到了某个村子里,从而导致妹妹间歇性遇害。 然而,她也只是这么简短地提过一嘴,没人知道事情的背后究竟酝酿过怎样一场噩梦。 “警察马上来了。”她只能这样宽慰卞玉:“你这样哭,很伤身体。” 卞玉也知道自己大哭一场无济于事,可她实在没法忘记妹妹为何在最好的年纪走上了一条轻生的道路。 她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 男人并没有因为人多而发怵,他好像知道偷窥的代价是什么,不过是治安处罚,顶多再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罚款。 他认为,这一点代价,与享受别人发癫发狂的过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看到男人眼神的那一刻,卞玉似乎了解到他的心理,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或许正中迫害者的下怀,于是逐渐冷静下来。 适逢这个时候,许听晚和裴竞序正巧从楼上下来,她的注意力短暂地被许听晚吸引。 钟媛同她说过事情的始末,她知道昨天下午发生在村道的事,以及方才男人对许听晚进行的的偷窥行为。 许听晚和她的妹妹一般年纪,她最初在实验室楼下见到许听晚的时候,就从她身上看到了妹妹的影子。 她强忍着痛楚,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早早。” 许听晚摇了摇头:“我没事,卞玉姐。就是裴竞序被玻璃划伤了胳膊。” 闻言,卞玉朝裴竞序那儿看去。 她本想问问裴竞序的伤势,垂眼,恰好看到男人紧握着许听晚的手。 她定睛看了几秒,眼神慢慢失焦。 最终,她也没有主动去问裴竞序的伤势,而是问许听晚:“都处理过了吧?” “处理好了。” “那就好。警察一会儿会过来。估计还要去做笔录。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吧,他有案底,在这方面,我更清楚如何控诉。” “那就麻烦你了。” 卞玉强撑着笑说:“不麻烦。” 等他们走完所有的流程,天色已经大亮。 警察说,他们会妥善处理这件事,出警的警察还贴心地安慰了许听晚。 许听晚其实并没觉得有多害怕,因为早在害怕之前,就有人将意外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说:“谢谢。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孔泽和卞玉先行一步回了旅社。 许听晚不放心自己处理的伤口,两人在车子开不进去的路口下车后,她非要拉着裴竞序去社区医院走一趟。 裴竞序拗不过她,下车给替她挡车门,语气无奈:“哪学的颐指气使的模样?” “跟你学的。”下车后,她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 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她又淘气地踩了两脚。 裴竞序虚扶着许听晚,生怕她摔着。 许听晚怕他手臂有伤,不敢借他的力。 村子的路本来就不平坦,加上冬日衣物厚重行动不便,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社区医院走。 从路口到社区医院会经过一个小斜坡。 许听晚不想麻烦裴竞序,本想扶着一旁的泥墙往下走。 但是泥墙没有抓力点,她还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裴竞序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腰,将她扶直。 许听晚的第一反应不是借力,而是举起双手,尽量不去触碰他。 裴竞序被她逗笑:“我只是被划了几道口子,不是断肢残腿了。” “我不想你手疼。” “可我也不想你屁股疼。”裴竞序低头看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路,没有松开搀扶她的手:“摔一跤可比挨打疼。” “没有吧,我觉得挨打可疼了。” 说起挨打,许听晚就想到自己挨揍后非要裴竞序给她揉屁股的名场面。 那个时候,许听晚才上幼儿园,尚未形成性别意识,而裴竞序比她大几岁,在男女界限上有着相对明确的认知。 许听晚荒诞的要求,他没有同意。 许听晚便同他赌气,说:“没关系。你不帮我揉褚贵也会帮我揉,褚贵不帮我揉松芊也会帮我揉。” 她一一地列举了她在幼儿园里那些排的上号的好朋友。 然而裴竞序一板一眼地告诉她:“松芊可以帮你揉。褚贵不可以。” “褚贵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褚贵跟我一样,是男生。”然后他开始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什么是性别意识。 许听晚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她觉得裴竞序的话还挺有道理。 屁股最终没有揉成,裴竞序带着她去便利店买了她最爱吃的梅子糖,买完糖,她的气消了,屁股也不疼了。 相应的,这件事,时常被栾玉拿来调侃,许听晚回回都要求她别乱说,她以为这事只有她和栾玉记得,裴竞序当是忘了。 谁知下一秒,他语出惊人。 许听晚听完,真的差点从那小斜坡上滑下去。 仿佛在为小时候不替她揉屁股一事进行深刻的反思。 他深想了几秒,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但是这次。我可以帮你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1 22:50:07~2023-08-03 02:3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九、白开水白 5瓶;chanbaek_z 4瓶;源味薄荷糖 3瓶;阿冬瓜 2瓶;grmin、1213、h海、你可乐给我喝、杨桃的三更、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我慢慢哄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啊?” 质问伴随着灌木丛上的雪垛子, 落地有声。 许听晚顿住步子,不敢相信这是从裴竞序嘴里说出来的话,歪头看了他一眼。 裴竞序的注意力全在脚下崎岖不平的路上,许听晚的这句质问, 拉回了他的视线。 他抬眼, 雪地这块反光板把小姑娘的皮肤映得通透, 天然的腮红扑在脸上,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 呆愣中透露出几分可爱。 怔愣了几秒后, 他开口解释:“别误会。只是揉。” “...” 怕说服力不足,他顿了一下, 补充道:“一种舒缓疼痛的方式。” 不是她想的那样。 慢半拍的许听晚‘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出了个洋相,脸红到快要冒烟。 她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 慢慢地下斜坡。 这地的村医习惯了跟村里的人打交道, 对谁都十分亲善。 他看了一眼裴竞序的伤势,夸了一句‘小姑娘处理得不错’,然后给她下了一阵定心剂:“没什么大问题。就按照你处理的那样给他换药, 没几天就好了。” “好。谢谢医生。那请问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注意不要碰水,免得发炎。”医生坐在液晶屏的电脑面前,推了把眼睛,开始往就诊系统里面录入信息。 这套系统对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来说有些生疏, 他一个键一个键地敲字, 十分认真。 来这看病的都是村里的熟人, 熟人之间通常都是一边看病一边唠家常, 也不在意输入就诊信息的这点时间, 但是眼前这俩小年轻是外来的,医生怕他们久等,主动攀谈起来。 “这么担心,男朋友吧?”他问。 许听晚瞥了裴竞序一眼,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医生接着说:“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小伙子嘛还不错,正正经经的,看着还挺靠谱。” 正经? 许听晚不知道医生从哪里敲定的结论:“这您都看得出来?” “我这么大一把岁数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许听晚本想说,那您还是看走眼了,话未出口,村医就开始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 我们永远炙热 第65节 “我们村又不是什么外边打造好的古镇,哪有年轻人来这里玩。我猜啊,你肯定是因为工作或者实习的缘故下村的...最近村里不是有很多新面孔吗?在做那个什么活动来着?” “调研活动。”许听晚补充道。 “对嘛。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不是一个行业的。” 这一点倒是不难看出来:“他确实不是我们团队的。” ”这样的天气下村子,大雪封路,搞不好都出不去的。你说他是来干嘛的?”村医生输入药物的名称,有力地敲下回车键:“好了。我给你们拿药。” 说着,他站起身,去药房取药。 就诊室内,只剩许听晚和裴竞序两人。 许听晚先前一直没敢往那个方向想,团队里又不止自己一个熟人,愣说裴竞序是特地来找自己叙旧的,好像也挺自作多情。 然而,现在被村医这么一点,结合裴竞序先前的那通表白,她突然觉得村医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喜悦像往玻璃杯中倒下的气泡水,不断地往外冒,发出滋滋悦耳的声响。 “好了哈。” 医生从药房里出来,一句话打断了许听晚的思绪,他下巴往桌上的塑料袋上一点:“袋子自己拿。就一点小伤,别太担心了。” “好叻。”她语气不自主地上扬,洋溢着开心。 取完药,她和裴竞序原路折回。 这里还是没有代步的车辆。 不远处,环绕在村庄周围的松树在树顶上架起一朵又一朵的雪伞,底下,漫山遍野都被厚雪覆盖着。 他们比肩走在一条促狭的小道上,横亘在两人腿间的塑料袋时不时地发出摩擦的声音。 裴竞序低头看了一眼,嫌碍事一般,换手去提。 没了塑料袋,两人的手背时不时地贴到一块儿。 他睫毛轻瞬,索性向许听晚伸出掌心。 许听晚的视线还在那成排的松树上,她才看到隐藏在雪垛子夏常青的绿意,低头。 那份关于对春的期盼有了更具象的呈现。 裴竞序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在宣告一件事。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横亘在他们之间,除了牵手。 许听晚是开心的,她缩着脖子,卡其色的冲锋衣立领遮住了她翘起的唇角,她没有马上递手过去,而是问他:“刚刚医生说的话...”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总不能把你一个人困在这儿,万一你真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真是为了我啊?”亲耳听到裴竞序承认,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那不然是为了谁?” “为了钟媛老师,或者为了卞玉姐...谁知道呢。”她细数着。 “那倒不是。能一个电话把我叫来,是你独有的本事。”他的掌心仍旧这么抬着,耐心地等许听晚把手交到自己手上。 “我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你过来了?” “前天晚上吧。打了三通...”说到这儿,他稍微顿了一下。 聪明的人懂得联系上下文,他就这么反应了几秒,立马就推断出许听晚打电话的用意:“难怪打了那么多通电话...” “嗯?” 裴竞序突然站住步子。 许听晚也偏头看过去。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发茬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褪去平日那份周正疏离感后,眉眼间多了分少年的随性。 他凝着她的眼睛,人烟惨淡的小路上,认真地做出解释:“我确实在某件事上帮过卞玉,但也仅此而已。” 恰此时,远处松枝上的雪垛突然被风摇下一块,露出更浓翠的绿意。 / 雪天路滑,裴竞序配合着许听晚的速度,不敢将步子迈得很大。 两人走了好一阵,才回到旅社。 钟媛一直没睡,等着他们回来,见到他们平安无事后,短暂地开了个小会,会议结束,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这天也没法出门,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今天就室内工作吧。” 大家不紧不慢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地出去。 许听晚也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没迈出会议室的门,卞玉就叫住了她。 “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许听晚抱着资料,愣了一瞬,复又会议室,拉开椅子,说:“好。” 两人隔着一张长桌,面对面坐着。 卞玉低头沉默了很久,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聊一件私人的事,很容易交浅言深,她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聊起。 想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共通的话题。 “你知道吗?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好像见到了我的妹妹。当时,是在实验楼楼下下,你把校徽别在书包上。”她艰难地开口:“这是我妹妹高中放学后的第一个小习惯。” 她说,那一天是六月末,离她妹妹轻生仅仅只过了半个月。 许听晚出现在她眼前,梳着学生时代最常见的高马尾,甚至还没改掉背双肩包的习惯。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却在看见包上的金边校徽的时候,讨人嫌地多问了几句。 虽然她跟裴竞序是同门,可那段时间,她一门心思同他较劲儿,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许听晚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她可怜的妹妹。 同样是高三,当时,她妹妹就是假借毕业旅行之名,独自一人赴了一个陌生网友的约。 她曾听她的妹妹谈过,说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见识丰富,讲话投机的男人。 卞玉当时忙于学业,疏于对妹妹的照看,只以为出现在她身边的都是同龄人,同龄人之间情窦初开再正常不过,她照例叮嘱了几句,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后来,妹妹骗她说要去毕业旅行,卞玉觉得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用毕业旅行的方式给自己的青春画下圆满的句号,这应该会成为一段可看追忆的美好过往。 没想到,妹妹根本不是去参加什么毕业旅行,她被一个男人用花言巧语骗到了一个省外的村子里。 在后来男人庭审的供词中,她才得知,一到村子,他就没收了妹妹的通讯设备,不让她跟外界接触。 关于一些侵犯的证据,她没找到,但是没找到,不意味着没有。她很难想象在那样一段时间里,妹妹到底经历什么,以至于被家人报警找回后,性别大变,跟换了个人一样。 许听晚代入了一下那个无助的女孩,因她的遭遇而感到难过,哪怕她知道女孩最后没有一个好结局,但她在听到卞玉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仍是觉得胸口滞闷。 “那一年,她才高三毕业,轻生的那天,我们省出了高考成绩。我记得她考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分数。” “所以。你是将我代入成你妹妹,才会说出那番劝诫我的话,是吗?” “他虽然导致妹妹轻生,但我妹妹毕竟不是在他手中遇害,他最终只能以囚禁绑架的罪名判了四年。四年的牢,换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是我太过应激,才会对着你说出那番话。” “抱歉。我不知道是出于这个原因。” 卞玉笑了笑:“也不完全是吧,我没那么高尚的。或许你不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跟裴竞序的关系并不好。当然,这是我单方面把他当做假想敌,他可能都没把我当做一个像样的对手。总之,我没将他当做好人,在劝诫你的时候,在心里积攒了很多关于他的不满的情绪。” “关系不好?”许听晚有些错愕:“我以为...” “你以为我喜欢他是不是?”她非常坦然地点破了自己的心意:“我不否认。但那都是后来他帮我找律师之后的事了。” 卞玉又把后面的事交代了一通。 许听晚从卞玉的口中得知,学生时代的裴竞序一直将分寸感拿捏很好,他从不让暧昧有机可乘,也秉持着自己一贯的交友距离,这一点让很多被拒绝的女孩倍感痛苦。 “今天早上,我看到他牵着你的手下来。那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说前面妹妹遇害的事是属于个人隐私,那么后边这些,更是少女时期难以启齿的心事。 她不明白卞玉为什么愿意同她坐下来一起分享。 正好,卞玉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一声:“他那么喜欢你,短信都发到我手机上来了,我怎么可能不帮我老同学助个力。”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 点开某条短信后,她把手机推到了许听晚的面前。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打扰你。我现在正在同我女朋友解释一件五年前的往事,但是这件事或许会牵扯到你和你妹妹的隐私,有些细微之处,我虽然知道但不便多言。但我思来想去,总想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帮我填补一些细节?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慢慢哄就是了。” 许听晚看了一眼短信的发送时间。 时间停留在9:56。 是他们开会,裴竞序回房休息的时候。 可许听晚记得,早在回来的路上,也就是在这条短信之前,裴竞序就已经将他和卞玉的关系向她解释得清清楚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3 02:32:49~2023-08-05 0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味薄荷糖、betty2341 3瓶;阿冬瓜、泞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女朋友啊? 许听晚回去的时候, 路过了裴竞序的房间。她在门口驻足了几秒,想起村医的那句话:“大雪封路,搞不好都出不去的。你说他是来干嘛的?” 又想起卞玉的一番解释。 她听到有一个答案很轻地在心底回响。 他是怕大雪封路,手机信号变差。 因为害怕电子失联, 所以特地过来缩短物理距离的。 这个答案一锤定音。 许听晚此时很想敲响那一扇门, 可是屋里不止裴竞序一人, 开会结束后,孔泽也回了房间, 她深知为了抓住那个露阴癖, 两人都没睡好,现在大概率是在补觉。 她收回手, 没去打扰,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永远炙热 第66节 / 回到房间,手机自动连上了wifi,wifi速率虽然慢, 总比手机信号强一点, 勉强能接收消息。 一回房间,手机屏幕上就不断地弹微信推送,早上为了配合调查, 她都没怎么碰手机。现在得空休息了,她才一一查阅。 关婧说她的指标趋近正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顺带拍了张和季嘉实的合照给她看。 照片加载了半天, 都没加载出来, 许听晚回她:“每天秀恩爱。网络都心疼我, 舍不得让我吃狗粮。” 关婧回她:“那怎么办呢?你有本事就报复回来呗。” 虽然是文字, 但是挑衅意味浓厚。 许听晚早就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了,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几天发生事告诉她。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她的同门师弟便发来一条推文消息。 是隔壁院校学术论坛的征稿启事。 “师姐。这个学术论坛是不是我们的毕业要求之一呀?” 许听晚看了一眼,回他:“是的。毕业之前要完成两次学术论坛投稿。但不是投了就行,要有过稿的与会邀请函。” “小论文就可以吗?我没投过稿,不知道手里的这篇行不行。能不能麻烦学姐帮我看看呀?” 许听晚没有拒绝,作为过来人 ,她也曾在研一的时候对着一大堆的毕业要求犯迷糊,这些kpi导师一般不管,全凭自己摸石头过河。 好在当时有位师姐帮她解释,告诉她应该怎样去完成这些kpi,在师姐的帮助下,她的投稿才得以顺利通过。 现在轮到她当师姐了,只要不是碰上像钟宿这样的人,她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可以呀。你发我吧。” “谢谢师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或者批注都行。” 估计是为了让许听晚更自在一点,他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不玻璃心的!” 随后便发来一个文档。 许听晚登录了电脑版的微信,从电脑那儿点开文件,认真地帮他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直觉这篇论文有些问题,但又不知道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对着屏幕发了十分钟的呆后,微信又有了新的动静。 裴竞序发来消息,问:【在干什么?】 许听晚撤下托腮的手,打字回复说:【在看论文,但是找不出问题在哪儿。】 re:【发我看看。】 许听晚去询问师弟的意思,师弟说是根据课程论文修改来的,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可以发给对方。 得到师弟的回复,她才把那篇论文发给裴竞序看。 裴竞序隔了一段时间才问她:【多久要?】 【不急。一周内吧。】 他回复了个:【嗯。】 许听晚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正要阖上电脑,微信界面又弹出了裴竞序的消息:【孔泽在睡觉。我一会儿要接个视频电话,借你房间一用?】 许听晚回了个:【啊?】 她本来想说,一楼有临时搭建的会议室,会议室现在没人,他如果想要打视频电话,完全可以去会议室打。 但一转念,她想到了卞玉拿给她看的那条短信。 ‘女朋友’三个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裴竞序从什么时候默认了这段亲密关系,或许是从在卫生院村医问她这是不是你男朋友,她没有否认的时候开始。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许听晚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从裴竞序那儿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她把那行打好的字删掉,回了他:【那你来吧。】 几乎在消息发送出去的下一分钟,裴竞序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太厚的衣服招架不住室内的暖气,此时,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面搭配一条休闲裤。这种穿搭,与学生时代坐在她旁边盯着她写作业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通常是暑假临近尾声的时候。 她抱着一摞的暑假作业来不及写。 栾玉看她赶工似的地补作业,时不时地在家念叨她。她听得耳朵生茧,于是拿着作业去裴竞序家避难。 那个时候,裴竞序已经上高中了,他没有拖延症,作业早就被他按时完成。 但是为了给许听晚制造一个学习氛围,哪怕没有其他作业了,他也会坐在一边提前学习下学期的内容。 她还记得,裴竞序家的书房有一张很长的实木书桌,书桌正对着窗户,窗户占了整面墙,做成推拉折叠的形式。 许听晚喜欢把窗户齐齐推到左右两边,这样一来,满窗户外景,这是她受困于暑假作业时,寻找自由的另一种方式。 夏天的天气总是很好,裴竞序就坐在她的左手边,有时支着脑袋看书,有时候检查她做好的题目。 赶暑假作业或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经常盯着自己因为写字而凹下去的中指,可怜巴巴地对裴竞序说:“我手都要写变形了。” 言外之意太过明显。 裴竞序通常会看她一眼,觉得她是在借机偷懒,这个时候,许听晚就会继续憋着嘴装可怜,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拿出一副要强的态度,在裴竞序这儿,她可爱演戏,怎么作怎么来,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她都能闹得裴竞序一点办法都没有。 揉屁股或许太过隐私,但是揉手指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裴竞序知道自己要是不揉,她又会喋喋不休地说上半小时,浪费更多的时间。 所以他只能暂时搁置手里头的事,一下下地帮她按摩她那矜贵又娇嫩的手指。 至少在她读小学的那段时间,她的手指真的没有像同班同学那样长出坚硬的老茧。 “不让进?”男人的声音拉中止了她的回忆。 许听晚这才发现自己傻站在门口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晃了下神,说了句‘不是’,侧身让步。 裴竞序走进去,把电脑放在桌上,问她:“我哪里方便?” 许听晚指了指那把旋转椅:“位置给你。房间有点乱,我正好去收拾一下衣服。” 至于‘女朋友’的话题,等他打完视频电话再聊也不迟。 许听晚走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丢满衣服的行李箱。 实在太乱了。 她蹲下来,叹了口气,先把东西做了分类,然后一件件地折叠起来。 另一边,裴竞序接通了视频电话。 这是他来到旌庄县后第一次以非文字的形式进行聊天,这一刻,他终于感同身受地经历了许听晚打不出语音通话的同等境遇。 刚接通,画面直接卡成了ppt,一帧帧地切换着。 “非要视频通话?”他蹙着眉头,看网络卡顿成这样,语气不耐道。 对方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从扬声器那儿传来,似乎是察觉到这这边的网络状态,好奇地凑到镜头前:“你在什么地方啊?” “网络不好。有事手机说。” “等...” 一个‘等’字,像被摁下了循环键,唱出了洒水车常放的《致爱丽丝》。 许听晚愣了一下,回头问他:“你在放什么短视频吗?” “没有。”裴竞序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地视频,料想对方听不到看不到他这边情况,直接说:“是裴绍在展示他的音乐素养。” 许听晚没绷住,笑出声,调侃道:“那你们年会一定很热闹吧?” “不知道。你感兴趣?”他很少参加,就算去了,也只是露一下面,但是许听晚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想去的话,我带你去。” “我不感兴趣。但如果你要上台哼哼《致爱丽丝》之类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赏光看看。”她把姿态放得很高,也知道裴竞序这人从来不在台面上展示什么,这句话她权当是开玩笑,没指望对方认真。 可裴竞序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是不可以。” “啊?我开玩笑的。” “如果女朋友想看的话...” 两句话重叠,许听晚的脸飞速地红了一下。 他转过椅子,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许听晚。 这是他头一回当着她的面确定这段关系。 女朋友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暧昧缱绻的况味,声音低沉,听着怪勾人的。 许听晚有些不习惯,她别过头,假装继续整理东西。 “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他笑她的反应:“不肯给我名分?” “什么叫我不肯给你名分?”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肯的话..那让我喊一句女朋友怎么了?” “那我没同意啊。” “可你也没否认。” 许听晚默了一瞬,差点被绕进去:“不是...那你不能这么算。” “那怎么算。” “就是...” 她正要分辨一番,电脑那段突然传来裴绍断断续续的声音:“女女女女女....” 这声音还挺吓人。 许听晚被带偏:“裴老师又在唱什么歌?” 我们永远炙热 第67节 “不知道。估计在找调。你别管他,继续说。” “哦。就是那天早上,我也没答应什么...” “朋朋朋朋朋朋朋朋...” “就这么稀里糊涂...” “友友友友友友友友...” 聊一件正事的时候,夹杂着奇奇怪怪的bgm,氛围感都被打破了。 两人被裴绍吵得不耐烦,齐齐回头,对着卡成帧的视频,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别唱了!” 作者有话说: 周日快乐。本章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3-08-05 00:00:33~2023-08-06 23: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白 5瓶;四月月月月 3瓶;过果果 2瓶;jyuancc.、阿樊、41827611、天贶、玫瑰白塔、冬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 一声呵斥后, 信号十分配合地减弱,没多久屏幕那端直接跳出“通话终止”的字样。 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裴竞序虽然嫌裴绍吵,但他的思绪丝毫未被干扰,通话终止后, 他重新谈起那个话题, 并一针见血地拎出重点:“你是觉得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太草率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太熟了, 从朋友突然过度到情侣,我有点不习惯。” 她还没适应女朋友的角色:“裴竞序, 你能分得清吗?你能分得清朋友和恋人之间的区别吗?” “当然。”他扣下电脑, 起身,在许听晚旁边蹲下, 似是想起什么,问她:“记不记得露营那次的金星合月?” 许听晚点头。 “这么说吧。如果是朋友,我会告诉她今晚的天象很好看,也很浪漫。如果是恋人, 我想我会换一套说辞, 我会告诉她,我的眼睛早已见过美丽的维纳斯,她就站在我面前。此刻, 没有什么比这更浪漫的了。” “又或者说,如果是朋友,我不介意观星台上到底站着多少个人。但如果我们是恋人,我觉得我有必要使点小心机, 比如说在入口处立一块牌子, 并在上面写下‘正在维修’的谎话。我不愿意别人跟我共享亲密关系中任何一个瞬间, 这就是所谓的排他性。是除你之外, 谁都不行的排他性。” “也可以说是...在你看到金星合月的瞬间拿起手机, 而我操纵起无人机,你去记录金星合月的运动轨迹有多美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 逼仄狭小的单人间内,裴竞序的声音像是自带混响一样,缓缓地淌进许听晚的耳里。他单膝蹲在地上,言辞恳切,眼神直白,以至于许听晚在听到以上任意一句话的时候,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相对应的某一瞬间。 尤其是听到那句‘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拿着手机记录天象,而裴竞序则站在她身后,操纵着无人机记录她的举动。 原来早在露营的时候,裴竞序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吗? 说实话,许听晚还挺享受这样的反差。 谁能拒绝一个毒舌男开口说情话,这就跟铁锅当帽子一样难顶。 “你现在是在表白吗?”她窃喜。 “嗯。”他十分确切地点了下头:“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承诺,因为以上的话在喜欢上你的每一刻,都在生效。”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她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充满兴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之前这么说,你不会觉得我有病?” 那确实。 她不仅会觉得他有病,还会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那行吧。” “行吧什么意思?” 许听晚没回答,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感受到一阵轻痒,裴竞序低头看了一眼。 没等他做出反应,眼前的小姑娘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咦。好湿啊。” “...?” 她还以为裴竞序当真异于常人,连表白这事都能做的这么沉着冷静。 没想到,他的紧张全部藏在掌心里,她伸手去探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掌心一片潮湿。 此刻,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打量着裴竞序:“第一次这么紧张吧?男、朋、友。” 听到末尾那三个字,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关于那些调侃,他只好纵着,除了让她在这段感情中继续居于上乘,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他眉梢微抬,笑了一声:“是啊。女朋友。” 然后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热得发粘。 / 旌庄县的雪没有想象中来得凶猛,加之村委的应急政策、互助小组的动员号召工作做的不错,这场自然灾害并未给村子带来太大的损失。 只是,许听晚他们因着天气的原因在这里多耽搁了几天。 但这几天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她粗略了解到一个团队应该怎样进行调研,也深刻感知到女性在天灾面前的脆弱性。 等天气稍微好转一些后,团队的工作又重新步入正轨。 裴竞序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在信号极差的环境下长久地呆下去。 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回到京江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走之前,许听晚把他送到上车的地点。 一辆黑色商务车早早地停在那儿,看样子是他特地安排的车辆。 司机见到裴竞序,立马拉开车门,前来提行李。 他的行李不多,放置起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等一切都准备妥当,裴竞序还站在车外,絮絮不休地唠叨着。 许听晚出门前还带着一点不舍的情绪,经他这么一念叨,那些仅存的不舍都被他一点点地消磨光了。 “你可以走了。别让司机师傅多等。”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嫌我烦了?” “不是。我怕你耽误工作。” “行了。我马上就走。”裴竞序笑笑,两手拢着许听晚的衣领,替她拉好拉链。 拉拉链的时候,手背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脸颊被风吹过,一片冰冷,他顺势托起,一脸凝重:“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没有啊。我不冷。” “你的脸是冰的。” 她拍开他揩油的手:“在室外,谁的脸不是冰的?” “我的脸是热的。” “我不信。” “不信你贴贴看。”他恬不知耻地把脸凑过去。 许听晚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男人的目的,脸一红:“裴竞序你能不能要点脸。” 裴竞序只是垂眸笑,一边笑,一边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入怀里,然后教她把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过几天来接你。”他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揉了两下:“呜呜会想你。我也会。” 声音温柔,蛊得要命。 许听晚仰起脑袋,踮脚,脸颊贴着他的侧颈,蹭了一下。 这一切都被司机师傅看在眼里,他一大把年纪什么都经历过,却还是被这小年轻的伎俩弄的脸红。 好在回去路上,车内氛围一直很好。 他习惯于从后视镜那儿观察后排的姿势表情,他看见裴竞序单手支着脑袋,嘴角掩藏不住喜悦。 这一天,他从未觉得给裴竞序开车是这样一项轻松自在的工作。 同样的待遇,不仅体现在司机师傅身上。 他出现在公司的第一秒,公司上下就发现了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情绪变化。 有人在低下窃窃议论:“很难想象,像裴总这样阈值高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如此大幅度地调动他的情绪。” “或许是碰上什么十拿九稳的项目了?” “这最不可能。我觉得他在工作方面的阈值都快拉满了,或许是别的方面,比如恋情。”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能把他哄成这样。怪想认识的。” “怎么?想偷师学学本领?” “当然不是。”那位员工捻起工位上的串珠,捻了几颗:“我想拜拜。最好我们老板娘天天都有这本事,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把我们公司这种严肃板正的风气好好整顿一下。” 此时被哄得服服帖帖的男人抬腿迈入会议室。 会议室内裴绍正在发脾气,他认为风控部在做财务尽职调查的时候出现了工作疏漏。 可风控部拒不承认,还给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裴绍被气得不轻,向裴竞序递去告状的眼神。 裴竞序解开西服扣子,坐下,没说话,眼神示意他们继续。 会议结束后,裴绍一脸不可置信地跟在他身后,追着他问:“你怎么了?出去一趟,脾气都变好了?你知不知他们犯得错有多低级,换作之前,你早就会上下他们面子了,这次居然什么话都没说,敢情恶人全让我当呗?” “已经让他们重做一份了。”他走到总裁办,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指纹识别锁发出’滴’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 “还有。你之前一直强调关于人的尽职调查要做得再到位一些,不单要看创始人是否涉及诉讼和大额债务,就连对方的成长经历、名声、个人品质也要多加关注。你看看他们交上来的都是什么?我甚至只能知道这位创始人叫邵凌。”裴绍跟着走了进去,顺手把手里的报告往前一丢,双手撑在桌面上,颇有几分气势:“我当然知道你让他们重做了人的尽调,也在考虑是否要亲自约见他。但这不是重不重做的问题。我只是奇怪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他在那把皮质老板椅上坐下。 我们永远炙热 第68节 坐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手机消息。 没看到想看的消息,他这才扣下手机,整个人往后一靠,反问他:“你想我什么态度?跟你算算这几天我不在公司你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帐?” 裴绍愣了一下,一瞬间,气势全无。 “我没有嗷。”他矢口否认,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 裴竞序哼笑了一声,把他扔在桌面的报告一一捡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人不在公司,但是公司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对此了如指掌。 裴绍算是明白了,对于某些方面的管理得像放风筝一样,时松时紧。 摸清裴竞序的态度后,他也没再恼火,而是拉开面前的那把椅子,扬了扬眉:“那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透。把你的恋情给你的好弟弟透透呗。” “有机会的。”他风轻云淡地敷衍了一句。 “什么有机会的?那可是我嫂子,你别搞得太突然,别到时候我什么都没准备你就让我见了,显得我多不尊敬她一样。” 裴竞序抬眼看他,想起他和许听晚之间的师生关系,眼神定了几秒,好意提醒他:“她比你小。” “比我小又怎么了?你都不介意,我在意什么?” 也是。 裴竞序心想,既然他接受能力这么强,应该也能接受学生变成嫂子的事实吧。 他点头:“行。下次带你们见见。” 有了他这句承诺,裴绍放一千两百个心。 他起身,打算在家族群里奔走相告裴竞序脱单的事,手指才划开锁屏,他又突然记起一件事。 “哦对了。过段时间好像有个学术论坛。邀请我和你去当与会嘉宾。邮件已经发给你了,但我看了一下你的那个行程安排,估计你抽不出时间去,我在想怎么帮你婉拒呢。” “哪个学术论坛?” “就是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第三届研究生学术论坛。他们这届主题多,分会场也多,我记起其中一个分会场是跟绿色金融相关的,所以邀请了不少业界大咖。” 裴竞序反应了一下。 他记得收到某篇论文的时候,许听晚好像提过一嘴,她说手头的这篇论文是用来投隔壁兄弟院校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第三届研究生学术论坛的,也正是裴绍说的这个。 “那个不用拒。”在裴绍推门离开的前一秒,裴竞序叫住了他:“我抽个时间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敲锣打鼓发红包 感谢在2023-08-06 23:01:59~2023-08-07 23: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月月月、冬困 3瓶;陈斯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耍流氓 好像从和浦大的校企合作开始, 他哥对高校的关注度突然有了质的提升。 裴绍一开始还会觉得意外,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会觉悟很高地认为这是公司正在部署的什么战略合作计划。 总之, 他觉得他哥这么做, 肯定有他的道理。 裴绍心思单纯并未起疑, 兴冲冲地说了句‘好’,推开门走了出去。 / 之后几天, 许听晚跟着卞玉在村子里走访, 她虽然不是团队的一员,但是团队里的人从不吝啬于向她分享工作经历和调研过程中的趣事。 在最初进行调研活动的时候, 大部分人都会陷入尬聊的困境。 许听晚和孔泽也未能避免,他们觉得自己的聊天太过格式化,特别像一出精心设计好的面对面采访,然而这样的采访, 往往没法达到满意的沟通效果, 卞玉和钟媛就会带着他们慢慢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中去。 在走访过程中,钟媛会告诉他们:“调研的其中一个意义,就在于解释社会现象。去发现一些急需被看见, 被听见的故事,为决策提供依据。” 因此它不仅仅是为了产出一份报告,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互。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许听晚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一份工作, 她喜欢沉下心来去聆听当地村民的故事, 并从中发现气候行动中存在的性别偏见。 因此, 当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 许听晚还有些恋恋不舍。 钟媛她们还要在旌庄县呆上一段时日, 许听晚和孔泽却因为学业问题,不得不提前回学校。 离别前一天,卞玉带着她一一回访了走访过的村民。在得知许听晚将要离开旌庄县的时候,她们热情地拿出了自己腌制的特产。 “自己家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带回去吃,弄起来不麻烦的。” 她一开始不好意思收,却招架不住阿姨们三番五次地推搡。 和孔泽回到旅社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 sc气候联盟大多数是年轻人,她们看见许听晚大包小包地拎回来,提议道:“我们一起下厨,中午做顿欢送宴好了。” 中午的气氛很好,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钟媛都向她抛去橄榄枝:“毕业后如果仍旧想为气候变革做些什么,sc很欢迎你的到来。” 许听晚拿杯子的手一顿,张了张嘴。 “不是因为那小子的关系。”钟媛的视线落在许听晚举杯的手上。 她很注重手部保养,哪怕是干涩的严冬,她的的手也是又白又嫩。 然而这段时间,为了更好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她在一旁帮着干了不少农务。 手起皮就不说了,甚至还有几处破皮的地方。可这小姑娘愣是没有一句抱怨的话,随意涂了点碘伏,第二天照常去农田跟人攀谈。 这些表现钟媛都看在眼里,她解释道:“他可没这脸哦。实在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谢谢钟老师。”许听晚笑了笑,倾身去够饮料瓶,想拿饮料敬钟媛一杯。 她笑起来很漂亮,也很有感染力,团队里的人见着,开玩笑道:“要不别走了,正好让他急上一急。” 裴竞序和许听晚牵手下来的那一天清晨,大家就对这段关系心知肚明了。 只有孔泽十分震惊,之后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听晚:“他就是你嘴里那个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的人吗?” 随便揪出一个点,都对应不上啊。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许听晚没有否认,说:“是啊。” 孔泽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来旌庄县这一趟,他先是知道了许听晚和裴竞序是相识多年的老熟人,没等他消化完这点,两人又爆出了更惊人的猛料。 一想到自己曾当着裴竞序的面给许听晚剥虾,在研讨会上对许听晚嘘寒问暖,甚至当着他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是许听晚喜欢的类型... 想到以上种种,孔泽当即就问许听晚:“裴总他,记仇吗?” 许听晚毫不犹豫地说:“挺记仇的。” 因着这句回答,他惴惴不安了许久,没想到今天梅开四度。 就在他因为许听晚够不到饮料,好心去拿,顺带给她倒满的那一刻,餐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与之伴随而来的是一句:“扣着我的人不让走?没这个道理。” 孔泽手腕一偏,橙汁淌了满手。 裴竞序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反而走过去,好意地抽了两张纸,递给孔泽。 孔泽接过,说了声“谢谢”。 钟媛看到连正装都来不及换下,仓促地在身上披了件羊毛大衣的裴竞序,出言调侃:“这么早就过来了?是真怕我把她给扣下了吧。” 裴竞序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站在许听晚的位置旁,一手搭在许听晚的椅背上,正好隔断孔泽递过去的视线。 “我家早早这么优秀,想扣下倒也正常。” “裴竞序。”她在桌底下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地制止他:“你别乱说。” 裴竞序反握住她的手,逗弄似的捏了捏她的指骨,面上还是一脸正色:“只是家里的小狗想她了,她再不去哄啊,家都快被拆完了。” 钟媛没有戳穿他的一语双关,只说:“那你也得等人把饭吃完啊。吃完还要收拾行李,做事总要有章程不是?” 裴竞序也不是本着“催促”的意思来的,他只是受够了这稀烂的信号,想早点见到许听晚罢了。 眼下人反正是见到了,其他编排的话就由着她们说吧。 / 从旌庄县出发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裴竞序没带司机,而是开了一辆越野车,这是他有私人行程时一贯的做法。 许听晚坐在副驾驶上,孔泽则拘束地坐在后排。 一开始车子未驶出山区,手机信号断断续续的,许听晚怕孔泽一人呆在后排无趣,动不动就制造一些话题陪他聊天。 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孔泽并没有很强的聊天欲,他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那儿偷觑裴竞序的表情,确认对方没生气,才敢搭许听晚的话。 驶离山区后,信号恢复。许听晚倒是不同他搭话了,她用手机连了车内的蓝牙音响。 她热衷于追剧,歌单里都是一些影视剧的ost,从古装剧、现代甜宠剧到家庭伦理剧,什么类型的都有。 也正是因为类型太杂,车内一会儿是浪漫的抒情曲调,一会儿是荡气回肠的老歌。 画风大致是从‘数着一圈圈年轮’到‘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再到‘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听到车内越来越躁的时候,孔泽讶异地看向裴竞序。 不是,这都不生气吗? 他都有点包容不下去了,而裴竞序却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不仅习以为常,他甚至还能接上影视剧中的某些经典桥段。 这一看就是下了狠功夫的,孔泽不由地怀疑裴竞序到底陪着许听晚追了多少国产剧。 台词接到后来,许听晚摇头晃脑地说:“子曾经曰过...” 裴竞序很想配合她,但是‘子曾经曰过’的话太多了,他问:“哪段?” 哪段? 许听晚自己也不清楚,她正要去检索,音响内的音乐突然被一通语音电话中止。 我们永远炙热 第69节 这时,车辆已经驶入书院街,离校门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这通电话是关婧掐着点打过来的。 “快到了吧我的宝贝,需不需要你亲爱的室友下来接你啊?季嘉实他们想组个饭局,拉上挑战杯的组员给你们接风洗尘呢。你怎么说,有时间吗?” 听到这个消息,许听晚看了裴竞序一眼。 裴竞序特地来接她,又说许呜呜想她了,料想他今天是有别的安排的。 她总不能真把他当作司机使唤,用完了就丢在一边,这也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 就在她沉默的那几秒,关婧颖悟绝伦地猜到一点苗头,她还不知道许听晚和裴竞序在一起了,所以在称谓上还是保持原来的说法:“怎么?在耍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竹马哥哥的流氓呢?” 关婧曾经说过一句话: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都是耍流氓!不是他耍你,就是你耍他! 当时许听晚嘴硬,撂下一句就算是耍流氓也是我耍他,从那以后关婧半给面子地拿这件事调侃她。 怪她听歌听得太嗨忘记切断蓝牙,也怪她一段时间没见关婧,忘了她说话有多炸裂。 总之别说是再活五百年了,她现在多活五秒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关婧见她不说话,又对她发出了真挚的邀请:“实在不行你把他带过来吧。我这人嘴很严的,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不该公布的事绝对不公布。” “我一会儿问问他。挂了啊。” 说完,许听晚才不管关婧有没有说话,一把挂断了电话。 音响里继续流淌出《武林外传》的主题曲。 轻松的曲调并没有打破车内尴尬的氛围。 裴竞序仍是目不斜视的开车,仿佛没受那句话的影响。 正当许听晚想要松口气的时候,裴竞序突然开口问她:“刚刚演到哪儿了?” 多好的一个台阶。 许听晚立马说出吕秀才的台词:“说到,子曾经曰过。” 裴竞序“嗯”了一声,很快接上她的话:“子曾经曰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 以为是台阶,没想到是滑梯。在这儿等她呢。 她嘴硬:“我演得不是这段。” “哦。那是哪段?” “...” 吕秀才曰过的话这么多,突然让她想,她还真想不出来。 她闭嘴不再说话。 车子很快停在校门口。 在后排憋久了的孔泽逃似的地下了车。 许听晚也想去拉副驾驶的手,手还没碰到门锁,就被裴竞序拽了下来。 裴竞序好几天没见她了,哪怕今天中午见面了,两人也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 什么大度不在意都是装的,此时车内只有两人,他倾身过去,一把将许听晚揽在怀里。 衣料摩擦的声音突然放大,随后又归于平静。 车内气温慢慢攀升。 裴竞序阖眼抱了她一会儿,感受到分别几天的小姑娘切切实实就自己身边,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开口:“有没有想我?” 氛围太好,许听晚被他拥在怀里,本能地说:“想。” 裴竞序勾了勾唇:“下次想的话可以告诉我。” 她窝在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她彻底陷入这暧昧温存的氛围中贪恋起裴竞序身上的乌木香时,裴竞序突然别有所指地来了一句:“都是男朋友了,又不是不能给你耍。” “?” 作者有话说: 早早:什么东西?给我耍什么?我说的想是想耍流氓的想吗? 感谢在2023-08-07 23:15:32~2023-08-08 21:4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萍、小九 10瓶;源气檀兮尔、陈斯屿 5瓶;chanbaek_z 4瓶;四月月月月 3瓶;冬困 2瓶;玫瑰白塔、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多晚都没关系,反正我总在那里。 暧昧的氛围戛然而止。 许听晚从裴竞序的怀里直起身, 热气流窜全身,然后全数显现在脸上。多么荒谬的一句话啊,他是怎么把它合理化,并且说得这么一本正色的? “我们说的是一码事吗?”她拔高声音, 企图把自己浑身的气势都拿出来。 可声音一高, 便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嗔怪。 裴竞序偏爱她这幅模样, 他侧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掌心自然地垂着, 刻意逗她:“那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在耍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竹马哥哥的流氓’?” “关婧乱开腔的话你也相信?” “我只相信, 无风不起浪万事皆有因。” 他一脸‘要不是你肖想我,你室友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的神情,让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张嘴一噎。 许听晚瞪了他一眼:“你逻辑这么缜密,之前写论文的论证过程一定很严谨吧。” “还可以。”他先是应下这句夸赞, 后来好像是想到什么, 食指一抬:“论文发你邮箱了。需要修改的地方给了批注。” “还给批注了。”她本意是让裴竞序大致说一下论文的问题出在哪儿,没想到他这么细致,通篇都做了批注:“那不是挺耽误你时间的?” 裴竞序想到了那篇结构混乱的论文, 本想说她几句,可他实在不忍心苛责眼前的小姑娘,平日里多风行雷厉的一个人,强压着挑剔的眼光, 重话不舍得说, 甚至怕打击她的积极性, 就连批注上的语气都软化不少。 “没有耽误。”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违心地说了一句:“写得很棒。” / 晚饭到底还是跟关婧他们约了。 不是裴竞序没安排, 而是她知道,如果她不跟关婧约,就凭关婧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转眼就能给她编排出一本三十万字的狗血小说来。 许听晚也想过关婧的提议,带着裴竞序一起去聚餐,横竖两人现在都在一起了,孔泽也知道了这件事,小范围传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裴竞序还是很识趣地没有过去。 原因很简单,他说他要是过去了,就不是大家一起举杯,而是轮流向他敬酒了。 这话也真。 一顿饭吃得拘束实在没有必要。 许听晚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看他又给自己当司机又帮自己做批注的,难免有一丝心软。 裴竞序指了指自己的脸:“别总是光说不做。” 许听晚见他那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她闭着眼,屏着呼吸,跟完成任务似的一触即离,全然忘记体会其中的美妙。 下车后被冷风一吹,她才觉得浑身上下同过电一样,打了个哆嗦。 晚上的聚餐就定在离学校不远的东北菜馆。 菜馆子为了突出地方特色,满眼都是红绿两色的碎花桌垫。 就连服务员都能说会道的,他们每点一道菜,服务员就会吆喝一句对应的吉祥话。 关婧有些人来疯,加上她今天心情确实很好,等服务员收了菜单关上包间的门,她立马起身取过雪碧,愣是把雪碧开出了香槟的架势:“congratulations,首先恭喜我们大功臣许听晚女士和孔泽先生的山区之行圆满结束。其次恭喜我身体康复健康出院,最后,我夹带一下私货,热烈恭喜季嘉实先生通过男朋友试用期,成功转正!” 这么些话里,大家只抓住了最后一句。 “那这顿饭是不是该阿实请啊!” “哟,兄弟可以啊。让我沾沾喜气。” “阿实咱们团队第一个脱单的,我先接好运。” 大家都在逗趣季嘉实,队里唯二的两个女生也开始说起了小话。 关婧压低脑袋,半捂着嘴问她:“他都去旌庄县接你了,怎么都不过来一起吃个饭?” “他来干嘛?给季嘉实省钱吗?”许听晚顺着大家那句‘请客’的话调侃道。 关婧拿拳头锤了一下她的腿:“你怎么也起哄。” 许听晚怕痒,往一侧躲了一下:“他就是怕我们不自在,所以先回家了。” “这样啊。那他还挺懂事。”关婧夸赞道:“懂事的男人好,以后不会妨碍我们姐妹组局。” 说到这儿,她意识到两人还没在一起,改口道:“哦不对,我不该说以后,我应该从当下开始说起。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还在暧昧吗?不是我说你,青梅竹马哎,多好的快速通道,到现在都还没走通。” “不是...”许听晚想解释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关婧没给她接话的空档:“他也是。孔泽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居然还放心你一个人过来。”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孔泽就普通同学。再说了,他也不是那种乱吃飞醋的性子。” 今天下午她跟孔泽同车回来,一路上三人没起龃龉,哪怕她跟孔泽说话,也没见裴竞序不愉快。 许听晚从小跟他呆在一块儿,或多或少地了解裴竞序的性格。他的竹马就是个闷罐子,很少有什么事能牵动他的情绪。 “那是你们还没在一起。”关婧自诩在情感经历上高出许听晚一筹,她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十分笃定地说道:“在一起之后,你或许就能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许听晚直觉她后边不是什么正经话,立即举起手边的杯子,拔高声音,断了她后边的话:“那先恭喜你和季嘉实了。” 桌上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举起酒杯,附和着敬他们团队中的第一对情侣。 “哎。有人爱情学业两手抓,而我只能两手抓着健身房的器械做推拉。”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摸了把自己手臂的肌肉。 没等他吸引大家的目光,坐他旁边的男生就推了把他的肩膀:“得了吧,就你那两两肉,也好意思说自己做推拉。” 我们永远炙热 第70节 “你这话兄弟可不爱听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那两位男生在那里掰扯。 掰扯了很久,包间里的氛围彻底被点燃,大家这才把话题落回旌庄县的调研活动上去。 许听晚和孔泽轮流分享着自己在旌庄县的收获与成果,说到后来,孔泽还顺带提了一嘴遇到露阴癖和偷窥狂的事。 “我靠。你怎么不跟我说?”关婧吓了一跳,一想到许听晚差点出意外,眼眶就不自觉地红起来:“怎么样?人没事吧?” 她的反应确实有点大,但是许听晚知道对方在关心她,她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关婧缓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幸好有孔泽。不然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我也没派上什么用处。”孔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他实在没帮上什么,也不好意思揽功:“帮忙的另有其人。” 具体是谁,这毕竟是许听晚的隐私,他没有把别人的隐私到处说的习惯。 大家也一致认为他口中的‘另有其人’是指旌庄县的其他村民。 但是经此一事,大家普遍认为许听晚和孔泽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毕竟在危险处境中的双方极其容易产生感情。 许听晚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段关系解释清楚。 这是对三方的负责。 正当她开口解释的时候,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响动。 她低头一看,是裴竞序发来消息。 re:【外面冷。出来记得戴围巾。】 语境很奇怪。 但是许听晚没有深究。 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对方很快发来了一个揉揉脑袋的gif。 “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她嘀咕了一声,很难将这张可爱的表情包和裴竞序的脸联系在一块儿。 但在看到这张表情包的时候,她居然真能感觉到有人在揉自己的发顶。 眼尾的笑意加深,以至于明眼人都看出来她现在心情不错。 有人看她埋头发消息,问了句:“谁啊?” 她‘啊’了一声,抬眼,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男朋友。” 场子一下子就炸了。 别说是团队里的其他人,就连跟她走得近的关婧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两人用眼神对话了一个来回,关婧才确定她口中的男朋友就是裴竞序。 要不是这里人多,她差点就跳起来,发出三句‘我的天哪’的惊叹。 此时,她只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默默地在桌底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许听晚悄无声息地摁下她的手,开始应付大家的追问。 “脱单的人请客,是这么个道理吧。” 没等当事人回答,孔泽率先泼了那人的冷水:“你们不会想吃的。” / 饭局结束在晚上十点。 十点不算晚,但对于有门禁的大学生来说,像是个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好在今天是周六,没有门禁一说,大家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就连出包间的步子都是不紧不慢的。 季嘉实自觉地去前台付钱。 他刚报出包间号,收营员便告诉他:“您好,这桌已经结过了。” “啊?没搞错吧。”他侧身,向最里面拐角处的包间一点:“是那一间。” 营业员再三确认:“是的,没有错。” 季嘉实纳闷了。 恰巧大家一起从包间出来,他回过头问身后的那群人:“你们谁把钱付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说,“没有啊。” 收营员扫了他们一眼,没看到结账的人,于是说,“不是他们付的。是从外面来的一位先生付的。” 季嘉实拨开透明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压根没有收营员形容的那位先生。 “不会是结错了吧。”季嘉实念了一句:“请问这边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收营员摇头。 想来也是,这是餐馆,又不是需要登记的娱乐场所,怎么会留下个人信息呢。 季嘉实又细问了一下男人的容貌。 在一句又一句细致的描述下,低头回裴竞序消息的许听晚突然愣了一下。 “您说他戴了一幅银边眼镜是吗?” “是的。”收营员十分肯定地回她:“长得还挺高。一米八六七的样子。” 听到这儿。 许听晚复又低头,手指上划,去翻和裴竞序的聊天记录。 直到她看到那条;【外面冷。出来记得戴围巾。】 ‘出来’两个字,仿佛应证了她心里的猜想。 她打了三个字过去:【你结的?】 re:【嗯。】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聚完了?】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你不是说不来吗?】 re:【我说了不聚餐,但没说不来接你。】 看到这条消息,许听晚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你是根本没走吧?】 re:【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听晚摁了锁屏键,把手机握在手里。她附耳跟关婧说了几句话,同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路小跑地往街对面走。 哪怕此时外面寒风刺骨,街上照样是骑着小三轮的摊贩,摊贩面前照样围满了学生,摊贩手上戴着白色棉线老板手套,好像要把这冬天仍旧火炉子似的,然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又一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一排排热气腾腾地炉子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她站定,看着那张倒映在玻璃窗上难掩喜悦的脸,勉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唇角。 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地降下来,降到三分之二处,停止。 里面的人穿着黑色衬衣,袖口折至臂弯,西服和大衣都披在椅背后。 他单抻直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抬眉,好整以暇地看向站在车外的许听晚。 许听晚没有立时上车,她微微俯身,语气中充满调侃:“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先生,这里不好打车,请问能捎我一段路吗?” 车门‘咔哒’一声解锁,裴竞序倾身拿起副驾驶上的平板,丢至后排:“我的荣幸。” 车内打着热气,许听晚钻进去的时候,还有点不太适应。 裴竞序接过她的外套,放置后排,看她冷得搓手,便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 “聚得怎么样?”他问。 “你早说你在等我,我就不会这么晚出来。” 她知道开车有多累,他明明可以回家休息,却还是选择在这儿等她好几个小时。 并且看他拿平板的动作,想必他还在车上处理了一些公事。 许听晚有些心疼。 可裴竞序丝毫不计较这些:“我不说,就是想让你玩得尽兴。” “可这也太晚了。”她看了一眼中控台的显示屏。 时间显示在22:15。 她收回手,去扯右侧的安全带。 尽管她很想跟裴竞序多呆一会儿,但是比起自己的私心,她还是希望裴竞序能好好休息。 裴竞序看着她扯安全带的动作,这动作难免有几分催促的意味。可他知道许听晚不是当真在赶他,而是在为自己的久等感到不好意思。 只是他并不需要这份抱歉,更不需要一些生疏的客套。 他伸手挡住了卡槽,另一手接过她的安全带:“我是你男朋友,你只是在行使你的合理权利。” 许听晚愣了一下,“还有这好事?” 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泾渭分明,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早知在一起之后能为所欲为,我就早谈早享受了。” “现在也不迟。” 安全带插入卡槽的声音干脆利落,他抬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恰逢此时有车驶入街道,橙黄色的灯光,从挡风玻璃那儿照射进来,昏暗的车内亮堂起来,像手电筒的光从古币的方孔中打入,那一瞬间,许听晚突然有种被乍然泄入的天光晃了一下的错觉。 他好像从未说过一句我在等你。 他只是站在了一个期待被你看见的地方,一向如此且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裴竞序在这儿等了多久,几个月之后,她才从裴竞序口中探听到一些经年的回忆。 那是他在大洋彼岸第一次看到环地平弧的天象。 有人曾说,人的一生能最多可以见到两次环地平弧,但你如果有心,日常去观察天空,那么这个次数就会被提高十倍之多。 我们永远炙热 第71节 “所以,不是因为我足够幸运遇到了你,而是为了等待幸运的降临,曾无数次地仰望天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听晚才知道裴竞序喜欢了她五年的时间。 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单向的箭头似乎还在进行。 他说:“多晚都没关系,反正我总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8 21:49:37~2023-08-11 00: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白 8瓶;屁桃哦 6瓶;h海、四月月月月、天贶、行走的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你做啊 附近摊贩多, 路况差,裴竞序没有提速,车子就这么缓慢地行驶在人群簇拥的街道上。 路灯时明时暗地从他的身上扫过,大片橙黄色的光, 铺在他的黑色衬衫和西裤上, 往上, 又给冷峭深邃的眉眼上铺了一层暖色,这种丝毫不沾霜寒的温煦, 看着很想让人一头扎在怀里。 许听晚偷偷看他, 由于车速不快,他的神情也是懒散的, 就连那只指节分明的手都没什么动静,只是那么虚抵着方向盘。 她以为裴竞序不会发现自己在偷看她,眼神愈发明显了一些。 谁知在前方路口转弯的时候,他弯起唇角, 冷不防地开口:“我不说你,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他后掌打了个漂亮的半弧,车子驶出鼎沸的街道,在交叉路口转弯。 许听晚心虚, 本想收回视线,别过头的时候看到熟悉的街景,她问:“这是回学校的路?” “还有什么事没做吗?”裴竞序以为她还要去什么地方转一下,他看了一眼路牌, 好脾气地说:“现在调头也来得及。” “今天周六啊。” “我知道。”他想了想, 反问她:“你有别的安排?” 许听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她以为这人脱离高校久了, 忘记周六不设门禁这件事, 她提醒他到:“可以不回学校。” 她没意识道这句话带有浓重的留白意味,就算她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难免引人遐想。 裴竞序短促地笑了一声,故意逗她:“那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去你家看呜呜啊。你不是说它快把家给拆了吗?” “只是看呜呜?” 许听晚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关婧的话兴许说得挺真的,在一起和没在一起那是两个样,她先前不是没在他家过过夜,但那时两人还没在一起,不会有什么越界过火的想法。 现在关系变了,从朋友变成了恋人,有些同样的话再度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变了个味儿。 她抿了抿嘴,企图为自己辩驳:“不是看呜呜那是看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我能想什么?只是前几天阿姨还同我说,她学了几个新的菜式,问你什么时候过去,她做给你尝尝。” “...” 不是她想的那样。 许听晚缄默了一瞬,弱着气场给自己找台阶下:“哦。那呜呜想我,阿姨想我,就你不想我?” 问这句的时候,裴竞序正好拨下转向灯的控制杆,车内是转向灯的‘哒哒’声,等他在前方路口调头,转向灯回弹后,他才言辞缱绻地说。 “我最想你。” / 有段时间没见许呜呜,几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许呜呜就迈着打滑的小短腿从大厅里飞窜了出来。 裴竞序帮她拿了棉拖,又从她手中接过挎包,链条在掌心绕了几圈,然后随着臂弯处的大衣一并丢在了沙发上。 沙发附近有一个用棉絮填充的狗窝,裴竞序在客厅办公的时候,许呜呜就会趴在狗窝里陪他。 今晚,他发现沙发旁边的狗窝睡垫好像挪了位儿,他敛起袖子,走过去,拎起一看。 狗窝的前半部分还是好好的,后半部分已经被呜呜咬烂,飘了一地的棉絮。 说它聪明倒也聪明,知道屋里头一眼乱会挨骂,所以它就把狗窝换了个方向,再把一些棉絮忘沙发后边一藏,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裴竞序最擅长揭露一些掩人耳目的小手段。 看到这幅场面,他拧着眉头,拎起了呜呜的后劲:“本事见长了啊?” 许听晚还不知道它做了什么事,一把把它护在怀里:“怎么了啊?” 它好像知道这个家的家庭地位,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许听晚的怀里钻。 裴竞序被它那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气着,掐着腰,语气严肃警告它:“躲也没用。” “你跟它讲什么道理。”许听晚越过他的肩线,往他身后的狗窝那儿看了一眼,确实有些惨不忍睹,可她实在好久没见着她的小狗,哪里人心上来就骂它。 她帮腔道:“它还小,谁还没个叛逆期。是吧?呜呜。” 裴竞序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早在许呜呜第一次拆家的时候,他就咨询过专业人士。 对方给他的反馈是,呜呜拆家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也不能纵着。如果可以,必须让它看着自己的杰作严肃地指出它的错误,并且好好地教育几句。 很显然,他的教育工作由于许听晚的到来被迫终止。 “那也不能跟你一样。总共就三个叛逆期,你还一个不落地经历一遍。” 许听晚直觉裴竞序要念她,她立马转头,双手托着呜呜,恶人先告状地跟它通气:“爸爸好凶,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裴竞序喉线明显起伏了一下。 被小姑娘的话堵了几秒,说不出话来。 他别过头,轻笑了一声:“我哪里凶?” “哪里都凶。” 许听晚还在逗弄小狗,裴竞序陪着玩了一会儿,临近十一点的时候,他从许听晚怀里捞过许呜呜,下巴冲着楼梯那儿一点:“先去洗澡,一会儿头发吹不干第二天又要闹头疼。” 许听晚‘奥’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她记起自己还没把批注好的论文发给师弟,小组作业的提交单也还没填,趴在二楼的栏杆那儿对裴竞序说:“我一会儿要用一下电脑。” “好。我给你拿。” 二楼客房东西齐全,她每次在这里过夜从来没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直到今天洗完澡,她包着湿漉漉地头发从淋浴房出来,视线在洗漱台那儿扫了好半天后,她才发现这里少了一个吹风机。 室内隔音效果很好,她喊了几遍‘裴竞序’都无人回应,猜想他在洗澡或者在客厅逗狗,许听晚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踩着毛茸茸的棉拖就往楼下走。 楼下也没人,只在茶几那儿放着她要用的笔记本。 许听晚猜想他在洗澡,便盘腿在地上坐下。 笔记本带指纹识别和密码输入两种解锁方式。 前者,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后者,她也不知道。 但她觉得像裴竞序这样的人,应当不会花很多的心思在密码设置上,她闲来无事,尝试了几个,发现都不正确。 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又试了自己的生日,也对不上。 就在她叹气想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二楼楼梯那儿就传来了裴竞序的声音。 “试试1220。” 许听晚“啊”了一声,一边问:“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一边动手输入。 密码是正确的,锁屏页面切换到主屏幕上。 许听晚拿手机登陆了网页版微信,打算先把作业提交单的表格填一下。 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洗过澡,身上穿着衣柜里数量最多的黑色t 恤,看着她包着干发帽,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蹙了蹙眉,折回步子去房间拿吹风机。 “头发也不吹。”他连接电源,又把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提了起来:“别坐地上,凉。” “你还开了地暖的,不冷。” 裴竞序滑开吹风机的摁钮,打开暖风后,他先是照着掌心吹了一下,确认温度不会过高,才把吹风口对准许听晚的头发。 许听晚总觉得沙发没有地上舒服,她坐着坐着,整个身子又往下滑。 裴竞序放下吹风机,又把她托了上来。 “你干嘛呀?真的不会着凉。” “我还不了解你的体质?一点都冻不得。” “谁说的?我在旌庄县呆了这么久,天天冒风在外面跑,也没见我生病。比起小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裴竞序没听她狡辩,继续帮她吹头发。 正巧许听晚也在跟师弟聊论文的事。 师弟非说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要把她挂上二作,带她一起投论坛。 许听晚推脱说自己已经完成了两次论坛kpi,且这批注不是她给的,她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带她不如带其他没有完成kpi的师弟或者师妹。 可她那师弟一直觉得过意不去,非要挂她名字,才肯罢休。 许听晚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也就由着他去了。 处理完事情,她才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伴随着吹风机嗡嗡嗡的声响,懒懒散散地往下滑。 突然,吹风机的声音突然终止。 处在沙发边缘的许听晚,扭头看他:“吹完——?” 一个“啦”字还没说出口。 她就被身边的男人托起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竞序单腿压住她的脚面,以防她乱动。 我们永远炙热 第72节 她愣了下神,怔怔地看向裴竞序。 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去摸她的发梢,从发梢一一往上检查,直到他的掌心从她的耳廓上划过。 极轻,所以痒得明显。 她浑身一哆嗦,像是耳尖上的毛细血管破了一样,红成一片。 而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的男人显然感受了她的反应。 他撩长发的手一顿:“我什么都没做呢你抖什么?” 她本来想说“我没有啊”,结果一个着急,嘴一瓢,说成了:“你做啊。” 说完,空气该死地凝固了起来。 与此同时,什么室内暖气、地暖、吹风机的导热片似乎开始大功率地运作。 很快,她的后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隔着衣服,无人知晓这场潮热。 许听晚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别开脑袋,企图从裴竞序的腿上下来。 挣扎了几个回合,毫无用处。 裴竞序摁住她的腰,光是一只手的劲道,便能让她动弹不得了。 “我嘴瓢。你信吗?”她睁着一双氤氲热气的眼睛,尽量装出无辜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耗费了裴竞序多少自制力。 后者觉得自己喉咙发痒,他盯着怀里的小姑娘看了好半晌,才憋出一个:“信。” “信得话你就放我下来吧。” 她蹬了下腿,恰巧踢在他的腿肚上。 裴竞序垂眸看了一眼。 她循着裴竞序的视线往下看,意识到自己踢到他的腿,正想开口道歉。 裴竞序突然截断她的话:“但我这人很喜欢接受别人的邀请。” 他下颌敛着,是以说话时的声线也沉了下去。 ”所以,给我划个界限。”他的虎口托住她的下颌,掰过她的脑袋,迫她对视:“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红包掉落感谢在2023-08-11 00:00:58~2023-08-11 21: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白 5瓶;z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已经做得很棒了 都是成年人,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直白。 恋爱不就讲究一个氛围么,氛围到了,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 许听晚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却对以上的话深表认同。 裴竞序若想在此时接个吻, 她也不抵触。可他偏要提前告知她。 说他不怀好意吧, 他又规矩地询问了许听晚的意见, 说他规矩吧… 他不规矩的。 因为此时,裴竞序的手已经扣住了那段暴露在外的细长的脖颈。 额间互相抵着, 两人优越的鼻尖已经率先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这样做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 许听晚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循循善诱, 就是为了给她一种紧张害羞的氛围。 许听晚也是非常不争气,她确实觉得自己呼吸乱了, 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对方应该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 为了让这居于劣势的处境反转,从而占据主动权,她突然一把扯住了裴竞序的领口,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领口处被她抓起几道褶皱, 像是平静的湖面, 骤然被人撩起一抔春水。 然而,春水滋润着嘴唇,却也只是打湿了表面。 她像是一位汲水的初学者, 在有限的学习资料里笨拙地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先动心思的那位反而没给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敛起眸子,嘴角上翘,静静地看着那只攥着自己衣领的手。 画面定格了几秒。 久到许听晚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手腕的劲儿松泛下来。她缓缓地睁眼, 看着眼前坐怀不乱的男人, 才后知后觉自己落入他布下的圈套。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裴竞序太了解他的小青梅了, 单是她喜欢逞强死要面子一条, 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她化被动为主动。 许听晚恼红了脸,她骂了一声’老狐狸’,正打算推开他,后者单手托住她脖颈,盯着她柔软潋滟的嘴唇,把她那些尚未骂出口的话一字一句地堵了回去。 他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许听晚的唇上,辗转汲取芳泽。 除了接吻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几句她趁隙骂人的话。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一点儿也不连贯。 裴竞序一开始还纵着她,后来听得多了,大抵觉得她没进入状态,便停下动作。 “说不连贯的话...要不就别说了。” 他声音低哑,拇指从那儿浸湿的唇上扫过。 猝不及防的停止,让许听晚脑袋发懵:“什么?” 裴竞序没回答她。 他用行为做代替,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什么叫“说不了话”。 那个吻攻势汹汹,在撬开对方唇齿后,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起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嘴唇又红又烫。 再往后,他舌头抵进来。 许听晚虽然坐在他的腿上,但是身体却一阵阵地发软。 呜咽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有时还会搭配鼻腔发出撒娇讨饶的声音。 这个时候,裴竞序就会放缓亲吻的节奏,给她匀气的时间。 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前浪尚未安全抵岸,后浪就接踵而至。 亲到后来,她舌根发疼,偏过头,埋在男人的颈窝那儿。 裴竞序笑了一声,安抚似的顺着她的背:“已经做得很棒了。” 从小到大,裴竞序夸过她很多次,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将脸埋得更深,但是嘴不饶人:“谁让你夸了!” / 第二天是周末。 许听晚本想睡个懒觉,可她的生物钟早在旌庄县的时候就形成了习惯。 睁眼的时候还是早上7点,她醒着看了眼手机,发现没有紧要的事,一把扯过被子,打算继续睡。 睡着睡着觉得口干,又觉得嘴唇有点发胀。 她伸手碰了一下。 脑海中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皮质的沙发。 湿漉漉的头发。 男人坚阔的胸肌和将她抱起来时那劲瘦有力的手臂。 当然还有躲在沙发后面吐着舌头看热闹的许呜呜。 说起许呜呜,许听晚一下子没了困意。 她昨晚来裴竞序家原本就是打着看狗的名号,已经到了遛狗的点,再睡下去,搞得她好像真的别有居心一样。 许听晚坐起来,醒了会儿神,伸手去够摆在床尾的居家服。 这套居家服跟裴竞序的那套是同款,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出现。 也不知道裴竞序什么时候备下的,她拎起来看了一眼,觉得款式还不错,动作极快地换上后,去洗手间洗漱。 收拾完自己,她往楼下走。 这个时候,阿姨已经在做早饭了。 她看到许听晚下来,加快了出餐的动作,跟她说:“马上好了。” 许听晚环顾了一圈客厅,没发现裴竞序的身影,扭头问阿姨:“阿姨,他还没醒吗?” “裴先生吗?”阿姨抬头,下巴冲着外面一点:“估计去遛呜呜了吧。不遛的话,呜呜该不高兴了。” “这么早?” “平时也是这个点。”阿姨看了一眼摆钟:“估计也快回来了。” 我们永远炙热 第73节 正说着,大门那儿传来‘嘎吱’的声音。 许听晚透过右侧的落地玻璃门,看见裴竞序正抱着许呜呜从院子那儿走过来。 走到院子后,他弯身把许呜呜放下,紧接着,玄柜处的门发出电子锁的声音。 几乎在裴竞序拉开门的那一瞬间,许听晚立马侧过了身子,装作摆放餐盘。 裴竞序拉开冲锋衣的衣领,脱下,搭在臂弯处,他先去洗个了手,洗完,才从身后拢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耳朵感受到近距离的声音,许听晚不由地想起两人接吻的场面。 以及她忘了1220这个数字的含义,裴竞序让她猜,她猜对了才肯结束的那个湿濡而粘稠的吻。 白天是一个极度清醒的时间段,而在清醒的情况下去想一些面红耳赤的场面,尤其让人觉得害臊。 尽管接完吻,裴竞序就规规矩矩地放人,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但这毕竟是许听晚第一次同他这么亲密的接触,不习惯很正常。 她没有转身,手里不停地做着无用功,一会儿把筷子放在筷托上,一会儿把它摆在吐骨碟上 却在说话的时候故作轻松:“挺好的啊。我还想起来遛呜呜呢,结果我下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 “外面这么冷。用不着你去遛。”他掰转过许听晚的身子,低头,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我看看。” 许听晚拿手背这么一挡,说话咕哝:“看什么呀?” “昨晚也不凶吧?”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跟呜呜较什么劲儿?” “那不是你说爸爸好凶么?” “我说得是你的脾气。谁说那个事了。” 裴竞序眉梢轻抬,故作疑惑:“哪个事啊?” 许听晚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此时也不想跟他讲道理,她指桑骂槐道:“就狗咬我的那个事。”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你还挺记仇?” “跟你学的。” “看出来了。”他一手搭在椅背上,帮许听晚拉开座椅,示意她坐。 许听晚觉得他没安好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浑身上下都是严正以待的戒备心:“所以我现在是个像样的对手了。” 裴竞序无奈地笑了一声:“那么我希望你日后有势均力敌的本事。” 说完,他觉得话不到位,于是又补了一句:“不单是在接吻上。” “...” / 说是周末,但是两人并未得到完全放松。 裴竞序好像总有开不完的会议,许听晚打旌庄县回来后也有补不完的作业。 两人呆在同一个空间,裴竞序开会的时候,视线时不时地落在抓耳挠腮的小姑娘身上。 他们研二的时候有一门课,叫做环境经济学。 环境经济学的阶段性作业是一篇小论文。 课程论文没做严格要求,占分比例也低,一般来说只要交了,那就能达到分数的基准线。 可许听晚从来不是敷衍了事的性子,她的专业课一直有个非常漂亮的分数。优秀的成绩曾让她拿了四年的奖学金。 这一切来源于她小时候要强的性格,也与大一时被人造黄谣的事情的密不可分。 她还记得,奖学金的名单一经公布,立马有人质疑她奖学金的来源。 为了自证,她截取了评审标准和自己的综测分数。 这就该是她应拿的档次,一点差错都没有。 只是这样的行为并没有打消别人质疑的念头,她们开始质疑她的获奖资格、平时分数、期末考试... 当时中伤人的言论太多了,慢慢地,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恶意的黄谣安插在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背后有人故意挑头,也知道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可她还是一步步地陷入了自证的怪圈。 所以,那段时间,她不敢有一点疏忽,生怕做错了什么,授人以柄。 这种习惯保持到现在。 她已经在书房里看了一上午的文献。 柔顺的头发都被她揉得拱起几撮。 裴竞序看着她的背影,转笔的手一顿。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有些焦躁。 他拢起眉头,定睛观察了几分钟,随即对着电脑那段开会的人说:“暂停一下。休息十分钟。” 随后他摁下静音键,起身,走到了许听晚的身边。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扭头扯出一个笑:“开完啦?” “没有。”裴竞序在她身边站定,弯身去看电脑屏幕。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了几下,与此同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但我觉得此刻,我女朋友需要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1 21:48:00~2023-08-12 22:2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红帽不戴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白、小九 5瓶;冬困、小羊打嗝. 2瓶;媛、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大概是色令智昏吧 他目视前方, 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不停地在触控板上滑动,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她高亮的标记。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他手指在屏幕上虚圈了圈:“都是很好的选题。怎么不往下写?” “好吗?”许听晚扭头去看屏幕:“我总觉得差点意思。” “哪里不好?”裴竞序偏头反问她, 看到她眼底透出的不自信,顿了一下, 然后极为认真地同她分析她的选题好在哪里。 许听晚听他列举了一二三点, 他的专业性很有说服力,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没这么糟糕。 心里有了主意后, 注意力就开始发散。 她在一旁支着脑袋,视线从他分明的下颌线那儿一路往下看,最终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男人的脖颈不是那么细腻,喉线也因凸出的软骨陡生几分张力。她看着男人说话时时而滑动的喉结, 莫名觉得性感, 于是伸手碰了一下。 这时,说话的声音突然停止。 电脑屏幕的光从他的镜脚上一晃而过,像是频闪一下的危险信号。 原先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男人突然挪眼过来:“开小差?” “不是...”对上他的眼神后, 许听晚心虚地缩了下手,像极了上课被抓包的学生。 “不是开小差,那是在干嘛?” 面对他的追问,许听晚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或说他喉结上有小蚊虫, 或者说沾了别的东西, 总之, 她得找一个借口, 用以遮掩自己贪色的罪名。 可她想了半天都觉得那些借口不合理,不仅不合理,还有欲盖弥彰的嫌隙,反正裴竞序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破罐子破摔道:“大概是色令智昏吧。” 她这么直接,倒是让裴竞序有些发懵。 几秒后,他屈指在她脑袋上轻叩了一下:“装得什么东西?” 许听晚一抱住他的腰,眼神微微眯起,阴阳怪气他:“估计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感受到腰腹那儿慢慢被人圈紧,裴竞序哼笑了一声,眉梢轻抬。 他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小姑娘,把她放在书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哑声道:“现在不太方便。” “什么?” “得开会。”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书桌上未合上的笔记本,语气无奈:“开完会让你耍。” “我没说开完会耍。” “现在真的不行。” “?” 裴竞序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三分钟。我真的觉得时间不够。” / 回学校后,许听晚没少遭到关婧的调侃。 她先是:“真的啊?你跟裴竞序真的在一起了?” 再是:“可以啊许听晚,闷声不响干大事,出去可以说是我关婧的好姐妹了。” 最后一波就是盘问细节。 “怎么在一起的?你主动还是他主动?跟这样的优质男谈恋爱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就是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也不差好吗?你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你不差。”关婧趴在床的栏杆那儿,看着还在下面努力赶作业的许听晚:“否则他也不会在书街大道上遇到的第一眼就露出那种喜欢了你很多年的感觉。” “少来。当时怎么不说,现在马后炮。” ”哎。晚晚,你说,你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啊?” 许听晚被盘问了一整个晚上,嘴皮子就没停过。但凡是关婧想知道的,她基本都一五一十地向她坦白了,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回答。 因为真要追溯起来,她好像也没办法精确地定位到某一段时间。 关婧见她不会说,自顾自地推断着:“他会不会从很开始就喜欢你了?” 我们永远炙热 第74节 “那应该不会吧。”她矢口否认:“我们五年没联系了。重逢之后也有过一段尴尬期。” “万一是暗恋呢?” “那更不可能了。”许听晚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裴竞序的:“他连飞醋都不吃的。才不搞暗恋这套。” “也是。” 别说许听晚了,就连关婧都没办法想象裴竞序这人搞起暗恋会是怎么样的。 / 之后一段时间,许听晚又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但是这种忙碌与先前漫无目的地忙碌不同,她有了多余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符盛不再过分地压榨她,这兴许跟新一届的研一学生有关。 人手一多,他慢慢地把大多数的压力匀给了研一的同学。 同门师弟师妹照样苦不堪言,冉嘉同她抱怨了好久,师弟也没少吐槽。 师弟说成大的环科学院学术会议组委会给他发送了邀请函,邀请他做论文宣讲。 他一直觉得这份论文有许听晚的一份功劳,于是他把邮件中的pdf下载下来,这是证明学术论坛kpi的有效证明,只有拿到邀请函,才算是完成了毕业要求的其中一项。 许听晚点开那份文件,她先是看到了首行顶格被邀请人的姓名,上面写着“尊敬的周倡、许听晚女士/先生”,中间介绍了学术论坛的背景、交代了举办方和举办时间,末尾是一段正式的邀请。 “经组委会专家组评审,您的论文已入选本次会议,诚邀您出席并宣读论文。会议议程电子版及各论坛 id 将会在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研究生会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布,请及时关注。” 她看眼时间,给周倡发:“恭喜呀。那不就是本周五吗?” “师姐那天有空吗?我第一次做宣讲,有点紧张。” 成大与浦大的教学区就隔着一条街,走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许听晚理解他紧张的心情,猜想他是想让自己过去图个心理安慰。别说他在论文上挂了自己的名字,就冲他是自己同门师弟这一点,她都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有空呀。到时候你上去讲,我在下面给你拍照。” 有了许听晚这句话,周倡安心不少。 临到周五的时候,两人约好在校门口见面。 为了这次论文宣讲,周倡一改平时休闲穿搭,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他根据组委会的要求做了宣讲的ppt,然后根据公众号上的地址在分会场外做登记。 许听晚看过研究生处发布的论坛议程,论坛分为四个模块,首先是开幕致辞,然后是颁奖仪式,嘉宾讲座和论文宣讲点评穿插在一起,中间还有茶歇和午休,这些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估计得下午五点才完全结束。 许听晚记起晚上的约会,本想等周倡宣讲后提前离场,可惜周倡的序号比较靠后,在宣讲名单中排列倒数第二。 她叹了口气,在进分会场之前摸出手机,给裴竞序发消息:【我今天和师弟去参加成大的学术论坛啦,可能结束得比较晚,你到时候直接发我餐厅定位,我们直接餐厅见呀。】 与此同时,裴竞序正在与绿色金融领域专家进行会面。 这是一场系列活动,活动的主题是如何融入绿色金融理念和趋势并助力投资。 话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聊得热闹,而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有人把问题丢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条理清晰的分享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讨论进行到一半,等轮到他二次发言的时候,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他瞥了一眼,是许听晚的消息。 她按照惯例简单地交代了今天的行程。 这没什么特别的,可裴竞序还是从那段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弟’两个字。 思绪短暂地停止了一瞬。 师弟哪个师弟?两人为什么会一起参加论坛?之前他写批注的论文不是许听晚的论文吗? 一连串问题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 他稍作梳理了一会儿,一把反扣下手机。 莫名加快了分享的语速。 / 进入分会场之前,许听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业界导师裴绍。 上次研讨会之后,两人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她想起师姐说的,业界导师本来就忙,身兼双职,如果不是涉及校内必走的程序,大概很少有机会见面。 这话说得不假。但是比起师姐口中的‘不常见面’,裴绍显然负责任多了。 一开始裴绍只顾着跟身边的人讲话,没注意到她。 等他落单了,许听晚才带着周倡走过去,同他打了个招呼。 她始终没法忘记自己在得知裴绍是裴竞序堂弟后的那种震撼感,现在她还没从这种身份转变中适应过来,是以再度开口喊他‘裴老师’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裴绍显然不知道她和裴竞序在一起的事,他看到许听晚的时候,除了讶异她跟自己同处一个分会场之外,没有其他诧异的情绪,甚至还十分热切地跟她聊天:“这么巧啊许同学?你也投了这个学术论坛?” 许听晚说:“不是我投的。这是师弟的论文。” “那你师弟还挺厉害。一投就中。” 周倡听着这句夸赞,心里发虚:“没有,其实多亏了师姐帮忙,她还特地找人帮我看了论文呢。” “互帮互助好啊。”裴绍将自己的鼓励式教育进行到底:“找人看论文也是发现问题的一个方法,只有发现问题了,才能更好地解决,不是吗?” “但其实,很多批注我都没有看懂。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修改了一下,整篇论文还是会有不完善的地方。” 他只是不好意思二次麻烦别人罢了。 裴绍只当他是谦虚的说法:“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这是研究生论坛,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准。要真有不太圆满的地方,一会儿点评的时候,多与底下的老师探讨一下就是了。” 周倡其实不太敢。 今日参加论坛的要么是在学术界有一定名声的人,要么就是在业界有一定成就的人。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担不起‘探讨’两个字,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才疏学浅,我向老师们请教。” “诶!一样的!我偷偷告诉你们,今天到场的都是学界业界的大咖。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上去就行,别怕。” 周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谢谢裴老师。” “客气什么。问到就是赚到。”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似是记起今日的议程,顺带着问起他们宣讲的场次:“你们是上午场还是下午场?” 周倡说,“下午场。” “下午场就好。” “啊?这有什么讲究吗?”他第一次参加,有点木讷。 “没有讲究。就是有些嘉宾行程比较满,下午才能过来。”裴绍收起手机:“如果上午场的话,你们兴许就听不到他的点评了。” 作者有话说: 赔锅:写了半天批注,为他人做嫁衣呗 感谢在2023-08-12 22:23:39~2023-08-14 02:3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萍、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20瓶;白开水白 3瓶;h海、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又要亲? 周倡认为, 能然裴老师这么夸赞的,对方一定是在某一领域享有盛誉。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下午场嘉宾的期待。 这是一场校际间的研究生学术论坛,入选本次论坛的大多是各大院校的研究生同学。犀利的点评当然也有, 但大部分老师, 都秉承着一套先扬后抑的点评之道, 鼓励式教育地夸赞几句,随后话锋一转, 一脚刹在‘但是’两个字上。 ‘但是’之后的话一针见血, 说得台上的宣讲者哑口无言。 周倡在下面听着,一边听反思自己论文存在的问题, 越到后面,他心里头越虚,于是拿着电脑上的ppt给许听晚看:“师姐。你说我这一块这么讲可以吗?” 这个时候许听晚正在回裴竞序的那条:【怎么跟师弟一起?】 她解释说:【他第一次宣讲有点紧张,想让我陪陪他。你知道的, 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 他又是我同门师弟,我没法拒绝的。】 更何况她的好师弟之前还帮她当过符盛的炮火,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发完这条, 她暂时熄了屏幕,凑上去看周倡的ppt。 “我听了几段老师的点评,这样讲可能不太行。” 她挪过周倡的电脑,拖动ppt的顺序:“你把研究方法往前放。然后结论那里...” 她连敲了几个回车键:“这样一二三这样标出来, 不要冗杂在一块儿。结论的话概括成短句, 不要大段复制。” 周倡在一旁点头:“那我先改一下。” 许听晚制止他:“你先听。中午午休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看看。有时间改的。” 他说“好”, 继续听一些同学分享。 许听晚放在一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re:【所以, 这不是你的论文?】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许听晚总觉得他在字里行间中夹杂了一些不爽的情绪。 但她知道,裴竞序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的人,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一句正常的询问:【忘记跟你说啦,之前发给你的是师弟的课程论文。他想修改一下拿来投论坛,所以拜托我帮忙看一下。】 许听晚觉得自己解释地非常清楚,一点错漏都没有。 发完这条消息,还倒问裴竞序:【你开完会了吗?累不累呀?】 裴竞序隔了一会儿才回她:【开完了。原本有些累,看到你的消息就不累了。】 许听晚强压着自己上扬的唇角:【嘴甜?】 re:【又要亲?】 许听晚看着那借题发挥的三个字,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扣了一个问号回去。 裴竞序变本加厉:【我以为你想亲自试试。】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re:【像什么?】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像那种我说你有病,你说你在关心我身体健康是不是想跟你去婚检的美式男。】 我们永远炙热 第75节 “美式男”是最近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个梗,一般是指成天想着美事,且迷之自信的男人。 re:【你是在指责我?】 许听晚又扣了个问号过去。 猜测到他要就‘婚检’两字继续发挥,正打算说:【我没想婚检。】 屏幕弹出了八个字。 re:【进度太慢。我的问题。】 许听晚沉默着,删去‘我没想婚检’五个字,拿食指戳着屏幕,回了他一大串省略号。 周倡看她动静很大,问她:“师姐,怎么了?” “没什么。”她顿了一下,觉得不解气,把他的备注改成‘美式男’,然后气冲冲地说:“推销咖啡的。” / 下午场开始的时候,裴竞序还没回来。他是在下半场茶歇之后,才到的休息室。 他一进场,就有不少业界人士起身扣上西服扣子同他打招呼。 在公共场合,他总是一副清隽有礼的模样,回应别人的问候时,语声平缓,并伴随小幅度颔首。 这种礼貌让一些正在观望的老前辈连连点头,他们以为像裴竞序这样顺风顺水的人,难免会以高姿态示人,可他非但没有这样,还把到场的所有嘉宾的资料都烂熟于心。 “你知道我?” “您在海洋微塑料污染方面可是国内的先行者。” 排得上号的或者叫不上名的,他都十分了然,不会给人一种虚假的吹捧感。 上来打招呼的人一多,裴绍是听到动静,才知道裴竞序到场了。 他放下手中未喝完的咖啡,走上去,把他拉住一旁:“怎么才来?就剩没几个人了。” “有事耽搁了一下。” “来了就好。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学生交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我那个把你采访刷烂的学生,她好像怪仰慕你的。” 裴绍只带了一个学生,他说的是谁,裴竞序心知肚明。 “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下午有重磅嘉宾到场,到时候带她认识一下。但我没说是你啊,也算是一个小惊喜吧。”他往甜品台上一靠,顺手拿了个小蛋糕给他。 裴竞序没接:“她怎么说?” “她肯定是很期待的啊。”裴绍看了一眼被他嫌弃的小蛋糕,自顾自咬了一口:“哎,我跟我那学生也算有缘,参加个论坛都能碰上...” 听到‘有缘’两个字,裴竞序扫了他一眼:“为人师表,用词方面需要注意。” “不是...你别乱猜乱想行吗?我就这么一说,哪里就不注意了?我有为人师表的自觉,且不说我这身份吧不合适吧...”他抻了抻衣服:“就算我不是她老师,那她身边这么多同龄人,哪里就看得上我们这样的老东西了?” 他越往后说,裴竞序的眉头拧得越深:“不要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就认了吧。你看看...”他冲着门缝那儿抬了抬下巴:“许同学身边还有师弟陪着,同龄人之间交流学业,探讨论文,多么美好的学生时代。” 裴竞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报告厅的中后排,许听晚和周倡凑在一起,盯着同一个电脑屏幕。 不用猜就知道,许听晚在帮周倡修改宣讲的ppt。期间许听晚想开一瓶矿泉水,周倡很主动地伸手接过,替她拧开,两人有说有笑的,就连裴竞序进场在第一排坐下,都未发觉。 茶歇过后,继续进行论文宣讲。 做点评的时候,裴竞序跟一些老学者推让着,老学者的言辞也算犀利,他们点评完,台上的学生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低下头去。 裴竞序没有再去雪上加霜,他只是靠着座椅,转着手里的笔,时而跟身边的人交接几句,并没出声补充。 直到他看见许听晚的名字和周倡并列在宣讲名单上,而主持人念了下一位宣讲人的论文名字时,他才停下转笔的动作,面露正色地往演讲台上看了一眼。 论文宣讲人可以是一作也可以是二作,周倡原本打算自己上的,但他到底缺少在公众面前发言的经验,临近的时候,心理素质不过关,出现了肚子绞痛的症状。 跑了几趟厕所后,症状并未得到缓解,许听晚本想鼓励一下,但是鼓励不见成效,于是最后宣讲的重任,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许听晚做过两次宣讲,算是练过胆子,主持人一念到他们的论文,她就带着纸质的论文稿走了上去。 上去之后,她才因为视角的问题隐约滋生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进场的时候,她坐在报告厅的后排,前面有一众同学挡着视线,看不清前排老师的模样,所以也没有明显的紧张感。 上台后,往下一瞥,一二排的老师冲她笑了笑,尽管如此,但她看到老师们身着不同于学生的着装,那种正襟危坐的的模样还给她带来了一定震慑力。 她先是扯出一个笑容,说了句‘各位老师好’,然后从左到右逐一扫视。 一通扫视尚未结束,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正好抬眼看她,但他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没有释放出相熟的信号。 他无动于衷地地坐在下面,以专业姿态示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许听晚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点开自己的分享文档。 蓝底白字的文档在大屏幕上演示。 她知道,比起演示文档,老师更乐意看手里头的纸质论文。 但是其他老师都会在她演示文稿的时候,抬眼看上几秒,甚至投去鼓励的笑。 只有裴竞序在底下,一边翻着她的论文,一边圈圈画画。 分享结束后,许听晚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以上就是我的论文分享,请老师们批评指正。” 底下静默了一瞬,或许是在措辞,又或许是在寻找她文章中的毛病。 几分钟后,大家开始互相谦让,就在这时,裴竞序突然开口。 他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进行点评。 点评的节奏有点快,许听晚翻着论文,艰难地做笔记。 为了避免打压学生的积极性,这些老师在做点评的时候,贯彻了先扬后抑的做法,先说好的地方,再说不足的点。 很少有像裴竞序这样不留情面地一通批评。 “我看未必。” “没用。” “废话太多。” “论证浅薄。” “意义不大。” 底下敛声屏气,原来还有交头接耳的同学,这下连翻阅论文集的声音都变轻了。 作者有话说: 赔锅:我对事不对人 周倡:指桑骂槐呗怎么不干脆直接点我呢? 感谢在2023-08-14 02:32:39~2023-08-15 18: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狗会摇尾巴 100瓶;冬困、泞溪 2瓶;夏日心动气泡.、422325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裴绍坐在裴竞序的身边, 听他一顿输出后,忘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拧瓶盖,掌心这么一捏,瓶口的水涌出来, 湿了自己一衬衣。 他岔开腿去躲, 动静有些大, 手肘不慎撞到垂眸看论文的裴竞序,裴竞序偏头过去, 裴绍回他一个‘不是故意’的眼神, 在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刻,他觉得先前那个一丝不苟、正颜厉色的裴竞序又回来了。 一般这种时候, 他都不敢继续招惹他堂哥,可现在站在台上的毕竟是他的学生,他算是一个比较护短的人,也心知女孩子面薄, 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批, 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 他咬着牙关,提醒裴竞序道:“差不多得了。” 裴竞序没搭理他,他将手里的论文一合, 抬眼去看许听晚。 许听晚刚好做完最后一行笔记,一抬头就对上了裴竞序的眼神。 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表露出相识的迹象,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 裴竞序没有后话, 许听晚只当他点评完了, 说了句:“谢谢老师批评指正。” 他没应, 而是比了个手势, 示意让其他老师继续发言。 反正有裴竞序充当这个恶人,其他老师就不必唱红脸了。他们顺水推舟地附和了几句,最终将她的纸质论文往一旁一垒:“这位同学的问题,刚刚裴老师已经说得很详细了。回去再仔细梳理一下好吧?” 许听晚没有替自己辩驳,很识趣地说‘好’。 她顶着底下同情的眼神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时,周倡近乎只想把自己的头藏进桌肚里,羞愧地跟许听晚说了一声‘师姐抱歉’。 许听晚不以为意,反而安慰他:“这有什么,挨批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他歪着身子朝裴竞序的背影那儿看了一眼:“我没见过这么凶的。他就是裴老师说的重磅嘉宾?” “应该是吧。”许听晚也有些不太确定,因为裴竞序从始至终都没跟她提过要参加论坛的事,她也是刚才上台的时候在注意到他。 “他一开口就把我镇住了,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明明是第一次看我论文,却好像已经把我的论文嚼烂了。而且!他说的那些问题,都是之前批注里出现过了的,只不过批注里的语气比较和善,他的语气比较...”周倡本想用‘刻薄’两字形容,后来觉得这样形容师长不太礼貌,紧急刹车后改成了:“犀利。” 许听晚也有同感,但她比周倡还要懵圈,周倡不知道当时给批注和今日做点评的都是同一个人,但她知道。 她记得当时裴竞序把论文批注反馈给她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至少从批注上看,这篇论文没有这么不堪,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裴竞序为什么人前人后两幅模样。 “可能是...高要求吧。”她随意扯了个原因。 周倡认同这一点:“师姐。你听说过没有,听闻他当时搞科研的时候,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雷厉风行,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烂划水。” 许听晚听卞玉提过,说得还挺具象,她的形容跟裴竞序一贯的作风十分熨帖。她没有怀疑过裴竞序严谨的学术态度,她只是不解裴竞序为什么在点评的时候夹杂着一些个人情绪。 她明明没有招惹他,也明确说了,这篇论文的主笔到底是谁... “主笔。”意识到这一点,她突然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性。 裴竞序这么做,总不能是在针对周倡吧。 可他跟周倡又不认识,也没瓜葛,为什么要针对周倡呢? 许听晚想不明白,放弃思考。 我们永远炙热 第76节 两人又就裴竞序的点评轻声讨论了几句。 没多久,最后一位同学宣讲结束,本次论坛也临近尾声。 会场里播放着退场音乐,主持人举着话筒说了一通感谢和祝福的话。 最后一个字落定后,大家陆陆续续起身,报告厅的座椅回弹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快,前排就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平时接触不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谁都想凑上去攀谈几句。一开始,他们只是往几个面容和善的老师面前凑,后来人一多,队伍往右侧挪动。 有人率先开口跟裴竞序搭腔,见他没有想象中生冷,很快引来其他同学的注意。 他们以行业交流的名义跟他搭话,他就这么靠着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提着书包弓着身子想要逃跑的许听晚身上。 许听晚身边跟着个周倡,他估计是想帮许听晚提包,伸手的时候两人手指不慎碰到,裴竞序看在眼里,几乎压着怒气喊了一声:“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正打算从后门溜走的许听晚顿住了步子。 交谈声戛然而止。 众人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断逡巡,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 许听晚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正想找个话题把这段关系搪塞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就见裴竞序站起身,扣上西服扣子,朝她走来。 男人气质卓越,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没让许听晚觉得虚浮,倒是然身边的周倡头皮发麻。 在听到那句‘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以为裴竞序对他的论文仍有诸多不满,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师姐继续顶包,于是站出来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裴老师,那篇论文我是一作,方才听了您的意见...” 裴竞序直接略过他,在许听晚面前站定。 再度开口时,他已经敛起了生硬的语气,但细听,还是带着一点浓郁的占有欲:“不打声招呼就走?” 许听晚不自在地摸了把耳垂,放轻声音:“我看你在忙,想着刚好让你分散一点火力。” 她听到裴竞序哼笑了一声,好像在笑她的那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省得光逮我一人炮轰。”她嗫嚅了一声,抱怨自己的不满。 裴竞序一改先前严肃的模样,语声温柔,甚至带着点亲密的调侃:“批注都给了,就是不改。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这话一说,周倡敏锐地捕捉到‘批注’两个字。 他讶异地张了张嘴:“裴老师,这个批注是您改的?您就是师姐口中提到的那位很厉害的朋友吗?” 怪不得他对自己的论文这么熟悉。 “朋友?”男人隐在镜片后的眼神微微眯起,审讯一般看了许听晚一眼:“是什么类型的朋友?” “就...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吧。”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生怕裴竞序当着周倡的面揭穿两人之间的关系,语气急切地抢话道:“你这里还没结束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结束了。”一句话堵死了许听晚的退路。 “奥。那...” “回家。”他弯身,从她手里接过黑色书包,拎着。想起许听晚对二人关系的定义,咬着牙说:“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 走出会场后,许听晚跟着裴竞序走到了行政楼门前的停车位那儿。 他今天开着那辆经典阿斯顿·马丁,流畅复古的车身,与他身上的剪裁得体的西服相得益彰,他全身上下尽显矜贵,只有手里拎着的尼龙黑书包让人觉得有点出戏。 而书包的主人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因在校园的缘故,故意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人从车子后边绕了一圈,裴竞序先是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把许听晚的书包丢进去后,才替她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许听晚动作灵敏地钻了进去,看到裴竞序从另一侧上车后,拘谨地抠了抠皮质座椅。 五点左右,天色昏暗,车子迟迟没发动,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听晚以为他会就‘朋友’两字向她发问,她一路上打了老半天的腹稿,最终却等来一句:“过去要三十分钟。储物箱里有些小零食,饿得话先垫垫。” 她‘奥’了一声,瞬间松了口气,伸手去开面前的储物箱,并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面包。 小面包有塑料膜装着,里面填充了氮气,以防食物变质。 她去撕包装的时候,没用对力,直接将方便撕开的齿痕整条拽了下来。 齿痕还捻在指腹上,她尴尬地看了裴竞序一眼,裴竞序冲她伸手,示意她把手里的小面包递过去。 车里连盏顶灯都没开,黯淡的光线下,听觉被无限放大,许听晚听到塑料膜摩挲的声音,甚至都能想象那双好看的手撕开包装袋,推着小面包往上的模样。 奶黄香从一侧传来,他把撕开的小包面直接递到她嘴边。 就在她张嘴想要咬第一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家餐厅的定位。 “不对呀。你刚刚输入地址的时候,导航明明说全程只要十五分钟啊。” 那家餐厅在她的必打卡收藏夹里呆了很久了,在裴竞序替她预订好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 如果路程只要十五分钟的话,她也不需用面包去垫肚子,面包虽小,但它是实打实的果腹,万一把她的胃填满了,那她一会儿怎么放开大吃? “不知道你怎么算的?但我决定先不吃了。” 她推开裴竞序的手,正打算去系全带。 下巴蓦地被人扣住,而后唇上传来温热。 裴竞序没说大话。 他说是三十分钟那便当真是三十分钟。 除去十五分钟的路程,剩下的十五分钟,他们接了一个促狭又绵长的吻。 要不是后来裴绍打电话询问两人的去向,又帮许听晚说了一番好话,许听晚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吃上那顿晚饭。 作者有话说: 裴绍:我真该死啊 感谢在2023-08-15 18:57:06~2023-08-16 22:5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isini 42瓶;小狗会摇尾巴 20瓶;如果你想亲吻星星、小九 10瓶;冬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都是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许听晚之前就听她堂哥许京珩讲过, 他说第一次接吻就舌吻的男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一般是情场老手,三五句话就能把哄得小姑娘晕头转向。 裴竞序能不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车内窒闷, 她的空气被眼前的男人无限度的攫取, 再亲下去, 她真的要因晕头转向到失去支力点了。 她别开脑袋,额间抵上他的胸口, 缓缓地匀气, 软声说了一句,“等会。” 裴竞序应她请求没有继续, 他的手贴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上,碰到到她耳廓的敏感之处时,手腕劲道有意放松,掌心的纹理恰巧从小绒毛那儿扫过,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明显浑身一抖, 嗔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右侧一躲,整个身子都陷在副驾驶座位里。 他看着旁边的怂气包, 只是笑笑,用掌心揉了把她的发顶。 三分钟后,许听晚差不多缓过神来,她看着挡风玻璃外完全洇黑的天气, 扭头问裴竞序:“要出发了吗?” “继续吧。” “啊?” “啊什么?” “你不能前一秒还在会场里俨乎其然地批评我, 下一秒就...就...乱亲!”她捂着嘴, 说话声音有点含糊。 但是裴竞序听得一清二楚。 “都是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朋友?哪样的朋友会在车里干这种事啊!” “对啊, 哪样的朋友?”裴竞序扣住她的手腕, 下拉,摁在座椅上,语气中翻滚着浓郁的醋意:“哪样的朋友会被咬得面红耳赤,像赖皮鬼一样的窝在怀里不肯抬头?” “裴竞序!你才赖皮鬼!”她想伸手去捂对方的嘴,刚抬手,就被人一把拉入怀里。 裴竞序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阖眼,最终宣告战败似的叹气:“哪样的朋友会开了一天的会还想着来接她回家。” 听到这句话,方才的那点赧色慢慢化开,像是太阳爬上海平线,冲破云层,赫然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许听晚翘了翘唇角,扯着他的身前发皱的黑色衬衣:“裴竞序。你是在吃飞醋吗?” 不知是默认还是出于嘴硬,裴竞序没说话。 “所以你在针对周倡。”许听晚推断着:“那些点评是特意说给周倡听的吧?” “针对?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但你给我批注的时候,语气分明很好。”她顿了一下,故意挑衅:“哦。这难道也是朋友的优待吗?” 又是听到‘朋友’,裴竞序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会说话的话,要不还是别说了?” “他是我师弟。我帮他一来是因为他论文带了我的名字,二来是因为他帮我挡过符老师的炮火。”许听晚主动地圈住了他的脖颈,撒娇卖乖:“我是在还人情。” 裴竞序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虽然对许听晚的主动十分受用,但嘴上仍是不依不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还人情?” “你怎么这么记仇!”她想了一会儿,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样算不算还人情?” “算。” 裴竞序捏着她的下巴,正要凑上去加深这个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紧接着,震动声从中控台那儿传来。 裴竞序垂眸看了一眼,看到裴绍的名字,不假思索地摁了挂断。 “怎么不接?”许听晚问他。 “不管他。” 然而,话音刚落,裴绍的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过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裴竞序不耐烦地解锁屏幕,摁了外放。 “哥。你去哪儿了?晚上还有还要一起吃个饭呢,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走了?”电话那头还有些喧嚣,听着背景音,看来裴绍还未离场。 “有点事。”他不起波澜地回了一句,顺手发动车子。 我们永远炙热 第77节 车灯直射出去,像炙热的火球,在行政楼面前的石砖地上烘烤着。 见状,许听晚扣上安全带。 大抵是听见这些一系列的响动,裴绍想起他带着许听晚出去的场面,猜想两人现在还呆在一块儿,他满腹疑惑地问:“不是...你有点事就有点事,把我学生带走了是怎么一回事?刚刚泛能源的刘总还问我,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我随意编了一个理由帮你搪塞过去了。” 裴竞序并未就此感谢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有别的事?” 没有就挂了。 “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俩也不熟啊?怎么就一块儿走了?” 他抬手摁下档位按钮,车子引擎的声音稍稍盖过裴绍的声音。 坐在副驾驶上的许听晚一听,立马双手合十,朝裴竞序拜了一拜,用口型比了一个‘别说’。 裴竞序挪开眼:“你不是想介绍我们认识么?正好她的论文问题有点大,我单独跟她吃个饭。” 说着,车子缓缓地驶出停车位。 “原来是这样。”他语调上扬,洋洋得意:“看在我的面子上是吧?” “挂了。”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许听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事慢慢同他说吧,我怕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毕竟降辈了。 裴竞序笑她:“你还挺体贴。” “那当然。” 只是这种体贴并没有维持多久,裴绍在公司撞破她和裴竞序关系时的那副神情,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觉得记忆犹新。 那是期末周的时候。 学校开始走各式各样的流程。 班级群通知不断,最近大家在忙同一件事。 【@全体成员研究生指导手册的到一教a211汪老师那里领取,截止日期到明天。拿到后根据研工办要求,完成5+1次指导记录,在导师签字盖章后于12月31日之前上交给各个方向的负责人。】 关婧拿到指导手册的时候,就吐槽了一句:“这个指导记录为什么要我们写?这不是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么?” “那总不能让导师去写。”许听晚翻了翻厚厚的空白页,看到指导类别丰富,什么学业指导、读书指导、科研指导、实践指导,就连思政、生活、就业都被囊括在了里面。 往下一栏是指导摘要,指导摘要占了2/3的篇幅,全让导师去写似乎也不切实际,更何况,他们学校向来是秉着能麻烦学生就不麻烦老师的态度,她叹了口气:“得抽个时间去找一下裴老师。” “啊!还要业导记录!我业导最近好像要出差了。”说着,她立马掏出手机,发了串消息出去。 说到出差,许听晚也慌了一下。 研工办那儿催得紧,这本指导手册四天后就要上交,要是裴绍也去出差了,那这签字多少有些麻烦。 她跟关婧同步点开对话框,各自给业导发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裴绍的回复。 【我就明天一天在公司,你急的话,明早过来吧。】 “还好我问了。”她一边回复,一边跟关婧说:“不然真不一定能签上。” “怎么?裴老师也要出差?” “对啊。就明天一天在公司。”她回完消息,收起手机。 “你怎么不让你家那位顺路带过去啊?裴老师不是君达的吗?” “那多不礼貌。我过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过去一趟也不错,还能见到男朋友呢。”关婧冲她挑眉,调侃意味浓厚。 许听晚倒是没往这处想,被关婧一提,她在犹豫要不要同裴竞序打个招呼,一起吃个午饭什么的。 后来想想,她找裴绍是学业上的事,裴竞序在公司也要公事要办,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两人借着这个名义假公济私终归不太好。 所以她也没跟裴竞序提,第二天打了个车,直接去了集信大厦。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君达,走进一楼的时候,她轻车熟路地去做了登记。 保安校对了一番预约信息,确认无误后,帮她刷开一楼闸机口,并领着她进入电梯。 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电梯门阖上,显示屏的数字一路上升,最终停在24楼。 君达标志正对着电梯门,十分瞩目。 公司没有安装感应门,需要刷卡进入。她尝试着联系裴绍,裴绍倒是回消息了,只不过他说自己还在开会,会有人过来带她。 许听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个佩戴蓝色工卡的小姑娘替她刷开玻璃门,问她:“请问是裴经理的学生吗?” “我是。”她点点头。 “跟我进来吧。”她领着许听晚往前走:“裴经理还在开会,可能需要等个十几分钟左右。我看看有没有空的会议室,我们去会议室等就行。” 君达的会议由四块透明玻璃隔开,里面有没有团队在开会一目了然。 女生带着她走了一圈,最终在角落找到一个刚使用完的会议室:“就在这儿等吧。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人预定。” “谢谢呀。” “那我先去忙啦。”女生抬手往斜前方的工位上一点:“我坐那儿,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过来找我。” 女生的态度很好,说话时稚气未脱,带着大学生独有的礼貌,一看就是新入职的实习生。 许听晚点点头说‘好’,目送女孩离开。 等女孩回到工位,她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一群人捧着电脑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为首的男人看到会议室里有人,蹙起了眉头,扭头质问身后的人:“怎么回事bailey,不是说这个会议室没有被预定吗?” “稍等我看看。”被称为bailey的人往里探了一眼,立马托着电脑查询,估计是确认自己预定了这间会议室,再度开口时,底气十足:“是呀。我预定上了。这个时间段就是归我们使用的。” “那怎么回事?”他把电脑放在长桌上,宣誓主权一般地拉开座位:“怎么会有其他组的人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我在这儿等人。”许听晚听到对话,站起身,她的视线落在几人的工牌上,与带她进来的女生不同,他们的工牌是黑色的,想来是正式员工。 bailey附和着扫了她一眼:“是谁带她进来的?不知道要在oa上预定吗?真是耽误时间。” 猜想是实习妹妹刚入职没多久,对某些章程有些陌生,为了不给实习生妹妹添麻烦,她拿起自己包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出去等。” 说着,她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这时,实习生闻声赶来,她看到面前这一状况,上来就道歉:“不好意思,人是我领来的,我前天才办理入职,还不太熟悉流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道歉也道了,会议室也腾出来了,可是为首的男人还是一脸刻薄:“人事的培训什么时候这么不到位了?”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就知道这人将生活与工作上的所有不愉快都撒在了她和实习妹妹的身上。 “不是人事的问题,是我没看仔细。” “所以你的错误,我们买单?”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里面的人一边落座,一边又借题发挥了几句。 许听晚和实习生互看了一眼,她们一致认为,处理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对此充耳不闻。 两人抵着玻璃门出去。 正此时,最里面那间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袖口半挽,伸手去接后方递来的文件。 刚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便听到前方传出几句讥诮的话。 他本想问发生什么事了,一抬眼,就看到许听晚和一个实习生满嘴‘抱歉’地从会议室里倒走出来。 文件又落回助理的手里。 他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起。 许听晚还在措辞怎么开口。 裴竞序就已经挪开了视线,漠然地往会议室瞥了一眼。 “谭琦你处理一下。” 毫无波动的声音自会议室外荡开。 谭琦上前一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横在中间阻挡了视线,与此同时,裴竞序的视线又落回许听晚身上。 再度开口时,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诱哄。 他单手抄兜,下巴往前一抬:“跟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早早:不是?过去干嘛啊? 赔锅:坐着聊聊天 感谢在2023-08-16 22:54:38~2023-08-17 23:3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狗会摇尾巴 60瓶;小九 5瓶;h海、朝朝暮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你嫂子给你倒的 会议室与总裁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从这里过去, 相当于是把工位上的所有员工都视察了一遍。 但是裴竞序从不搞装腔作势的那套,公司规章明显,每一层都有相应的管理人员。他不喜欢越级办事,自然也不会去打破这种层层掣肘的管理模式, 因此他走过去的时候, 连眼神都没递过去一下。 大家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忙手里头的事, 见大老板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慢慢地也放开胆子小声议论。 我们永远炙热 第78节 许听晚跟在裴竞序的后面, 刻意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她不知道裴竞序走在前面有没有听到员工的议论, 她倒是在后面听到不少小话。 “你说她什么来头?” “我好像之前在公司见过她。裴经理带着的,估计是裴经理的学生。” “就是那个对我们公司的保洁工作有意见, 通过用衣服擦墙的方式旁敲侧击表示异议的那位女同学吗?” “...”许听晚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在君达打开了知名度。 她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通往总裁办的路实在太长了,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一些自以为不会被人听到的窃窃私语也悄然地灌了她一耳朵。 “那她跟裴总是什么关系?”说话的那位, 工位上摆着一串串珠, 是先前看到裴竞序不同以往,猜测他有了新恋情,扬言要拜老板娘的那位员工。 此时, 她半站着,倾身望前探了一眼。 坐她旁边的那位将她拉回座位:“别盯着看了。可能知道她是裴经理的学生,又正好碰上,所以让她过去等她。” “这什么待遇?直接去总裁办等啊?” “你觉得这种待遇求之不得?我问你, 你要有机会去, 你去不去?” 捻串珠的员工想了一下, 她固然知道裴竞序的身价和容貌到底有多吃香, 也知道同他站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事。 但有些人就只能活在想象中, 他就适合远距离观赏,不适合近距离接触。 她很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总裁办空气稀薄,我的生命还是明码标价的。” “那不就行了。我只是担心那个女孩而已。” / 总裁办外,许听晚焦急地等着裴竞序刷指纹。 终于听到“滴”地一声,指纹锁解锁的声音从门锁上传来。 男人的手还握在把手上,没等推开,后面的小姑娘就像是原地弹射一样,从他身边钻了进去。 裴竞序看着被撞开的门缝,笑了一下,松开门把手,跟了进去。 “听了一路?”他后背抵上门,好整以暇地看着耳朵红的许听晚。 “你也听到了?” “我又不聋。” “听到了怎么不管管?还任由别人以讹传讹。” “传什么讹?”他走到直饮水那儿,拿出纸杯,调好水温,摁下热水键。 直柱的水流冲入杯子,很快浮起热气,裴竞序伸手探了把,觉得可以入口,才递给许听晚:“他们都说我俩没关系。要辟谣的话,我只能出去跟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了。” 说完,他作势要往外走。 许听晚把杯子一搁,一把牵住他的手:“别嘛。” “你看,你又不乐意。”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却很诚实地反握住她,掌心探到她指尖凉意,他合掌捂了一会儿:“外面这么冷,过来也不说一声,我好过去接你。” “不冷。我就是来找裴绍老师签个字。” 她第一次进入裴竞序工作的地方,听闻除了家里,他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公司,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会因自身的习惯留下生活痕迹,许听晚对他的日常生活充满好奇,视线绕着阔大的办公室扫了一圈。 正对着的是阔大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cbd的概貌,今天是晴天,采光很好,高耸的楼层被太阳照射着,时而折射出跳跃的光芒。 横陈在窗前的是一张意式极简的办公桌,许听晚走过去,鸠占鹊巢般地往他的老板椅上一坐,手往裴竞序跟前一摊:“年度财务报表呢?” “先拟婚前协议再婚检?”裴竞序单手抄兜,抬了下眉:“也行。” “什么也行!”她随手抄起几张白纸,往他身上扔:“你现在真的很像美式男。” 裴竞序接住从身前滑落的纸张,先用掌心粗略整理,再在桌面上叩了几下,规整到一旁:“留下一起吃午饭?” “你不是得工作吗?” “工作也得吃饭。”他一手搭上办公椅,将椅子转过来,面向自己:“竹取鹤吧。离这儿不远。” “竹取鹤?那家很有名的日料店吗?” 在订餐厅这一方面,许听晚觉得裴竞序有些天赋异禀,他好像特别了解京江有哪些餐厅,甚至清楚地了解餐厅的调性、氛围和餐品,最主要的事,他挑的餐厅正好适合热恋中的情侣。 想来是做了十全的攻略,可是做攻略也有翻车踩雷的时候,她不知道裴竞序是如何规避到这些问题的。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你说。” “你是怎么做到不踩雷的?” “我当是什么问题。”裴竞序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页面后,手指在一众聊天列表里滑了一会儿。 最终,他点开了和许京珩的聊天对话框:“都是你哥发我的。” “我哥?许京珩啊?他哪有这么好心?”许听晚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每一家餐厅后都跟着一条转账记录的时候,她差点破口大骂:“他要不要脸?” “他说这些都是他在京江的时候亲自去过,觉得氛围不错,餐品好吃,适合两人约会的必去餐厅。转账就当是付信息差的,也没多少钱。” 说是没多少钱,但是裴竞序转过去的钱回回都是两至三倍的人均消费。 许听晚不理解这高额的信息差,默了一瞬:“你很豪横。” “谢谢女朋友夸奖。” “听说你还打算给他封巨额的份子钱。” “日后都要还的,不是不还了。”他背身抵上办公桌,带着她细细盘算:“包得越多,回礼越多。到时候你只管数钱就是。” “他赚信息差,你赚时间差。裴竞序,这样看来,还是你更奸诈一点。” “什么叫奸诈?”裴竞序弯身捏了捏她的下巴:“这叫构建美好未来。” “冠冕堂皇。”她拍开他的手,看着墙面挂着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裴老师是不是快好了?” “他好了就会找过来。” “我还是出去等吧。” 裴绍毕竟是她业导,她坐在这儿等裴绍过来找她,多少有点不像话。 “再有,要是被裴老师看见我们共处一室,又要绞尽脑汁地多费一番口舌。” 她站起身,绕开裴竞序往门那儿走。 裴竞序慵懒地直起身子,看着她的背影:“这么怕被他知道?” 许听晚已经搭上门把手。 这扇门从里往外开既不需要密码,也不需要指纹。 她轻而易举地推开,拉出一条门缝:“学生变嫂子,正常人都觉得难以接受吧。” “他迟早都得接受。” 许听晚将门彻底拉开的时候,裴绍右手需握,正准备敲总裁办的门。 话音随着门缝钻了出去,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许听晚僵在原地,诧异地张了张嘴。 她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人还在办公室里。 以裴竞序的视角看过去,他看不清外面的状况,只是见原先要出去的小姑娘没了动静,这才问她:“怎么了?早早?” 说着,走上前察看情况。 “裴老师他...”许听晚往后瞟了一眼,给裴竞序让出视角。 唯一站在门外的人听到亲昵的小名,似乎感受到了双重暴击。 “别叫我老师!” 许听晚愣了一下,她一开始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和裴竞序的对话没有传入裴绍的耳朵。 可此时,裴绍一脸无法接受的模样已经宣告着自己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发什么疯?”裴竞序语气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把门带上,进来说话。” 裴绍还没从刚才那幕缓过神来,他又在外面定了几秒钟,等跟前没人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关上门,三人相顾无言,氛围一度十分尴尬。 许听晚想着他开了一上午的会,或许口干舌燥,于是主动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本是裴绍该受的礼数,可他现在有些坐立难安。 尤其是在他对上裴竞序的眼神后... 他十分确切他带的学生莫名其妙地跟裴竞序谈了恋爱。 从学生变成嫂子。 许听晚说得对,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这是他带的第一个学生! 他还没体会到为人师表的尊重,就猝不及防地降辈了。 当然,许听晚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礼貌,她双手捧着纸杯,往他面前递:“裴老师,您喝水。” 他刚想接,转而对上裴竞序的视线。 这可是他未来的嫂子。 哪有嫂子给自己端茶倒水的。 于是,他毕恭毕敬起身,双手接过。 两人像在作揖,场面十分奇怪。 他说了声“谢谢”,不渴,把水放在一旁。 裴竞序见状,冲着被他搁置的水杯抬了抬下巴。 “你嫂子给你倒的。怎么不喝?” 作者有话说: 我们永远炙热 第79节 周末快乐,红包掉落感谢在2023-08-17 23:34:26~2023-08-19 00:1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屁桃哦 8瓶;陈斯屿 5瓶;冬困 2瓶;四月月月月、拾柒z、小羊打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男朋友就是用来用的 ‘嫂子’两字一锤定音, 把他的辈分定得死死的。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挫败。 刚开完会那阵子,手下的实习生跑来跟他说,许听晚被裴竞序喊到总裁办去了。 他记起论坛那回,裴竞序不近情面, 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斥责许听晚的问题。他太了解他哥了, 他哥要么不管, 管起来就要把一个问题解决到底,他生怕许听晚这会儿又在总裁办挨批, 散了会, 连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直接跑过去要人。 结果他的学生非但没挨骂, 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嫂子。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许听晚会跟裴竞序熟识,而看许听晚的反应。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 他正当站起来辩驳几句, 抬头对上裴竞序施压的眼神,膝盖一弯,双手局促地摩挲了几下, 此时就算是不渴,他也半起身端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 抿完,冲着许听晚抬了下手, 很给面子地说了一声:“甜。” “就普通白开水。”许听晚戳穿他。 他愈发觉得没脸, 却也不好显在面上, 笑得勉强:“我有嫂子了。” 然后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心里。甜。” 许听晚被他那一声‘嫂子’喊得面红耳赤的, 很不习惯。 她的眼神时不时地往裴竞序那儿瞟, 仿佛在向他讨主意。 “研究生指导手册。”裴竞序提醒她:“签字吧。” 他的意思是,喝完,签完,就可以消失了。 可裴绍显然没这眼力见儿,又或者说他还处于一种蒙圈的状况,否则按照他的性子,早就挖地三尺地开始盘问了。 看他没什么反应,许听晚又站出来缓解尴尬:“裴老师一起吃个午饭吧?裴竞序订了竹取鹤。” 或许是觉得借花献佛不太好,她强调:“我来请。” 都喊嫂子了,不请他吃一顿饭,好像也说不过去。 去竹取鹤的路上,裴绍才勉强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坐在后排,双手扒拉着裴竞序驾驶座的引枕:“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记得离你买那本粉色爱心书封的《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才过去没多久啊。” “什么《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许听晚茫然地看向正在开车的裴竞序,很难相信他捧着一本粉色爱心书封认真学习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这种东西连她自己都不信的,怎么会有人拿去奉为圭臬。 没等裴竞序想好怎么搭腔,裴绍把他的老底抖了底朝天:“类似于一本追人秘籍。他在家养了条狗。这条狗就是他跟你建立联系的第一步。” 继那本《如何把心仪的女生追到手》之后,许听晚二次傻眼。 两人在一起之前,裴竞序总是假借呜呜的借口跟她见面。 什么‘呜呜拆家了’、‘呜呜的食量只是昨天的一半’、‘呜呜好像有点精神不济’、‘呜呜估计是想你了’... 一套又一套的说辞,从来不重样。 “你把许呜呜当什么了!” 她嘴上替呜呜抱不平,心里却因他的一些“想方设法”而觉得甜蜜。 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裴绍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帮腔道:“小小一只狗,扛下了所有。” 说完,裴竞序摁下车门解锁:“现在还能停车。要不你下去?” 裴绍抿嘴不言。 车子驶出车库。 大片的阳光从挡风玻璃那儿照射进来。 裴绍嘴痒,又开始阴阳怪气:“谁能想到那本破书真能让你追到女生。” 裴竞序目视前方:“你不知道人和动物之间的本质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我当然知道...”裴绍顿了一下:“你骂我不是人?” 同样的一本工具书,裴竞序使用就达到了理想效果,他使用就适得其反吓跑了心仪对象。 这不是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 裴绍一口气噎在胸口,顺了一会儿。 良久,他亲切地喊了声“哥”,随后给自己戴起了高帽:“你别忘了,你们第一次多亏了我这个中间人呢,这要是放在古代,我就是媒人的身份,媒人答谢礼四样礼你可别忘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裴竞序从后视镜那儿看了他一眼:“你也十岁那年就认识她了?” 裴绍‘啊’了一声:“你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导师双选会吗?” 一时间厘不清时间线,他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你十岁的话。她五岁啊?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认识了?” 裴绍突然想到他哥之前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小青梅,小青梅有个叠字小名,小名跟本名挂钩。 他记起在总裁办的那句‘早早’,一些记忆碎片不断地在脑海中拼凑。意识到许听晚可能就是裴竞序的小青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吃到了什么瓜,像个上跳下窜的猹一样,往前挪了挪屁股:“我以为你们不熟,想要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你们一起穿开裆裤长大。” “五岁也不穿开裆裤了。”许听晚坐在副驾驶座替自己发声。 “这就是一个比喻。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居然还能走到一起。” 许听晚也没想到。 而一直沉默寡言的裴竞序,一边将车子驶入商场的底下停车库,一边却反问裴绍:“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裴绍往后排座位儿那儿一靠,语气难得正经起来:“其实我一直觉得说渐行渐远才是青梅竹马的最终结局。天长日久地相处,或许会分不清喜欢与习惯,也会分不清恋人和朋友的区别。” 这个问题,许听晚也问过。 裴竞序用三段式的比喻告诉她恋人和朋友的区别是什么,比喻有一点长,她做不到一字不差地记下来,是以一直措辞,想着如何简短且贴切地回答裴绍的问题。 坐在一旁的裴竞序,单手打着方向盘,车子在驶入底下二层停车后,一边找停车位,一边回答裴绍的话。 他说,“分得清。亲密,激情,承诺,这三点就能很好地区分恋人和朋友。亲密和承诺,朋友之间也能做到。” 车身慢慢地倒入停车位,归正,他按下档位按钮:“它与恋人之间最本质的区别,在于第二点。” 第二点是激情。 许听晚对此一知半解。 但是裴竞序没有继续往下说。 三人去了商场附近的竹取鹤。 木质的装修风格,进去统共就只有几个座位。 哪怕是工作日,这些位置依然都被人预定满了。 许听晚知道这家店,她一直没来吃的原因是这家店的预订已经排到了来年开春。 冬日限定菜单就摆在他们面前,看了一眼后,收起,主厨直接在他们面前处理新鲜的食材。 为保证食材最佳入口时间,料理根据客人用餐速度一道换着一道上,恰到好处的上菜时间,让他根本没有插话的间隙。 一顿饭下来,没说几句话。安静的氛围,正巧让裴绍做了一番梳理。 裴竞序来京江读书后,哥俩的关系还算亲近。他虽然无意窥探裴竞序的私生活,却难免从日常的相处中瞧出端倪。 他哥的生活圈一直都很干净,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来去都有出处和明目。 倒是看见过几样不符合他品味和调性的东西,房间里的积木算是一件。 关于积木,当时有两套说辞。 第一回说:“这是升学礼。” 后来再见,他只说:“随手买的。” 彼时,裴绍见他没日没夜地拼积木,只当他是科研压力太大,才用拼积木的方式舒缓疲累,他全然没有在意到这是一份礼物。 既然是礼物,总有一个收礼的对象。 如果他记得没错,裴竞序买积木那年,许听晚正值高三。 “走吧———” 裴竞序站起身,自然而然地牵起许听晚的手。 一句长音,把裴绍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三人往门口走。 “我把她送回学校。你自己打车回去。” 学校和公司在同一个方向,其实顺路。 裴绍也听出了他哥的言外之意。 “知道了。我自己回。”他裹紧大衣,一把推开日料店的门。 萧瑟的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灌。 裴竞序将许听晚的手揣入自己的大衣口袋。 裴绍瞥了一眼热恋中的情侣,又垂眸看一眼自己被吹得起皮的手背,他翻了个白眼:“这么爱,当初怎么没把升学礼送出去?” 裴竞序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积木的事,只是许听晚不明白。 她挠了把裴竞序的掌心,问他:“什么升学礼。” “就是他房间里的大型积木。好像是一个搭配黑猩猩的儿童花园。”裴绍代替裴竞序做出了回答。 许听晚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她直觉这事与自己有关。她仰着脑袋,追问裴竞序:“是送我的吗?” 我们永远炙热 第80节 裴竞序“嗯”了一声。 冷风吹的他肤色偏白,似是想起一些往事,薄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但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 车子照例停在浦大生活区门口。 这条路裴竞序开了无数次,他清楚得知道浦大的生活区有几个门,哪个门最隐蔽,哪个门离她的寝室最近。 今日太冷了,从其他几个门进去少说要走上十分钟,他怕许听晚冻着,所以特地把车停在了离她寝室最近的一个门。 其实裴竞序也提议过,让她搬去同住。倒不是他别有用心,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照顾许听晚的起居。 而后者只用了一句“临近期末周,事情太多”,就把他打发掉了。 也没事。 裴竞序心想,熬过期末就是寒假。 他有大把的时间跟许听晚待在一起。 “回去当心点,别太累。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他掐了掐许听晚的脸:“男朋友就是用来用的。” “那请问,男朋友为了追我到底设了多少个局呢?” 许听晚围着厚厚的围巾,松松垮垮的绕上一圈,是最简单的围法。她的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因此一双笑眼占据了主要的视觉范围。 她拿开裴竞序的手,握在手里,顺着分明的指骨似有若无地描摹着:“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升学礼这个东西?” 语气中带着骄横、甜蜜,还有点小得意。 裴竞序任由她牵着,略过第一个问题,只含糊着回答升学礼的事:“一直没机会送。下次补给你。” “怎么可能没机会送?” 小升初的时候,裴竞序已经在京江读大学,可饶是如此,他仍是托人给她捎了礼物。 这么多年的时间,哪怕后来两人日渐疏远,也没有到一面不见的地步。 一件升学礼,寓意对未来的祝愿,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特殊含义的东西,他要是想送,什么时候都能送。 裴竞序捏了捏她修剪圆润的指甲,默了一瞬,说:“我在等你来京江。但是你自打毕业旅行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作者有话说: 赔锅:这不是怕你知道我暗恋你么 感谢在2023-08-19 00:12:00~2023-08-20 02:3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狗会摇尾巴 10瓶;行走的民政局 3瓶;拾柒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十八岁,成年了 在许听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他就做好了陪她去大学报道的打算。 为这事,他事先跟栾玉女士打了招呼。 栾玉一开始怕麻烦他,委婉地拒绝了一次。 他说自己正好在京江读书,两个学校离得不远, 举手之劳的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在此之前, 许听晚拒绝了栾玉和许正斌送她去学校的建议。夫妻二人拗不过她, 心想有裴竞序照看,总好过一个人蒙头乱撞。 况且裴竞序的妥帖细致他们是见识过的, 许听晚第一天读小学的时候, 在家哭了一个小时,谁劝都不顶用, 最后是裴竞序一路哄着,这才把她送去了学校。 有裴竞序在一旁照看着,他们总是放心的。 于是栾玉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许听晚。 凭借两人之间的交情,栾玉以为许听晚会一口答应。没想到许听晚拒绝得比谁都干脆。 她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她觉得十八岁是一个分界点, 被父母管着长大的小女孩, 在一瞬间拥有了对自由的掌控,她憧憬着长大,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通往成人的世界。 关于这套说辞, 没人对此秉持怀疑,就连当事人也信以为真。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不是因为毕业旅行的事刻意躲着裴竞序,而是在习惯成长。 总之,她没见裴竞序。 也没在那一天收到他所说的升学礼。 “我刻意躲你了吗?” 思绪拉回车内, 她装傻充愣, 又籍着两人如今的关系, 蛮不讲理地倒打一耙:“这就是你克扣我升学礼的理由?” “你躲没躲, 自己不知道?” 许听晚心虚地撇开眼:“没躲啊。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 有独立行事的能力了。” “长大了。”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待许听晚听清的时候,他又前言不搭后语地喃了一声:“是啊,十八岁,成年了。” / 生活区门口不允许长时间停车,没等许听晚追问这句话的意思,站在闸机口的保安就过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这儿不能停车啊。” 他这一声,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围观,凡是路过的同学遭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都想看看这辆停在校门口的阿斯顿马丁的车主到底是谁。 感受到车外的目光,许听晚一把扯高围巾,她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边跟裴竞序挥手,一边跟保安道歉:“不好意思。马上就走了。” 保安催促了两声‘快点’,然后盯着那辆车驶离校门。 下车后,许听晚没在校门口停留,天儿还是有些冷,她双手拢住羽绒服外套,埋头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冷风呼啸着往她身上撞,与之灌入耳朵的还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许听晚?” 听到声音,她愣了一下,觉得熟悉,却实在记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她站住步子,回头。 不远处,一个男人手提着公文包,高昂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对方就语气轻蔑地来了一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褪去身上的学生气后,一言一行更显刻薄。 认清他模样的那一瞬间,许听晚记起什么,显而易见地拧起眉头。 “老同学,不认识我了?见她没反应,他刻意讥诮地笑了一声。 男人长得还算清秀,只是面上骨骼感太强,挂不住肉,这种面相在老人家眼里并不讨喜,说得难听点,就是一副尖酸的长相。 许听晚一个不信面相的人,在那一刻都对此深信不疑。 “你不记得你大一开学的时候找不到寝室,是我引你过去,帮你搬的行李。没想到这一转眼,五年过去了。我还以为我们还有几分同学情呢,谁知道你这么善忘。” 许听晚听到‘同学’二字,先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又被迫听他追忆了一番,一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她就像是咽了一只苍蝇一样,翻江倒海地觉得恶心。 “我现在在跟学校谈合作。”他继续往下说。 许听晚没再搭理,她一句话没说,转头继续往寝室楼下走。 男人也没往前追,他双手插兜,盯着许听晚的背影看了几秒,看她加快脚底步子,他还隔着一段路,恶趣味地冲许听晚的背影喊:“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真的不留个联系方式?” 他的出现不像是为了叙旧,好像只是为了单纯地恶心许听晚一下。 许听晚强忍着不适,完全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寝室门口。 爬楼梯时消耗的能量,通过汗液挥发的形式铺在额间,等她浑身都热了起来,她才在意识到自己在寝室门口站了许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寝室门。 关婧正在修改期末小论文,听到她开门的动静,猜想是许听晚回来,头也不回地问道:“签上名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没有在公司碰到你男朋友?” 她的思维向来比较跳跃,一圈问题问完,也不等许听晚回答,自顾自地聊起一些学院的通知:“奥,对了,我今天路过工作处的时候正好看到奖学金公示,你师妹真的很争气啊,前段时间刚拿了国奖,现在又拿校一等,直接断层第一。研一的出了,我们研二的怎么还没统计出来。我虽然国奖没指望,但是校级奖学金还是能争一争的吧?你说是不是?晚晚?” 一扭头,看到许听晚眼神发散地坐在椅子上,连书包都还没放下。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关婧拖开椅子,站起身,伸手在她面前一晃:“怎么了晚晚?” 许听晚看到眼前的重影,慢慢回过神来:“抱歉婧婧。你刚刚说什么?” “抱歉?” 她俩室友这么多年,平日里一心想着怎么怼赢对方,互相客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察觉到她不对劲,关婧绕到她面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俩人室友这么多年,关婧太清楚她的秉性了。凭借着两人之间从密的交情,双方讲话从不给对方留情面,许听晚突然对她这么客气,一看就很反常。 “没有。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懵。”她察觉到背上负重感很强,往后摸了一圈,才发觉书包还没取下。 状态真的不对。 怪不得关婧能一眼发现。 像是生怕关婧一路往下问一样,她一边规整东西,一边努力地回归关婧提起的话题:“你刚刚说我师妹怎么了?” “你别扯皮。”她往后伸手,拖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跟男朋友吵架了?” 许听晚说‘没有’。 “又挨批了?” “不是...”她垂眸,指尖缓缓嵌入掌心软肉,锐利的痛感传来,掩盖住心底泛涌的恶寒,鼓起勇气:“就是我刚刚回学校的路上,遇到邵凌了。” “谁?”关婧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邵凌。”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许听晚不提,关婧差点忘了这么一号人物。 说他是人物,并不是因为他在校园有多风光,亦或是有多拿出手的成绩。相反地,他出名,完全是因为他大二那年臭名昭著的恶行。 关婧还记得她在寝室第一次见到邵凌的时候。 那是大一新生入学的第一天。 我们永远炙热 第81节 为了迎接新生入学,书院大街上全是穿着红色马甲的学生志愿者。 这些志愿者有从学生会拨用来的,还有部分提前到学校的同学,辅助辅导员进行新生入学。 许听晚刚迈入校园的时候,就有一位身形高挑同班男生冲过来,殷勤地帮她提行李,并且帮她把行李搬至寝室五楼。 那男生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在校门口碰到的邵凌。 “他怎么你了?”一想到后来的事,关婧就浑身冒火:“是不是又骚扰你?” “没有。他就是认出我,跟我打了个招呼。” 关婧松了口气,却还是咬牙切齿:“他怎么有脸出现在你面前的?这人比起钟宿绝对不遑多让!不对...我甚至觉得他比钟宿还要恶心。” 当年的事,不单许听晚记得,就连关婧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了搬行李这么一桩事,邵凌总在人前营造出一副和许听晚十分相熟的样子。 他的行为含糊其辞到连许听晚当时的室友见了都会问上一句:“你跟邵凌是不是快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听晚自己都愣了一下,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她正是从这一次的寝室茶话中得知一二。 原来那时,班里的同学都在传和邵凌的绯闻,说她跟邵凌是开学以来的第一对情侣,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以至于就连跟她走得最近的室友都觉得两人当真谈起了恋爱。 听到这些传闻,许听晚也没有生气,她耐着性子一一解释,别人问起,她总是顾全双方颜面,说得得体,甚至从未没说任何诋毁邵凌的话。 可她逐渐发现,自己委婉的拒绝到别人口中就成了欲拒还迎,明确的表态到了别人口中就成了故作矜持。 有人在凭空捏造的细节,用模糊不清的言辞拿她的事大做文章。 她想把话说清楚,于是在某节小班课结束后,主动找到了邵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0 02:39:39~2023-08-22 02: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气檀兮尔 3瓶;xxxx 2瓶;拾柒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修)说什么?说我想你了吗? 邵凌或许是喜欢许听晚的。 因为许听晚长得太漂亮了。 她的好看是直给的, 当时在校门外抓拍新生入学的新媒体中心干事,看到她独自一人将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的时候,相机镜头像自动追踪一样,径直对准了她。 大家对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带着关注, 尤其在注入这么一批新鲜血液后, 学校里关于谁长得好看这件事充满了议论。 哪怕大家嘴上说着众口难调, 别搞比美这套,可许听晚仍是跟着她的长相一度流传在整个院系中。 下一步, 与长相高度挂钩的, 就是她的个人情感生活。 她和邵凌的事子虚乌有,却莫名被传得沸沸扬扬。 一开始, 她也以为邵凌或许是喜欢自己,她不是一个轻贱别人喜欢的人,也始终认为,天底下没有说不通的理, 把不喜欢说清楚也真的没有这么难。 她找到邵凌, 企图让对方终止谣传。说出去或许不敢相信,这才是她和邵凌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可惜,这一次的沟通并没有取得满意的成效。 在他被许听晚拒绝后, 气急败坏地说出那句“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一刻许听晚才意识到,他想方设法同自己扯上关系,并不是出于个人情感, 他这么做, 只是想以漂亮的女生标榜自己。 如果所有的事在这一刻结束, 那么许听晚并不会陷入很长时间的自证怪圈。 在她明确拒绝邵凌之后, 先前的一些暧昧谣言确实是停止了, 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凶猛的风暴。 事情的起因是,室友过生日,她跟室友同去ktv庆祝,大家都是共同出入这个娱乐场所,却不知被谁拍下了一下似是而非的照片,并经过后期恶意处理。 照片一经传播,紧接着“陪酒女”、“装乖”、“小姐”一个个莫须有的标签贴在了她的身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手机微信陆陆续续地收到陌生男性的骚扰信息,言论十分不堪,什么“多少一晚”、“约吗”,甚至有发矿泉水的照片,开起了‘喝我水’的黄腔。 往后班里的同学也开始指指点点,频频传出一些带有明显攻击性的不实言论。 她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浑身冒冷汗,恶心晕眩的感觉包裹着她,仿佛要拉着她坠入无尽的深渊。 许听晚自认为自己是睚眦必报,不好搓揉的软柿子,她只给自己半天的时间去消化,接下来,她强撑着心率过速的不适感,进行了一系列的取证,并努力配合警方做了笔录。 当她一遍遍地被问追问:“你真的不是性行业的从事者?” “你真的没有跟其中的某个人发生过性行为。”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你在干嘛?” 从一开始的愤怒哆嗦、到后来面无表情机械化的回应,她在自证的过程中反复地陷入二次伤害。 她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为了彰示自己的强大,她从不敢将心底软弱的那部分剖白出来,生怕一旦向外界宣告自己的软弱,那就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强大。 她只是默默地收集证据,在室友的共同协助和调查下,整理出证据公证书,保存证据并提起诉讼。 最后公安机关做出行政处罚,没有刑事拘留,仅是按照学校规定给予该生开除学籍的处分。 邵凌道歉了。 然而,谣言盛行的时候,大家对此充满兴趣,而‘辟谣’往往因为事情不够有趣,很少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些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像是长尾效应一样,存在于同学们的脑海中。 最明显的反应就是,大家对她拿国奖的质疑。 学期将要结束之前,学院出了国家奖学金的公示名单。 公示栏上许听晚的名字赫然在列。 一个靠自身实力获得的嘉奖,在这一刻,惹来了诸多质疑和不满。 许听晚认为打消疑虑的最好方式就是截取了评审标准和自己的综测分数。 她给出的证据完美地贴合了她应拿的档次。 然而,众口铄金,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彻底澄清奖学金风波,他们质疑完档次,开始质疑她的获奖资格,质疑完获奖资格,又开始质疑她的平时分数、期末考试... “她一定是跟老师打过招呼了。” “我好像听谁说过,她私下跟老师有往来吧。” “这是一个团队赛,感觉她也不像是会干事的人,可能是挂名划水的吧,真走运啊。” “估计是利用了哪个男同学的喜欢吧。” “...” 看似消失的黄谣,却以性别歧视、才华偏见的形式接踵而来。 她要证明的东西太多了,三人市虎,而她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单薄的声音在人群中总是显得徒劳无功,面对源源不断的质疑,她由内而生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裹挟着全身,直接影响了她的最后一科期末考试。 像是陷入了死循环,单科成绩不如意这件事,又正巧成为他们列举许听晚奖学金有问题的证明之一。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证像是一个无限循环小数,小数点后拖着一串见不到尾且颠三倒四周期性出现相同的一组数字。 她不再出面解释什么,只能靠一次次地拿奖、优异的学习成绩抵抗部分质疑。 她凭借十万分的努力改变了一些偏见,可很多人都忘了有人原本只需花十分的努力就能轻松地占据第一的位置。 “这些事,你对象都知道吗?”关婧一句话,将许听晚从回忆中拉出来,回到现实。 许听晚摇了摇头:“就...你懂我的性格的。” “不喜欢把软弱说出口。” 她点点头。 与此同时,她才迟钝地想到裴竞序带她去露营的那个晚上。 当时那些不以为意的事,现在想来,好像是他有意为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出她不高兴了,于是闷声不响地设了个圈套,把许京珩他们都骗过来,带着她逃离都市,进行了一场露营。 当时,她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一旦向外界宣告自己的软弱,那么是否就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强大?” 她记得裴竞序是这么回复她的,他说:“宣告自己的软弱,正是强大的表现。” 想到这句话,许听晚突然陷入犹豫,与此同时,关婧又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但我还是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因为我觉得分享的本质其实就是邀请对方进入到情感联结中去,这个时候,过去的无意义就被重新赋予新的意义。” “分享的本质其实就是邀请对方进入到情感联结中去。”许听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突然觉得自己不够坦诚。 她想起裴竞序曾经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关于韦萱阿姨的往事,分享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据她所知,那个时候,裴竞序就已经开始起心思了,所以他的行为是不是正如关婧所说的那样,通过分享过去的事情,以此获得情感之间的联结。 天平逐渐向一侧倾斜,她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裴竞序。 然而,她才思考了没多久,裴竞序的头像就一跃跳到了会话列表的最上面。 美式男:【跟女朋友报备一下,我到公司了。】 许听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有种云销雨霁的明媚。 她发现,无论是大事或是小事,裴竞序都会在第一时间跟她报备。大到未来几天的日程安排,小到早上吃了什么,在他身上,她从来没有其他情侣所说的那样存在着一些不确定性的或者不信任的因素。 这好像就是裴竞序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对于这份安全感,她要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呢? 她盯着裴竞序蓝黄色的头像,心里有一个答案在疯狂生长。 她想自己或许应该告诉他的。 许听晚咬着手指,措辞了好半天,万事开头难,这不是一件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事。 她把输在对话框的消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最后怕他等久,先回了一句:【到了就好。注意身体,别太累。】 想了想,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她硬着头皮,艰难地打出一句:【我会心疼。】 她天生就是嘴硬的性子,不常说情话,通常只有被裴竞序吻得头皮发麻的时候,才会顺着他的意思,说上一句‘喜欢’。 我们永远炙热 第82节 突然发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方非但不会觉得甜蜜,甚至还会猜疑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裴竞序果不其然地回了她一句:【我在哪方面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许听晚知道他不信自己会说这样的话,于是强调了一遍:【我是认真!】 这次,他没有立马回复消息。 隔了一会儿,微信界面弹出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带着点空旷的脚步声。 像是在地下停车场。 在回复她的那句【我会心疼】,他低声诱哄:“你再说一遍。” 荡开后又撞回来,带着几分性感和轻佻。 听着声音,就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一次了。 她站起身,在关婧的注视下,往阳台那儿走。 冷风呼呼地往针织衫的针脚里钻,呆在室内涌上的混沌被风一吹,被清醒代替。 她低头往楼下看,看到寝室楼下有几对情侣依偎取暖。 这在大学校园是十分正常的存在。 这时,那句‘我会心疼’已经没必要再说出口,她食指抵着手机边缘,摩挲了一下。 极度清醒的状态下,她还是止不住跟他产生情感联结,所以脱口而出道—— “说什么?说我想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有好奇赔锅头像的宝贝,我把赔锅的头像放微博给老婆们看看 感谢在2023-08-22 02:40:54~2023-08-23 13:3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裙裙吖 20瓶;孟秋时陆 10瓶;小狗会摇尾巴 5瓶;篱院深深、小羊打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你喜欢年轻的? 她的声音很轻, 像未拧紧的水龙头,带着下坠的力,出乎意料地滴下水来。 砸在老式的白色瓷盆里,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裴竞序听着那温软的声音, 唇角勾起一抹上弧度, 浅显的双眼皮褶皱缓缓加深, 周围无人,他咬字很轻, 带着缱绻的意味:“是怎么个想法?” 手机那头, 许听晚先是害臊了一把,很快, 她用具体的事情代替了他抽象的发问:“等我期末周结束,请你吃个饭呗。” “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上次不是有顿饭没请成吗?我再不请,你又要说我言而无信。” “行。”他笑:“你只管请吃饭,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 在地下停车场打完电话, 约定好两人的约会地点, 裴竞序这才阔步迈入集信大厦电梯。 电梯停在24楼,他到公司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 办公区十分安静, 茶水间倒是有几个人,在拐角处看到裴竞序,轻声喊了‘裴总好’。 他轻点了下头,没出声, 一路走到总裁办。 识别感应区那儿转了个蓝色的光圈, 随后传来指纹识别的机械声。 推门进去后, 他在办公椅上坐下, 继而打开邮箱查看邮件。 查阅了一会儿, 他在一封邮件上停留了一段时间,随后拉开抽屉,去翻一份搁置的人员调查。 恰巧此时,谭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裴总,早上那件事了解清楚了。柯经理那边解释说,他最近出于一些私人原因,在处理事情上不够妥善。”他一进来,就开始汇报早晨会议室的闹剧。 “他说自己已经同实习生当面沟通过这个话题了,也明确表示自己愿意同早上那位小姑娘进行道歉。这是他的书面说明。” 他把书面文件给过去。 裴竞序只瞥了一眼,压根没接。 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一份如何敷衍且格式化的书面说明。 “听说最近有个关于绿色动力的新项目,是他们团队在做。” “这个我不太清楚。”谭琦垂眼,看到他手边的那份尽调报告。报告封面,正是他提及的绿色动力项目,他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据我所知,这个领域一直是裴经理和他们的管理团队在跟进。” “让裴绍过来一趟。”他取过那份格式化的书面说明,一眼没看,直接丢在一边,然后像是在短时间内做了一番预设,十分突然对谭琦说:“顺便跟hr那边提前说一下,下午可能需要进行团队优化。” 谭琦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裴竞序的话外之意。 他只是有些惊讶。 作为执行层,他们团队之内一般都有明确的管理机制,裴竞序平日里不管这些人员的调动,今天虽说出了一点意外,却也没到团队优化这么严重的地步。 优化意味着辞退或是调岗,他不知道裴竞序具体的意思,也不好乱加猜测,他只是按照裴竞序的决断吩咐下去。 谭琦先是找了裴绍。 裴绍正好要找裴竞序,两人在半道上碰到,谭琦好意地提醒了一句:“裴总好像心情不好,因为柯经理的事。” 裴绍对早上的事有所耳闻,谭琦不不知道他哥跟许听晚之间的事,但是他知道啊。 依他哥那护短的性子,得知自己的女朋友受了气,他不生气才怪。 但是这话,他也不能到处乱说,只是摁着谭琦的肩拍了一下:“知道了。辛苦你了。” 说完,裴绍往总裁办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把谭琦的话听了进去,就连敲门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办公室内,裴竞序双手交握,杵着鼻梁,神情漠然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屏。 裴绍走过去的时候,先是把手里最新的尽调报告放在桌上,推过去,然后才试探性地问他:“看什么呢?” 裴竞序姿势未动,只是眼皮下敛,将视线落在他的这份尽调报告上:“怎么是你来送?” “柯经理身体不舒服,我做个顺水人情嘛。”他边说,一边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这份尽调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投入了不少精力。这一类的项目政府、金融机构、社会各界都比较看好,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公司的社会认可和声誉提升也会相应提升。” 裴竞序随手翻了几页,他越过前面财务业务法律三大模块,直接去看人员尽职调查。 这份尽调报告是柯经理他们团队重新做的,里面的大部分内容跟之前上交的那份没什么出入,他越过部分内容跳着看倒也不稀奇。 只是一眼不看前面三块,直接去看人员尽调,他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前面没问题了吗?” “你之前说,他想跟我见一面?”裴竞序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发问。 “你说谁?” 裴竞序手指摁着那份尽调报告,转了个方向,挪到他面前,食指往创始人那儿一点:“邵凌。” “奥,是的。那份邮件,我抄送到你邮箱了。你应该能看到。如果没有问题,你又看好这个项目的话,我们下一步我们就可以进行投资了。” “不急。” 裴竞序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裴绍所说的那份邮件。 他对人员的尽调一直十分上心,看到邵凌曾被学校开除学籍,无关其他,他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投资前,有必要把他的背景调查得再清楚一些。 “浦大环科专业。大一的时候,被校方开除学籍。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裴绍摇头。 裴竞序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心,语气生硬地说道:“约个时间。” / 这段时间,许听晚忙着期末作业,起早贪黑地学习,不是泡实验室,就是泡图书馆,没法分心干别的事。 裴竞序跟她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她眼底的乌青厚重,就知道她惨遭期末的折磨,有些心疼:“从明天开始,我让阿姨每天都给你做点滋补的汤送来,你记得抽空喝。” “不用这么麻烦。学校里什么都有。”她一边在作业提交单上签名,一边婉言拒绝。 “清汤寡水跟白开水有什么区别?你们的学校的紫菜蛋花汤,捞半天都捞不起一点蛋花,你管这叫汤?” “你怎么知道?”许听晚凑近屏幕,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学校也这样。” 许听晚‘啧’了一声:“所以你已经到了感同身受了,追忆往昔的年纪了?” 裴竞序往椅子上一靠,手里转着一支笔,姿态慵懒:“怎么?你喜欢年轻的?” “谁不喜欢年轻的?” 他没气,只是抬眉:“你男朋友年纪摆在那儿,也没办法。年龄这关过不了,其他方面,我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她差点就问什么方面,话说一半,突然开窍,紧急刹车,心里骂了一句‘老没正经’,扯开话题道:“你最近也很忙吗?” 据她所知,裴竞序连着出差了三天,到现在两人还分隔异地呢。 “今天结束了。明天回京江,约见一个创始人。” “也不早了。”许听晚看了一眼书桌上的led显示屏,将近十点:“你怎么不早点休息?” “想你了。看看你也好。” 许听晚笑得生动,方才打了个哈欠,吸附在床底的长条灯打在脸上,把她的眼睛照得潋滟有光。 她拖着慵懒的声音,撒娇:“那你等我一下。我把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做完。” “你忙。”他就这么挂着视频,时不时地操作笔记本,不发一言,不做打扰。 手机那端实在太安静了,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己在打视频电话,关婧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也没察觉这点。 “累死我了。”她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放,做了几下颈部的米字操,等脖子转得舒服一点了,开门见山地问许听晚:“怎么样晚晚?他这几天没有再骚扰吧?” 自打那次在校门口遇到邵凌之后,他隔三差五地用各大社交平台骚扰她。一开始是电话短信,再有来是微信、□□,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的微博、小红书,可以说是多媒体全矩阵地骚扰她了。 我们永远炙热 第83节 她抬头,本想转身去看关婧,视线调转的时候,正巧看到手机屏幕的视频聊天画面,她看到裴竞序拧了拧眉头,沉着声音发问:“什么骚扰?” 背对她坐下的关婧也听到了裴竞序的时候,她猛地扭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马拿手捂住,眼神却在质问许听晚:你没跟他说吗? 许听晚也游离在外,乍一听裴竞序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冲着关婧比了一个‘没有’的口型。 关婧无声地‘啊’了一下,一开始还想着怎么帮许听晚圆话,后来想起邵凌这几天的动静实在是过分,她生怕许听晚出什么意外,思忖片刻后,凑近手机屏幕,向裴竞序告状:“就是有人一直骚扰晚晚,把她骚扰地烦不胜烦。” 许听晚没拦住。 裴竞序眉心加深,问许听晚道:“怎么不跟我说?” “我觉得自己能处理。现在不是有区块链技术吗?我已经将这些电子数据实时地存储了下来,他要是再骚扰我,我就去起诉。” 看她这幅驾轻就熟,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裴竞序察觉到这点,想起当时钟宿对她的中伤,仍是心有余悸。 “是谁?”他神情严肃:“你同班同学?” 插科打诨的方式在此时已然不奏效。 许听晚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了。他大一的时候就被学校开除学籍。” “我是几天前才碰到他。” 作者有话说: 周五啦,祝大家周末快乐。 评论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3-08-23 13:36:34~2023-08-25 21: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isini 44瓶;许你一笔墨 5瓶;小狗会摇尾巴、开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不巧。我是她男朋友 时间线太长,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许听晚只是大致提了几点:“无非就是造谣么。说我喜欢他,说我奖学金来路不明之类的。” 她的语气还算平稳,几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也拼凑不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旁人听了大致以为这些都是小事, 但是裴竞序清楚, 光是此类造谣, 就算是闹到学校那里,也不会严重到开除学籍的地步。 除非这些谣言本身就伴随着恶意中伤、虚假诋毁的性质。 五年的时间, 哪怕他有心留意许听晚的生活, 也没法事无巨细地一一知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许听晚有事瞒着他,只要不涉及安全问题, 他还是愿意维护小姑娘那要强的自尊。 可今日这事,显然不是她说得那么轻易。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 “你明天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我明天上午最后一场考试,这场考完,期末周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有什么事我们见面聊吧。我想吃咸芝士司康。””最后一张提交单填写完成, 她把手机从手机支架上取下来, 缩小两人的视频界面。 门禁时间,消息列表中,21号寝室楼的群消息一如往常一样开始闪烁。 不外乎是跟@寝室阿姨, 说自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求她晚几分锁门。 而这个时候,阿姨大多在查寝,很少回群里的消息。 许听晚点进去扫了一眼, 除了寝室阿姨在群里@环境科学研一冉嘉, 并说:【同学这段时间你已经晚归三次了。下次再这样, 不接受假条后补。】之外, 情况一如往常, 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正当她退出群聊界面的时候,手机短信突然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后面跟着一条恐吓意味十足的短信:【你不知道我哪儿,但我知道你在哪儿。】 点开一看,里面居然附着她的几张日常照片。 这些照片拍摄于哪些场合,许听晚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但是对方却能一一列举具体的时间和地名。 一瞬间,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让人不寒而栗。 号码来源未知,但能做出这件事的,除了邵凌还有谁?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像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撇开脑袋张嘴干呕了一下。 人脸突然从手机屏幕那儿消失,裴竞序问她怎么了? 许听晚强压着反胃带来的不适,说:“没事。我明天还要考试,想早点休息。” 裴竞序也怕影响她的状态,没有穷追不舍地发问。 “那好。明天给你带咸芝士司康。外加两个开心果泡芙。” 许听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两人又互相叮嘱了几句。 等她挂了电话,裴竞序才敛起笑意,阖眼摁了摁眉心。 酒店房间位于整个套间最里面的位置,隔音效果好,不受廊道上来往客人的干扰。 他靠着椅子静坐了几分钟,脑海中不断拼凑着许听晚的不愿启齿的过往。 越往后想,他越觉得心里滞闷。 这时,窗外的一场大雨拉回了他思绪。 而后,他抄起手机,站起身,走到客厅,给谭琦打了个电话。 客厅没开灯,他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掐腰,一面交代事情,一面看着对面拔地而起的高楼和高楼上璀璨的霓虹灯。 这个时候的京江,气温降到了零下。 从上往下眺望,可以看到行人一手撑伞,一手裹紧衣服,迎风而走。 他能看到底下的行人,但是底下的行人却看不到他。 “知道了裴总。”了解到诉求的谭琦把他交代的点一一记下:“请问您什么时候需要这份资料?” 裴竞序收回视线,说了句‘尽快’,然后挂了电话。 客厅恢复寂静,他收起手机,正打算折回房间,此时,挂满水汽的玻璃窗骤然滑下一道水痕。 布满雾气的玻璃窗露出明净的一片,一扭头,他看到了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想起一句交通广播的文案,他拿手指贴上玻璃窗,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一句话。 写完,拍下,发给许听晚。 许听晚收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先是被窗外流光溢彩的城景吸引,随后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裴竞序的身影,当她以为这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正要退出的时候,她这才在玻璃窗的右上角那儿看到一行字。 那行字已经有点模糊,甚至于每个字下面都还坠着下滑的水珠。 人在认字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逐字出声,她一字一句地辨别道:“世界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我。” 一瞬间,所有的谣言都像一面摇摇欲坠的危墙,于眼前崩塌,并在心底重新修筑起一座属于自我的高楼。 / 裴竞序连着几天出差,约见邵凌的事搁置了几天。 这次见面原本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的,但是后来裴竞序接到了谭琦的电话,十分钟后,他临时改了时间,愣是从邻省赶回去,把约见时间改成了当天晚上。 邵凌知道他贵人事忙,难以预约。关于临时改时间这个事情,他虽然不痛快地嘴上说了几句,但是为了顺利地拿下这笔融资,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定了约见的地方。 那是一家人均上千的餐厅。 他去预定的时候,正好还有余位。顶着大半夜的困乏,他事先喝了两杯绿茶,努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和几个有话语权的高层一并等在里面。 三个小时后,裴竞序在侍应生的引领下,走到了指定的包间。 一听见外面有动静,邵凌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便站起身,扣好西服扣子,出门迎了上去。 “裴总您好。我是邵凌。很荣幸能跟您见上一面。” 他和许听晚差不多年纪,声音听着倒还年轻,只是因为脱离校园太久,浸润商界,是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商贾人的圆滑。 他冲着裴竞序伸手。 而裴竞序只是单音节地‘嗯’了一声,他单手插兜,另一手拎着文件夹,绕开他,没在圆桌前落座,反而往里走坐在了包厢的小型会客厅内。 邵凌眼神示意其他人,几人陆陆续续地跟在他后面,本着先寒暄一番姿态,开口扫了一圈摆在圆桌中间的酒,问他:“不知道裴总喜欢喝什么,随便拿了几瓶。” 说是随便,其实价格不菲。 “不用。”他解开扣子,在沙发上坐下,翘腿:“先说正事。” 邵凌下颌微敛,冲着后面的人点了下头,大有十拿九稳的自信。 他其实有些门路,知道君达挺看好这个项目,且不说他们团队在这个项目上的执行力有多强,能这么顺利地约上裴竞序,就足以见得对方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 他在另一边坐下,先就一些项目背景进行简单地描述。 一开始还是中规中矩地进行介绍,裴竞序没怎么搭腔,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手指叩着扶手。 他见对方兴致缺缺,说到后来不免有夸大其词的嫌隙:“这也算是一个比较新的领域,目前市场处于空白,少有竞争对手。” “少有竞争对手?”说到这儿,裴竞序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宏领、泽源。据我所知,这两家公司在这一领域一直都做得不错。” 这是一些资历较久、稳中求进的能源公司。 邵凌说放眼市场没什么竞争对手的时候,裴竞序开门见山地点出了他的问题。 以上,他还只是列举了京江这边的企业,未提其他省市。 前者愣了一瞬,但他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面对裴竞序的拆台,他丝毫不见窘迫,继续侃侃而谈:“那就足以见得这个项目未来市场有多大,前景有多好,模式有多新颖。” 裴竞序屈指抵了下眼镜,垂眼笑了一声。 那声笑意味不明,却好似在说里面有多少水份,他都一清二楚。 “我今天过来,只想了解两件事。”他拿过文件夹,绕开绳子,从里面拿出几份文件,递给邵凌:“先看这个。” 邵凌疑惑了一下,低头去接。 然而,他只是翻开第一页,甚至连后面的文字陈述都没看,就立马惊惶地把文件合上。 裴竞序扫了眼他心虚的神情,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姿态松散地:“怎么了?这是你们学校的官方微博账号。离开学校五年的时间,这就不认识了?” 我们永远炙热 第84节 那是一张老旧泛黄的截图。 截图上,顶着浦大校名和校徽的账号发布了一条公告。 “经调查核实,我校学生邵某违法行为属实,根据学校相关规定,给予该生开除学籍处分,后续将按程序办理。” 这条公告上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邵某是谁,进行了那些违法行为,但是只要对五年前的稍加调查,不难查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邵凌是心虚的,又偏偏不能说些什么。 对项目人员进行调查,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但他没想到,裴竞序会挖得这么细,五年前的事都要翻出来说上一说。 他只能诡辩道:“当年的事,其实就是个误会。不过是说哪个女同学漂亮,哪个女同学身材好,就这么几句玩笑话,被她们拿去大作文章了。” 他卷起那份文件,站起身,眼神示意后面的人,让他们喊服务员上菜。 那些人接收到眼神,掩上门走出去,只留他们二人在会客厅。 见里面没人了,邵凌才直言不讳道:“裴总也是男人。应该知道,男人嘛,除了钱就是女人,那时候年轻气盛,没有事业,不就只能聊聊后者了。” 裴竞序坐着未动,他来之前就把事情的经过仔细梳理了一遍,哪怕不去翻被邵凌卷起的资料,他也能清楚地记得他曾经做过什么。 “恶意曲解照片,泄露同学个人隐私,造黄谣。” “这都哪的事。谁在胡言乱语?”他避重就轻道:“照片是我刚好在ktv碰到老同学了,拍下来问是不是她。泄露同学隐私不过是我朋友想要对方的微信,我想着大家都是同学,我不给,对方也能从群里找到,所以才会分享出去。至于造黄谣,何必说得那么严重。我就不信您没在男生寝室聊过女生的那些事。” 听到后面那句话,裴竞序一脚踹在他的私密部位,待他弯身惨叫的时候,他又一把扯住他身前的衣领,提溜起来,横起手臂,将他抵在墙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等邵凌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竞序已经抓住他的头发,拼命拽着他往后仰了。 他惨烈地叫了几声,又不敢把人招来,他太需要这笔融资,得罪了投资人,项目就要面临停摆。比起这些后果,他更希望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可他实在不知道裴竞序为什么突然动气,思来想去,或许是自己说话不够妥帖,得罪了他。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说错话了裴总。您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裴竞序没有动容,他的眼神像是窗外的风刀子,一下下地在他脸上刮碾。 “我是不是这样的人不重要。” 他掐着他的后脖颈,语气发狠,让人不寒而栗:“重要的是你都做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邵凌才缓缓意识到,裴竞序对他的个人的调查不是出于公事,而是牵扯到了私人情感。 “难道这么巧?您也认识她?” 话音刚落,他就被裴竞序拖到地上。 男人一脚踩在他反扣的手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每一个字都像是满弓的箭矢,鸷狠恣睢。 “不巧。我是她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世界看不见我,但我看见我——嘉兴交通经济广播《我本芬芳》 感谢在2023-08-25 21:56:18~2023-08-26 23: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狗会摇尾巴、源气檀兮尔 5瓶;开方 2瓶;jyuancc.、夏日心动气泡.、colorwind915、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不行,没买 听到这句话, 邵凌爆发出一句‘什么’,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眼神由惊讶慢慢地转为恐惧害怕,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打起了哆嗦:“裴总...裴总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邵凌懵了一下, 随后双头抱头四肢蜷着, 惨烈地喊叫了几声。 没等他缓过来, 头皮那儿突然传来锐利的痛感,他被迫对上裴竞序发狠的眼神, 从仰视的角度来看, 正好能看到男人说话时额间凸显的青筋。 他单膝蹲在地上,大衣丢在沙发上, 西服外套敞着,里面的衣服没起褶皱,只是腰间因动作的幅度,牵扯出衬衣的一角。 规矩中透露出一丝恣意桀骜。 千钧一发之际, 他倒是想过裴竞序或许认识许听晚,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裴竞序和许听晚会有这样一层关系。 “裴总我错了,我错了裴总。”他扯着他的裤脚,心里仍存侥幸:“我跟她认识的时候, 她还不是您女朋友,不然我也不会傻到动您的人啊。” 裴竞序拧着眉头。 看来他还是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你确实不傻。”他手劲未松:“你只需说她长得好看,然后似有若无地质疑她的优秀,那么所有的流言蜚语就紧跟着来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 “你没有?”他暗自送力:“接连几天的骚扰信息不是你发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点开相册, 迫使他去看相册里的截图。 熟悉的id和头像一一地在他面前划过。 他听见男人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最新一条。‘你不知道我哪儿, 但我知道你在哪儿’。发送时间22点15分。也就是说, 你来约见我之前, 还对她进行了恐吓。是这样吗?” 他举着手机拿给邵凌看,这条短信后面,还附着几张偷拍视角的照片。 邵凌喘着粗气,预辩无方。 此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裴竞序想要一查到底。 这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意思了。 得罪了投资人融资黄了,还被人公报私仇地地摁在地上,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他破罐子破摔,带着点拿乔的姿态,企图让对方知道这是一场得不偿失的买卖:“都过去五年了,学校给了我开除学籍的处分,我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现在旧事重提,您还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出气?包间里有的是摄像头,我一喊,您也没法置身事外。让我进去?这更不切实际吧?” 裴竞序敢动这手就没想过置身事外,至于后者,他冷笑了一声。 “开展虚假业务,业务环节全链条造假、伪造金融票证。”他站起身,走到沙发那儿,从茶几上取下另一份文件:“造黄谣如果不能让你进去。我这有的是送你进去的名目。” 邵凌有些慌神,他知道裴竞序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他肯定是得知了一些什么,才敢把这件事当做筹码,摆到明面上来说。 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石头,绑着他坠入深不可测的湖底。 裴竞序面无神色往椅子上一靠,顺手文件袋甩在地上,然后偏着头,用审讯的目光凝着他。 他双手双脚并用着爬起来,颤抖着去看那份仍在面前的材料。 当一些切实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恐慌逐渐掩过疼痛,他瞠圆了眼,勉强扯出一个体面的笑:“裴总。事情不用做得这么绝吧。我爸在京江也算小有名气...” 他被学校开除后,并未继续学业,而是在家人的要求下回到父亲的公司熟悉相关业务。 当时的事情并不是瞒得密不透风,书读得好好的,突然去公司上班,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难免引人猜想。很快,流言蜚语就像回旋镖一样,落回他的身上。 这些风言风语,跟许听晚经历的相比自然是不足为道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可邵凌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性格,他觉得公司里的人,包括自己的亲友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依附于关系才坐到这个位置上,那么,他非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他们说三道四的人刮目相看。 于是他开始积累人脉经验,跳脱于家族,单独出来创业。 以上这些,裴竞序了解得清清楚楚,他还以为是一个多不服气的性子呢,遇到麻烦的时候还不是把背后的利益关系搬了出来。 只是这些利益关系,他从来不放在眼里,自然就谈不上得罪人这一说法。 他划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通讯:“你的意思是...要连着你父亲一块儿查?” 语气淡然,听着像是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轻而易举。 “我父亲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查的。” 裴竞序没说话,只短促地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点开联系方式。 邵凌见他不为所动,心里打鼓,终于急了。 能搬出‘我爸’的人,平日里一定也是颐指气使的少爷做派,他当真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把后面求人的话说出口:“求您。别。” 求与不求,都不会动摇他的任何决断,他就没打算放过他。 “我不需要你求我。”他摁下锁屏,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他明早还要帮许听晚排她要的咸芝士司康,去的晚了,又要买不到。 他站起身,捞起沙发上的大衣,走之前,不容分辨地说道:“等着调查就行。” “等等!裴总!我道歉!我向她道歉行不行!公开道歉!” 终于等到这句话。 裴竞序站住步子,正要扭头,窝在掌心的手机震了几下。 垂眼一看,是裴绍打来的电话。 这个点给他打电话不外乎求他自己去喝酒,他想都没想,直接摁了挂断。 但是很快,对方又打来了第二通、第三通,大有火烧眉毛的架势。 摁下接通,裴绍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哥!哥!你看我发你的视频了没有?浦大有人要跳楼!” “我是警方还是校方?”他正处理邵凌的事,语气稍显不耐烦。 “不是啊!你看一眼!”他话说不明白,但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快要跺脚的急切。 裴竞序的情绪莫名被他牵动,点开了他发来的视频。 视频很暗,好像处于某幢楼的楼顶,楼顶没灯,有人用手电筒打着光,勉强可以看到有个女生站在顶楼的栏杆处。风声掩盖了具体的交谈声,只能听到有人在底下喊着:“别跳。” 至此,裴竞序都不知道裴绍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视频着急慌忙地给他打这么多电话。 直到视频最后一秒,站在栏杆边缘的女生突然侧了侧身子。 那一瞬间,裴竞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 车子飞速地在高架上行驶着。 拨出去的电话从未有人接听。他拧着眉头,趁红绿灯的间隙反复地观看裴绍发来的视频。 新媒体时代,信息流通得十分快速。 在裴绍发给他那个视频之后,现场又陆陆续续地流出几张图片和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点。 我们永远炙热 第85节 这些信息,裴绍一并转发给他了,还顺带着发来一条语音:“哥。你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她?” 裴竞序点开几张模糊的照片,可以看到顶楼平台那儿站着不少人,而靠近栏杆边缘的却只有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裴竞序不认识,另外一个虽然面容模糊,但是从她的身形背影分辨,大致就是许听晚。 照片下面,是一些合并转发的聊天对话。 看语境,应该是个某个班级群里。 【什么情况啊外面?怎么这么吵?】 【有人要跳楼!】 【我靠!为什么啊!为什么想不开。】 【我就在楼下,听说是被人恶意造谣。】 【有谣言就去澄清啊!跳楼能解决问题吗?】 【楼上的说什么风凉话呢?辟谣跑断腿不知道吗?你被人疯狂造谣,被人骚扰恐吓试试看。这还在期末周...本来就够烦的了,换作是我,我也情绪崩溃。】 【别吵了。有人知道是谁吗?】 【研究生院那边的。具体是谁不知道。】 【最新消息:是环科的学生。】 骚扰。 造谣。 环科。 研究生。 包括那张模糊却又熟悉的侧脸。 要不是一切都太过巧合,要不是他今晚碰巧从谭琦那儿了解到五年前的来龙去脉,要不是他得知邵凌来约见他之前,还给许听晚发了一通恐吓信息...他也不至于频频地往一些不好的事情上想。 挡风玻璃前,红灯还余三十多秒。 这三十多秒的时间,度日如年。显示屏上的数字踩着他的心脏跳动,他手紧紧捏着方向盘,手指关节处逐渐泛白。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分辨什么,他只想快点赶到现场,把许听晚从那摇摇欲坠的栏杆那儿拉回来,抱在怀里。 冬夜总是那么长,可只要许听晚在他身边,他就始终相信,会有白天降临。 可是今晚的天色实在太暗了,他从未如此害怕黑暗就此长眠,害怕白天永远不会到来。 终于,挂在前方的交通灯开始倒计时。 等红灯跳转为绿灯的一瞬间,他抓紧一切时间往学校赶。 到废弃寝室楼下的时候,下面仍旧围满了人。 劝慰声不绝如缕。 “同学,有什么事下来再说。” “没有什么谣言是澄清不了的,你这样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人多力量大,你先下来,总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宿管阿姨也在楼下,嗓子已经喊哑了,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说这好不容易读到研究生,花一样的年纪,这一跳下去,有没有想过父母。辅导员来了吗?” “已经上去了。但是那位女学生不让过去,所以一直堵在楼梯那儿。还有跟她关系好的,也冲上去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裴竞序赶到现场后,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主光源,光线太暗了,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况,拨开人群,快步往楼上走。 寝室一共六楼,加上架空的那一层,一共是七楼。 他跑到顶楼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喘气,焦急的声音冲破喉咙,稍显失态地喊了一声:“早早!” 听到声音,围在楼梯口的人自动分散成两拨,回头看他。 他顺着人群的缝隙往天台那儿看去。 天台的栏杆那儿站着两个女生。 一个站在栏杆外面延伸出去小平台上,另一个则站在栏杆内,伸长了手臂,紧紧地拉着前者的手腕。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后者扭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单手撑着铁门,大衣肩袖那儿被撑起一块儿,胸腔因不平稳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裴竞序?”她试探性地回应:“你怎么来了?” 看到站在栏杆里面的女孩安然无恙,他的理智才短暂回归,随后紧绷了一路的弦儿终于松懈了下来。 眼前的这状况一目了然,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跟辅导员一块儿站在后面,凝神关注前头的动静。 良久,站在栏杆外的女孩还是摇了摇头:“师姐。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许听晚此时无暇顾及裴竞序,一门心思扑在冉嘉身上,她是唯一一个能跟冉嘉说得上话的人。 于是劝解的重任压在了她的身上。 “没关系啊嘉嘉。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说出来,我陪你一起解决。” 冉嘉垂眼望楼底看了一眼,不知是想到一些缠绕在身上的流言还是出于害怕,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嘉嘉,你听我说。”她又贴着她的手腕往前拉了一寸:“偶尔软弱不要紧的,偶尔掉眼泪也不要紧的,哪怕被人诬告被人质疑也没关系,但是不要怀疑自己,跳下去只有短暂的声响,只要活着,我们就可以永远发出声音。” 她呼吸频率变快,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阖眼,眼泪决堤。 “师姐,你不明白。怎么会没关系?那是凭我自己实力拿到的国奖。他们凭什么质疑我?凭什么把一个又一个恶意的猜疑安放在我的身上?凭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她睫毛轻瞬,轻声地安慰她:“我怎么会不明白?” 五年了,许听晚惊叹于造谣手法一点没变的同时,又心疼冉嘉重蹈覆辙地经历了她曾经历的事。 冉嘉挂着眼泪,茫然地看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的程度不亚于冉嘉:“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经历的一切,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不愿意把软弱说出口的人。但是后来,有人跟我说,宣告自己的软弱,正是强大的表现,于是,我开始正视自己经历的一切。” “什么?”冉嘉显然不知道那些发生在许听晚身上的事,又或是说,许听晚从未跟别人系统地提起自己的过往。 刮了好半天的风突然轻了下来。 此时哪怕隔着好几个不锈钢晾衣架,站在天台门外的人也能清晰地听见许听晚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最早从小学课本那儿习得才华偏见,因为课本中男性优秀人物总是多于女性优秀人物,让我在一次又一次地争吵中落败。” “初中的时候,我因为发育太好而遭人指点,夏天不敢脱外套,跑步总是含着胸,听着他们自以为优于常人的黄腔,为自己说话都成了一件羞于启齿的事。” 冉嘉无声地张了张嘴。 在今晚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初中毕业之后,是不是就好多了?” 毕竟在那儿以后,同学们的三观逐渐定型。 可是许听晚却摇了摇头。 “后来我上了高中,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社会期待。正如长大后提到科学家就会想起男性,提到家务就会想起女性一样,她给我们提供了一套看似理想的职业模板,却剥夺了我关于科学家的想象。那一年文理分科,我父母说学文稳定,适合女孩,我为此跟他们吵架,憋着一口气,叛逆地选了谁也不看好的理科。” “就这样高考结束,我满怀期待地等来了我的十八岁。十八岁会是什么样的?” 她顿了一下,喉咙哽咽,思绪游走。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阐述自己的经历,说到这儿,尽管觉得已经没这么困难,却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在我看来,十八岁是一个未知数,它被放置于任何一道方程式中都能求出不同的解,它可以是各种各样...但我没想到,迎接十八岁的会是一个又一个的黄色谣言,会是一个锈迹斑斑的牢笼,把我圈在一个怎么走都走不出的怪圈。” “师姐...”这个时候,冉嘉的注意慢慢地被她吸引,反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说得没有错,我们往往需要付出多于常人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跨过性别顺序和才华偏见,获得被人看见的机会。我相信,在过去十七年的学习生涯里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且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一贯如此。我们一直在追求一种完美的状态,努力地让世界看见我们,而不是让我们看见自己。” “什么叫让我们看见自己?” 在冉嘉身上,许听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在开学之初,同她一见如故的原因。 两人太像了,性格像,现在,就连经历都有重叠的部分。 挖开伤疤或许很难,但这确实是去除腐肉最好的办法。 “你不觉得,接纳自我的自我完美才是比追求事物完美更完美的一种状态吗?”许听晚边说,边引导她从栏杆那儿出来:“所以,别听外人的置喙。到底谁可以来定义我们?只有我们自己。且是越过当下,站在未来的自己才可以去定义过去的自己。” 冉嘉听得很认真,辅导员看她越过栏杆,找准时机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安全的地方。 只有许听晚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慢慢地有眼泪掉下来。 背后有人喊她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抹去眼泪。 一转身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了。过来抱抱。” 男人用大衣包裹着她,下巴埋在她的颈窝处,勉力地匀着呼吸。 清冽的香气,强有力的心跳声,一切真实的触感,把她从方才晕眩摇晃的边缘拉了回来。 许听晚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两侧,低声抽泣起来。 / 冉嘉的事暂时得到了平息,蹲在楼下围观的人也在寝室阿姨的劝说下散去。 许听晚的考试在第二天下午,裴竞序实在不放心她,从辅导员那儿请了假,以咨询心理医生为由,带她回家。 一路上,氛围十分低沉,不是闹脾气,只是两人都尚未从刚才的事情中抽离出来。 直到关门声在身后响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玄关。 廊灯都没开,抹黑在那儿换鞋。 换完鞋,裴竞序正想让她上去休息,许听晚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之后,像是一把火柴同时划在磷片上,闷热的氛围一下子点燃。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睡衣,外面罩着珊瑚绒睡袍。 我们永远炙热 第86节 感受到门上金属质地纹路的冰凉从背后传来,她正要打哆嗦,却因腰间陡然滑入的掌心,浑身滚烫。 他掌心的弧度正好同她的腰肢里凹的线条贴合,另一手则扣着她的脖颈,带着她贴向自己。 不同于以往每一次的循序渐进,今天的吻带着点失控和莽撞,将所有的理智驱散,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像火球一般在体内横行。 他不断地攫取她的气息,听着她呜咽的声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鲜明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许听晚被他抵在门上,周身被黑暗笼罩着,她能清晰地听到唇齿交缠的声音。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触觉无限被放大。有些出自自己身体的声音再次落回耳朵的时候,她羞得无处遁形。 想躲,裴竞序迁就着他的高度,慢慢俯下身去。 肩背把黑色暗纹的西装外套绷直,吻了一会儿,他嫌束缚,解开扣子,扔在一旁。 许听晚趁机匀气,撇过头的时候,正好看着他歪掉的领带结,缩起的衬衣:“你是跟人打…” “架”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人再次堵了回去。 她忘了后来她是怎么被人架起,怎么坐在了鞋柜上。又忘了自己以什么样的姿势被他扛在肩上,吻到了沙发那儿。 一直到许听晚口舌发干,要水喝。 裴竞序才结束了这次接吻。 她捧着玻璃杯大口喝着,呼吸有些急促。 裴竞序伸手帮她去理头发,又抽了两张纸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 他看着眼前仰头喝水的小姑娘,看她顶着那一双乌黑莹亮的眸子冲他眨眼,今晚离心失重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他把被子搁在茶几上,问她:“今天怎么回事?” 喝了水,她好像又有点力气了,于是一路从发现冉嘉不对劲开始说起。 说她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冉嘉有问题,直到过了十二点,冉嘉的室友在群里艾特阿姨,说冉嘉到这个点还没回来。 学生逃寝其实是常有的事,被抓到了也不过是上报给辅导员,吃一个口头警告。 但她的室友说,冉嘉这几天情绪波动很大,今晚出去也没跟她,她很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阿姨立马就睡不着了。 学生在其他地方出事,学校兴许还能撇去几分责任,要是在校内出事,那就是一桩棘手麻烦的事情。 寝室阿姨跟校区保安说了这个情况,保安根据她室友提供的线索开始调取监控,并在生活区展开巡逻。 最后在发现冉嘉往在那一栋废弃寝室楼的楼顶。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死了,来不及换别的衣服,随便披了一件珊瑚绒睡袍就下来了。就是地上这件果绿色的小怪兽睡衣。”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神偷看裴竞序。 小时候,她总是不识好歹地以为他在生气,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 所以今晚,哪怕她自己也胆战心惊了一个晚上,但她仍是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去缓解今晚的乌龙:“我需要交代得这么细致吗?” 裴竞序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她当时不让任何人靠近,只有我能勉强说得上几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况且她又不是别人,是我的师妹,那除了我,也没别人可以劝说她了呀。” “我没生气。”生怕她误会自己的情绪,他率先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你没生气,你就是担心我嘛。其实,站在平台边缘的时候,我也害怕极了。掌心都出汗了呢,不信你摸。” 她摊开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 裴竞序狐疑地看着她,却还是不忍她晾着掌心,伸手碰了一下。 许听晚一把反握住他,柔软的手指钻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然后诡计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倒打一耙:“你刚才亲我的时候都没有牵我的手。我很生气。” 裴竞序虽然端着架子,却还是没忍住被她逗笑:“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捏了捏他的指骨。 裴竞序没懂,以为她还要亲,正要倾身过去。 却发现许听晚的视线落在丢了一地的外套上。 “不是啊...就...” 按照电视剧中的进展,这一般都是一个升镜头。 从乱了一地衣服升至床腿升至模糊的暧昧的画面,她还陷在那股情迷意乱的氛围中。 裴竞序好像听懂了她的眼神暗示和话外之意,用四个字,打破了她丰富的想象。 “不行。没买。” 作者有话说: 赔锅:她比我敢想 感谢在2023-08-26 23:38:35~2023-08-29 00: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isini 36瓶;小九 15瓶;关于永动列车、小狗会摇尾巴 5瓶;开方、冬困 2瓶;篱院深深、h海、许你一笔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用不完多浪费啊 听到这四个字, 许听晚讷讷地‘啊’了一声。 不是。 电视剧不是这样放的啊。 两人刚才接吻时,氛围正好,激情也有,一般这种情况, 后面的事都是水到渠成了。 虽然两人恋爱时间不长, 但是认识时间不短, 在当时那种迷离交织的情况下,她总以为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为此她在接吻的时候分心了一下, 偷偷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 一顿快刀斩乱麻的分析之后,她打算遵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万事俱备,最后却卡在‘没买’这两个字上。 “那你是...”她嗫嚅着, 声音不大, 手指不断地绞着自己的睡衣:“叫外卖还是...” 裴竞序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想什么呢一天到晚的。” 听他把这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许听晚抬眼瞪了他一下,她只是在感情上有些迟钝,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那一方面的事,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个正常的心理需求,手都探到她腰上了, 这会儿装起了正人君子, 她就不信他没想过这事。 裴竞序从她眼里读懂了那几句骂人的话, 倒不是他装清高, 欲望是最原始的, 藏也藏不住。否则,他也不会在玄关那儿失控。 只是今天都这么晚了,哪里合适做这样的事? 他重新将人抱回腿上,去勾她别扭的手指:“我确实想过。但是你明天有考试,我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连日子都不看了。” 她可以理解裴竞序体谅自己:“但你居然没买。” “我怕你还不够喜欢我,怕你没做好准备。” “?” 他这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还缺这点信号吗? “我总不能举着个喇叭告诉你说,我做好准备了,你来吧。” 说完,她发现自己话听一半,漏了前半句。 “什么叫你怕我还不够喜欢你?”到这儿,许听晚顿了一下,清醒状态下,她才觉得裴竞序说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委屈了,她认真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啊?” “也不是觉得不够喜欢。” 他有些说不上来。 或许暗恋的人都这样。 放大敏感的同时削弱了接受喜欢的信号。 他往沙发上一靠:“只是在那之前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许听晚以为他在说昨晚跳楼的乌龙,她凑到他跟前,努力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是啊。”他捏了捏她的脸:“你明明就在我身边。” 她盯着裴竞序看了几秒,犹豫了片刻,然后十分艰难地提起刚才在玄关发生的一切:“你知道吗?其实,刚刚在玄关接吻的时候,我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裴竞序偏头看她:“什么?” 她顺势贴在他耳朵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睡、你。” 裴竞序愣了一下,随即被她逗笑。 “我明白了。”他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往楼上走。 不是熟悉的客房。 他抱着许听晚推开自己的房门,空间里的香气跟他身上的别无二致。 房间里的灯带自动亮起,许听晚扫了一圈,房间是棕黑色的简约设计,没有过多的陈设,一张高背重工雕花工艺的对面,摆着沙发,房间内多是畏寒的地毯和绒毯,看着温暖舒服。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把人抱上去:“我先去洗澡。” 许听晚双手撑着床檐,不太确定地问道:“我睡这儿吗?” “睡这儿。”裴竞序一边送领带,一边往左侧走。 他的衣服不多,且款式颜色单一,隔壁的衣帽间用不上,反正房间空间够大,他就在一侧用木格栅划分出了一个独立衣帽间。 他看了一眼自己柜子上的衣服,又回头看了一眼穿衣从不重样的许听晚。 这个衣帽间连着隔壁的那个,迟早得给她腾出来。 许听晚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以为裴竞序改变想法了:“你不是说没买?” “是没买。所以,只是睡觉。” 他解开衬衣的扣子,背对着她脱下衣服。 脱衣服的时候,背脊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往下,能隐约侧面的人鱼线,是典型的宽背窄腰。 许听晚意思着遮了下眼睛,然后五指张开,光明正大地欣赏:“你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你都想睡我了,我再见外岂不是很没趣。” 我们永远炙热 第87节 许听晚抄起一个抱枕就往他那儿丢。 / 裴竞序说‘睡觉’,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两人跟划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样,除了那只隔着被子搭在她腰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哄睡外,一点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 许听晚经历了冉嘉跳楼的事,以为自己会睡不安稳,可没想到她严重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脑袋刚沾上枕头,困意就席卷了全身,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聊天,裴竞序说什么,她都只是单音节的回复,昏昏沉沉间,他好像从她那儿套了句什么话,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记不起来,回答完,她就彻底地睡死了过去。 最后一场考试在第二天下午,时间不赶,裴竞序没帮她定闹钟,等她醒来的时候,挂钟已经临近十点,这个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了。 她想着考前再把之前复习的东西过一遍脑子,于是坐起来缓了下神,等心慌的感觉过去了,才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的时候,裴竞序敲响房门,她嘴里含着牙刷,从洗手间里冒出一个脑袋,含糊着喊了一声:“可以进来。” 裴竞序推门而入。 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好像是超市的购物袋,购物袋是乳白色的可降解材质,不透光,许听晚不知道他买了什么,只问他:“出门了吗?” “买了些东西。”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看她刷牙艰难,把她垂落在两边的头发拢了一下:“忘给你买发带了。” “没事。”她一抬头,看见面前阔大的镜子里,倒映出两人亲昵的身影。 男人站在后方,单手拢起她的长发,另一手则帮她理着埋在睡衣领口里的头发,指尖时而从脖颈那儿擦过,惹得她浑身紧绷。 脸上的反应就这么明晃晃地照在镜子上,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默不作声地加快了刷牙的动作。 “昨天不还理直气壮地想要睡我?”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许听晚没作声,她顺手抓起一个玻璃杯,含了口水,弯身漱口。 弯下身的那一刻,她才发觉当下的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跟她看到过的某些描写十分吻合。 生怕身后的人误会什么,她眨了下眼,然后机械性地直起腰。 裴竞序被她这套动作逗笑了,贴心地往她右侧站了站:“这样可以吗公主?” “可以。”她红着耳朵,说话声音很轻。 洗漱完,午饭还没做好,裴竞序从楼下拎着一个黄色纸袋子走上来,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买咸芝士司康。”她双腿盘坐在沙发上,黄油的香气灌了一鼻子,她埋头扒拉装着面包的油纸袋。 裴竞序怕她手指沾上油渍,拿了副一次性手套给她戴上:“答应你的,总不能食言。” “那也不用特地跑一趟。” “不算特地。”他抬了抬下巴,冲床边的乳白色塑料袋一点:“还买了别的。” “什么别的?” “一些你想睡我的时候能用到的东西。” “?” 许听晚拿着司康憋了三秒,三秒之后,耳尖慢慢浮出一抹红色,她踹了裴竞序一脚,被裴竞序抓住脚腕。 “你不是说‘好’吗?” 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我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晚上。我问你多备一点好不好,你说‘好’。” “...” 晚上发生的事,能不能别拿到白天来说。 许听晚有些恼羞成怒,但她被禁锢着双腿,没法动弹,只能放下吃了半个的司康,满手奶香油渍地往他脸上抹。 裴竞序带点洁癖,感受到脸上的油渍,额间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压了好半晌,才把怒气压下去了一点:“许听晚。故意的是吧?” “吃不完多浪费啊,辛苦你帮忙分担一点。” 裴竞序点了下头,伸手招呼她过去。 她没傻到这种地步,反而还往沙发的另一端挪了挪,躲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估计是顾念她下午有考试,裴竞序也没闹她,他只是把茶几上的残渣收拾起来,顺手取过ipad丢给她:“复习资料给你导进去了,我盯着你,再复习一会儿。” 她用两人在一起的日期‘1220’轻易解锁了他的平板,点开一看,里面的文件跟她自己平板上的复习资料别无二致。 “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吗?” “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裴竞序只是瞥了她一眼,单手把她的脑袋转过去,屈指叩了叩平板屏幕:“抓紧。” 他的‘记仇’是许听晚亲自认证过的,许听晚猜忌地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身上读到半点有效信息:“我已经看不懂你了,你让我觉得陌生。” 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习惯了就不陌生了。” 许听晚没懂。 后来,在那面水汽浮绕的镜子前,她伏在铺了毛巾的洗漱台上,被人抓着手颤抖着去撕包装袋。 男人轻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用不完多浪费啊。辛苦女朋友帮忙承受一下。”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互帮互助吗?感谢在2023-08-29 00:44:44~2023-08-29 22:2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isini 26瓶;如果你想亲吻星星 15瓶;左耳听情话 10瓶;小狗会摇尾巴 5瓶;冬困、grmin、开方 2瓶;cr、不軒、你越来越漂亮咯、h海、篱院深深、夏日心动气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除了让我想她 开饭之前, 许听晚又被裴竞序盯着复习了一会儿。 吃过午饭,裴竞序送她去学校。 路上,许听晚回消息的手就没停下过。 一是因为经历昨晚那件事,她的名字一下子在学校流传开了。 关婧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还应激地以为自己又陷入了什么流言的漩涡, 点开聊天记录一看, 才发现,那都是夸自己的话。 一开始的画风还正常。 【多亏那位学姐,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太勇敢了。我听说那是一桩废弃的寝室楼, 天台栏杆年久失修,碰一下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当时她师妹都站在栏杆外了, 那么危急的情况,她还能临危不乱地稳住情绪,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你没听到学姐说的那番话吗?】 【哪番啊?我昨晚围在楼下,完全不知道上面的情况。】 紧接着, 有人发出一段视频。 视频画面虽然模糊, 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到许听晚那番感同身受的话的。 许听晚刚看完这个合并转发,关婧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你要火了宝贝。】 许听晚扣了一个问号过去。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这段视频被人转发到网络上, 评论和转发都过万了。】 她愣了一下,顺着关婧分享的链接点进去,排在第一的是这样一条评论。 【我还是希望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遭受同样的痛苦。】 这条评论底下,汇聚了无数个艰难的处境, 仿佛让一些无处宣告的难处有了一个可以说出来的契机。 许听晚不断地往下滑, 每一段自揭伤疤的经历仿佛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像一条拧粗了的麻绳, 将她从深渊之中拉出来。 除了这些分享之外。 余下的, 不外乎是引起群愤之后的口舌讨伐。 有本校校友自告奋勇地提供了线索,被网友这么一挖,拼拼凑凑地,还真把许听晚五年前的事挖了出来。 骂邵凌的评论,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这件事过去五年了,她也不指望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与自己过去的事情相比,冉嘉显然更需要一个明确的处理结果。 她退出微博,私聊冉嘉,问她现在的情况。 冉嘉告诉她说,辅导员劝慰了她一个晚上,并且保证会让造谣的人公开道歉,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开道歉,这算是一件好事吧。 她记得当时自己竭力争取,也没从邵凌那儿得到一个公开道歉。那件事僵持了很久,最终他只是在辅导员的调节下向同学交代了真实情况,并私下跟许听晚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两人互删,邵凌被开除学籍,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所以,要论起事情的处理结果,冉嘉稍微比她幸运一点。 她又安慰了几句,回复完消息,颈椎有点发酸,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 恰好前面红灯信号灯亮起,裴竞序慢慢停车,见她脖子不舒服,伸手帮她捏了捏:“在处理昨晚的事?” “嗯。她情绪稳定多了。在辅导员的据理力争下,对方愿意公开道歉。” “这是好事。”裴竞序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啊。我当然替她开心。” 裴竞序好像心领神会一般,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别多想。把考试考好。剩下的交给我。” 许听晚点点头:“我大概三点半的样子结束。” “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晚上还得去约会呢。 / 去考试之前,许听晚回了趟寝室。昨天晚上走得太过临时,有些东西落在寝室。 她先去寝室休整了一番,拿完东西,再跟关婧一起去了考场。 我们永远炙热 第88节 关婧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好在她早上喝了杯冰美式,勉强打起了精神,才不至于在考场中睡着。 考完出来,关婧问她:“今晚什么打算?” “要跟他约会呢。打算把过去的事全部说一说。” “哟。要坦诚相见了?” “你这话说得怪有歧义的。” 关婧松了松肩背:“其实吧,邵凌重新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还挺担心你的。虽然你什么都不说,给人一种释然的感觉,但我还是能察觉到你的压力。直到昨晚,我听到你在天台跟冉嘉分享那番话...就感觉你朋友说得挺对的,宣告自己的软弱,正是强大的表现,我看见你从楼上下来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你把这个坎儿迈过去了。” 许听晚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是吧。我也觉得说出口后,轻松多了。” “所以,你那朋友是谁啊?这么会安慰人,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不好意思啊。”许听晚冲她笑了笑,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现在不是朋友了,是男朋友。” “裴竞序啊?”关婧反应过来后,‘啧’了一声:“秀起恩爱了是吧。怎么个意思,打算借着昨晚那情况,把你跟他的关系公开了。” “没想这么多。当时那种情况,我能听见他跟我说‘好了,过来抱抱’,那一刻,我就觉得他的大衣就是用来给我钻的。” 关婧表情浮夸地‘咦’了一下:“你超爱。” “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喜欢他的了,但他总觉得我不够喜欢他。”许听晚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之前不是总觉得他喜欢过别人吗?但偏偏又找不出什么的蛛丝马迹,既然不存在第三者,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喜欢的不是别人,从始至终就是你。换而言之,他或许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暗恋你了。” 许听晚愣了一下,回答说:“不太可能吧。” 两人从楼梯口出来,走出教学楼。 一出教学楼,信号屏蔽器失效,消息不断地弹出来,手机震动不止,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有辅导员的、同门师弟的、还有社团得知她的事迹想找她约采访的。 裴竞序的消息在置顶的地方,十分显眼。 点开一看,先是一条祝她考试顺利的消息,大致隔了四十五分钟,又发来一条:【我一会儿有点事。让谭琦过来接你了。】 许听晚回了一个‘好’,没有多想。 她按照裴竞序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上谭琦。 谭琦一早就等在了教学楼南门。 看到许听晚的时候,他整个人傻楞在原地。 来之前,裴竞序只跟他说要他接一个女生回家。 公司里关于裴竞序是否有对象的事议论很久了,谭琦虽然不参与讨论,但多少有些耳闻,所以这位能带回家的女生,不用点破,他都知道是什么身份。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裴竞序让他接的对象会是许听晚。 胜在自己见多了世面,临场反应能力够强,他一改先前‘许同学’的称呼,替她拉开车门。 两人打招呼时的尴尬比起裴绍那次不逞多让。 许听晚一直记起那场校企活动,嘴上仍是礼貌地喊他‘谭老师’,他万不敢应:“许小姐叫我名字就行。” “谭...谭琦。”她艰难地改掉称呼:“他有没有说忙到什么时候呀。我刚刚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 “裴总只是过去配合调查,应该不久。” “调查?”许听晚眼皮一跳,熄了手机屏幕,往前坐了坐:“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谭琦从后视镜那儿看了许听晚一眼,从许听晚的表情上,他读出了‘不知情’这三个字,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忙撇开话题:“裴总说,让您在家里跟小金毛玩一会儿,晚饭前,他来家里接您。” 许听晚见他那副闪烁其词的样子,直觉两人有事瞒着自己。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许小姐。能出什么事。”他目视前方,不敢乱撇,生怕对上许听晚的眼神,被她盘问。 “配合调查,总得有个名目吧。不是公事,那就是他的私事。” “许小姐,具体是什么事,我真不清楚。但据我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否则,他也不会做出陪您吃饭的承诺。” 谭琦一脸憋闷,就差把‘我就是一打工的’写在脸上了。 许听晚默了一瞬,知道他肯定受了裴竞序的叮嘱,不让胡乱说话。 她没有继续为难谭琦,可事情没弄明白,她莫名有些慌乱。 到家的时候,许呜呜热情地冲过来,绕着她跑。 她心不在焉地摸了几把,抱着它往沙发上一靠。 可是今天的许呜呜有些亢奋,在她怀里待不住。 它从她的腿上跳下来,急切地咬了咬许听晚的裤脚。 许听晚垂眼看它,见它那一副慌张的模样,心里猜出了七八分:“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它通人性地低了低头,一副‘我知道错了你先别骂了’的姿态,然后扯着她的裤脚一路往裴竞序的房间走。 看到房间被顶开一条缝的时候,许听晚站住步子:“你去他房间捣乱了?” 呜呜急得打圈。 它虽然闹,但是贵在聪明,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知道裴竞序会骂它,所以在裴竞序回来之前,先巴结上许听晚,让她帮自己收拾这烂摊子。 许听晚拿它没辙,一边说‘下次再这样我也帮不了你’,一边嘴硬心软地推开门。 入目之处一片狼藉。 它虽然没撕咬家居,却把某个角落的带着防尘罩的积木撞下来了。 乐高大小的零件散了一地。 许听晚讶异地张了张嘴,这回儿别说是裴竞序了,她见了都忍不住呵斥它几句。 许呜呜乖觉地趴在地上,双手揣着,顶着一双可怜的眼神看向她。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一粒粒地捡起来。 幸好有防尘罩在,零件虽然散了,但大多数都在防尘罩里的。 许听晚尝试着拼了一会儿,拼到手指发疼。 等积木的大致雏形出来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这似乎就是当年裴竞序想要送给她的升学礼。 这是一个绿荫浓密的热带花园,花园里面有个红色屋顶的小屋,一旁有个正在荡秋千的猩猩,秋千脚下放着一个藏宝盒。 秋千和猩猩没有摔坏,她去检查的时候,发现秋千和猩猩是连在一起的,扭动猩猩的方向,就是一个小型音乐盒。 而一旁的藏宝盒,也十分逼真,有珠宝从里面溢出来,甚至可以翻开藏宝盒的盖子。 她觉得新奇,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食指掀了一下。 藏宝盒里藏着一张小纸条。 猜想是裴竞序送她的升学祝福,她拇指推着卷好的小纸条展开。 熟悉的字迹缓缓出现在眼前,一笔一划,是很认真的楷体。 她一字一句地去念,念了没几个字,喉咙突然发堵。 发不出声音。 眼睛因为积聚了水汽,逐渐变得模糊。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裴竞序的秘密花园里找到一份弥足珍贵的宝藏。 这份宝藏关乎自己。 被他小心翼翼珍藏了五年之久。 他在上面写着。 “我对任何人一无所求,甚至对她也无所求。除了让我想她。”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立大功了就不能揍我了哦~ 我对任何人一无所求,甚至对她也无所求。除了让我想她。——佩尔南多·佩索阿 感谢在2023-08-29 22:22:35~2023-08-30 18:3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軒 8瓶;小狗会摇尾巴、小楠、路星河 5瓶;开方、冬困 3瓶;grmin 2瓶;h海、你越来越漂亮咯、夏日心动气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我好像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许听晚将零碎的积木全部规整地摆在茶几上, 自己则拿着那张字条,盯着被自己打开的小宝藏盒子发呆。 听裴绍说,这款积木是裴竞序在她毕业旅行之后托人定制的,定制之前, 他亲自画了设计稿, 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所有的细节, 独一无二,市面上找不出第二个。 它不是一件普通的升学礼, 怪不得裴竞序说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 因为他在里面藏了秘密。 手里的字条逐渐发皱,意识到这一点, 她蓦地松开掌心,将其摆在茶几上抚平。 就这么端看了一会儿。 这几个字突然像是一个重要线索一样,勾出许多蛛丝马迹。 在众多蛛丝马迹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本《un beau voyage》绘本。 他曾说过:“在他看来, 一次美丽的旅程, 是指一个晴朗有风的早上,和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当时关婧就同她说,这像是一位暗恋者隐晦而试探的表白。 当时的许听晚没有相信。 现在想来, 这其实是有一条完整的时间线的。 许听晚受栾玉女士的影响,看过不少儿童绘本,其中,marc majewski是她最喜欢的绘本作者。 她曾在喝醉酒的时候向裴竞序推荐他的绘本, 并说只要把画面中的其一个想象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所以他才把绘本的其中一人当做是自己, 并以此当作头像。 我们永远炙热 第89节 又想起在露营的时候, 那位曾同他一起在国外留学的密友简宇说过的话。 “他说他见过更漂亮的, 只要一想起她,就像行走在一段美丽的旅程上。我很少见他有过这样细腻的描述,加上他雷打不动,定期回一趟国,我当时就想着,他在国内应该是有对象的吧。” 定期回一趟国。 想到这儿,许听晚突然站起身,推门直奔书房。 书房的墙体大部分是嵌入式的开放式书架,只有极少部分被他珍藏的书,摆在长虹玻璃门内。 那本绘本就在这么一个独立的书柜上。 许听晚移开书柜玻璃,踮脚取了下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曾在这个绘本里见过一串由日期和地点组成的铅笔印。 她问过裴竞序这串组合的意思。 裴竞序随口回答她:“是回国的日期。” 现在她重新翻阅。 很快在有明显压痕的那一页找到了灰色印迹。 “2017.1.10.chn” “2017.2.10.chn” “2017.4.10chn” ... 回来的时间倒是很规律,一月一次,却唯独少了三月十号的那一天。 之前没有特地留意,现在她才意识到,三月十日正是她的生日。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许听晚这样想。 但她很快就发现,之后每一年的三月十号都被他悄无声息地隐去了痕迹。 可她分明记得,二十岁生日那年,裴竞序出现在了南樟。 栾玉女士得知他回国,还特意邀请他来吃便饭。 宴会上,有人提起他和许听晚儿时的关系,问他是不是特地回来参加许听晚的生日宴,他说不是,一月一次照例回国罢了,正巧碰上了她的生日。 当时的许听晚对此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他这样一个细致的人,行程日期都是提早做了规划的,哪有什么巧合。 唯一可供解释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合理地出席她的每一次生日,他从一开始就把回国的日子定在了十号。 把偶然重复成必然,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她身边。 而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五年前,时值毕业旅行,她向裴竞序推荐绘本的时候。 所以关婧或许说得没错,裴竞序不是从重逢后才对她起了心思,而是起了心思才千方百计地计划着如何重逢。 不知怎地,推断出这一点后,她只是短暂地开心了一下,很奇怪,明明有人这样爱自己,可她还是觉得遗憾多于喜悦,慢慢地湿润了眼眶。 一时间,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得掉眼泪。 此时,她只想跟裴竞序呆在一块儿,向他应证那句话的真实性。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五点。 原本他们约定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而楼下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她尝试着给裴竞序打电话,语音电话拨出,但是无人接听,这让她不由地想起谭琦说漏嘴的那句话。 在房间内焦急地走了一圈,她还是拿起手机给裴绍打了一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几秒后,裴绍接起。 许听晚很聪明,她生怕裴绍也瞒着她,装作一副知情的样子,问他:“裴老师,警方给你打电话了吗?” 裴绍先是‘啊’了一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后来猜测她在问裴竞序的事,才‘奥’了一声:“没有啊。他们让你配合调查了吗?” 隔着电话撒谎,她的语气还是比较自然:“对。刚刚打了个电话给我。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能怎么说。虽然打架是他不对,但换作是我,估计打得更狠。” 听到‘打架’两字,许听晚心里一紧。 为什么打架?跟谁打架。 但是为了套到更多的话,她只能哽着声音将戏演下去:“那也不能是那种打法。” “搅黄他的融资,送他进去我都觉得不解气,就邵凌这种人渣,他活该被揍。”裴绍义愤填膺地说道:“我都觉得我哥打轻了。” “你怎么知道邵凌的事?” “我哥让谭琦帮忙调查五年前的事,我多少知道了一点。”考虑到这是许听晚的隐私,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但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昨晚。 所有,在去天台之前,他就知道了五年前的事。 “可他不是在邻省开会吗?” “收到资料后就赶回来了。正巧我们在对邵凌的项目做尽调,他借着约见的名义把人给打了。” 怪不得领带结都歪了,原来,在赶去天台之前,他去找了邵凌。 许听晚心不在焉地握着手机,这个时候,裴绍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些事,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一点。但是知道得不具体。” 裴绍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差点坏了他哥的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但是你放心,他敢动这手,必然对可能发生的结果都做了预设。这件事他能摆平,放心吧。” 这已然不是能不能摆平的事了,她现在担心的是裴竞序有没有受伤。 “你知道具体的地址吗?”她站起身,声音哽咽。 “一定要让你过去配合调查?这件事好像也没有牵扯到你啊。” 说着,许听晚听到电话那头穿外套的声音,裴绍虽然疑惑,但还是宽慰她道:“嫂子你别怕啊,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许听晚正想说没事她自己能过去,楼下突然传来指纹锁开门的声音。 她顾不上穿棉拖,推开书房的门,光着脚跑到楼梯扶手那儿,趴着往下看了一眼。 玄关处,裴竞序弯身换鞋,似乎是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他抬眼往上看。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许听晚潦草地说了一声:“他回来了裴老师,我先挂了。” 然后一路往下跑,扑到裴竞序的怀里。 “慢一点。”裴竞序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稳妥地接住她。 她顺势跳到裴竞序的身上,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掂了她一把,让她挂得更舒服一点。 “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她贴着他的脖颈,摇摇脑袋:“就是想你了。” 裴竞序单手托住她,另一手,去掰她的下巴。 眼睛红红,显然就是哭过了。 “都知道了?” “嗯。” 他愣了一下,抱着她走到沙发那儿,许听晚顺势岔开腿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埋在他的颈间,贪恋着他的气息。 裴竞序撑着她的肩膀,屈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语调轻松地逗趣她:“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是觉得出了事还来得及?” “你这训人的口吻怎么跟我这么像?”他虎口托着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另一手去抽纸巾,把她挂在脸上的眼泪一点点擦掉:“偷师?” 许听晚拍开他的手:“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警察怎么说?” “没怎么说,都调解好了。”他用一种极为云淡风轻的口吻提起这件事的结果:“只是邵凌,恐怕不会这么好过了。” 说起邵凌,许听晚忍不住问他:“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不问我呢?” “我一开始是想问你的,这不是怕影响你期末状态,在等你期末周结束吗?但是后来,我在天台那儿听到了你的那番话...我已经知晓了一切,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否还需要迟来的我。” 在得知许听晚初高中经历的那些事后,他由衷地觉得自己缺席了她大半的青春。 “也不算迟来吧。五岁那年,你没有规训我的行为,并告诉我珍·古道尔是非常伟大的女性科学家。四年级那回,你在操场堵了方正初,让他就他的才华偏见向我道歉。初中的时候,你虽然在省外读大学,但你总会写信分享给我外面的世界。高中文理分科...或许你不知道,我是听了你在市一中的演讲,才坚定了我选理的抉择。” 她没有亲耳听过这句话,关于演讲的场景,她只能从许京珩的三言两语中拼凑而成。 庆幸于少年无畏,一身冲劲换取万里前程。相信春日和太阳终会有,那就祝我们理想炙热,永不彷徨。向青春鞠躬。 光听描述,她都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充满热血的场面。 “我怎么不知道你记性这么好?”他一脸动容地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熠熠的眸子,像宇宙大爆炸后,有银河诞生在她的眼里:“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记住这些。但是好奇怪啊裴竞序。”她吸了吸鼻子,又滚下眼泪:“我觉得,我好像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周五快乐。本章红包掉落呀! 感谢在2023-08-30 18:38:32~2023-09-01 22:4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一、小九、黄桃味儿的小仙女? 10瓶;小狗会摇尾巴 5瓶;开方 2瓶;jyuancc.、你越来越漂亮咯、喜欢exo的小王、zhang、行走的民政局、冬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我急 听到这句话, 裴竞序只觉得有一束车灯打过来,于是,溅在路面的雨花变成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他害怕自己听错,害怕眼前一切的惊喜都是错觉, 直到滚烫的眼泪渗入指纹, 才勉强找到了一些真实性。 我们永远炙热 第90节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哑声道:“再说一次。” 渴望与不自信隐在薄薄的镜片后。 炙热的眼神与冰凉的镜脚相撞在一起。 她主动贴上裴竞序,伏在他的耳边, 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说, 我好像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下一秒,吻落下来。 暴风雨在海面降临, 船长操控着船舵,迎面撞上风浪。 就在两人吻得迷离,神智将要被淹没的前一秒,他偏离既定航道。 灼热的气息覆盖在耳廓、下颌, 慢慢地往脖颈游走。 许听晚怕痒, 往后躲了一下。 衣服被人抽出一角,有掌心探入,将人揽着带了回来。 冰冷的表带顺着她的腰线一路往上, 她冷得一哆嗦,被迫坐直身子,贴向他。 “你不是说想睡我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不断地挑动着她的神经,他身上正装未脱, 言辞和外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让许听完浑身紧绷, 充满危机意识。 “怎么不说话?”察觉到腿上的女孩有些紧张, 他另一手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平时不是有一堆话等着堵我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另一手却不断上探,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许听晚是禁不起激将法的,可此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想了半天都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竞序的吻落在她最敏感的地方。 像是拿捏住她的软肋一样,辗转厮磨。 她被迫耸起了肩膀,后仰脖子,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一声。 “这算是回答吗?”他笑了笑。 许听晚知道他觉得是故意的,眼前的男人最知道怎么将语言的用处发挥到最大的程度,三言两语,就能让眼前的女孩羞赧得抬不起头来。 像是从她那儿得到肯定的回答,裴竞序托起她,抱着往楼上走。 “我们不去吃饭了吗?”她记得自己还欠裴竞序一顿饭,再不还上,裴竞序又要拿这件事反复鞭笞她。 可他今天显然没了吃饭的兴致,抱着她推开房间门后,直接将人放至床上。 “今晚吃点别的。” / 卧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暗。 大地一片寒冬,而房间内热得像是雨前闷热的仲夏夜。有月色从未被掩实的窗帘里照射进来,床檐处,有人埋首,在花瓣和蕊芯间上翻下落,细心地照料一朵涵养在水里的小莲花。 独属于夜晚的花卉在月光下静谧地绽放。 许听晚一手紧攥着身下的被单,另一手的指缝则被裴竞序的浓密的头发穿插着,配合着急促的呼吸,时而敛紧,时而松开。 良久,空气中的水蒸气似是达到了一个临界值,闷热的天气骤然下了一场痛快淋漓的雨,花瓣在疾风骤雨中小幅度的开合,短暂的降水后,有水珠颤颤巍巍地从花瓣上滚落下来。 她胸口起伏,叫着裴竞序的名字,抑制不住地发出声响。 男人抬首,继续用指节安抚似地揉,吻却落在了她的腰肢上:“这才刚开始。” 不过是前菜。 许听晚被透支了力气,说不动话。她往后缩了缩,以示自己的抗议。 裴竞序知道她这是想休息的意思,他停下动作,将她堆在身前的衬衣拉下来,伸手开了房间里的灯。 许听晚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条件反射地去捂眼前,等黑暗完全褪去,适应了室内灯光后,她才慢慢地张开五指。 从她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裴竞序半跪在地。 她以为后者还未结束,吓得她撑起身子,往后缩了几步,脚上的力因为不受控制,一脚蹬在了他的肩上。 继而,脚踝被人握住。男人掌控似的拎起她双腿,抽了两张纸,帮她擦了起来。 这个动作持续得不久,却让她战栗难捱。 她无法在亮敞的环境下正视他的眼睛,只好扯了一个枕头盖住脸,小声问她:“结束了吗?” 裴竞序动作一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穿戴整齐的衣服,觉得诧异:“你觉得呢?” 她慢慢露出一双眼,眨了下:“我觉得结束了。” “如果给你休息让你误以为是结束的话...” 许听晚撑起身子,捂住他的嘴,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一些面红耳赤的话。 裴竞序双手撑在两侧,吻了她的掌心:“我去洗个澡,很快。” “你真的不饿吗?要不还是出去吃饭吧?” “都上钟了。没有服务一半就走人的道理。”他站起身,去解衬衣袖扣。 许听晚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极轻地嗫嚅了一声:“那...那你慢慢洗吧。我不急。” 裴竞序笑了一声,摘下腕表,搁在床头柜那儿。 “我急。” “...” / 洗完澡出来,天色已经浓稠得可以低出墨来。 许听晚听到花洒停止的动静时,她就已经卷起被子,装睡了起来。 随后,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擦发的毛巾被人丢进了脏衣篓里。 脚步从洗漱台那儿步步逼近,她紧紧闭着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脚步声停止,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致过了三十秒,他才启唇道:“你看到了?” 许听晚愣了一下,眼睛拉开一条缝,朝裴竞序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他侧身站在床尾,视线落在茶几上塌了一半的积木上。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许听晚慢慢坐直身子:“你是说,藏在藏宝盒里的秘密吗?抱歉。呜呜把积木弄倒了,我想帮忙整理,我以为里面会是升学祝福,不是有意去看的。” “所以你刚才是因为这句话哭鼻子?” “有一部这个原因。” 他绕到床边,将被子里的人捞出来,抱到自己腿上:“一句话而已,这也值得你掉眼泪?” 男人洗了澡,未着上衣,身上残留着热气,许听晚能直观地感受到他贲张的气息。 “怎么不值得。”她的手指在他胸前的沟壑上挪动:“我不知道你喜欢我这么久了” “哪里久了啊?” “五年!还不久吗?” 裴竞序抿了抿嘴:“如果五年的时间,可以换未来的十五年、二十五年、三十五年,我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一桩赔本买卖。” “我觉得你的专业素养倒退了,谁告诉你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万一你投入了五年的时间,到头来只是听个响呢?换而言之,我要是不喜欢你,你这五年不就白等了吗?” “我可没想这么多,我只是觉得喜欢你是当下最有意义的事,便这么做了。” 听到那句‘喜欢你是当下最有意义的事’,许听晚又差些绷不住,想要掉眼泪。 她深吸了一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完全可以早点告诉我。如果你从毕业旅行之后就开始喜欢我的话,五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说呢?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遗憾。” 裴竞序理着被她睡乱的头发,凝神思考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内心的剖白和盘托出。 “我原是打算等你成年来京江读大学后,正式追求你。可是后来,我母亲出了事,我为了调查她的死因,退学,远赴美国展开调查。后来我得知了母亲去世的真实诱因,这个结果对我的冲击很大,我并没有觉得释怀,反而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和验证。” “验证什么?” “虽然我经常不愿意承认,但是裴寇宇确实是我具有血缘意义上的父亲。我很害怕自己是否跟他一样具有相同的劣性,是否会把喜欢中的占有欲变成可怕的驯化和控制。在国外的那几年,我不断地接触思想上的碰撞,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所以我会思考,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我靠得太近,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你拼命想要逃离。我怕我对你的喜欢,于你而言是一种负担,毕竟在你毕业旅行的时候,你曾在酒醉的情况下一度抵触地跟我说‘我已经成年了,你别再管着我了’。” “那都是酒后的气话。”许听晚解释道:“在因为你和卞玉姐的事而生气。” “嗯?”裴竞序愣了一下:“什么?” “我今天掉眼泪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写的那句话,还有一部分是觉得遗憾。为什么会觉得遗憾呢,我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在你喜欢我的那个阶段,我也正好在喜欢你,但我从未认清自己的感情,所以错将你划入了朋友的阵营。” “所以,你说你远比想象中的更喜欢我,是因为...” “是因为我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点喜欢你了。” 裴竞序突然坐直身子,像是意外地获得了更大的惊喜一样,一时失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你不觉得我当时醉酒后说的话,其实都有另外一层意思吗?” “‘为什么一定要读大学,一辈子上高中不好吗?’它的另外一层意思是‘为什么要跟喜欢的人分开,一辈子都待在一起不好吗?’”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去毕业旅行’,它是‘我成年了,所以鼓起好大的勇气去找你’的意思。” “‘我同桌跟我去了不同的城市。她没有海鲜吃呜呜’,‘我们开始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但是我的轨迹上没有你’。” “‘我不孤独’是一句反话,我想说的是或许是‘我不想跟你没有任何的交集’。” 那些被掩盖于朋友之名下的喜欢,被风一吹,吹散了亲密和承诺的特质,留下真正用于区别恋人和朋友的本质——激情。 她最初不懂。 是裴竞序告诉她:“激情又被称为性唤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1 22:49:32~2023-09-02 20: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isini 25瓶;开方、小楠、路星河 5瓶;冬困 2瓶;colorwind915、jyuancc.、zhang、你越来越漂亮咯、h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们永远炙热 第91节 窗帘被人严丝合缝地拉了起来, 除了亲历其中的两人外,没有人可以窥探到这场欢愉。 在最初谈恋爱的时候,许听晚就知道会有这一么一天,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至少凭借她和关婧偷躲在被窝里看过的资源, 可以轻松地应付今晚的场面。 可实际做起来, 她才发现自己做好的准备丝毫派不上任何用处。 她蹲下身去,手指勾着他腰上的浴巾, 想帮他做些什么。 却被人拧着眉头一把拎起来, 放在了床上:“谁教你的。” “不都这样吗?你刚才不也帮我了吗?” “我帮你,不是让你有样学样。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那种感受。” 许听晚干巴巴地奥了一声, 盯着眼前男人,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某处被白色浴巾遮眼的地方:“那适应之后呢?” “再适应一些别的。” 浴巾落在地上,他抓着许听晚的手, 一寸寸地往下移。 许听晚顷刻屏住呼吸, 被他带着用手丈量后,慢慢瞠圆了眼。 裴竞序见她半天不动一下,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 无处纾解。 良久,他阖眼叹气,不再指望眼前的小姑娘。 从抽屉里取了一片安全套,说了一句:“以后少看那种东西。” 一把拽着她的脚踝, 往下拉, 倾身覆上去。 他懂得怎么照料一朵即将在夜晚绽放的花, 先要有月亮的清辉做时间的引子, 不是一蹴而就, 而是循序渐进地让花瓣沾上夜晚的露水,等湿露包裹娇嫩,等它声势浩大地想要绽放时,他才会慢慢地采撷下一朵。 正如此时,花瓣上的光泽已经泛滥成灾。 不出所料,小姑娘感受到漫长无止尽地磨动,在这之前就体会过极致欢愉的人,当然遭不住这种厮磨,沁着汗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哀求似的看向他。 对上她迷离的眼神,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腿根,下压,像施号发令一样,让她自己环住。 然后才循序渐进地带她进入状态。 他十分顾及她的感受,知道安抚她,询问她,不吝用言语夸赞她。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询问和夸赞都会化作最直接的语言刺激,挑动着她的神经末梢,可许听晚仍是觉得第一次的体验不算太差。 “腰再抬一点。这个位置,可以吗?” 许听晚后仰着脖子,呜咽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直等她松开齿关,配合着男人的动作发出声音的时候,她才明显感觉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冲击感。 “我不行。”她有些承受不住,抖得厉害,环在腿窝的胳膊松了松,出声告饶。 “哪里受不住?”他故意这么问,感受着眼前的小姑娘因为一句话而产生的变化与升温。 许听晚拿胳膊遮眼,不再说话。 夜晚寂静又漫长,花期也长。 从六点开至八点,溢出浓稠花汁,最后筋疲力竭,缓缓闭合。 她整个人蜷缩在裴竞序的怀里,累得睁不开眼。 裴竞序抱着她去清洗,她赖在裴竞序的身上不肯下来,裴竞序只好放下花洒,转而去开浴缸的水。 听到蓄水的声音,她稍微清醒了几分。 脑袋一清醒,就不受控制地望一些不可描述地画面上想。 此时,浴缸里已经蒸腾起了热气。 她当机立断地说了声,挣扎着想要下来:“不要。就这么站着洗吧。” 裴竞序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 他将人扛在肩上,趁浴缸的水尚未蓄满,伸手摸了把雾气蒙蒙的镜子。 “看到了吗?” 许听晚扭头往后看,镜子里倒映出未着寸缕的两个人,她的视线无处安放,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看什么啊?”说着,脸又红了几分。 “这里。”他双指轻碰着有些红肿的花瓣,贴在她的耳边,又是故意捉弄她:“是食之知髓,但我不至于失了分寸。” “...” 清洗完之后,许听晚觉得自己又有些力气了。 她枕着裴竞序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凸起的喉结。 裴竞序阖着眼睛,一手搭在她的脑袋上,纵着她玩弄自己。 “裴竞序。”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换来眼前男人低低低“嗯”了一声。 低沉又性感。 她爱听,得寸进尺地要求着:“你多叫几声。” 裴竞序缓缓睁眼:“我一个人叫多没意思。” “你说今晚只做一次的!” 他拉下的手,握在掌心:“但我没说不记账。” “你这不是耍赖皮吗?” “这是对付小赖皮才用的伎俩。” 许听晚泄了气,知道自己从来说不过他:“我有些饿了。” “想吃什么?” 她故意挑了一家极难约的料理,又指明不想出门,只想吃外卖。 裴竞序起身,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好像在嘲他什么。 他回头宠溺地看了许听晚一眼:“没办法,被小赖皮缠上了。要月亮都得摘。” 一个小时后,楼下餐桌上,摆好了她想吃的料理。 许呜呜倒是来得及时,闻着香气,摇着尾巴过来。 裴竞序本来忘了积木一事,看到小鸡毛在眼前晃悠,气不打一处来。 许听晚在那儿大口进食,许呜呜则被他拎着两只前腿,站在墙角训话。 训到一半,裴竞序突然记起一件事:“房门关着,它怎么进去的?” 许听晚吃饭的手一顿,脑海中慢慢倒带出早上出门的片段。 “好像是我忘关了...”生怕裴竞序的注意力重新落回她身上,她自告奋勇道:“我一会儿去拼。” 积木零件繁多,裴竞序当然没让她一个人拼。 用过饭,时间还早,裴竞序将原先的图纸翻出来,重新修复起热带花园。 许听晚从原来的图纸中看到积木的原貌,她这才发现,望天树上居然还有一个小女孩的零件。 “这个在爬树的,不会是我吧?” 裴竞序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在你眼里,我就这个形象吗?” “不然呢?”他把倒下的望天树重新摁入凸起的板砖上:“五岁那年,我亲眼见你踩着别人的肩,去爬一颗园里高的树,弄了一身的泥不说,还跟别的小男孩吵架。”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之后就再也没爬过树。”她替自己辩驳道:“别人的升学礼都是电子产品、转账什么的,你居然把我小时候的糗事做成了积木。” “电子产品和转账我少你了?” “你给了吗?” “你高三毕业那年,从你哥那儿收到的平板和笔记本,都是我送的。” “他怎么一点不提?” “我不让他说。” “你害我损失了一次敲诈的机会。” “没关系。今年过年,我帮你要笔大的。” 说起过年。 这是她和裴竞序在一起后过得第一个新年。 南樟的新年还算热闹,也保留了众多传统习俗,他们两家都有走亲访友的习惯,以往的时候碍于两家关系渐远,通常只是提礼登门,礼物放下,寒暄几句,这便算是走了过场。 可今年不一样。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了。”她无法想象栾玉得知她跟裴竞序在一起之后的反应:“他们会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你觉得难以开口的话,我可以帮你说。” “不用了。”她一口回绝,谁知道他能出其不意地说出什么话来,这种事,还是她自己交代来得妥帖:“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估计得到年前。” “我这边的话,还有一个同门聚餐,同门聚餐后,可能要跟婧婧他们吃个饭。就是挑战杯的那一批人。” “就是给你剥虾,在研讨会上对你嘘寒问暖,甚至当着我的面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的那个人?” 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醋味,这么一大串前缀,他愣是没换一口气。 “怎么什么醋都吃?” “先是误会你跟钟宿,再有方正初、孔泽。”他腾出一只手去捏她的脸:“身边男同学怎么这么多?” “不好意思啊,你女朋友有点优秀。”她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股子自信明媚的劲儿在她身上肆意横行。 像被一次又一次劈开的枯木,顽强地抽出新芽。 裴竞序一度觉得那个赞美自己的许听晚又回来了,他把最后的零件拼好,小心翼翼地盖上防尘罩,然后推到许听晚面前,突然又回到五岁那一年的话题。 “我从来没觉得那是一件糗事。” 我们永远炙热 第92节 “嗯?”她回神,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防尘罩里的小世界。 “五岁那年说得话,不是哄你,是发自肺腑地这么以为。你说你想成为像珍·古道尔那样的科学家,所有人都对此一笑置之,可我却觉得你的梦想真实又可爱。” 哪怕早已知道这些,再次听他亲口讲起,她还是很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热带花园里的世界很丰富,有珍妮·古道尔研究的贡贝河自然保护区的黑猩猩,有被自然环绕的原始的野性与秘密,还有一个女骑士在最高的望天树下观察着这个小世界。”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裴竞序送她热带花园的意义,浑身一震,继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他接下来的话,正好应证了她的猜想。 “十八岁,意味着成年。在获得自由的同时,开始接触世界的规则。” “可我依然觉得你喜欢爬树就爬树,想踩水就踩水。可以永远只做你想做的,而不是去做别人认为对的事情。” 消失许久的童年,突然被人重新架构。 她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在那些拼命长大、拼命证明的自己的路上,曾有无数人给她贴上标签。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些标签一个又一个地撕下来,哪怕如此,她仍是觉得身上都是背胶的痕迹,难以清洗。 可裴竞序却把一个纯粹又本真的世界带到她面前。 并且正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世界会教你怎么成为一个大人。而在我这里,你想怎样就怎样。” 作者有话说: 偷偷摸摸再更一章。 感谢在2023-09-02 20:13:59~2023-09-03 01:3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九 6瓶;黄桃味儿的小仙女? 5瓶;开方 2瓶;你越来越漂亮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正文完】完整的朝夕 你想怎样就怎样。 许听晚突然被这句话击中。 从小到大, 所有人都规训着她的一切,并且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她:你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 每当她提出一个奇思妙想,身边人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否定她。 比如说, 她在提出想要出演儿童剧《一个女骑士》的时候, 栾玉的第一反应不是鼓励, 而是:故事的编排太麻烦了。你换个简单的吧,唱个歌, 或者演奏一样乐器, 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当然不会觉得栾玉不爱她,更不会觉得她有意泼自己冷水, 只是,很多时候,家长总喜欢无意识地先交代危机,但她最初选择向最亲近的分享自己想法的时候, 并不是想获得这些。 她最想获得肯定的年纪, 是裴竞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梦想,在得知她要演儿童剧《一个女骑士》的时候,给她当唯一的观众, 甚至成为她的道具。 她的童年似乎总有裴竞序给她兜底,而被偏爱的一方,习惯性地忽视了后者的情感需求。 “我想怎样就怎样。”她问裴竞序:“那你呢?” “你不是看到了?一无所求。” “这样会不会对你太不公平?我总觉得你为我做了太多的事。” “或许...”他侧身看向许听晚:“你可以给我一个爱你的特权。” “什么?” 裴竞序将人揽在怀里,低头吻上去, 只亲了一下, 却能在柔软的唇上感受到对方的缱绻缠绵。 他说:“我想要一个吻降临在晴朗有风早上, 一个拥抱落定于星光灿烂的夜晚。” “这样我就拥有了一个完整的朝夕。” / 学校的期末周一直持续到本月中旬。 专业不同、方向不同,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间也就不一样。 一直到师弟师妹们考试结束, 大家才着手于师门聚餐的安排。 这也算是他们课题组每学期期末的惯例了。 许听晚非常清楚聚餐的流程,一般这种走过场的场合,她们只需要笑着应和导师的话,结尾说些感谢的话,新的一年说些画饼的大话,那么这个聚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但是今年不太一样,先有钟宿被退学,后有冉嘉跳楼,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院领导加强了对学生心理问题的关注,于是在聚餐的时候,符盛破天荒了询问了她们的学习生活状态,他客套地说,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憋在心里。 这些话听过就算,没人会往心里去,后面关于寒假的安排才是这次聚餐的重头戏。 许听晚对此习以为常,不动声色地打开备忘录,记下要点。 研一没经过这场面,借着记录的名义,拿起手机在小群里吐槽了起来。 聚餐临近尾声,几人在餐厅外门等车,符盛似是无意地问起:“你们离寝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师弟报了一个日子,扭头问许听晚:“男女寝都一样吧?” 她点头。 “那不是还有一周吗?正好,我这里还有一点事,具体的任务我一会儿发群里。” 这又是不能提前放假的意思了。 小群里一阵哀嚎。 许听晚把这个消息告诉裴竞序:【我可能得跟你一起回南樟了。】 re:【怎么了?】 他配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学校还有事没处理完,得留几天。】 re:【那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这样的情况,不止出现在许听晚的课题组。 总之期末这个横生枝节的阶段,永远都有突发的事。 挑战杯的聚餐迟迟凑不齐人,关婧心一横,直接说把聚餐的时间定在离寝的前一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大家都没有其他安排,于是就这么敲定下来。 在团队组建之初,彼此之间或许还有点不熟悉,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都成了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晚上是情绪比较丰富的时候,又适逢学期末,大家兴致都还不错,扯东扯西地随意聊着,饭桌上的笑声就没断过。 突然有人问起下一学期行业实践和基地实践的事情。 基地实践是学校统一分配,而行业实践则有业界导师安排。 关婧想起许听晚的业界导师,冲她挑了挑眉:“你是打算去君达实习?” 经过天台一事,有几张她和裴竞序相拥的照片流了出去。 只是夜晚像素低,流传出去的照片也都模糊。 有人猜测男人的身份,但似是有人刻意隐藏信息,他最后的身份也没有被扒出来。 “哎对了。上次那个照片流出来后,有人说许同学的男朋友就是君达的人?” 这时有人起哄道:“这都最后一天了,怎么不带出来一起吃饭?” “喝大了吧你。”在场的唯三知情的孔泽一把抢过旁边那人的玻璃杯:“你再说一遍,你要跟谁吃饭?” 他把玻璃杯抢了回来:“男人最了解男人。我们现在可是算女方亲友。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帮她把把关怎么了?” “你要把谁的关?”虽然说不知者不怪,但是对方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裴竞序不调查他们就已经很好了,他居然说要把裴竞序的关。 “孔泽你今晚耳朵是不是不太好使?” “行了别吵了。”关婧出来调解:“既然大家这么热情,先帮我把季嘉实的关吧。他昨晚十点之后就没回我消息了,谁知道他去干嘛了?” “打篮球啊。” “他跟我在图书馆呢。” “出去吃宵夜了。” “我们在操场上聊人生。” 六个人十二张嘴,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几个答案。 关婧扫了他们一眼,对许听晚说道:“看见没有。互相包庇,这就是最了解男人的男人。” 许听晚没忍住笑了一声,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不带。是他今晚有应酬。” “啊…有应酬啊,那就算了。” “下次有机会的。” 大家都觉得可惜,只有孔泽暗自松了口气:“所以一会儿吃完饭去干嘛?还是ktv?” 除了ktv,他们也想不出别的娱乐方式。 大家一拍即合。 许听晚在手机上跟裴竞序说了晚上的安排。裴竞序让她发个地址过去,她没多想,只以为这是对安全的考量。 结果就她和关婧在包厢里大吼大叫发疯似的唱《super star》的时候,包间的门被人推开。 彼时,许听晚正在给关婧和声,如痴如醉地唱着:“you are my superstar~” 而底下的人遭不住这折磨耳朵的声线,调侃着:“她两人今晚喝酒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影子横在了两排沙发上。 还以为是服务生,孔泽刚想说:“谢谢不需要。” 一扭头,看到裴竞序套着大衣站在门外。 包间里的声音逐渐变轻。 有人认出他,互看了一眼,礼貌性地起身问好。又看到出入娱乐场所,心想他应当是来见客户的,这会儿走错包间了。 我们永远炙热 第93节 中间有会来事儿的人,知道他们上位者极好面子,既不能堂而皇之地指出他的错漏,又要避免他陷入尴尬。 于是有人问他:“裴总,也喜欢听《super star》吗?” 裴竞序径直走进来,脱了大衣,往沙发上一坐,冲台上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嗯。听听。” 原是一句打圆场的话,大家没想到他真会坐下来。 此时,在座的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打量着怎么把这尊请走。 关婧是懂眼力见儿,裴竞序不见得是想听《super star》,但他一定是想听许听晚唱歌的,她将话筒往许听晚怀里一塞:“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让晚晚给您唱。” 许听晚还没从他进来的画面中回过神来,此时,她怀里捧着两个麦克风,疑惑地看了裴竞序一眼。 五分钟前,眼前的男人还告诉她,自己在应酬,五分钟后,他就出现在包间里了。 裴竞序眉眼带笑,摊掌比了请的姿势。 “我唱得不行。”她环了环胸,学着裴竞序抬了抬下巴:“要不你来?” 除了许听晚之外,在场的只有季嘉实、关婧、孔泽知道他俩的关系。余下的四个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疯狂地进行头脑风暴,想着怎么将许听晚趾高气昂的话圆回来。 这时,有个男生打头阵似的出来圆场:“她的《super star》是酒醉版的。” 边说,边走上前,去接许听晚的麦克风。 坐在下面的男人盯着眼前的场面,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她喝酒不唱《super star》,一般唱过情关。” “过情关,裴总您还挺了解...” 话说一半,所有人都噤了声。 倒是孔泽,在这个时候把身边的队友卖了出去:“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帮她把把关怎么了?你现在可以把了。” 那人咬着牙,坐立不安地揪着他的腿:“孔泽你是不是有病?” 然后,他讪讪地看了裴竞序一眼,对上裴竞序追问的眼神,他破罐子破摔地摸起桌上的卡牌:“那来都来了,裴总一起玩?” “真心话大冒险。”孔泽看到后,翻了个白眼,桌上那么多卡牌,他摸了个真心话大冒险:“我觉得你这个举动挺冒险的。” 孔泽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突然往前坐了坐,卸了架子,一副乐于参与的模样:“怎么玩。你说。” “...” 光抽牌太没意思,有人提议玩uno卡牌,输的人再去从真心大冒险中抽卡。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使然,裴竞序上桌之后就没输过。 反倒是许听晚,场场输,次次抽。 抽得还都是一些真心话的卡牌。 她真的可以将今晚称之为向裴竞序的表白夜。 而坐在一旁的裴竞序每次听到她的回答,都会露出一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的神情。 要不是关婧知道两人在一起的细节,她甚至要跟着众人一起起哄:“分享一下你追裴总的心路历程?” 这原是一题大冒险,愣是被一群八卦的人完成了真心话。 但是这事说来话长,许听晚没想好怎么措辞。 裴竞序却没让这个问题落在地上。 “她分享不出来。因为是我追得她。”他举了举手里剩余的卡牌。 玩了一个晚上,他终于输了。 大家的注意力立马从许听晚那儿转移到裴竞序身上:“快快快,快抽一张。” 一个连顶级财经周刊都极难预约的人,现在落在了他们手里,因此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们都赚翻了。 裴竞序顺手抽出一张,翻开,摆在桌面上。 那是一张真心话卡牌。 上面写着:最近一首让你产生情绪波动的歌是什么? “《哀的美敦书》。” “这都什么问题啊。”被为难了整场的季嘉实率先发出疑问:“这副牌真的是出自同一个厂家吗?” 大家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感兴趣。 “我们都输一个晚上了。裴总既然过来捧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稍微熟了一点之后,他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耍无赖。 “想让我做些什么?”他倒是大方。 可真到提要求的时候,他们却陷入了沉思。 越界的不敢提,过分的不敢提,谈钱又太物质。 最后不知是谁没骨气地说了一句:“那要不唱首歌吧。” 本来也是一个没什么新意的提议,但一听许听晚说自己都没听裴竞序唱过歌,他们又被激起了好奇心。 “就《哀的美敦书》吧,怎么样?”说着,季嘉实已经帮他把歌点上了。 裴竞序从来都不是那种扭捏的人。 听到前奏,他就弯身拿起台面的麦克风试了个声。 这首歌一直在他的歌单里,夜深人静想起的时候,总会听上一听。 可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唱歌的人,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开口唱过什么。 今天被怂恿着站上台,一来是因为他不想拂她朋友的面子,二来,这首歌在暗恋窥不见天光的时候,无数次地成为他心底的哀求。 如果他能唱出口,将喜欢摊牌。 那么今晚,似乎正好。 前奏缓慢地流转出来。 在这之前,没人听过这首歌,他一开口,才知道这是一首粤语歌。 而粤语歌似乎天然带着浓重的叙事感。 他坐在凳子上,一脚踩着横杠,另一条腿随意曲着。 包间里的灯似乎很配合前奏。 他唱第一句的时候,光从他身上挪开,陷入黑暗。 “哀痛得递来警告信。” “来自一位拥护十年,衷心的观众。” 独自用声音撑起了画面。 前面几句,是对喜欢之人进行摊牌。 他只是沉着声音低唱着,没有太大的情绪。 直到唱到那句:“真的不敢讲价太多。” 情绪突然涌入。 “成为你密友,是最没用宝座。” 白色的灯光恰逢此时地照在他身上。 许听晚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不敢寄厚望能吻你。” “衣角也愿能摸摸。” “真的不敢,讲价太多。” 后面少有掉下来的情绪,高潮部分一阵高过一阵,应该是所有单箭头的喜欢中必经的挣扎。 从摊牌到挣扎,最后却只剩哀求。 他唱完这首歌,自己似乎也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手里的麦克风紧了紧,指节泛白。 所有人都沉浸在氛围中,只有一个母胎单身,从未谈过恋爱的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指了指屏幕上移动词条。 “那个,下一首是《奇迹再现》,我的歌。” “...” 低落的氛围瞬间被人打破。 孔泽骂了句:“有病。” 那人委屈极了:“干嘛呀!你不相信光吗?” 于是,包间在一句句“新的风暴已经出现”中重新嗨了起来。 细腻的总是一些情感充沛的女孩。 关婧立马去搜了《哀的美敦书》的评论区。 “哀的美敦,不就是ultimatum的发音吗?译为最后通牒。晚晚,我说得没错吧,他真的暗恋你。” 这时的许听晚已经知道裴竞序暗恋她的事,但她看到评论区关于“哀的美敦”的解释还是愣了一下。 回去路上,她总是时不时地偷看裴竞序,裴竞序察觉到她的视线,好笑地问她:“还看?” “我怎么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 “这不等着你慢慢探索吗?” “那么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还需要探索多久?”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充满好奇。 “很久。喜欢你呈几何级数上升,每天都有新课题,你要抓紧时间探索。” “裴老师,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赶上你喜欢我的进度?” 裴竞序扭头看了她一眼,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没有说话。 直到夜晚,他用唇舌一遍遍地探索她身体的时候,他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