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位白月光想要逆CP》 第1章 《我家那位白月光想要逆cp》作者:于霁【完结+番外】 简介:【傻白甜假纨绔攻x披羊皮真心机受】 【阅读指南】 按时间线分为白鸽、刺猬、鲸鱼三卷,第一卷校园暗恋但同居,第二卷初入职场但骗财骗色,第三卷火葬场但追夫。 【文案】 顾庭简打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邵谦一见钟情,却偏被他骗得五迷三道,满盘皆输。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邵谦就开始算计着能从顾庭简这儿得到什么。 高中时,他得到了照顾与维护。 大学时,他得到了机遇与栽培。 毕业后,他得到了感情与财富。 当顾庭简已经为他付出了一切时,他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 邵谦:“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顾庭简,凭什么你可以为所欲为,还不断要求别人给你试错和弥补的机会!你不仅无能,而且还无耻。” 顾庭简难以置信:“我这几年对你掏心掏肺,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有资格站在这侮辱诋毁我的?” 邵谦:“我很期待,你们顾家要是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你顾大少还要怎么维持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后来,邵谦却真的后悔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被原谅的。 “邵谦,照理来说,我对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你开始觉得心痛了,我应该一点一点的折磨你,打几巴掌,再给个枣,让你疼,却又舍不得放弃。我应该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跟你反复拉扯,直到你到达崩溃的边缘,再给你点甜头,直到彻底地驯服你。这样才能让你记住教训,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敢再起半点背叛的念头。” “你考虑好要这么做了吗?” “不,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精明算计的人。” 顾庭简想要纠正他,告诉他这世间确实有一种毫不划算的交易,叫做感情。 他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地付出,不需要代价来偿还,也不需要筹码来压注。 错愕中,邵谦问道:“我该说些什么吗?” 顾庭简握住他的双手,“说你爱我。” 一个普通人,在25岁的时候能拥有什么? 大学毕业没几年,社会阅历还不算太丰富,就算有幸进入了大公司,也攒不了几块钱,房子付不起首付,全款买不起五菱宏光。 这是邵谦16岁的时候,对自己未来生活的设想。 那个时候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将来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成为一个年轻有为的资本家,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拥有了财富、地位、尊严,却每天都过着怅然若失的生活。 等到邵谦得到了一切,才明白顾庭简于他,不仅是手段,更是目的。 第1章 金属挂件 七月盛夏,白昼漫长得令人生厌,耐不住炙热日光的人们,总是甘愿化身为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把“月亮不睡我不睡”的原则贯彻到底。 等到夜静了,人就躁了。 在靠近科创园和大学城的“酒吧一条街”上,门外排队进场的俊男靓女把长街堵得水泄不通,就连价位远高于该区域平均水平的“灯塔”都座无虚席。 顾庭简模仿一动不动的人体雕像在卡座沉思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纡尊降贵地抬手看了眼表。 十一点了,他该走了。 二十四岁以后,他就不愿意在酒吧待到超过这个点,不管家里有没有人等他,这个习惯始终没变。 他起身招来服务生买单,而后刚想往门外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少?真是你!” 顾庭简在嘈杂的环境中费力地辨认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身看过去,发现了穿戴齐整的傅文钧。 顾庭简对他有点印象,此人是他刚毕业那会儿扶持过的青年创业者,他当时给了傅文钧很大一大笔投资,可惜这姓傅的青年才俊没竞争过同行业一个有脑子的富二代,最后公司关门大吉,傅文钧不想承受风险了,就老老实实做起了职业经理人,和顾庭简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我刚才就觉得您眼熟,就是不敢确定,见您一个人坐着冥想,就没敢冒昧过来打扰。”傅文钧像是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热情地说道,“顾少这两年在哪里潇洒?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通知大家一声,好给您接风洗尘。” 顾庭简嘴角扬了扬,觉得他这番恭维实在好笑。 两年前,他顾庭简就一自由散漫的富二代,只不过因为当过兵,看上去比一般的二世祖阳刚些、魁梧些,但和傅文钧这种成日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绝对混不到一块儿去。 要不是他当时手上有几个钱,傅文钧这人精哪里会和他来往。后来他栽了跟头灰,溜溜地离开了h市,傅文钧背地里肯定看他笑话呢。 他们这些靠着自己努力一点点打拼上来的人,最看不起的,不就是自己这种一出生就在罗马的混子了么?又何必客气和他装样子。 顾庭简不想和他多纠缠,正色道:“我奶奶在国外去世了,想着落叶归根,我回来下葬的。” 傅文钧闻言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声音沙哑地说:“想不到,好不容易再见到您,居然会听闻这样的噩耗,顾少节哀,多保重身体啊。” 第2章 趁着他低头感伤,顾庭简白了他一眼,然后回了句:“老人家九十多了,算是寿终正寝,和老伴儿一起双宿双飞的,我替她高兴。” 傅文钧心里暗自嘀咕,这二世祖果然思路清奇,看不出来,对生死真看得开啊。 “那您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啊?”傅文钧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急着走,有空再约。”顾庭简明显不想搭理傅文钧,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灯塔”。 “这是自然的!到时候约您,您可千万别推辞不来啊!”傅文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眼手机,暗自掐算起了时间。 其实,半个小时前,他和朋友刚到“灯塔”的时候就发现顾庭简了,只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打电话悄悄把他的行踪告诉了华亭的大股东——邵谦。 邵谦的发迹史,一直他们被奉为“凤凰男空手套白狼”的典范。这人早年是顾庭简的助理,当时大家都传,顾庭简对他求而不得,却又不甘放弃,把他当作窗前的一抹白月光供着。后来不知道邵谦怎么的又愿意了,使了些手段哄得顾庭简心甘情愿地把股份转赠给了他,结果做完公证就翻脸不认人,毫不犹豫地把顾大少给甩了。 再然后,顾庭简大概是觉得被这种白眼狼式的白月光骗走了家产十分丢人,就悄无声息地出走异国他乡了。奇怪的是,传闻说在顾庭简消失以后,原本洋洋得意的邵谦就开始发了疯一样地找他,却始终一无所获。 邵谦发迹的方式确实不太光彩,但此人确实有本事,在这两年各行各业都不景气的情况下,还能在众人的鄙夷下,把从顾庭简手里骗来的那点家底翻了几番。 傅文钧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争取和他建立合作关系。 这一次,他既然走运遇上了顾庭简,必然是要卖邵谦一个面子的。 几分钟后,这位传闻中的“白月光”火急火燎地冲进“灯塔”,一进来就抓着等在门口的傅文钧问:“他人呢?顾庭简在哪?” “邵总,你来晚了,人十一点零三分的时候刚走。”傅文钧一脸惋惜地说。 邵谦立刻打了个电话:“喂?李经理,麻烦给我调一下灯塔正门口的监控,要能拍到门口停车的。要十一点零三分前后两分钟的。” 傅文钧一怔,他突然想起来邵谦已经把“灯塔”收购了,现在这是打算确认车牌和行动方向,开始追了? “邵总,人既然回来了,总会见面的,不必急于一时。”傅文钧好心劝道。 “我的事你少管。” 邵谦的置若罔闻让傅文钧有些难堪,没办法,他只能在刘经理把视频发过来之后陪着邵谦一起看。傅文钧平时在生意场上和邵谦有所接触,在他的印象里,邵谦一直是一个理智、精明,利益至上,不会为情感所左右的人,他从来未见过邵谦这般紧张、急切的样子。 傅文钧敏锐地察觉到,邵谦今天有些失控。看来传闻非虚啊,这俩人之间,纠葛大着呢。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您好,我钥匙扣落下了,最里面靠左那个位置,灯光太暗了,能帮我找找吗?” 服务生热情地回道:“好的先生,我陪您过去。” 是顾庭简的声音! 邵谦听到声音,瞬间停下手里的动作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顾庭简的衣领,“顾庭简,消失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 两年不见,顾庭简却显得沧桑了不少,原本的矜贵被成熟的沉稳掩盖住,变得内敛而含蓄。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项链、耳钉、戒指全部拿掉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从来不扣好的衬衣扣子,也一颗不落地扣上了。 顾庭简低下头,与邵谦四目相对。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刚才傅文钧干嘛要拉着他尴尬寒暄呢,原来是早就叫了人过来了,要给他拖延时间。 傅文钧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知道自己任务达成,留着也只是个累赘,就想赶快溜之大吉。但他人都在这儿了,总不能不告而别,奈何插不进话,只好装出一副焦躁难安的样子,想象自己是一个透明人,躲在墙角看戏。 “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衣服放开?这就是你跟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挺独特的啊,哪个原始部落学的?真新鲜呐。”顾庭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低头看向邵谦,泰然自若地说道。 邵谦缓缓松开手,“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庭简笑了,俯身贴近邵谦,几乎是贴着邵谦的脸颊说道:“你是在要求我向你汇报吗?邵总?” “别这样叫我。”邵谦的声音有些发颤,在这样的姿势下,让人觉得有些求饶的意味。 顾庭简靠得更近了,贴在他左耳边说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怎么样?这些年坐在我的办公室,住在我家里,睡在我床上,有没有想我?” 邵谦还没来得及平复心神回上话,服务生好巧不巧地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叙旧,“先生,这是我们在2号卡座找到的钥匙,您看下,是您落下的东西吗?” 邵谦瞥了眼,认出了钥匙扣上的金属挂件。 那是一个长10厘米,内部镂空的扁平鱼形挂件,是邵谦在高中的技术课上,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纯手工磨的课堂作业。 有一年顾庭简生日,被他死皮赖脸地讨了去做生日礼物。当时邵谦和顾庭简关系还算不错,邵谦本想给他准备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礼物,也不知顾庭简是不想让他破费,还是品味独特真喜欢那条鱼。反正他拿去以后,就一直挂在钥匙上。 第3章 此时此刻,顾庭简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把钥匙拿过来塞进口袋,还不忘满脸笑意地向服务生道谢,“是我的钥匙,谢谢了。” “这东西你还留着?”邵谦眼神发亮,他看到了那条鱼,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那可不,我这种性情中人,太过单纯,走到哪儿都容易被人骗,把它带在身边,提醒自己长个记性。”顾庭简冷冷道,“邵总没别的话要问了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回来被我碰上了,你还想走?”邵谦伸手拦住了他。 顾庭简微微眯了眯眼,一改刚才和善的态度,狠厉地斥责道:“邵谦,你怕不是发了两年的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吧?就你当年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见面没一拳打你脸上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还有脸现在趾高气昂地站在这,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傅文钧突然挺身而出,笑嘻嘻地说:“邵总、顾总,这一见面没必要这么激动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顾庭简白了邵谦一眼,转身就想走。邵谦还想伸手去抓,却被傅文钧拉住,“邵总,来日方长,大庭广众的,闹起来不好看。 说完,傅文钧大着胆子把邵谦拉到一边说:“邵总,我刚才问了,他这次回来是因为顾家老太太去世了,回来下葬的。这种时候多包容一点吧,酒吧这么多人了,您这万一被人知道了,您面子上也过不去。” 邵谦听了这话立即抬头看向顾庭简,顾庭简却没给他好脸色,“邵谦,你要是喝多了就去醒醒酒,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我替你觉得丢人。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不准走!”邵谦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回来了,今天咱俩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腿长在我身上,还能听你使唤?”顾庭简嘲讽道,“有本事你打断我的腿啊!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也想跟我干架?笑话!” 邵谦被激这么一下,愈发愤怒了,甩开傅文钧,一下又冲了上去,把猝不及防的顾庭简抵在墙壁上,“消失两年半,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顾庭简玩味地笑了笑,“要你管?反正没干你就是了。” 话音刚落,顾庭简挣脱开对方的桎梏,毫不犹豫地挥拳打在邵谦侧脸上。 他们虽然动静不大,但在门口,也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酒吧的李经理此时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却不敢上前。 傅文钧这下愣住了,不敢再掺和到两人中间来,只能远远地喊了两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别动手!” “邵谦,你要想继续犯病我也不拦着你,但我不奉陪,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警了。”顾庭简把邵谦撂倒在地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干净利落地离开了“灯塔”酒吧。 邵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握紧了拳头。 “邵总,我扶您起来。”傅文钧眼疾手快地把邵谦拉了起来,“这人都愿意回来了,您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半刻是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邵谦阴沉着脸,不想听他多说,及时打断道:“你上次说了的那个项目我考虑过了,明天下午两点我有时间,来公司细谈吧。” 傅文钧眼神一亮,“好嘞,那现在,我送您回去?” “不用,让我自己静一静。”邵谦说着就摆了摆手,独自走上了酒吧二楼。 这两年的时间里,邵谦设想过很多次他和顾庭简重逢的场面,在机场,在学校,在他们常去的饭店......他以为自己能更有掌控力一点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现在顾庭简就站在他面前,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甚至不敢去追。 -------------------- 邵谦是受哈,就是那种很有“理想”的受 第2章 报警 顾庭简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对邵谦一见钟情。 小道消息传言,顾庭简在公司见到邵谦的第一眼就被勾得魂不守舍,纯属断章取义。 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匪浅。 那年八月,顾庭简退伍回家,在家里耐着性子地听了两天父亲的唠叨,就赶紧溜出来约着哥几个到酒吧庆祝。出门前,他还特地打扮了一番,过了几年艰苦朴素的生活,他现在更要以饱满的热情拥抱美丽新世界。 晚上天气阴沉,小雨下了个没停,顾庭简懒得撑伞,在路旁停好了车就往“灯塔”酒吧冲。门口的服务生邵谦见他冒雨跑过来,赶紧撑着伞下来接他,“先生您慢点走,雨天路滑。” 听见少年稍显稚嫩的嗓音,顾庭简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人模样清秀,穿着灰色短裤和白色t恤,眉眼干净,表情平淡,在门口浓郁红光的照射下,却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少年为了不让他淋雨,身体和他靠的很近,手脚却拘束地贴在身侧。 顾庭简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和他搭讪拉近关系,嬉皮笑脸地随口问道:“长得真秀气啊!你,成年了吗?” 少年微微低下了头,身体僵硬,面露不悦地回了句:“成年了,哥,我只是来兼职做服务员的,不做别的。” 顾庭简闻言赶紧把自己搭在对方肩膀上的爪子松开。 “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哎,算了,谢谢你的伞啊!”天地良心,顾庭简真的只是觉得他太像个高中生了才这么问的,他想解释的,但又觉得自己会越描越黑,只能作罢。 第4章 不过也难怪,这小伙子长得那么好看,又在酒吧这种嘈杂的场所工作,对他别有心思的人估计少不了。他怕是平时遇到的多了,才会如此敏感,见谁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顾庭简正觉得尴尬,手机铃声响了,接起来一听,是他发小宋朗的声音:“顾哥,是在不好意思,雨天堵车,来晚了啊!你已经进去了吗?我就来找你。” “没事,我在门口。” “诶!我看见你了!” 顾庭简了侧过头,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就看见宋朗夹在两位撑伞的美女中间朝着他狂奔过来。而他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没打开的银色皇冠伞柄的白色长柄伞,骚气得很,八成是为了撩妹特意带出来的。不过这半开不开的雨伞在他手里一拐一拐的,活像是根老年人用的拐杖。 走到门檐下,宋朗将手里的伞往邵谦那一递,一下子朝顾庭简扑过来:“诶哟,顾哥!两年没见,兄弟我可是想死你了。” 顾庭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掰下来:“你这左拥右抱的,还有心思想我?” “瞧你说的,我再怎么着,不得分点心思给你嘛。” “别,我怕人误会,宋朗,你的心你自己收好吧!” “顾哥,我还叫了其他人,都被堵在路上呢,今天呐,咱为你接风洗尘,一定喝个不醉不归!”他们说着就朝里面走去。 邵谦小心翼翼地将宋朗那把一看就很贵的雨伞收好挂在架子上,勉强挤出一个饱满的笑脸,开始迎接下一位顾客。 他刚才对顾庭简说谎了,他确实没有成年,今年才十六岁,下半年读高三,他在酒吧工作,是为了攒齐学费和生活费。 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五天,虽然是个阴雨天,但午夜场热度不减,一桌又一桌的客人接踵而至。当灯塔酒吧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们,准备以午夜钟声迎接新的躁动的一天时,邵谦却已经被疲乏和困倦包围。他还没能适应昼夜颠倒的生活,连酒吧低音炮的震动声,都让他听着像是催眠。而客人们的嘈杂的对话声,在他听来,也全然是和尚念经。 宋朗进去没多久,很快又折返了回来,邵谦刚招呼完一个客人,看到宋朗出来马上就迎了上去,“先生,您这么快就要回去吗?我帮你取伞。” 宋朗叹着气说道:“瞧我这记性,手机忘拿了,我去车里取一下,给我把伞。” 邵谦准备给他拿伞,找了一下,却发现伞不翼而飞了,难道有人拿错了?不可能啊!他那把伞如此特立独行,轻易怎么可能拿的错。邵谦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还是安抚道:“天黑看不清,可能是其他客人顺手拿错了,我帮您仔细找一下。” 宋朗皱了皱眉,“行吧,你帮我找找。” 这样说着,宋朗就拿着服务生接人的黑伞向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明显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多花心思。 邵谦赶紧回监控室回放了门口的监控,发现是有个贼眉鼠眼的路人过来顺手牵羊了。这才几分钟的时间,估计这小贼没跑多远,邵谦不假思索地打了报警电话,一五一十地说道:“您好,我们这边是灯塔酒吧,有个人把我们客人的放在伞偷走了。我们这里有监控,拍下来了,小偷没走远,估计就走出去几百米,能帮我们抓一下吗?” “我和你确认一下,丢什么了?”接警员问道。 “顾客放在门口的伞。” “一把雨伞?”电话那头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一把挺贵重的雨伞。”邵谦有些焦急地回答道。 “好的,稍后我们的人会过去。” 邵谦本以为,监控清晰地拍到人了,人又没走远,抓到那小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结果倒好,先是来了两个辅警,把值班经理找出来确认了一下情况,随后那两个辅警又叫来两个警察,登记了报案人信息,打算拉着邵谦和那倒霉的失主宋朗去警察局做笔录。 这下倒好,宋朗本来对于丢把伞这么大点事最多烦躁个10秒,也不至于放在心上,结果一听邵谦惹出了这么多麻烦,他脸瞬间垮下来了。 他皱着眉装着嫩嚷嚷道:“警察叔叔,我不追究不行吗?就一把伞嘛,丢了就丢了呗!” 夜场都没开始呢,人就被提溜去警局了,这像什么话。 警察回道:“那不行,这边报了案,我们就需要处理啊!” 宋朗脸耷拉得更厉害了,“又不是我报的警。嘿!谁自作主张给我找麻烦啊!你这人没病吧!” 值班经理听了这话,对邵谦训道:“你这人也忒不懂了点,人家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倒好,屁点事情麻烦警察,警察局你家开的啊!” “我猜那人应该跑出去没多远,以为早点报警,能抓到的,所以就......” “好了好了!遇到事情有报警意识是好事,也不能责备员工啊!”警察从中调解道。 “您说的是!”经理道,“这么点小事还麻烦你们跑一趟,都怪这小子自作主张!” “应该的,保护人民群众财产。” “宋朗,又有谁招惹你了?”顾庭简见宋朗出来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又听见他在门口嚷嚷,还以为他又在找事,便过来瞧了瞧。他一来就注意到了,那个刚才给他撑伞的少年,正板着脸委屈地站在角落里。 第5章 “嘿!顾哥,这还真不能赖我闹事。都怪这小子!东西管不好不说!还净给我添麻烦!” 宋朗张牙舞爪地把情况跟顾庭简说了,顾庭简听了后,便客气地对警察说道:“没事大不了的,伞是我借他的,我是失主,应该我去的,我和这位小哥一起和你们走一趟吧!” 宋朗听了这话,立马嚷嚷道:“别啊,顾哥,他们惹出的麻烦,那能你给收尾。” 顾庭简教育道:“怎么能叫麻烦呢?配合警察,是每个热心市民的义务,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我的个人财产。你也真是的,他们要失主去做笔录,你就来告诉我呗!自己在这瞎掺和什么?我又不怕麻烦。” 值班经理听了这话,顿时乐开了花,“哟!您大度。真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了。” “没事!”顾庭简道,“警官,您带路,我开车带这位小哥一起去派出所做一份笔录。” 邵谦站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被动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一群人,他心里委屈,认为自己报警没错,可他确实又是给别人惹了麻烦。 上了车,顾庭简表现得很轻松自在,时不时还哼两句歌,可邵谦却是坐立不安,他过了好半天,才别扭地低声说了句:“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顾庭简侧过头来打量他一番,好声好气地教育道:“说你没成年,还不承认,一看就缺乏社会阅历,做事直来直去的,以后学着点,别太没眼力见了,办不成事的。” “是,您说的对。”邵谦心里有怨气,但对于顾庭简,他还是打心底地感激。灯塔的老板是个好说话的,邵谦见过他几次,待人都很温和,但经理却是个尖酸刻薄的,今天要不是顾庭简主动站出来替自己解围,还不知道要挨经理多少数落呢。 顾庭简是个自来熟的,闲着无聊就和他攀谈上了,“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没读书?” “在读高中,暑假兼职。” “哦,勤工俭学啊?不错!在哪所学校啊?” “锦绣高中,湖滨校区。” 锦绣高中是h市顶尖的高中,湖滨是本校,此外还有两所分数线较低的分校。为了区分,本校的学生在报学校的时候都会带上校区。 “哟!还是重点中学啊!”顾庭简笑道,“你们学校管理严不严啊?要是还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做校友呢!” “还行。” 顾庭简对这所学校也是有所耳闻的,他高中那会儿正是最叛逆的时候,和家里闹别扭的表现方式就是不爱读书。理所当然的,高中毕业后,他总分以204分的好成绩光荣落榜。鉴于他对于出国混文凭毫无兴趣,家里只好把他送去部队历练了两年。回来以后,顾庭简的性子倒是收敛不少,也愿意重新找所学校复读一年,找所国内的大学上。锦绣高中就是他理想的复读场所。 邵谦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顾庭简注意到他地眼神,心想他估计是把自己的话当作玩笑了。 顾庭简自顾自地继续道:“像你这种好学生,没事别来酒吧,薪水又没多少的,你当暑期实践体验生活来了?没必要。” 邵谦“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摇摇晃晃的车座,心想着他们这种有钱人哪里会懂缺钱是什么滋味。要有办法,他也不想大半夜地傻站在酒吧门口,笑脸迎着一群酒鬼。 邵谦从小是被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他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和母亲来往了,更谈不上接济。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和妈妈在外面租房住,妈妈每天就在菜市场卖卖鱼,打打麻将。结果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的瘾。 他学习成绩很好,好不容易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到了私立的锦绣高中,拿了一大笔奖学金,可惜刚到手就被他妈赔掉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半,也在后来一年的时间里被她拿去“补贴家用”了。 他是真的缺钱,很缺钱。在酒吧上夜班,晚上8点到凌晨3点,一个小时能拿25块,还有空调吹。对于16岁的他而言,这已经是他凭自己的能力找到的不错的工作了。这种穷困潦倒的滋味,他当然不奢望眼前这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少爷能理解。 他们到达派出所后,就在大厅等着做笔录。碰巧遇到个光着膀子穿着裤衩的壮汉,说是自己外卖被偷了,外卖员直接给他报了警,导致他不得不来派出所一趟。顾庭简心态很好,半开玩笑地对邵谦说,这人也算是与他们同病相怜。可邵谦没心情和他说笑,他担心今天会被经理扣工资。 顾庭简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他为今天的事自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小事儿,别放在心上。” 做完笔录,顾庭简好事做到底地开车送邵谦回去上班,自己也留下和宋朗他们喝了几杯。 临走前,邵谦叫住了他,“哥,您留个电话可以吗?如果伞找着了,我也好通知您。” “行,我给你留个字条。”在电话号码的旁边,他潦草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顾庭简。 顾庭简去派出所本来就只是走个流程,根本不在乎小偷能不能被抓住。没想到,第二天,邵谦用座机给他打来电话,说伞找到了,他已经去警局拿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来店里取。顾庭简一边笑话这小子又傻又天真,一边还真就立马开着车亲自跑去灯塔拿伞了。 第6章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辜负人家一片好心。 顾庭简拿了伞,却并不急着走,“为了我一把雨伞,你跑来跑去辛苦了!等下班了,我请你吃顿饭?” “不用不用,我这是应该的,是我给您添麻烦了,理应负责到底的。”邵谦客客气气地拒绝道。 “行啊!挺有责任感,别客气了,等你下班,我带你一起吃个宵夜?”到了那个点,宵夜怕是不好找了,但等一等吃个早餐还是没问题的。 “真不用了,我下班挺晚的。”邵谦推辞道。他只想赶紧把东西还回去,结束自己这倒霉的运气。 “行吧,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改天再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邵谦,谦逊的谦。” “哦?好名字,跟你这斯斯文文的性格挺配的。” 那个时候,顾庭简真以为邵谦就是这样一个单纯、诚恳的性子,要是没个人护着,走到哪里都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在没见了几面后,他很是自作多情地萌生出了一种,要照顾他、保护他的念头。 只不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朦胧的好感一直因为他的迟钝而沉睡在湖底,尚未因青春的悸动而发酵。 回去以后,顾庭简一直没有把伞还给宋朗,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就觉得,自己花力气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还给他啊!他不是不愿意去派出所,不要伞了吗?拿这伞就是无主物,让给他挺合适的。 -------------------- 第3章 同桌 九月开学,邵谦家和学校离得远,平时得住校,只能辞了酒吧的工作,只在周末的时候有空的时候,再去做做兼职。邵谦无聊却安稳的校园生活过了没两天,就被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 他一直以为顾庭简说要来锦绣高中读书是在说笑的,直到那天,班主任李老师拉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顾庭简来到班上,在全班同学面前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这学期新来的同学,叫顾庭简,今后的一年会和大家一起学习。小顾啊,要不先和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顾庭简扫了扫坐在教室前排的“小豆芽菜们”,僵在原地没说话,他大了这群少年四五岁,又在部队呆了两年,身形气质都和教室格格不入,他整个人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就一妥妥的校霸形象。让他自我介绍?说啥啊?难道要说:“从今天起,我就是这儿的老大,你们乖乖听话,叫我一声顾哥,按时交保护费,我就罩着你们,不然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顾同学,不说点什么?”李老师揣着手热情地劝道。 顾庭简环顾了四周,在全班同学热切目光的注视下,他一下就注意到,后排有个少年悄悄低下了头。他心里暗喜,哟!这不就是邵谦嘛? 见到熟人,顾庭简心情好了点,笑着说道:“各位同学好啊,我叫顾庭简,比大家是大了几岁,不过,我光长个头,不长脑子,成绩比较差,以后还请假大家多多关照啊!” 李老师听说了新来的插班生是个刚退伍的大块头,还担心他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头,见他说话如此幽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了,“我们小顾呢刚从部队回来,有两年没接触校园生活了,平时学习上需要同学们的帮助,有没有那位同学主动请缨,愿意和我们小顾同学做同桌,帮助他尽快适应校园生活?” “老师,我愿意!”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起了手。 李老师很满意,“小顾啊,她叫薛晴,是我们高三(三)班的班长,老师安排你和她同桌,你觉得合不合适啊?” 顾庭简看了看自信阳光的薛晴,又瞟了眼坐在她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邵谦,笑道:“班长,谢谢你的好意。但和女生坐一块儿,我有点不好意思,要不咱商量一下,你把你同桌让给我?他是个男生,我俩交流起来更方便不是?” 李老师扶着眼镜,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这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成日呆在一块儿,万一暗生情愫,也影响学习,顾庭简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小顾眼光不错啊。邵谦性格文静,脾气好,各科成绩都特别好,尤其是这个化学成绩,在我的辅导下,常年保证年纪前三。那,邵谦同学,你自己愿不愿意啊?” 莫名被点名的邵谦猛然抬头,“啊?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得意洋洋的顾庭简一眼,淡淡地说道:“可以,我没意见。” “行!那就那么定了,班长啊,你就搬到第二组中间的空位去,等下帮我们小顾领一下教材练习册。” 在学校,邵谦一直保持着一种低调的隐形人姿态。他不参加社团学生会,不搞竞赛刷荣誉,也从来不登台演出,甚至一年到头都不会在同学面前大声说上几句话。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他都不是最耀眼的,他从不打扮自己,对所有包含“第一”这个词汇的名头更是避之不及,仿佛刻意拔去了自己的锋芒,找一个舒适的姿态隐匿在人群里。 顾庭简喜滋滋地坐到邵谦旁边,故意调侃他道:“你好啊!新同桌。我看你眼熟得紧,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邵谦与他四目相对,很快又腼腆地低下了头,“嗯,顾哥,好久不见。” 先前顾庭简知道了邵谦的学校和姓名,没费什么功夫就查到了他的其他信息。他得找个地方收心念书,他单纯地想着,反正到哪都不熟悉,正巧看邵谦顺眼,想着要是有这么个同学,应该很不错。 第7章 此时,顾庭简得偿所愿,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喜滋滋地去和邵谦握手,“哦!是你!我们真有缘分呐,你们年级十二个班呢,我怎么这么巧,跟你分到了一个班。小谦呐,你顾哥我对学习是一窍不通,以后就麻烦你多多关照啦。” 邵谦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从桌子上被顾庭简抽了出去,机械地晃了好几下。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但在上午暖色阳光的照射下,这一点铺在脸颊上的粉红并不显得十分突兀。 “应该的。”邵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个,顾哥,我在酒吧打工的事,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在班上见到顾庭简,邵谦心里说不上高兴。他从来不跟班里同学交往过密,也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在酒吧工作的事情。偏偏顾庭简知道,这就好像掌握了他什么秘密一样。十六岁的小邵谦,还没有塑造出完整而无法撼动的价值观,还没有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凭劳动辛苦赚钱,没有任何值得羞愧的地方。 顾庭简立即领会了他的心思,“放心,你都叫我一声顾哥了,我还不得护着你。” 邵谦笑了,“你对学校都还不熟悉呢,别想这些了,快上课了,你先看看课本吧。” 顾庭简不情不愿地翻开了新发下来的数学书,没翻几页,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知识他之前都学过一遍,但时间太遥远了,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他之所以插班从高三开始念起,并不是觉得自己对于高一高二的知识都能稳扎稳打地掌握了,纯粹是不愿意再在高中浪费三年的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顾庭简还是颇有自信的,觉得凭借自己聪慧的才智,只要愿意用心学,认真看看书,听听课,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了。可接下来的课,彻底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第一节是数学课,顾庭简聚精会神地听了十分钟,完全听不懂!他怀疑自己可能不够专注,于是告诫自己一定要集中注意力!又过了十分钟,情况没有任何好转。顾庭简开始放飞自我地翻了翻课本,完全按照自己的进度学习。又过了十分钟,顾庭简彻底放弃了,这完全不行啊!老师讲的他听不懂,课本也看得一知半解。 要不等下课以后问问邵谦? 最后五分钟,老师留下了仔习时间。顾庭简焦躁不安地时不时瞥几眼邵谦,他看着邵谦安静刷题的样子,不好意思去打扰。只能瞥几眼课本,看累了,又看几眼邵谦,如此循环往复,等待着下课铃响。 邵谦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顾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顾庭简顿时两眼放光,指着课本说:“这个公式的推导,我从第三步开始就没跟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邵谦凑了过去看了眼,第三步?合着他这是在算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后就不会了呗! “行,我一步步讲给你听。”邵谦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之前有同学来请教他题目,他也顶多是把关键步骤给讲了,其他地方靠他们自己去悟,但不得不说,这么手把手教顾庭简做题,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还有哪一步不清楚吗?” “差不多了,你让我再消化一下哈。”顾庭简还是一知半解,但他不好意思再让他重复一遍,这样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下课铃响了,邵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顾庭简还在盯着那一页发愁。邵谦思索片刻,主动开口道:“顾哥,我想了想,刚刚好像有个地方没讲清楚,我换个方式再和你讲一遍吧。” 顾庭简以恳切的目光看向他,真挚地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够上心的老师。在邵谦反反复复重复了好几遍之后,顾庭简终于听懂了!他学习生涯取得了的阶段性的胜利!接下来的几天,顾庭简心里都美滋滋的,沉浸在学习知识的成就感中。 自习课上,邵谦瞥见顾庭简抓耳挠腮的样子,写了一张小纸条递过来:“顾哥,你刚来学校不适应,以后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有问题直接问我就行。” 顾庭简把纸条翻过来,在背面写道:“中午几点能吃饭啊?” “正常是11:50下课,但我们自习课没老师管,可以提前5分钟开溜。” 顾庭简心领神会。 到了11:40,班里的同学都开始三三两两地伺机而动了,邵谦却仍坐在原地认真刷题,顾庭简凑上前去小声道,“咱们走吗?” 邵谦看了眼表,放下笔,“走吧,从北边的楼梯下去。” 他们班的教室在走廊的最前端,往北边楼梯走虽然离食堂远,但不会经过别的班,一来不会打扰到别人上课,二来,不会被老师发现。 他们刚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忽然间,前面的同学风一样地折返了回来。 邵谦顿感不妙,“糟糕,主任在前面拦着。” 他刚想拽着顾庭简往回跑,却被对方一把拉进了树丛里,顾庭简按着他蹲了下来,狡黠地说道,“跑回去做什么?知不知道迂回战术?他们诱敌,我们刚好绕回去啊。” “万一主任到班上清点人数怎么办?” 顾庭简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不再回话。等到主任追着其他学生走远了,顾庭简视察了一下敌情,赶紧把邵谦从树丛里拉出来,“那不管,先吃饭!” 事后,他们如愿以偿地提早吃到了饭,主任也并没有在意三班教室后排,莫名消失的两个同学。 第8章 邵谦还不太习惯这个行事洒脱的新同桌,但他在慢慢适应。 一般来说,像他这种高大帅气的插班生,都会很受欢迎。但由于他的面相实在是太凶狠了,班上的小同学们几乎不敢和他搭话,他倒也乐得清闲。除了偶尔和邵谦搭两句话之外,把独来独往的原则贯彻到底。 体育课上,别人打球他也不参与,还是邵谦看他一个人躺着晒太阳,主动过来问道,“顾哥,一起来打球吗?” “啊?我晒晒太阳挺好的。” “我们三对三缺人,你帮我们凑个人呗。”邵谦说着便上手来拉他。 顾庭简任由自己被拉起来,嘴上却还是说道,“跟你们一群小孩儿玩,没意思。” 邵谦笑了,“你不用放水,正常打就行。” “行啊,到时候别怪我欺负人啊。” 顾庭简打着打着,渐渐也放开了,彻底融入到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中去。毕竟要在学校待上整整一年呢,总要和他们多接触接触。 他以为属于自己的盛夏早就过去了,本想到,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 第4章 探查 周五最后一节是化学课,班主任拖了半个多小时的课,完了还喋喋不休讲了一个半个多小时“安全文明教育”的事情,把所有同学都叨叨地不耐烦了。顾庭简拿了只钢笔,百无聊赖地在化学书上作画,画得入神了,倒也没觉得时间难挨。反倒是邵谦早早就收拾好了书包,端坐在课桌上,三五分钟就看一眼手表。 临了,班主任意犹未尽地说:“同学们啊,我知道周五了大家急着放学回家,但该布置的任务还是得布置嘛!希望大家,周末能保质保量地完成!好了,不多说了,散会!” 李老师话音刚落,邵谦就背上书包站了起来,他刚想往门外冲,却被顾庭简一把拽住:“别急啊,数学试卷还没拿呢,刚刚发下来少两张,我俩没有,课代表去复印了,再等几分钟吧。” 邵谦停下了脚步,“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顾庭简没拿试卷走不了,索性悠哉游哉地坐在位置上和邵谦聊天:“你家住哪个区啊?离学校远吗?” “在南城区。”邵谦虽然坐了下来,眼神却一直游离在走廊和手表之间,整一副焦躁不安的状态。 “哟?那挺远的吧?得一个多小时?你怎么回去啊?家里来接吗?” “我自己回去坐公交回去,一个半小时左右,不过挺方便的,这边坐到终点站再转一趟车就行。” 两三分钟后,班上的人都快走光了,课代表才从走廊跑了过来,把复印好的两张卷子递给邵谦和顾庭简。顾庭简收过卷子,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思索片刻,搭着邵谦的肩膀说道:“急着回家?要不我开车送你?” “不用,门口就有公交站。” “别客气啊!”顾庭简指着外边的晚霞说道,“你看着都快六点了,你坐公交不知道得堵到什么时候去。我开车走高架送你,正好,我有朋友约了局,也在南城区那边,我就当顺路带你了。” 邵谦扶着书包带,小声道,“顾哥,真的不用了。我不回家,我是去,上班。” 迎着日暮的阳光,顾庭简微微眯了眯眼,然后没给邵谦拒绝的机会,单手拎起自己的包,推着邵谦就往门外走,“去灯塔?也是在南城区啊,有啥不好意思的,走,我送你!我车就停在对面小区。少跟你顾哥我推辞,我一定准时把你送到。” 顾庭简嫌宿舍拘束,不愿意住校,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买了房子。学校和家隔着一条路,他再懒也不至于开车上学,就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盛情难却,邵谦又担心迟到,便半推半就地跟着顾庭简上了车。 周五晚高峰的盛况比顾庭简估计得要糟糕,高架也没能摆脱堵车的命运,路面上一片通红。顾庭简将邵谦送到灯塔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邵谦上班倒是还来得及,他自己的饭局却是要迟到了。 顾庭简在路口靠边停了车,对后座的邵谦喊道:“你等下自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先走了啊。” “嗯,麻烦顾哥了。”邵谦拎起书包,麻溜地下了车,匆匆朝酒吧跑去。 顾庭简目送着他离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完全不能理解,邵谦一个高中生,课业繁重,高考压力又这么大,放学不好好学习,忙着赚钱干什么?再说了,在酒吧周末做做兼职,一个月能赚几块钱?他家里到底多缺钱,怎么也不管管他。 顾大少实在无法想象,有人会缺钱缺到这个份上,苦思冥想,得出一个结论——邵谦一定在酒吧收了很多小费! 对嘛!这样就合理多了。 想到这儿,顾庭简就对这个新同桌充满了好奇。他前几次来灯塔的时候,邵谦表现得那么拘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陪酒的啊!总不能是邵谦看人下菜碟,只讨好女顾客,不理睬男顾客吧?那他怎么可能赚得到钱。 不行,他得找个女孩帮自己验证一下! 顾庭简不假思索地拨通了莫霖的电话,“喂?晚上有空吗?” 莫霖是他表亲家的女儿,只比顾庭简小了半个月,是个从小爱玩不安分的主儿。照理说,一个合格的哥哥绝不该让妹妹来干这种事。但顾庭简对这个妹妹的脾性太了解了,因此半点顾虑都没有。 第9章 “表哥?有空啊,你要约我?” “来灯塔酒吧。有个事你帮个忙。” “行啊,地址发我,待会见。”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等下还有局呢。我就是很好奇,里面一个服务生到底会不会陪酒,你帮我看一下。照片我发你。” “长得真不错啊。”莫霖笑出了声,“哥,你这是喜欢他啊?让我帮你看着?” 顾庭简急了,“小丫头片子别胡说,老子直男!我,我就是好奇,你就帮我看一下。有机会你就他搭讪,问他陪酒愿不愿意?” “行啊!我换个衣服,化个妆,晚点过去。”莫霖娇声说道,“你嘴硬吧!不喜欢人家你关心做什么?” “好奇一下不行吗?” “行行行,都听你的。” 莫霖本来正发愁周五晚上没组局无聊呢,她瞄了眼顾庭简发来的照片,一下子来了兴致,于是悠哉游哉地从衣柜里挑出一条方领鱼尾的红色丝绒连衣裙,配上前两天刚买的珍珠项链和耳坠,化了个精致的妆,踩着高跟鞋就出了门。 九点三刻,莫霖到达“灯塔”酒吧,夜场才刚刚开始呢。 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照片上那个斯文白净的男生,不过她不急着过去和他接触,只是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酒,将目光斜斜地投向邵谦身上。 光影缭乱,觥筹交错,邵谦对他人的注视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专心地做着他服务生的本职工作。今天领班没让他迎宾,改让他送酒了。这个工作说来简单得很,他只需要从吧台端上酒,然后稳步走到顾客桌前,微笑着说一句客套话,然后便可以溜之大吉了。至于一些服务生进阶技能,比如和顾客闲聊,陪顾客喝酒,劝顾客开酒,会了可以让他的工作更游刃有余,但不会也丝毫不影响他赚时薪25块的辛苦钱。 “您点的日落玫瑰,请慢用。有需要再随时叫我。”邵谦将酒杯稳稳当当地摆在了莫霖面前,待她微笑点头后旋即立正,不经意间拘谨地摸摸了袖子,然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莫霖心想,这不明显一啥也不会的小年轻吗?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怎么可能会让客人开酒,顾庭简在想什么? 不过,顾庭简对这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她不知道,但看他这皮相,她自己倒是挺感兴趣的,正好想换换口味了。她向来争强好胜惯了,就算要跟表哥抢人,她也能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反正是顾庭简给了她机会,把这么块肥肉送到自己面前,自己不尝尝,可惜了。 她又观望了一阵子,正想着找机会跟邵谦搭讪呢,没想到却看到邵谦在一位三十岁出头的成熟男子对面坐了下来,很是自然地端起了桌上的一杯威士忌,主动和对方碰了碰杯,然后抿了一小口,似乎是不太喜欢酒的味道,苦笑着和对方说了句话。 那男人也很是绅士地没让他继续喝,而是拿出手机,边看边和邵谦聊着天。完事了,男子从风衣中拿出钱包,点了一打百元大钞递给邵谦。邵谦没有拒绝,双手接过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莫霖估算着钱的厚度,得有两三千了吧?就为了他陪着的一口酒?她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人谁啊,出手够阔绰的啊。可凭什么邵谦对自己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一句多余的话不说,和这人就有说有笑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邵谦是个见钱眼开的,莫霖在他眼里没有展示出足够的财力;第二种嘛,这小子只对男人有兴趣! 不行!她得赶紧找顾庭简问个明白,不然自己这不是白来一趟嘛! 电话一通,她就压低音量暴躁地说道:“喂?表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来之前就知道了,这小子对女孩子没兴趣,才一百八十个放心让我给你打冲锋的?” 顾庭简一头雾水,“你说啥呢?我就是不知道才找你来的嘛,你看见啥了?” 莫霖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看见的情况和顾庭简交代清楚了,弄得顾庭简十分自闭。 他先前虽然已经对此有所怀疑了,但仍旧不敢确信。不能吧?虽说他邵谦长了副好皮相,确实有这个本事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掏钱,可邵谦这么个斯文内敛、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要做出这种事反差也忒大了点吧?顾庭简说不出来哪里怪,就是觉得自己精挑细选的同桌,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顾庭简还在思索呢,莫霖那边开口笑道:“怎么样?发现自己下了注的单纯小白兔其实是只狐狸,很震惊吧?哎,表哥啊,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长得这么好看,身边诱惑多了去了,是这样的人不奇怪。我劝你一句,回头是岸啊!指不定人家也把你当猎物呢。” 顾庭简烦躁地回了句,“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我再重复一遍,我对他没兴趣!他我同桌!” “同桌?” “我爸,不是把我送回高中上学去了吗?我跟他一个班,刚好做一块。我都多大了,会对这种干巴巴的小毛孩感兴趣?霖霖啊,不是表哥说你,你也忒可爱一点。”顾庭简急着自证清白,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莫霖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诶?那人不见了,估计是上二楼了,我再去给你探探情况,说不清还能看到更刺激的呢。这次算你欠我一次人情,下次记得请吃饭。” 第10章 -------------------- 第5章 醉酒 莫霖挂了电话,就装作微醺的样子摇摇晃晃上了楼,中途遇到有人搭讪,她虽热情地回以微笑,却并不接话茬。她四处张望一阵子,在vip包厢门口发现了邵谦。门半掩着,他端着托盘站在门边,一副将推未推的样子。 莫霖正奇怪,这小子傻站着干什么呢,待她三两步上前,听到包间里传来两个男人暧昧而低沉的喘息声时,瞬间了然。 只见邵谦往后退了半步,拉上门,然后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先生,需要上酒的时候麻烦您按铃。” 说完见里面没有回应,邵谦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莫霖心想,撞见此等香艳场面都这么平静?看来是见怪不怪了。要说他是个单纯的小白兔,莫霖打死也不会相信。于是乎,莫霖跟上了邵谦,装作摇摇欲坠的样子,把手臂搭在了邵谦的肩膀上,“小帅哥,下楼的路怎么走?我头点晕,不认路了。” 也许是因为贴得太近了,邵谦没有侧过脸来看她,只是稍稍眨了眨眼睛,冷淡地说道,“直走到底右转,到头您就可以看见了。” 邵谦微微退了半步,做出一个躲闪的动作,避免了和莫霖肢体接触。 莫霖愣了愣,至于吗?不是“姐妹”嘛?用得着对自己那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这么抵触?这些人的思维她真是搞不懂。她扫兴地下了楼,打算冷静冷静等下就走,结果才一会儿,就看见邵谦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拉进了卡座。 有意思!见到这情况,莫霖立即给顾庭简打了视频通话,“你那小狐狸被人拉走了,我给你直播看热闹,别到时候我说了他是只狐狸,你还不信。” 说完,莫霖就大大方方地走向了对面的卡座,“大哥,你们这边好热闹啊,不介意加我一个人吧?” “好好好!想喝什么随便点啊!”谁会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当气氛组的大美女呢? 那光头大哥脸颊到脖颈红了一大片,从走路姿态来看,多半是醉了,只见他手臂一挥,摇摇晃晃地半搂着邵谦的肩膀,朝着他对面坐着的一位同样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朗声道:“来来来!我是喝不了了,但我找来一位小兄弟。来!小兄弟,你敢不敢替我,和他比一比?就喝啤的,你喝一瓶,我给你一百?” 邵谦有些茫然地站在人群中间,想要推辞,又耐不住对方盛情难却。 对面的男子在这时开口了,“老孟啊!你不能喝就算了,认输得了。找个人算啥事?再说了,你看这小伙子长得斯文,就是一小孩儿,何必难为他呢?” “这怎么行呢?老曹啊!咱俩好不容易聚一聚,总得让你尽兴才是?老哥陪不了你,那老哥必须找人陪你喝到痛快!你说是不是?” 莫霖皮笑肉不笑地靠在沙发边,心里觉得没意思得紧,低声朝电话那头喊道,“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开了静音,顾庭简到底回了句什么话,她没听见。 但邵谦倒是一点没扫人兴致,说了句客套话,然后就主动拿起开瓶器,开了瓶啤酒,昂起头一声不吭地往下灌。喝完一瓶,他将空酒瓶朝下晃了晃,示意瓶子已经空了,然后将空瓶放到一边,顺手从桌上又另一瓶,对着光头男笑道,“孟哥,这样还行吗?” 卡座里一片起哄叫好的,莫霖都被他熟练的动作镇住了,朝顾庭简喊了句,“你看这架势,就说是只小狐狸了吧?在这儿混得多熟练。” 孟哥乐了,“老曹,你看人家小兄弟多痛快,一起啊一起啊!” 气氛都到这儿了,谁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莫霖隐在人群后面,半眯着眼看着邵谦一瓶一瓶灌着自己,没过多久,空瓶已经摆满了半个桌子。喝得多了,他连手指间都透着通红,动作也明显出现停滞。 手机震了震,是顾庭简发了一条消息:“你劝劝吧,他高中生,别喝过头了。” 莫霖没动,勾起嘴角回了句,“我不想断人家财路啊!” 过了快一个小时,那个叫老曹的男人先认输了,“行了!老孟,你今天找的人厉害,咱俩下次再比一比,今天,我认输。” 莫霖冷眼看着光头拿出钱来一张一张地数给邵谦,第一次觉得钞票的红那么扎眼。 “看够了吧?我走了啊!”莫霖说着就趁着大家给邵谦喝彩悄无声息地溜走了,现在不走,等这伙人回过神来就该搭讪自己了。这里的人她没一个看上的,可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任务完成,她去洗手间补个妆,然后打算离开。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邵谦,扶着墙往里走,看那模样八成是喝到吐了。 走到门口,莫霖意外地看到了顾庭简。 “你怎么来了?” 顾庭简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刚才就在附近吃饭,来看看啊!” “给你视频没看够啊?” “一小孩儿喝成那样,我不放心啊,万一被什么居心不良的人给弄走怎么办?” “表哥,你殷勤过头了吧?人用得着你担心?”莫霖正说着,就看到身侧有个人搀着一个喝酒的人走了过去。侧头一看,被搀的人是邵谦,搀他的那人,不就是早些时候给邵谦钱的那个男人。 顾庭简也注意到了那两人,当即吼道:“你谁啊?把人放下!” 莫霖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表哥你多管闲事干嘛啊!” 第11章 男人疑惑地回头问道,“这位先生,你有事吗?” 顾庭简走了过去,一把将邵谦从他怀里拽了出来,“他是我同学,你别想把人带走!” 听到声响的邵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明显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只是低声喊了句,“顾哥?” “邵谦,这人是你同学?”男子微微侧过身,低声问道。 “是,是的。”邵谦努力想直起身来,却没有力气,反倒结结实实地倒在了顾庭简的怀里。 男子上下打量了顾庭简一番,又确认道,“真是你同班同学?” “真是,是我同桌。” 顾庭简不乐意了,“老子不就是打扮得成熟了点?老子今年才十八,你有意见?” 男子笑着摆了摆手,“没别的意思,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你送他回家吧。对了邵谦,我晚上跟你说的事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先走了。” “谢谢裴哥。”邵谦强打精神回了句话。 顾庭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头对邵谦说道,“你看看你,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被人捡走了,怎么不多长个心眼呢?” 莫霖心想,真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主儿,但毕竟是自己亲表哥,她嘴上啥也没说,干站在一边看戏。 邵谦晃了半天,才勉强支撑着站直了,和顾庭简解释道,“顾哥,裴哥是我老板,他是看我喝醉了,好心,好心送我回家。” “好心?他那个样子就不像个好人,假正经!谁知道会把你拐到什么地方去?你也不多长个心眼。” “顾哥,别这么说,裴哥都结婚了。” 莫霖插了句嘴,“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手上是戴着婚戒来着。” “行了行了,我先送你回家。”顾庭简说,“莫霖,你怎么说?一起走?” “我披肩忘拿了,等下打车回去,你自己走吧。” “行!” 顾庭简看着邵谦这么副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把他搂了过来,抬起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架着他走到了自己车边,把人抱进后座,“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邵谦迷迷糊糊地说道,“前进巷那边,你把我放七号大街超市那边的路口就行。” 顾庭简把人扶正,亲自给人绑上安全带,“你一小孩喝成这样家里不担心吗?下次少喝点。” 邵谦醉醺醺地朝他看了一眼,苦笑道,“没事,我家里不管的。” “那也不行啊!”顾庭简义正言辞地教育道,“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呢,酒精对身体有影响的。” 邵谦笑着忽然抬起了左手,似乎想去抓什么东西,但他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我没醉,我还挺清醒,就是头有点晕。” “行了!”顾庭简把他的手压了回去,“我送你回去,在车上安分点,别解安全带听到没!” 邵谦闭上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昏睡了过去,脸颊泛出红晕。 -------------------- 第6章 晚归 顾庭简迅速上了驾驶座,开着导航一点点找到了邵谦描述的地方,“是这个超市吧?这小路停着的车也忒多了点。我车开进去不好调头,我就停路边。” 夜深了,路上几乎找不到几个行人,超市的广告牌暗淡无光,两旁的饭店门头上布满了油渍,后面有几排不高的红色小楼,大概是哪个村子统一建造的。 他看了眼后视镜,邵谦低着头靠在座垫上,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低声吼了句,“都喝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醉,找刺激也不是这么找啊!行吧,我就好人做到底,扶你上楼。” 顾庭简走到后座晃了晃邵谦,“你至少告诉我你住哪儿啊!不然我找不到,我总不能把你扔路边。” “就在路边那栋,走两步就到了。”邵谦睁了睁眼,想要站起来,却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顾庭简俯身下去给他解开安全带,然后用力把人从车里捞了出来。 这地方的居住环境很差,人员混杂,垃圾随处可见,电动车横七竖八几乎要把路塞上了。顾庭简一边扶着邵谦,一边还得时刻注意着周围环境,怕踩到某个没品的酒鬼打碎留地上的玻璃渣子。 “你家里人真放心你啊!这么晚回家也不闻不问的吗?” 邵谦摇摇欲醉地倚靠在顾庭简身上,“我都快成年了。顾哥,我上个楼就到了,你回去吧。” 看着楼道里一闪一闪的暗淡灯光,顾庭简眉头紧锁,扶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得,我送佛送到西,扶你上楼吧!省得你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 “顾哥......”邵谦迷迷糊糊地喊道。 “怎么了?” 他半靠在顾庭简身上,轻声呢喃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顾庭简关爱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要有你这么懂事一弟弟也挺好。我弟?他就一傻缺!” “诶,对了!”顾庭简突然问道,“你那,老板是吧?他走之前让你好好想想,想什么啊?” “我,我......记不起来了,回头再说吧。” “我跟你说,你还年轻着呢,有的是机会,可别做什么不好的事!” “不会,不会的,我有分寸。” “有分寸?哪个有分寸的高中生会放学喝成你这副样子?” 第12章 邵谦充耳不闻,“到了,就这儿了。” 他挣脱了顾庭简的怀抱,整个人倚靠在门板上,费劲地从包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顾哥,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顾庭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应该离开。他其实很想进去看看,邵谦到底住在怎样的环境里,也很想问问他的家长,怎么能放心孩子上学的时候去酒吧上夜班,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回了句,“我走了啊!你早点休息。” 邵谦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推开门,又拿出另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 这房子是他们和另一家人合租的,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他们家付四成的房租,邵谦睡在阳台包起来改成的6平米的小房间里,她母亲睡在另一间。 尽管如此,邵谦半夜回家的时候还是不敢洗漱,他怕吵醒屋里的其他人。 走进自己的房间,邵谦跌坐在床上,觉得头疼欲裂。他不知道顾庭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深究了。他已经困倦无比了,强撑着把今天得到的钱从包里拿了出来,一张张数清楚叠好,然后锁进床头的小抽屉了,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顾庭简回到车上,晃晃悠悠地开回了家,一路上他都在想,那姓裴的酒吧老板到底让邵谦考虑什么啊?该不会要把人卖了吧?不行,他得好好盯一盯。怎么说也是他的同桌,他关照一下同学,理所应当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顾庭简根本不敢相信邵谦会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住那种脏乱差的地方,能好好学习吗?难怪邵谦会去酒吧打工。他父母到底怎么想的?高三的儿子就这么放在那儿散养?就这样邵谦还能考上锦绣高中,还能保持成绩这么好,也真不容易。 顾庭简回想起自己当年读高三的时候,他老子虽然工作忙,有事没事也总是要关心关心他的学业,平时连打个游戏都要被数落半天,逼得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作画。哪里像邵谦一样自由,能喝酒喝到后半夜回家的。 也不怪顾庭简没见过世面,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大多非富即贵,再不济家里也做了点小生意,哪里会像邵谦这样,需要为生计发愁。他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理解了。 第二天早上,邵谦睡到了快十一点才醒。听到外边有动静,他打开房间门看了看,是母亲刘娟在炒菜。 “睡醒啦?”刘娟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神情木讷地抬起头看向邵谦,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炒了两个菜,你快洗脸刷牙,来吃饭吧。” 邵谦应了声好,去卫生间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他将存起来的红色钞票叠起来,一张张又数了一遍,整整三千三。他给自己留了三百块,将另外三千用皮筋捆好,塞进了信封里。 邵谦走出房间,刘娟已经把烧好的菜和碗筷拿出来放在桌上了,邵谦走到饭桌前,将信封递给她,“妈,这是我兼职赚的钱,你拿去还了吧。” 刘娟接过信封,摸了摸厚度,瞪大眼睛问了句,“这里一共多少钱?” “三千块,这个月够还了吧?”邵谦低声说道。 “够了,够了。”刘娟用双手手指紧紧捏紧信封,手臂不住地颤抖。 邵谦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在饭桌前坐下,“这次还完,你还欠了两千三,是吗?” 刘娟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的,最近卖鱼的生意不好,房租和摊位费又涨价了,挣不了几个钱。” 邵谦默不作声地扒拉了几口饭,然后突然顿了顿,抬头说道,“妈,下个月我再想办法凑两千块给你,你保证,别再赌了,行吗?” 刘娟激动地说道,“不会了,这次绝对不会了。” 邵谦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哭,不想被看出来,只能又把头低了下去,哑声说道,“我已经高三了,马上要高考了,这次给你还完钱,就不去兼职了。” “好,好!”刘娟伸出手来摸了摸邵谦的头,“小谦呐。真是苦了你了,等你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就能正经赚钱了吧?你再坚持一下。” “好。” 从懂事起,邵谦就觉得,自己的生活看不到什么希望,每天都是苦苦煎熬。 快乐是奢侈品,而他付不起享有它的代价。 等到了大学,生活真的能好起来吗? 他不知道,但日子总得有个盼头吧,哪怕实现不了,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不想一辈子穷下去,一辈子忙于生计,疲于奔命,到头来却还是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邵谦不奢求能发财,只要能像随便哪个同学那样,有个自己住的地方,有张书桌,不用三天两头搬家,就好了。要是家里能养只宠物,每天回家都看见它来迎接自己,就更好了。 “等下吃完饭我睡会儿,下午再去菜场。你晚上自己把菜热一下吃。”刘娟没有周末,没有假期,每天都得守着小摊子过日子。 “行。晚上我去上班,你去休息吧。” 昨天发工资的时候,裴老板和邵谦说,“你现在正是读书的关键时候,不急着赚钱。要是真的急着用钱,我可以先给你点,算借的,等你过几年工作了再还。” 裴越本来想多给邵谦点钱的,被他固执地拒绝了。邵谦不想借别人的钱,更不想欠别人的情,就问老板能不能再让自己干两个月。裴越同意了,但告诉他,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向他借。邵谦觉得自己大概是开不了这个口,他很怕周围的人对自己表现出过多的善意,因为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所以偶尔偷来一点别人的关照,就觉得心不安、理不得。 第13章 吃了饭,邵谦匆匆洗了碗擦了桌子,然后本想抓紧时间写作业,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顾庭简的面孔。 他很疑惑,昨天顾庭简为什么会回过头跑来找他。 不放心? 店里人都知道,老板裴越就是那种好教育人的性子,所以裴越劝他专心读书并不奇怪,但顾庭简一看就是个浪荡公子,见他过的在酒吧打工的未成年应该多了去了,没什么好新鲜的,又何必来特地关照他一个。就因为他是他同桌? 邵谦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么说,顾庭简对他还是蛮照顾的。 于是难以避免的,他对顾庭简产生出了一种隐秘的,难以察觉的好感,他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 第7章 返校 星期天中午,邵谦收拾好行李,吃了饭便赶往学校。高三作业成堆,他在家没时间写,只能攒到星期天下午,赶回学校一并写了。 天气晴朗,公交车上虽然拥挤,但好在光线充足。邵谦上车找了跟杆子倚着,透过玻璃望了眼外边明媚的秋色,从书包里取出英语作文书,摇摇晃晃地开始背范文。怕吵到别人,他念书的声音很轻,轻得跟别人漏音的耳机里透出的细微声响相差无几。 最后一年了,熬过就好了,每次他累得眼皮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到学校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半,食堂没开,邵谦把行李放进宿舍,去小卖铺买两个包子,在会教室的路上匆匆应付了,然后赶回教室开始写作业。 邵谦一进门,就看见顾庭简和一群同学围坐在一起,正心无旁骛地打着游戏。 “那树后面有人猫着呢,看我不削了他,艹没子弹了!” “我这还有,扔下了,你过来捡。” “诶,你过来的时候小心点,楼上有人等着瞄准你呢。还好被我打死了。” “谢谢顾哥了,我这儿有多余的绷带你要吗?” “不用,你去把车开过来,一会得转移了。” 邵谦走过去,淡淡地对霸占了自己位置的同学说道:“许封,你换个位置吧,我要写作业了。” 许封正在兴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道,“等下等下,要跑毒了。” “邵谦,你换个地方坐呗,我们还要一起打几局。”顾庭简低着头说道。 “啊?哦,好。”邵谦低下了头,背着书包默不作声地走开了。是他想多了,顾庭简就是刚来学校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才关照他,以满足一些社交需求,并不是他有什么特别的。 也是,顾庭简英俊挺拔、阳光开朗、家境殷实,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怎么会缺朋友呢? 邵谦拿出张卷子展开放在桌上,又从口袋拿出一副耳塞带上,尽量让自己不受外界的干扰。 四点、四点半、五点、五点半,邵谦心无旁骛地写完了数学作业,抬头一看时钟,已经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他转头一看,顾庭简和许封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估计是一起吃饭去了。 他拎上书包回到自己座位上,刚想拿出新的试卷,肩膀一沉,就听见了顾庭简的声音,“这么用功啊?食堂马上关门了,你不吃饭吗?” 邵谦小声回应道,“不去了,我来的时候吃过了。” 顾庭简悠哉游哉地在位置上坐下,“你来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呢,现在不吃,晚自习下课肯定得饿着了。” “我包里有饼干。” “棒棒糖,要不要?”顾庭简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刚从小卖铺买来的星空糖,在邵谦面前晃了晃。 “我不吃。” 顾庭简轻轻“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开始撕棒棒糖的包装,两根都拆完后,他有问了一句,“真不吃?” “不吃。”邵谦头也没回地说道。 顾庭简伸过手来,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把一根糖塞进邵谦的嘴里。 “顾哥,你!”糖含在嘴里,邵谦话讲不清楚,而顾庭简则全当没听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喜滋滋地继续打游戏去了。 邵谦无奈地看了他几眼,一边写着题,一边提醒道,“顾哥,晚自习马上开始了,会有老师来巡逻的。你打游戏要是被抓住,得没收手机的。” 顾庭简含着糖,含糊道,“嗯,打完这一局。” 他上了一周的学,每天老老实实地听课,乖得跟只训练有素的军犬一样,周末有时间,还不得好好放松一下。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顾庭简赢了游戏,愉快地放下手机,哼着曲儿从抽屉里抽出习题集来。 从游戏中缓过神来,顾庭简这才有功夫想别的事儿,前两天他亲自开车护送邵谦回家,这小子怎么着也该和自己道声谢吧?怎么这么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就一声不吭地在哪儿写作业? 顾庭简直起身子,眯着眼偷偷大量了邵谦一番。还是说,在学校,邵谦不好意思提在酒吧的事情? 一定是这样! 顾庭简觉得自己的分析十分合理,邵谦脸皮薄,又不想被其他同学知道,一定不好意思提。他得充分理解这一点,就当作出了校门和邵谦没有交际。 “顾哥,你看着我做什么?是有题目要问我吗?”邵谦冷不丁地说道。 “嘿!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你后背长眼睛啦?” 第14章 “我能感觉到。” 顾庭简随口编了个借口,“第二十二题不会,你给我看看。” “好。”邵谦酝酿了很久的情绪,想就那天的事儿顾庭简说一声“谢谢”,但一来看到顾庭简的表现,觉得他大概是不在乎,不想打扰他玩游戏的兴致,就迟迟没有开口。 邵谦仔细地把题目给顾庭简讲解了一遍,看到他心不在焉地样子,疑惑地问道,“是我哪里没讲清楚吗?” “不是,我一句没听进去。”顾庭简耐不住好奇心,一听见邵谦讲话就开始走神,“我还是想知道,那天那老板在门口的时候,让你考虑什么啊?” 话不说出口会把人憋死的,顾庭简可忍不住。 “没什么,裴哥就是让我在学校好好学习,没空就不用去了。” “哦。”顾庭简其实还想问邵谦,他真的那么缺钱吗?但鉴于上课铃声已经打响了,而且这话问出口确实不太礼貌,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邵谦没有功夫来猜测顾庭简的这些小心思,晚自习只有三个小时,回去之后寝室十点半就熄灯了,他得争分夺秒刷题。晚自习结束,他还剩了一份英语卷子没写,只好定了个闹钟,早上五点起床把作业赶完。 周一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高三没有体育考试的要求,几乎每节都是自由活动。 许封来拉顾庭简打篮球,顾庭简看了眼邵谦,推辞道,“不打了,我昨天没睡好,找个地方补觉。邵谦,你知道哪有多余的软垫吗?帮我找一块?” “体育馆地下室有。” “我不认路,你带我一起去。”顾庭简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推着他一起走。 到了体育馆,邵谦本想回教室,却被顾庭简一把拉住,“这儿垫子这么多,我分你一块,一起躺会儿呗。你看看你脸上,黑眼圈多重啊!” “很明显吗?”邵谦惊讶道,“我会教室趴会儿吧。” “别管明不明显了,你就说困不困吧。学习什么的先放一放,你先休息好了再说。”顾庭简说着就拽着邵谦的手,一把将他拉到了垫子上,“能躺着干嘛要坐着啊!那板凳多硬啊,这地方安静,没人吵,多好。” 邵谦确实困得不行,身体一挨着了垫子,就本能地倒了下去,弯着腿,侧身蜷在了软垫上。 九月阳光明媚,褪去了盛夏的燥热,是个风一吹过就能抚平人心绪的季节。 顾庭简翘着腿仰面躺着,平静地享受着从小窗撒进来的日光。 他倒是一点也不困,就算作业写不完,他也不会起早贪黑的,影响效率不说,最主要的还是影响心情。他觉得自己愿意听他老子的话,老老实实来学校念一年书,上课走不走神不说,人至少都在,放学试卷也愿意写,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他已经找好了国内一家中外合办的大学,到时候走三位一体招生,450分就能进。目前嘛,这个分数他是还达不到,但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一年的时间学各科的基础知识还是容易的。 顾庭简侧过头瞟了眼邵谦,邵谦正背对着他,双臂环在身侧,姿态拘束,神情平静,呼吸匀畅。他心想,这小子周末熬夜熬到那么晚,一定累坏了。 阳光打在邵谦脸上,让他侧向顾庭简的那半边脸看起来格外透亮,他明明没睁看眼睛,顾庭简却仿佛看见了他眼眸中少年人独有的澄澈。 顾庭简整个人翻了过来,身体倚靠在左手上,仔细端详着邵谦。以前都没注意,邵谦睡着的样子,还真挺好看的。他闲着无聊,伸出手想去逗逗邵谦,手指快要贴到了邵谦的肩膀,却又停在那里不动了。 不是因为看他睡得香,不忍心打扰他,而是因为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表妹莫霖的声音:“哥,你这是你喜欢他啊?” 九月的风吹得散夏日的余温,却吹不散少年人心底的悸动。 顾庭简烦躁地翻了个身,努力把心里这些杂念全部压下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喜欢女人,怎么会对这种身材干瘪的少年有兴趣?果然是在学校里日子过得太憋屈了,前两年在部队,身边几乎全是男人,他也没动过这种想法啊! 赶紧高考吧!不然这压抑的学校氛围真的会把人逼疯! 叮铃铃铃铃! 睡梦中,顾庭简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在推他,“顾哥,我们睡过头了。” 顾庭简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下课铃都没打呢,怎么就上课了。” “估计咱俩都睡太死了,这节是班主任的课,赶紧回去吧。” 高中的校园再大,左右也不过那一亩三分地,他们狂奔了五分钟,总算是感到了教室。班主任低头发表格,他俩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去,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假装自己一直都在。 “好的,同学们,这张基础信息表格,你们现在花2分钟赶紧核对一下,没问题就签字,有问题私下找我,下课我就收上来要交教务处的。”班主任缓缓直起身子,大声说道。 顾庭简传表格的时候,把邵谦的那一份也拿了过来,正好看见他的出生年月。生日9月27日,不就在下周三? 这同学之间,照理应该有所表示吧?但不能表示的太过了,平白引起别人的误会。 顾庭简心想,礼物他还是得送的,但他得把握好分寸。 第15章 -------------------- 第8章 卓枫 高度重复的日子看上去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但因为过于充实,往往还来不及反应就飞逝而去了。 夏日的余温在一点点消散,几场雨后,秋日已经近在咫尺了,仿佛转个弯就能看见。 又到了周五放学的时间,是个雨天,好在班主任没拖堂,顾庭简想和上次一样开车送邵谦回去。但这次,他像是刻意避开似的,早早就理好了东西,一到点,趁着顾庭简去洗手间的时间就开溜,谁知道半路上被同学叫住耽搁了几分钟。 好巧不巧,顾庭简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邵谦跑到楼梯口。 “不用我送你啊?” 不辞而别却被当场抓获的邵谦露出了一丝羞赧,“不用顾哥,我先走啦!” “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雨天路滑。” “好。” 顾庭简在学校磨蹭了很久,等人都快走光了,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家,参加一月一次的家庭聚会。也没别人,就他们一家四口——顾庭简自己、他爸顾长志、他继母李姨、他那个赔钱货弟弟顾卓枫。 顾庭简生母去世得早,他几乎是李姨一手带大的。李姨是个性格宽厚的人,对待他这么个幼年丧母的可怜孩子颇为宠溺,导致他养成了随心所欲的性子,所以现在不得不回炉重造。 但和他那个弟弟相比,顾庭简几乎可以算是三好学生了。顾卓枫也上高中了,但寄宿在外地,管理严格一月回家一趟。在这种苛刻管理的情况下,顾卓枫却仍旧能有自己发挥的空间,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李姨慈母败儿,顾父有心想管教,但生意忙,也不可能时时看着。 十六七岁放身边管着都这样,要是以后大了让他出国,还不更无法无天了。顾父头疼,顾庭简也头疼。但凡他这个弟弟有一点样子,顾父也不至于非得死盯着顾庭简。 顾庭简到家的时候,顾卓枫已经被司机开车接了回来,正枯坐在客厅,边吃水果边发呆。 顾长志回到家,看到沙发上凑成一对的难兄难弟,只不住地连连叹气,“行了,你俩别坐着傻等着了,不早了,过来吃饭!” 一家人心不在焉地聚到餐桌上,顾长志的目光在两个儿子间游走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先问候,让他稍微不那么头疼的长子,“庭简,重新回到学校还习惯吗?” “凑活吧。” “学习能跟得上吗?我上次和你说的,请老师给你课后补习,下周开始。你晚自习就别上了吧。” “那不行,我作业写不完。我说老爸啊,你这得循序渐进,我刚开始上学呢,得消化消化。你别总老盯着我,卓枫快学考了吧?你问问他?”顾庭简说着说着就开始转移火力了。 顾卓枫头也不抬地接话道:“我?不用操心我,不会挂的。” 顾庭简边夹菜边问:“这么自信?” 顾卓枫细嚼慢咽地吃完了刚夹到碗里的孜然牛小排,淡淡地说道,“我视力好。” “你怎么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顾长志方才还犹豫了一下,以为这下子有什么长进了,结果居然是靠抄袭? 顾卓枫不以为然地说道,“有用不就行了。” “好啦好啦!卓枫,你别在饭桌上气你爸。”李姨在旁边坐不住了,忙出来打圆场道,“小孩子说着玩的,你别当真了。” “你也不小了!这种随随便便的玩笑话以后别再让我听见!” 都是一家人,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之所以掩饰过去,不是为了顾卓枫,而是给顾父一个台阶下。 平时考试作弊这种小事,顾卓枫根本不屑于去做,但真到了大考的关键时刻,就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顾卓枫平日里和父亲顶嘴的时候多了去了,他又不能每次都真打,有的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庭简,你也是!也该给弟弟树立了好榜样!”柿子挑软的捏,顾卓枫管不了了,他总要多教育教育顾庭简。 “嗯。”顾庭简无奈地应了个声。 他们家的氛围向来压抑,晚饭结束,谁也不想在餐厅多呆,顾父转身上楼去了书房,李姨亲自动手收拾起了碗筷,两兄弟也回各自的房间。 顾庭简翻了翻手机,没个可以聊天的人。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夜深了,酒吧应该开始营业了,不知道邵谦在做什么。也就这个人,让他觉得稍微有趣点了。可惜他们还是太生疏了,都同桌半个月了,他连邵谦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没过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顾卓枫倚在门外喊道,“哥,我能进来吗?” “门没锁,你进来吧!”顾庭简纳闷,他能有什么事儿?在顾长志刻板严肃的教育下,他们家一直不太有个家的样子,父子之间关系不好,兄弟之间也不亲昵,不在家的时候,连条问候短信都不会发。 顾卓枫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 “什么事?”顾庭简站起来问道。 “哥,给我点零花钱,行吗?”顾卓枫委屈地说道,“爸现在只给我饭卡充钱,我手头紧得不行。” 顾庭简反问道:“你除了饭卡哪里还需要用钱?你还是个学生,衣食住行家里哪样没给你安排妥当?你说出个正经理由来,我就给你钱。” “我喜欢一个女孩儿,想送个礼物,成吗哥?”顾卓枫在家向来都是一副无法无天小霸王的姿态,很少表现出有求于人的一面。顾庭简看到弟弟这副样子,意外觉得,还挺乖巧的。 第16章 顾庭简犹豫了一下,遇到这种情况,普通家长严肃地会告诫小辈:不许早恋!但他弟弟这种情况,能正经喜欢个女孩,算是收心了,于是顾庭简饶有兴致地打听道:“什么样的女孩啊?你认真的?” “当然了。”顾卓枫磕磕巴巴地说道,“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短发、开朗、声音特好听、笑起来特甜那种。” 呵!这个形容还真够宽泛的,顾庭简笑道:“想要什么礼物跟我说,我给你寄学校去,省得你乱花钱。” “我想送一条手链。就这个,行吗?”顾卓枫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打开一家首饰定制店的线上平台,选了一张照片递给顾庭简。一条复古风格的装饰项链,标价十一万。 “小孩子别送那么贵重的东西。”顾庭简一口拒绝,对于高中生来说,这个价格太高了,在学校也没有场合戴。但要是出了学校去一些正式的晚宴佩戴的话,有些小家气了。顾庭简是个实用主义至上的人,并不希望自己弟弟给别人送一个华而不实的玩具。 “哥,你就帮帮我,她一定喜欢。” “不行,你换个简单的,我考虑考虑。你送这种人家还不一定收呢。”顾庭简态度坚决。 “那这个?”顾卓枫换了一条拿给顾庭简看,这次他挑中的是一条款式简单的铂金手链,带着一个四叶草形状的宝石装饰,显得十分清新。 “行吧。”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卓枫刚刚抛出的价格锚点起了作用,这次顾庭简答应得十分爽快。 “谢啦哥,一会儿我链接发你。”他说着便喜滋滋地抛开了。 顾庭简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想他这弟弟的校园生活,可比自己有滋味多了。 晚些时候,顾父又把顾庭简单独叫到书房,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顿。说的无非是些家里需要打理,他作为长子,得担起责任之类的话。顾庭简听了觉得烦,也只能频频点头,心里却想着,他怎么不趁着身子骨还行,赶紧再生一个,就别折磨他了。 在家里百无聊赖地苦熬了两天,父亲在家管着,他也不好溜出门跟朋友聚会,等到星期天吃了中饭便早早奔回了学校。锦绣高中只抓成绩,对于校纪校规、寝室卫生这类的琐事基本不在意,又是星期天,住校生用教室电脑打游戏开投影也没老师会管,打打手机游戏就更没人在意了。 许封到的也早,他俩双排打了一下午,吃完饭打算开始写作业了,顾庭简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想晚自习都快开始了,邵谦怎么还没来? 算了,周日晚上又没有课,不来学校也无所谓。但邵谦家离得这么远,明天早起来得及吗? “你管得也太宽了!做你的作业去吧!”顾庭简低声吼了自己一句,然后开始苦海无涯的自学生活。 邵谦不在,他学习效率直接打了对折。本来又不会的还能随时问同桌,现在他又不好意思拿一些明明很简单,但他就是不会的基础问题去求助前后桌,他拉不下这个脸。 但令他意外的是,等到了周一,邵谦还是没来。 顾庭简十分纳闷,忍不住直接跑去办公室问班主任。走进办公室,他双手往隔板上一搭,蔫蔫地问道,“李老师,我同桌呢?” 正在批作业的李老师吓了一跳,“你看嘛这副样子看着我?我又没把你同桌藏起来!” 顾庭简照了眼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五官,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我就是想知道,他人呢?” 李老师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哦,邵谦啊!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没说哪天回来?” “没。不过邵谦同学很用功的,等事情解决了,肯定就回来了,他也不愿意多耽搁学业。你没他不能学习啊?” “这不是,不习惯吗?” 正好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李老师就跟赶鸭子一样伸出手说道:“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整整一天,顾庭简觉得身边少一个人难受,这心里感觉没着落,跟有只猫一直在挠一样。 中午的时候,许封又来找他,“顾哥,邵谦不在,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呗!” “行,走吧。”他人是跟着同学一起过去了,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心事。 “顾哥,你在想啥呢?”许封大大咧咧地问道。 顾庭简回过神来,小声嘀咕了句:“明天是邵谦的生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顾庭简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日里几个发小过生日他都几乎没有记得过,怎么这么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同桌让他这么惦记。 兴许是教室方寸之地的环境太过逼仄,让人的注意力没有发散的空间,只能关注到自己身边的人和事。 等过了这一年,重新回到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大概就好了吧。 -------------------- 第9章 生日 顾庭简在教室里坐立不安地熬了一整个白天,再也无法忍受枯燥学习的苦涩,借口生病请了假,晚自习溜出校门了。 他本来想凭着记忆开去邵谦家找他的,车开到半路上,却怎么想怎么觉得唐突,不甘心白跑一趟,于是兜兜转转地跑去了灯塔。此时才七点,酒吧里没什么客人,他刚一进门,就在吧台边看见了那天差点把邵谦拐走的“裴哥”,主动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称呼?” 第17章 “是,我叫裴越,非衣裴,超越的越,随你怎么称呼。”裴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过,你还穿着校服呢,到我这来不合适吧?” 顾庭简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沉声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就想问一句,邵谦这两天有来过吗?” “周五来过,后来说有事就没来了。怎么,他没回学校吗?” “没啊,说家里有事。” “所以,你就找到我这儿来了?”裴越低头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有点好奇啊,小朋友,你是他谁啊?” 顾庭简对他那个玩味的笑充满了排斥,大声吼道:“不告诉过你了吗?同桌!我是他同桌!我不就穿了件校服吗?你说谁是小朋友?老子都二十了!” 裴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复读了?” 顾庭简在他这儿没问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还被调侃了,实在是有些气急败坏,“你管我!” 裴越看了眼时钟,正视着顾庭简的眼睛说道:“我马上要开张了,同学,你该回去读书了。”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顾庭简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刚想走,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不是,我说你怎么雇童工啊?邵谦还没成年呢!” “你学没学过劳动法?他满16了。”裴越叹了口气,“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赶紧回去写你的作业吧!” 顾庭简刚想怼回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像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绕过吧台走到裴越身后,很是自然地把手臂搭在他身上,裴越半点没躲,显然与对方关系亲密。顾庭简感觉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人,奈何实在想不起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这只花孔雀开口道:“顾小少爷,以后我这地儿你还是少来,别耽误你高考了。” 顾庭简并不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而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和带着的戒指,于是转头看向裴越,愣愣地说道:“你是gay?” “是啊。”裴越坦然地说道。 顾庭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道:“我和邵谦不是那种关系!” 裴越微微一笑,“我也没说你是啊!” 顾庭简发觉脸颊一热,烦躁地低下了头,转身就走。心里想着,邵谦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带歪了。 顾庭简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去邵谦家找他,只是在学校附近的找了家蛋糕店,提前定了个好看的款式。 他想,如果邵谦明天不来,就让大家一起吃了,到时候再补给他。 生日嘛,无非就是过个心意,让寿星知道,有人惦记着他。 星期二这天,顾庭简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满怀期待地等着邵谦走进教室。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聊天的、对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庭简立了本语文课本放在桌前,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前门,走进一个人就抬一下头,看到不是邵谦,又失落地把目光移了回去。 转眼其他同学都到齐了,等到他们语文老师老赵都端着个茶杯姗姗来迟地走进教室,顾庭简终于无奈地确认了,今天邵谦也没来上学。 上午不来,那下午呢? 顾庭简半梦半醒地听了一上午课,中午吃完饭,又在校园里溜达了好几圈才回班,期待着在座位上看到邵谦,但遗憾的是,他依旧没来。 他心里纳闷,这小子家里出什么事了,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整整两天不来学校上课?按照裴越的说法,邵谦周六没去上班,说明他周末两天也被家里事耽搁了。那就是整整四天! 家里出什么事儿才需要他一个小孩全程在场? 顾庭简以他固有的人生经验认真思考了一番,得出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他家里欠钱了,带着他携款跑路了! 顾庭简从小到大,每隔一两年都会遇到些这种情况的同学。父母生意失败欠下巨额外债,带着孩子一起远走高飞以求东山再起,这种剧情简直不要太过常见。 不过,这肯定不适用于邵谦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傍晚,邵谦依旧没有出现,订好的蛋糕却已经送到了。 当顾庭简从门卫处提着蛋糕回到班上的时候,班长薛晴立马走过来问道:“顾同学,今天是你生日?” 顾庭简把蛋糕放在讲台上,解释道:“不是,给邵谦定的,没想到他今天没来。要不,你帮我一起,给大家分了?” 薛晴爽朗地笑道:“但不管他在不在,我们气氛得做足啊!” 邵谦下了公交,紧赶慢赶地跑到学校的时候,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了。他将行李箱放在教学楼楼梯口,飞速上了楼,教室后门锁了,他轻手轻脚地从前门走进教室。 尽管班里和往常一样鸦雀无声,同学们也一如既往地专心做题,但他却莫名有种,大家都在偷摸着注视他的感觉。 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发现桌面上贴满了一张张样式不一的便签纸,不同的字迹书写着同一句话。 方才还低着头假装在写作业的顾庭简,侧身看向他,念出了便签纸上的话:“邵谦,生日快乐!” 邵谦一惊,迅速扫视了班里故作镇静的同学,低声对顾庭简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上交的表格上看见的。”正说着,顾庭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邵谦,“你来晚了,蛋糕被我们吃完了,好在礼物还在,给,收好。” 第18章 邵谦小心翼翼双手端了过来,小声回应道:“顾哥,谢谢。” “先别急着谢,有事请你帮忙。”顾庭简紧接着说道,“我呢在学校进度跟不上,放学得补补习,但我和我爸请的那些老师吧又合不来,你愿不愿意把工作辞了,周末陪我一起做做题?我就想有个伴儿,不会的时候有个人问就行。” “你,认真的?” “对啊,放心,不白浪费你时间。一小时一百怎么样?晚自习咱就别上了,周六你回家休息,周日再来我家?反正就学校对面,跟你正常上学也没多大区别。” “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啊,马上要月考了。我这急着提高呢!” “那,行!” 顾庭简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顿时喜上眉梢,“送你的礼物不打开看看?学校门口买的,老板说实惠且好用,款式不喜欢还能换。” 邵谦打卡礼物盒,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银色的钢笔,“谢谢,我很喜欢。” 这支笔是顾庭简在给顾卓枫下单手链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款式低调简约,关键是小众品牌,辨识度不高,他只要随手把包装成10块钱一个的长方形礼物盒,保准邵谦看不出价格。 他刚才说的话也确实是实话,包装的的确确是学校门口买的,老板也和他承诺了,款式不喜欢可以换。 顾庭简顺带着多关怀了一句,“你家里没事了吧?请假这么久?” 邵谦的神色有些飘忽,似乎是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回了个“嗯”,然后便指着桌上的便签说道,“对了顾哥,这些祝福,也是你让大家写的?” “我哪能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你们那班长做的。”顾庭简说着便用胳膊肘怼了怼邵谦,悄悄把手机塞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插满蜡烛的蛋糕的图片,“许个愿吧?” 邵谦配合地闭上眼喃喃自语了一阵子,随后对着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许愿结束,顾庭简抽回手机,低声说了句,“得了,赶紧做题吧!” 邵谦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便签一张张揭下来,夹进一个厚实的笔记本里。在他清理好桌面,转头将笔记本放进书包的时候,顾庭简这才注意到,邵谦的左脸红肿着,上面还有几道细微的伤疤,明显是刚被人打过的痕迹。 顾庭简立马意识到,邵谦脸上的伤疤怕是和他请假的事情有关,但他明显不想多说,自己也不好意识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还没个一星半点的秘密。 -------------------- 第10章 同居 邵谦答应给顾庭简补习后,并没有立即搬到他家里去。 从住宿生变为走读需要家长同意,但按照顾庭简对邵谦的了解,他家人都不在乎儿子三更半夜在外醉酒,这事儿估计也不会管,但总归还是要知会一声的。 这周放学前,有个穿着靓丽的女老师踩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他们班上,还单独把邵谦等几个同学叫到了讲台上去。 顾庭简拍了拍前桌的肩膀问道,“那老师没见过啊?是谁啊?” “那是周老师,上通用技术课的,这学期没她的课了,顾哥你没见过很正常。” 周老师把手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平铺在讲台上,柔声开口道:“这是上学期选的几个优秀作业,我展示完给同学们又深加工了一下,你们认领回去留作纪念。” 等邵谦拿着自己的作业下来,顾庭简立即讨过来看了眼,是条镂空的金属鱼,因为是手工做的,形状并不是十分规整,但从鱼的弧度和上面的条纹可以看出,是花费了大功夫的,“哟,真漂亮。你自己做的?” “嗯。” 顾庭简把鱼放回他桌上,忍不住夸赞道,“可以啊,你手够巧的。” 邵谦不好意思地将受到赞誉的鱼拿了回去,背上了书包,“顾哥,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们周日见?” “等等,你总得给我留个电话吧?有事儿也好联系你。” “你电话我有,我用那个号码加你微信?” “行。”顾庭简也是没想到,就暑假联系了一次,这号码他居然还留着。 这周末顾庭简不打算回父亲那儿,就早早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饭。回家打电话让阿姨去多买一份日用品,再过来一趟来把客房整理了出来。阿姨打扫完卫生刚走,顾庭简的手机就响了,拿过来一看,居然是莫霖打来的。 “哥,你猜我在哪儿?” “在哪儿?总不会带着宵夜来探望我这个苦命的学生了吧?”顾庭简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倒是想得美!我在灯塔,又看见你那只小狐狸了。” “别张口闭口我的我的,什么我的小狐狸,那只是我同桌!” 莫霖声音懒散地回答道:“好好好,那你想不想知道,你那同桌在做什么?” “你不说就算了。”顾庭简心里奇怪,他不是说好不去了吗?怎么又去了。 “他来向老板借钱的。” 莫霖话音刚落,顾庭简就从电话那头听到了微弱的对话声:“裴哥,这两万块钱等我毕业了一定尽快想办法还你。” “你别有心理负担,专心读书就行,有需要你再和我开口。” 莫霖幽幽地说道:“哥,我专程过来提醒你的。这小子现在估计是急用钱,你要是馋他,找个机会准能拿下。” 第19章 顾庭简不客气地嚷嚷道:“你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女孩子,整天想这些不着调的?” “行了,不说了,我约的人到了,你自己慢慢考虑哈!”说完她没有半点犹豫地挂了电话。 天地良心,顾庭简向来没有这种趁人之危的癖好。 但这不是关键,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对邵谦是那种意思? 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多想,越想越邪乎。 星期天上午,邵谦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和灰色棉质的运动短裤,站在银杏树下,瘦削地像片落叶。 顾庭简穿过马路一把搂过他的肩,“走,这附近有家小笼包特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邵谦突然被人亲密地搂住,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我不用,我吃过早饭了。” “陪我再吃点呗!”顾庭简察觉到他的拘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微微松了松,让两人之间空出些许的间隙来,“好不容易周末休息,我不得睡个懒觉?现在正饿着呢。” 吃了早饭,邵谦以为他准备回去了,没想到转身就拉着他来到了楼下的一个游戏厅,“顾哥,你不回家写作业吗?” 顾庭简熟练地刷卡进门,拉着邵谦在沙发面前坐了下来,“周末就得好好休息,你别把神经绷得这么紧,给自己太大压力。” 正说着,顾庭简就把一个游戏手柄塞到邵谦手里,“你先陪我打两把,回去再开始学习,放心,左右工资不会少你的。” 他爸在他卡上打了点钱,让他自己课后请老师辅导,他不想找专业老师管着,雇个邵谦,他还能从中省下好几十万,怎么想都划算。 “我不太会,要不你找陪玩?”邵谦进来的时候,就在前台看到了一群穿着洛丽塔服装、戴着猫耳朵的小姐姐,她们是这儿的游戏陪玩,按小时收费,价格还比顾庭简开给他的便宜点。 顾庭简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儿,你菜才显得我厉害啊。跟在我后面就行,哥保护你。” 作为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邵谦拒绝一切浪费时间而没有回报的事情,因此对所有的游戏抱有天然的抵触,毫不夸张地说,他看到游戏画面就觉得头疼。 邵谦笨拙地开枪狙击眼前的丧尸,打了好几枪都没打中,让顾庭简终于忍不住出手帮了他。顾庭简显然感受到邵谦的行动迟缓了,瞥了他一眼,一边精准狙击一边说道:“我看你平时也没个热衷的爱好,没点休闲娱乐,高考完你打算怎么办啊?总不能还一直读书、刷题吧?” “还有一年呢,到了时候再说吧。”在邵谦的想象中,等高考结束了,他不用夜以继日地刻苦读书,应该会找个正经点的工作吧。也不知道哪家企业能收刚高中毕业的实习生?或者,兼职做做家教也行,多少攒点生活费。 “太清心寡欲了,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没有欲望,容易丧失对生活的乐趣。”顾庭简头头是道地说道,“你现在都对生活没有欲望,毕业了就会感到迷茫、无聊,在每天重复的单调生活中迷失了方向的。” “怎么会,没有欲望......”他只是太清楚现实了,知道现在什么都实现不了,才努力克制对生活的向往。 “那你说说看啊,现在要是不用上学了,你想干什么?” “我......”邵谦没法想象,因为依照他的人生规划,他必须按部就班地上学、高考,考到一所好的大学,然后,才有机会获得一份理想的工作。 “想不出了吧?说你生活无趣还不信了。” 邵谦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上已经出现了“game over”的字样。顾庭简站起身,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行了,走吧,咱回去学习!” 顾庭简尽管大部分情况下对学习提不起兴趣,但他本质上确实是一个做事十分专注的人,学习和玩乐分得很开,一回到书房,就一秒进入学习状态,连吃点水果、喝杯水这种软性摸鱼行为都没有。 书桌很长,邵谦和他并排而坐,时刻关注着顾庭简的动向,卡着时机在顾庭简开始抓耳挠腮之前恰到好处地提点他。 以邵谦的能力,辅导顾庭简是绰绰有余了,不求让他突飞猛进、一骑绝尘,把基础知识掌握拿个合格的分数还是没有问题的。 中午阿姨过来烧了中饭,看见邵谦在,正好和他交代了洗漱用品摆放的位置,又带他去客房看了准备好的换洗衣物,然后才离开。 顾庭简亲自给邵谦拿了碗筷,交代道:“阿姨只在需要烧饭和打扫卫生的时候过来,其他时候,这房子一般就我一个人住,没人管,也没规矩,你就当酒店,晚上回来歇个脚、睡个觉。只要你第二天能起得来,你爱几点睡几点睡,别觉得拘束,跟在自己家一样。” “嗯。”邵谦微微应了一声,尽管,他并没有住过酒店,也没有过,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他俩融洽地相处了一个多月,中间经历了一次月考,顾庭简荣获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缺考。但顾庭简对自己的成绩十分满意,他离450分只差20分了,前途十分光明。 其间,他表妹莫霖有次打电话过来,约他周末去一个海上派对,被他以学习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在莫霖从他的朋友圈配图中意外发现邵谦已经住到他家里后,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调侃他,“哥,我说你怎么忍心拒绝社交,没想到是金屋藏娇了啊?怎么样啊?和你那小狐狸的同居生活过得如何?” 第20章 “什么同居?我没动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莫霖深陷在自己逻辑里,显然不想听他解释,“怎么?你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好意思下手?还是觉得他未成年,下不去手啊?” “你平时少看点七七八八的东西,我再说一遍,我和他只是同学,我不出来,也只是因为,我要学习!” 顾庭简气愤地挂掉了电话,邵谦正巧在这时候推开他房间门走过来,“顾哥,吃点夜宵吗?我打算下点水饺,你也来一碗?” 顾庭简看着他还沾着水珠的头发和白皙的脖颈,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穿着睡衣过来?” “啊?”邵谦一愣,寻思着他家什么时候有了外人穿着睡衣就不能进主卧的规矩的。他这不刚洗完澡,感觉饿了,就顺便来问问顾庭简。 顾庭简也是一愣,赶紧找补道:“我是说,你都洗完澡还不睡吗?开火烧饺子麻烦,我不用了,你管自己就好。” “多下几个饺子,也不麻烦啊。”邵谦诚实地说道。 顾庭简侧过身去,刻意地关上了房间的灯,不让邵谦注意到他喉结的滚动,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困了,先睡了,你慢慢吃。” “哦,好,顾哥晚安。”邵谦退了出去,轻轻帮他带上了门。 邵谦可能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什么,但顾庭简的整个身体已经开始发热、发颤,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邵谦身上熨帖的布料,以及脖颈处那一抹透亮的白。 顾庭简不由自主开始想象,邵谦站在厨房灶台前,背对着他,弯着腰,开始烧饭的样子。他就站在邵谦的身后,一伸手,就能搂上他的肩膀,或者,整个环住他的腰。 顾庭简决定,他再也不要去灯塔了,以防见到裴越;在高考之前,他也不打算和莫霖联系了。他要彻彻底底地远离这些,诱导他产生不良想法的坏人。 -------------------- 第11章 入室 长风吹散落叶,转眼已是深秋。 顾庭简和邵谦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多月,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已将夏日的躁动抛之于后。 他不再拒绝邵谦煮的夜宵了,也不会觉得邵谦穿着睡衣出现在他面前有什么不妥当,甚至在邵谦洗澡忘拿浴巾的时候,也能十分坦然地从阳台收了递给他。 顾庭简感到前所未有的神志清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低俗欲望,凭着自己毫不动摇的钢铁意志,一定能在明年那场名为“高考”的战役中大获全胜。 除此之外,他还坚信并且颇为满意的一点在于,邵谦对于他这整整一个多月的思想斗争,一无所知。 “君子论迹不论心”,如此看来,他实在是太光明磊落了。 周一晚上,顾庭简赶去参加一个远房表哥的订婚宴,就留邵谦一个人待在家里自习。 晚上八点半,邵谦听见一阵敲门声,想着准是是顾庭简又忘了拿钥匙了,连拖鞋都没穿就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乌泱泱站着三五个年轻人,邵谦发觉不对想赶紧把门关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那名红发男用力推开门闯了进来,一把拽出邵谦的衣服,将他拎起来抵在墙壁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哟!我说呢,怎么周末都见不着你人影。果然找地方躲起来了?” 邵谦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哑声喊道:“你这是私闯民宅!” 跟上来的人哄笑道:“哟!这小子还懂法律啊!” “你来我家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是私闯民宅啊!”红发男拍了拍他的脸颊,轻蔑地笑了笑,拽紧他衣服的力度越来越大。怒气还无法平息,他忽然间松开手,重拳挥向邵谦的右脸。 邵谦吃痛,下意识地抬手抵挡,男子又趁着这个时机,狠狠地击向他的腹部。 红发男活动完筋骨,似乎心情舒坦了不少,揉了揉手腕,然后笑着蹲下身去强迫邵谦抬起头来看他,“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个提醒,和你那个婊子娘有多远滚多远,别再犯贱出现在我面前,让人看了觉得恶心。还想要钱?一分都没有!她这种人,早死也算是积点德了。” 邵谦咬着牙,冷冷地看向他,有气无力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出去!” 红发男置若罔闻,他站起身来,示意跟着的小弟继续把邵谦压在地下,然后悠哉游哉地走进屋内,仔细打量着房间的陈设,“我让人在你学校门口蹲了好半天,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你是不是该主动请我喝杯茶?别说啊,这地方不错啊,你以前住的那些狗窝,过去我都嫌脏。诶?该不会是包养你的金主给你整的鸟笼吧?用这地方来圈着你,挺好。” 邵谦满脸愤怒,声嘶力竭的朝他吼道:“滚出去!” 红发男环视完四周,缓步走到邵谦面前,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了,真是天生下贱!今天见到你败坏了我的心情,该怎么赔偿好呢?” 顿了顿,他朝邵谦笑了笑,冷冷地继续说道:“来吧,动手,把这地方给我砸了!” “好咧!” 其他人刚分散开来打算动手,就在这时,门口的视频电话响起来了,屏幕上浮现出顾庭简的面孔:“邵谦,我忘带钥匙了,帮我门禁开一下!” “老大,怎么办啊?”一名小弟唯唯诺诺地小声问道。 第21章 视频是单向的,楼上的人能看到门外人的身形,但外边却看不到楼上的情况。 “慌什么?”红发男凑过去看了眼屏幕,然后朝后喊道,“别动手了,找几根绳子来,把他手脚捆起来,再把他嘴封上。” “没有绳子啊!” 红发男不耐烦道:“动点脑子啊!没绳子那就去找别的,围巾、领带、胶带什么都行。” “真扫兴,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被打扰了。”红发男说着就找来张纸,在上面写上一行字,用胶带啪地一下拍在邵谦身上,“好自为之,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邵谦看着那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地板上来回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 顾庭简在单元门口半天没得到邵谦的回应,还以为他在房间没听见声音,刚想打电话给他,就看见一群油里油气的人晃荡着从里面走出来。 打开门见到顾庭简,红发男停下了脚步,故意将他堵在门外,笑着问道:“兄弟,忘带门禁卡了?” 顾庭简看他面相不善,懒得搭理他,抓着他的手臂就是狠狠一折,随后一脚将他踢在地上,见他吃痛叫出声,才阴沉沉地说道:“别挡道儿。” 顾庭简早过了喜欢惹是生非的年纪了,可遇到傻逼还是容忍不了,难免脾气暴躁。 周围的小弟慌里慌张地想来帮忙,可见到顾庭简这身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红发男讪笑道,“都是街坊邻居的,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我们不挡道,马上走,马上走。” “出去。”顾庭简抬着他一只胳膊从背后压着他,朝他身边的人命令道。 见状,旁边的人立马跑了出去,顾庭简见他们转眼就跑到了五十米开外,旋即也将红发男扔了出去,然后转身进了电梯。他心想,这种普通小区果然不行,跟这种人模狗样的人做邻居,真是晦气死了。 “邵谦!出来给我开个门,我忘带钥匙了!”过了半分钟,顾庭简听见了物体坠地的声响,却并没有等来开门的人。 “邵谦?邵谦!”顾庭简又喊了几声,里面却迟迟没有反应。 “做题这么投入的吗?我喊这么大声都没有听见?”顾庭简一边嘀咕着,一边在门外鞋柜里面的密码盒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打开门,玄关处凌乱不堪,顾庭简快步走进客厅,看到邵谦弓着身子躺在地上,手脚被围巾死死困住,嘴上被缠着透明胶带,脸上挂着明显的血丝。联想到楼下那伙人不怀好意的神情,顾庭简顿时了然。 “艹,什么人敢招惹到我头上来。” 顾庭简赶紧冲过去给邵谦解开手脚的束缚,撕掉胶带,然后把那张贴在他身上的纸揭了下来。 “别看!” 邵谦伸手想去抢那张纸,顾庭简却立即将纸片揉成一团用力扔了出去。他想要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又怕太过亲密,便只是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邵谦看着房间杂乱的一切,低声道:“顾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庭简暴躁地喊道:“那群王八蛋什么人?敢惹到我头上来,看我不削了他。你赶紧报警,我先去给你找医药箱。” 邵谦忙起身跟了上去,“他是......是我亲戚。” “你说什么?”顾庭一边翻找着抽屉,一边简难以置信地问道。 邵谦低着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顿了许久,才半太起头说道:“顾哥,这事儿,你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顾庭简提着箱子回到沙发上,目瞪口呆地说道:“啊?一群人闯进我家把你打了还绑成这样,我能当没发生过?” “他......那个红头发的,是我哥,亲哥。” “你哥?他就算是你儿子也不行!我顾庭简遇到这事儿要是忍气吞声,以后出去面子往哪放!”他从医药箱里翻出了碘酒和棉签,“来,我给你擦擦。” 顾庭简刚拿棉签蘸了碘酒,就听见邵谦说:“我可以搬出去,保证不再给你惹麻烦,我不在,他不会再找上门的。” “我自己来吧。”邵谦说着就想去接过顾庭简手里的棉签,顾庭简却没松手。 “你坐着别动,你看得见伤口在哪里吗?”顾庭简板着脸给他消了毒,“你在想什么?被人欺负了,还要替他们说话?他们为什么来找你麻烦?” 邵谦支支吾吾地回道:“家里的事儿。” “不方便说?” 邵谦默认了。 顾庭简没有再继续追问,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行,这次听你的。你在这儿安心住着,我明天让人来家里装监控和报警器。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就等着进局子吧。” “谢谢顾哥。”邵谦试探着问道,“顾哥,那张纸上的字,你看到了吧?” 顾庭简僵在沙发上,没好意思承认,那张草稿纸上,歪七扭八地写了一行字:他脏得很,不怕得病? 这种混蛋,还能是个哥哥? “我没有!我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儿!”邵谦忽然激动地喊道。 “你说什么?”顾庭简装傻充愣道,“你不是让我扔了吗?上面写的我没看,什么事儿?” 邵谦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哦......没什么。” “行了行了,大晚上别再想这些破事儿了,吃点东西洗个澡,稍微看会书就睡觉吧。” 第22章 回到房间,顾庭简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你现在赶紧到我住的地方来,去物业查一下监控。八点零五分左右,从5幢一单元走出一群杀马特,有一个红头发的,帮我查查他家庭关系。” 遇到这种不长眼的混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另一边,邵谦在厨房待了会儿,悄悄从沙发底下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迅速截取了开头的十几秒音频,然后编辑了一条彩信发出去:“邵先生,他今天来我同学家找我麻烦,我同学想报警,我不知道能不能劝得住。” 做完这一切,邵谦若无其事地开始写作业,没过几分钟,手机屏幕亮了,没有消息,只有一条转账消息。 -------------------- 第12章 流言 当天晚上,顾庭简就收到了反馈的消息。 邓载做事,向来靠谱且效率,甚至只要他知会一声,后续教训人的工作也能干脆利落地做了。 但为了防止邵谦再次受到报复,顾庭简并不打算现在动手。 资料显示,那名红头发的杀马特叫邵捷,虽然跟邵谦一个姓,却是家中独子。他父亲经营着一家汽修厂,母亲是厂子的法人。 邵捷今年23岁,中专毕业后就一直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工作,还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 他父亲的兄弟姐妹倒是不少的,但户口都不在h市。 顾庭简凭直觉判断,邵谦跟他一定不是堂兄弟的关系。他俩要是有血缘关系,这杀马特还能这么侮辱邵谦,那大概率是有些陈年恩怨在里面了。 邵谦被打成那样还不肯透露半句,只能是因为实在难以启齿。顾庭简猜想,邵谦多半是那杀马特他爸婚外情生的孩子,被家里老婆发现了,就扔在外面不管不顾的,这种事儿他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上一辈婚外情弄出来的恩恩怨怨,连累年轻人无辜受罪,实在是作孽。 顾庭简之前还想过,他俩刚认识的时候,邵谦连顿饭都不好意思和他一块吃,怎么这次让他住进自己家来辅导功课,邵谦答应得这么爽快。 甚至前两周,他连周末都不回家。现在看来,他是故意猫在这儿躲着人。 莫霖眼神他更敏锐,邵谦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把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放在身边是个麻烦,但顾庭简并不打算赶他走。他已经够可怜的了,总要让他感受一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温暖。 那红发男留下的字条,无非是故意诋毁人,顾庭简是一个字都不信。 看完资料已经过了十二点,顾庭简感觉自己甚至清明,不用辗转反侧就知道自己铁定失眠,竟鬼斧神差地溜去了邵谦房间。 就像是学习久了想看一眼手机一样,他只是想看他一眼,得到一些及时反馈,哪怕毫无意义。 他没开客厅的灯,轻手轻脚地拧开了门。夜色朦胧,邵谦背对房间门侧卧着,没有对开门时发出的微弱声响做出任何反应,看样子像是已经睡熟了。 在目光精确地勾勒出邵谦身形的那一瞬间,顾庭简有些心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门把手。 就像是终于拿起了手机,却在不自觉打开屏幕的那一刻,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一行为的意义,继而又想点开手机其他软件,渴望获得一种及时满足的感官刺激。 犹豫片刻,顾庭简屏着呼吸退了出去,悄悄关上门,强迫自己清除所有杂念,安心入眠。 顾庭简不知道,邵谦睡得很浅,他在听到顾庭简脚步声的那一刻就醒了。方才顾庭简进他房间的时候,他屏着呼吸,绷紧了后背的肌肉,一直睁着眼。 在顾庭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之后,他翻身起来,从抽屉底层翻出一个小盒东西,塞进了衣柜里一直挂着不怎么穿的校服正装的外套口袋里。 随后翻身上床,整个人不安地蜷缩成了一团,像只刚出壳却发现无人看顾的雏鸟,羽翼未丰,终日惶惶。 后来的几天,顾庭明显感觉邵谦变得沉默寡言了。 虽然邵谦以前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总归有时还会自己起个话题,但这几天他除了回应自己之外再没多说什么,弄得跟个只会你问我答的人工智能一样。 顾庭简把邵谦的这一变化归结为“青春期少年的自我保护心理”,毕竟那天让自己看到了如此难堪的一面,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为了缓解这一尴尬,顾庭简表现的更为热情了。比如这天,下了晚自习顾庭简,不急着回家,非要拉着邵谦跟他一起夜跑,“总在那坐着,血液循环都不顺畅,咱们跑两圈,刚好去吃宵夜。” 邵谦把两人的书包放在草坪上,忙追上去喊到,“顾哥你慢点!就两圈啊,不然出去迟了又得保安大叔训。” 今晚乌云遮月,操场上没开灯,只有远处宿舍楼斜斜地透来几丝光亮。 操场上跑步的人倒是不少,得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才不至于撞上。 “邵谦,晚上想吃啥呀?我现在点个外卖,等回去洗个澡,刚好......”顾庭简话还没说完,就在黑暗中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进旁边的灌木丛。 灌木丛中传来一声“啊”的惨叫,却明显不是顾庭简的声音。 “顾哥?”邵谦跑过去想拉他,却看见灌木丛中突然透出一束刺眼的白色强光。邵谦立即伸手挡了挡眼睛,而那道白光也从他的面部转移到了身上。 第23章 邵谦缓缓睁开眼,看清了眼前满头枯叶,蓬头垢面,脸色如黑炭的男人,“叶校长?” 叶宇峰,锦绣高中副校长,为人严肃刻板,常年不苟言笑,以一脸漆黑的肤色闻名。 “邵谦,拉我起来一下,我刚踩到一个漏气的足球脚崴了。”顾庭简骂骂咧咧地说道,“球都不知道收好,大晚上的放在这跟埋地雷一样。” 邵谦连忙蹲下身去把顾庭简架了起来,然后就听见叶副校长用阴森森的口气说道,“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大晚上的,你们来操场干什么?” “高三(三)班,顾庭简。锻炼身体,夜跑啊!”顾庭简愣愣地说道,“叶校长,刚才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大晚上把球扔在跑道上。我是不小心才摔倒的,但你为什么会在灌木丛里啊?难道你也摔倒了?” “咳咳!”叶副校长黑着脸干咳了两声,直接回避了顾庭简的问题,“你们俩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住校的赶紧回宿舍,走读的赶紧回家!大晚上别来操场晃悠!” “啊?”顾庭简纳闷了,自己真的是不小心才撞到人的,他也是受害者啊。 “好的,我们马上回去。”邵谦说着就架着顾庭简往外走。 在和叶副校长相隔了有50米距离之后,邵谦才凑到顾庭简的耳边,小声说道:“顾哥,你没听班里同学说过吗?” “说过什么?” “叶校是故意躲在那儿,抓晚自习后结伴散步的情侣的。” “妙啊!就他那肤色,跟黑暗完全融为一体,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顾庭简哭笑不得,“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吃饱了撑着干这种事?有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一起散个步都有罪啊?” 过了几秒顾庭简补充道,“不过你别说啊,这黑灯瞎火的,做出点出格的也发现不了,就是时间可能来不及。” “顾哥,要不我背你吧?不然你这一蹦一蹦的,可敢不上。关门之前走到校门口了。” 顾庭简难以置信的白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你背我?你再让我借点力,我蹦快点行了吧?” 顾庭简回了家,脚还是肿的,拿冰袋敷了敷,第二天就好了。 早上来到学校,趁着邵谦收完作业捧去老师办公室,薛晴扭扭捏捏地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期待地问道,“顾同学,昨天晚上你和邵谦,真的在操场被叶校抓啦?” “啊?”顾庭简一愣,想说自己确实昨天运气不好,撞到他了,但又总觉得这小班长话里有话。 薛晴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是听齐越说的,昨天晚上好多人都被叶黑炭给逮住了!他昨天有问你们班级和姓名吗?” “问了。” “那你真告诉他了?” “不然呢。” “顾同学,叶校阴着呢,他表面不发作,今天准会通知班主任来找你们谈话。我跟邵谦当了两年同桌了,他肯定不好意思,你到时候一定得护着他点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和邵谦一起跑个步怎么了?被看见就被看见呗!”顾庭简实在是猜不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到底一天天在瞎琢磨些什么。 “我......我也是无意间听隔壁班同学说起的,没事儿,我不觉得有什么......” 顾庭简还没来得及追问清楚,见邵谦从门外走进来,薛晴赶紧大声掩饰道,“课间活动跑操,你就不用去了,请假条我帮你去拿。” 薛晴听说什么?听说他俩在一块儿了? 顾庭简以为薛晴来和他说这一些话,完全是因为以讹传讹、胡乱脑补、肆意胡诌。没想到这周放学,许老师竟然单独把他们留下,还特意带到了一个没有人的答疑室。 “把门关上。” 邵谦一脸茫然地照做了,却忽然发觉答疑室的氛围变得格外凝重。 -------------------- 第13章 问心无愧 许老师不算胖,甚至还能大气都不喘地和学生比拼拉单杠,就是肉全都堆在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和善的弥勒佛;不笑的时候,就像个凶神恶煞的劫匪。“劫匪”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压低了嗓音,冷冷质问道:“你俩是不是住一起?” 顾庭简下意识瞥了邵谦一眼,坦然答道,“是啊。” “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啊。” 邵谦接着也回了句:“知道。” 许老师战术性咳了两声,“有些事情呢,我早就有所耳闻,但是呢觉得不可思议,最近这个消息愈演愈烈,所以来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顾庭简抢先说道:“操场那件事啊?” “对,也包括这件。” 顾庭简一脸鄙夷,也不顾邵谦的一脸茫然,吊儿郎当地问道:“老师,你哪里听来的?叶校长跟你打的小报告?” 许老师拍了一下桌子,“好好说话,什么叫小报告?校长哪里会这么想?那天在操场的又不止他一个,你俩勾肩搭背?举止亲密,那天晚上操场很多人看见了。” “看见我们什么了?勾肩搭背?我脚崴了啊,不让邵谦扶着,难不成在操场天地为席睡一晚吧。”顾庭简立马机关枪似的地回,“莫名其妙!你说我俩要是一男一女,下了晚自习操场散步被抓也就算了。我俩男的勾肩搭背怎么啦?我还敢搂他腰呢,这说明我俩感情好。小孩子也忒不懂事了吧?听风就是雨,是撞见我俩干啥了?我们就算没穿衣服躺一块儿,那也是好兄弟。还同性恋?恶不恶心?都要高考了,搞我们心态有意思?我是没事儿,人邵谦脸皮薄,你这么说他心里怎么想?” 第24章 邵谦始终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他就算方才没听懂顾庭简和许老师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现在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许老师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顾庭简能义正言辞说这么多话。顾庭简太坦荡了,坦荡到没有人敢去怀疑什么。 柿子挑软的捏,许老师在顾庭简这里碰了钉子,又对邵谦说道:“邵谦,你解释两句?” “许老师,您刚才说包括这件,那还有什么事?” 许老师叹了口气,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看,五官扭曲在一起,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同学啊!”顾庭简答道。 “同学你俩不住校,不住家,在外面找房子住一起?” “您这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俩就是同学呀。只不过我俩一见如故,所以周末让他住我家教点题,有什么问题吗?”顾庭简理所当然地说道。 “唉!”许老师整个人向前一倾,用拳头重重捶了捶桌面,“我之前一直也没找你们,就是因为我也觉得这是荒谬。这样吧,你们还是把家里人找来,这事得说清楚不然对你俩影响也不好。” 顾庭简一口回绝道:“我爸非洲出差了,半年之内不会回来。我说老师啊,您也别当谜语人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呗!” 许老师突然站了起来,“我是个老师诶!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 顾庭简也烦了,翘起二郎腿,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什么事啊!不就是想说我俩在一块了吗?我说了,没有的事!” 许老师被他的话一激,心情也变得急躁了起来,左右房间里就他们三个人,索性也不含蓄了,他撑着桌子脱口而出:“在一块就在一块了,我才懒得管这种事儿,但同学间传的是你俩是包养关系!十几岁的学生,天天刷题,想象力匮乏得很,编不出来这么离谱的事情。这到底怎么回事?顾庭简,你来上学是不是就因为对邵谦不怀好意?” “呵!我要是想对他有那种意思,在哪儿不能下手,我犯得着把自己弄进学校来坐牢?”顾庭简蹭得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凭借着身高优势和问心无愧的气势,在自习室的师生对决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凡找同学处对象的,至少从表象上都追求个平等独立吧?你出去打听打听,真有这癖好的,谁会包自己同班同学啊!躺一块儿的时候,还想着明天要交的作业,这不膈应吗?编绯闻八卦也得讲点逻辑吧。” 一连串说完这话,顾庭简顿时觉得后悔了,自己这解释的啥呀,老老实实说没关系不就成了。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发的邵谦。 邵谦没动,只是把一直低垂着的目光抬到了许老师身上,“许老师,没有的事儿。我妈病没好还在医院躺着,您能别让她跑过来听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庭简刚才那一腔豪言给震住了,许老师有些内疚地背过身,低声说道,“行了,没有就好,你俩别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了学习。还有,提醒你俩一句,别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校外人士接触,没好处。” 他要是不说这句,顾庭简还纳闷这胡扯的源头在哪里,现下心里倒是明了了。这种话同学传不出来,八成还是红发男那伙人干的。上次上门物理伤害没达标,心里有气,回头就改心理战了。 “那,我们回去了。”邵谦情绪平静地说完,转身离开了自习室。 一般人遇到了自己被这么嚼舌根,多半心里会震惊、气愤、委屈,但邵谦始终表现的格外冷静,仿佛所有的事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这个点班里同学们还没走光,邵谦怕尴尬不想回教室,就拉着顾庭简走到二楼的室外走廊上说话。他们并肩走了有一段距离,邵谦突然小声说道:“顾哥,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不然总是给你惹麻烦。” “不就是一些闲话吗?别放在心上,就是一些小孩子吃饱了撑着没见过世面,乱说话。” “我没事,就是这样影响你声誉。” 顾庭简觉得他这话有些过于谦卑了,透着股说不出的味道,但他向来不会多想的,“你看我像在乎这个的人吗?别说我是问心无愧,就算咱俩真处对象了,让别人说去呗,能怎么着啊?” 邵谦微微一愣,“顾哥,你......你说什么?” “我不是那意思,你别紧张啊!你顾哥我虽然没多正经一人,但也没那么禽兽。”顾庭简无比真诚地说道。 邵谦侧过身,将手肘支在栏杆上,不自觉地又做出一个双手环抱的姿态,“顾哥,你喜欢过女生吧?” 顾庭简顿了三秒没答上来,他已经很久没和异性有密切的接触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开窍得晚,每天净想着玩闹呢,哪喜欢过什么人。现在面对身边这些穿着校服的文弱小姑娘,更不可能有兴趣了。 但他可不敢这么告诉邵谦,于是开口掩饰道:“唉!别提了。以前我班上有一特别有气质的女生,我为了追她啊,但凡是能送礼的节日,我都亲手折九百九十九个礼物送给她,心意足足的,什么爱心、千纸鹤、五角星、玫瑰我都折过,结果你猜后来怎么着?” 邵谦思考了几秒,疑惑地看向顾庭简,摇了摇头,“猜不到。” 趁着邵谦思考的时间,顾庭简赶紧编了一个夸张但合理的结局:“她收了我整整一年的礼物,我耐着性子等到高考完才正式和她表白,结果她居然说,我送的礼物太小孩子气,像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完事了她还安慰我,她但凡小十岁,一定会被我感动,可惜她现在成年了。” 第25章 “她不喜欢早说啊!老子没日没夜地折纸,手都快断了了!”顾庭简为了逗他笑,气呼呼地补充道,“她要是在我第一次折爱心的时候告诉我,我下次就批发水晶的千纸鹤串一串给她了,省时还省力。” 邵谦忍不住笑出了声,神情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多少的笑意。 “笑什么啊?”顾庭简轻轻捶了下邵谦的肩膀,“你难道不觉得九百九十九只我亲手折的千纸鹤,比送什么礼物都浪漫吗?” 邵谦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敷衍道,“嗯,那是当然。” 夕阳渐斜,学校清场的铃声陡然响起,邵谦回过神来,“教室的人应该都走光了,我们也回去整理书包吧。两周没回家了,这周末我得回去一趟,周日见?” “行,我这周也回去一趟,我家老头子等着吃饭,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过了马路,两人分开,顾庭简这才想到,刚才邵谦好像说他母亲在医院来着,要不要紧?怪自己没长记性,也没多问几句。他要是真因为这个缺钱,怎么不向自己借啊?不管了,先打个两万过去当预付的工资吧。 填完金额,顾庭简刚想输支付密码,犹豫了。 现在给他打钱,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算了,还是谨慎一点,给他月结吧。 少年的心事像是春日的天气,打了雷却总是不见雨,让人捉摸不定,晴也忧,雨也忧。 -------------------- 第14章 默认 冬日昼短,晚间有雨,日色沉得很早,邵谦摇摇晃晃地坐在公交车的左后一排,看着路边的灯在夜色的映衬下亮得越来越明显。 “叮咚!”邵谦拿出手机,屏幕上浮现出一条陌生人的好友申请,来自一个女生——齐越。 齐越是他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她高二分科时去了别的班,就和邵谦没了交际。但她生性活泼,每次在校园里遇见,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她唯一一次,明明离得很近,却假装没看见邵谦,是上周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店。 邵谦点了同意,齐越的消息很快就一串接一串地发了过来: “对不起!” “那晚操场的事情是我说出去的。” “我只是说你们般配,我以为没人会信的,我不知道会传成那样,真的对不起!” “还有,那天在便利店看见你买东西的事,我没和任何人说,我会为你保密的。” 邵谦虽然和她接触不多,但齐越好打听、爱八卦的性格,班里是无人不晓。 那天晚上,顾庭简去隔壁点烧烤了,让邵谦去便利店买明早的面包。结账的时候,邵谦听见了齐越的声音,知道她排就在自己后面,故意当着她的面迅速拿了一盒避孕套。 付完钱,邵谦转头看向齐越,她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样近的距离,他们知道对方一定看见了自己,认出了自己,却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 正巧这时候顾庭简提了烧烤在便利店门口喊他,邵谦没做声,拎着袋子就走了。 邵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恰好逮到了机会,千方百计地想让人误会。 要不是那天在操场,顾庭简意外撞到叶校,这件事齐越估计得琢磨一段日子,才能领会到邵谦想让她误解的意思。 邵谦把她发来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终选择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没事,谢谢。” 过了一会儿,齐越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忍不住问一句,你们是真的吗?” 两秒后,齐越迅速将消息撤回,改发了一句,“我就是好奇,你们真的相互喜欢?” 邵谦依旧既不承认,也不澄清,只回了三个字,“别问了。” 齐越回了个小猫咪微笑配字“懂得都懂”的表情包,又加了大大的“ok”。 邵谦当然不会解释一句,人是顾庭简自己撞的,误会是齐越自己误会的,传言是同学们自己传的,许老师也是自己想多了才信以为真的,这一切的一切,跟他邵谦有什么关系。 这班车的终点站是市立医院,下了车,邵谦在路边小店买了两个包子,打包了一碗小馄饨,又在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两个苹果,拎着走向住院部。 之前的小半个月,邵谦住在顾庭简那里,刘娟却并没有住院,而是躲到了老家的亲戚家。他母亲刘娟排到了明天甲状腺肿瘤的切除手术,今天才在邻居的帮助下住进了医院。 一个多月前,刘娟的切片结果出来,需要马上进行手术。邵谦第一反应是向裴越借钱救急,但他不想欠人情,所以后来又偷偷去找了自己父亲邵振益,以支付抚养费为名,向他要一笔钱。他没给,后来被邵捷看到了,还打了他一巴掌,让他赶紧滚。 他溜得快,邵捷想找他麻烦,被他躲过去了,结果后来他这个好哥哥就让人盯上了邵谦住的地方,看着架势就不怀好意。 娘俩没办法,只好躲起来。 邵谦时常会特别憎恶自己,要不是他的出生,他母亲也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样狼狈落魄、受人指摘。 其实,刘娟对他也算不上多关怀,有的时候很晚了不回家,还得邻居分他一口饭吃。但他没有其他亲人,唯一的这一个,再不称职,也是最好的。 怕馄饨冷掉,邵谦一出电梯就快步走向病房,却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 第26章 男人看到他,起身站了起来,扫了眼他手上拎的东西,沉声说道:“邵谦,你妈已经吃过了,这些东西放着吧,我请你去外面吃点饭。” 邵谦打量了眼前的这人一番,他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色里,面容蜡黄、嘴角起皮、眼神暗淡。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那个盛气凌人的父亲邵振益早已判若两人。 邵谦的身高早就能和邵振益持平了,更别提邵振益人到中年有些佝偻,看起来早没有了当年,在厂门口暴打他的气势。 “您不是不愿见我么?怎么还特地跑过来一趟?”邵谦冷冷地说道。 邵振益向他靠近了几步,却被儿子嫌弃地躲开了,只能尴尬地说:“你到底还是我儿子。” “您年纪大了,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您只有一个儿子,他叫邵捷。”邵谦懒得信他,他从小就已经被骗了很多次了,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半点的责任心,每次只有在和老婆争吵累了的时候,才会跑来他这里施舍一点亲情,试图找一点存在感。 小时候邵谦不懂,还会很高兴地跑去迎接他,扑进他的怀里,现在每每想起,都恶心得不行。 见说不通,邵振益只能转而说道:“你妈妈的病,手术完了复发率很高,不是个容易治好的病。” 邵谦皱眉鄙夷道:“你什么意思?” 邵振益叹了口气,咬牙说道:“你不能为了你妈,把你自己前程给毁了。” 听到这话,邵谦已经愤怒到全身发抖,但因为在医院,只能压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前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自私自利吗?是你害了她!是我拖累了她!我也不指望你多有良心,但你对我多年不闻不问,现在怎么还好意思自以为是地来教育我?” 邵振益辩解道:“邵谦,我知道你恨我。但当初是你妈一意孤行把你生下来,我根本毫不知情。我想弥补你,可你也得为着我好,考虑考虑我的处境,爸爸是没办法。” 邵谦觉得十分可笑,“你觉得怎么样是对的?手术不要做了,病也不用看了,就让我妈自生自灭?就像你对待我一样?” 邵振益长叹了一口气,像个真正尽职敬业的父亲一样劝到:“不是让你放弃,是凡事都要有个取舍,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考虑最坏的结果,去权衡自己的得失。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妈好赌,不管病治不治得好,这点总归拖累你。” 这么多年了,邵谦以为自己对邵振益多少有点了解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邵振益居然会劝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死,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 邵谦冷冷道,“你给我的钱都用掉了,你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没别的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等等!”邵振益突然大力掰过了邵谦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爸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的,对不对?邵捷都是乱说的,对不对?” 邵谦听到这儿,突然就笑了,心里萌生出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磨磨唧唧的这么久,终于还是问出口了。邵谦理了理衣服,坦然地说道:“你觉得给你丢脸了?哪件事丢脸?喜欢男的?还是被包养?” “你就是为了气我,是不是?”邵振表情变了,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邵谦脸上刻意表演出的笑意更盛了,“为什么不能是真的?我缺钱。而且,我这样肮脏的血脉,也不该延续下去,难道不是吗?” 邵振益紧紧捏住他的肩膀,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一样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些许的破绽,从而击溃他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谎言,“你不要为了气我,一时糊涂干出这种事,你缺钱我想办法,我供你读书,我给你妈妈治病。” 邵谦用力推开了他,“你们那一家人说的都挺对的,我天生下贱,我对我现在生活挺满意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明明做不到的事,非要为了面子许诺,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邵谦觉得他简直可笑到不行。 邵振益急得再一次抓紧了他的手臂,身体越发佝偻,顿时显出了老态,“小谦,你糊涂啊!你才多大啊,你不能这样。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你现在都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就这样自甘堕落,是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毁掉啊!” “我的一辈子,与你无关。” 就在这个时候,邵振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立马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因为离得很近,邵谦清楚地听到了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我在省中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小捷和人比赛骑摩托把腿给摔伤了。” “什么?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邵振益挂了电话,慌慌张张的说道,“邵谦,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今天有事先走了,我的话你好好想想。” 邵谦没再理他,把他挡在门前的身体轻轻往走廊一拨,推开门走进病房。 心里想着,果然,邵振益表现地再愤怒,也说明不了自己在他心里有什么分量。那边一个电话打来,他马上就走了。 -------------------- 第15章 手术 邵谦推开病房门,四人间内一片嘈杂,他的母亲刘娟正倚靠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拿着手机打斗地主,连儿子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走到床边,将几个袋子放在床头柜子上,“妈,我买了水果和小馄饨,你要再吃点吗?” 第27章 刘娟趁着等待对方出牌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盯向手机屏幕,“你爸刚才来了一趟,买了挺多东西的,我吃过了,你顾你自己吧。” 方才站在门口被邵振益耽搁了许久,包子已经冷了,好在馄饨还是热的。邵谦给自己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床头柜前,就着馄饨汤三两口解决了晚饭。 他吃完扔了垃圾,回来正想去给母亲洗个苹果,刘娟却放下手机叫住了他,“小谦,我不急着吃,你过来坐下,我有事问你。” 邵谦放下苹果,转身问道:“怎么了妈?” 刘娟此时已经从游戏的世界中回过神来,摆出一副母亲的姿态,担忧地问道:“那个男人这么爽快地出钱给我手术,还特地跑过来一趟,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事?” 邵谦摆好板凳坐下,低头回了句,“妈,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刘娟木然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是来找你的。我们俩之间,早没什么好说的了。” “无论他和你说什么,都别理他,我长大了,做事有分寸,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对于母亲的说辞,邵谦并不相信,要只是来找自己,邵振益根本不会管母亲有没有吃饭。邵振益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地劝他别让母亲拖累自己,怎么可能不拿同样的话刺激刘娟。 刘娟苦笑道:“我相信你。别人家的家长吧,都是从小替自己孩子规划这儿,规划那儿的,我没本事,样样都得你自己拿主意。等明年高考完,你就离开家,换个城市好好学习,别管我,也别管你爸,把这些杂七杂八不顺心的事情,都忘了吧。” “那怎么行,我去了外地,谁来照顾你?”邵谦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平淡,态度却格外坚决。 在外人眼里,邵谦既成绩优异,又听话懂事,是个让家长格外省心的孩子,别人进入青春期开始叛逆,他却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其实,邵谦小几岁的时候,并非没憎恶过自己无能的母亲。他十四五岁那会儿,什么都想去争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整片星空都触手可得,也总盼望着长大了能独立出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到放学就龟缩在逼仄的小房间内,闻着满屋子的水腥味,过着潮湿、阴冷、没有希望的生活。 但他后来渐渐想通了,刘娟独自把他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能再奢求她给他一个优渥的家庭条件,而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机会,争取了没用。他是个男人,得有责任感,要学会照顾自己的家人。 “我没病得这么严重,就是个小手术,一两天就能出院了,哪里需要你照顾?以后万一有什么事,街坊邻居的,都能帮衬着,你不用担心。”刘娟缓缓说道,“再说了,你将来总要成家立业的。有了工作,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你总不能一直和我住吧?” 刘娟很少这样推心置腹地和他说心里话,以至于邵谦时常会误以为,母亲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这些事远得很呢,想它干嘛,我也不一定会结婚啊。”邵谦嘟嘟囔囔地说道。 老实说,邵谦确实从来没想过要结婚生子。他对自己有着过分清醒的认知。他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从小没得到多少关怀,以至于性格阴暗得不行,表面上沉闷木讷,背地里阴冷偏执,简直是集父母双亲的缺点于一身。没人会喜欢他的,他也不想祸害别人。 刘娟撑了撑手臂,将身子侧了过来,然后缓缓拉过邵谦的手掌,夹在她两手中间拍了拍,笑着说道:“小谦呐,妈妈就这点本事,没法给你攒彩礼钱,还拖累你。但你那么优秀,模样也长得俊,总有小姑娘会喜欢的。以后啊,只要有个不嫌弃咱家条件,又肯对你好的,也别管她高矮胖瘦,你就和她在一块儿,也对她好,相互扶持走下去,再生个大胖小子,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 邵谦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手抖了抖,却还是克制住没有抽开,低着头回了句,“嗯,到时候你就等着享福吧。” 聊完天,邵谦去洗手间洗了个苹果,然后向隔壁床的阿姨借了水果刀,背着母亲在垃圾桶旁削皮。 他心里乱得很,不小心让刀锋抵到拇指,划了道口子。 血丝渗出来,他惊着抽了张餐巾纸擦掉,等着伤口凝结,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削完苹果,整个递给又在打斗地主的母亲。 第二天,刘娟的手术是下午开始的,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邵谦站在门外,突然有种强烈的恐惧感。并非担心手术不顺利,而是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邵谦的焦虑感逐渐攀升。 邵谦太想找个人说话了,在犹豫了许久之后,他鬼迷心窍地拨给了顾庭简。 他只是想打个电话,他太想听到别人的声音了,要是没人接就算了,他就当作摁错了。 过了几秒,顾庭简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喂?邵谦?你有事找我?” 听见顾庭简的声音,邵谦的脑子一片空白,想开口,却过了好几秒也发不出声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有个人陪着。 “邵谦?邵谦?怎么不说话?” 顾庭简跟着沉默了一阵子,开口道:“好啦好啦!我承认,是我找人激将那红发男去山路赛车的,概率伤人法,不算故意伤人。这事儿本质上还得怪他自己,技术不好又爱逞强,那路险得很,出事很正常。又没死、又没残,就给他个教训,让他三五个月下不了床,省的来找你麻烦......” 第28章 电话那边,邵谦终于找回了语言功能,给自己找补道:“顾哥,我不是来这个的。我是想和你问,你目标学校选好了吗?下个月就陆续公布提前招生的政策了,你有空的话,可以开始准备材料了。” “哦,这事儿啊,我找人盯着呢,材料肯定能准时交上去。”顾庭简说着说着,听见了邵谦那边嘈杂的环境声,渐渐发觉有点不对,“诶?你在哪儿呢?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医院啊?” 邵谦老实回答道:“嗯,是在医院,等我妈手术出来。” “啊?你妈妈怎样了?严重吗?”顾庭简惊呼道。 “没事儿,小手术,医生说没什么风险的。今天做完,观察一天就能出院。”邵谦磕磕巴巴地说道,“对了顾哥,我想在家里多待一天,明天早上,就不过来了。” “行,陪你妈妈要紧。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和我说,你上学了,我给你找人照顾她?” “不用了!”邵谦忙拒绝道,“真的只是小手术,不麻烦你。” 顾庭简关怀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手术外紧张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邵谦顿了顿,坦然承认:“嗯。” “行啊,那我陪你聊一会儿天。”顾庭简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你都说了,是小手术,医生也说风险不大,就不用太担心。你可以转移下注意力,想想你妈妈等下能吃什么,开始点点外卖。要是没什么胃口,估计就只能喝点粥了。鱼虾海鲜都是发的,病人不能吃,你就挑点清淡的。诶,你下次来我这儿我给你做点吃的?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在炊事班待过,烧菜还是可以的,就是平时懒得动手......” 顾庭简兴致勃勃地东拉西扯了二三十分钟,忽然听见邵谦说,“手术结束了,顾哥,我去看看。” “好,你赶紧去。” 顾庭简长这么大,很少觉得自己被人依赖过,这样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 周日晚上,邵谦参加晚自习,顾庭简以为他和上次一样,要再请两天假才能返校,没想到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刚洗完澡,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他匆忙穿上睡衣,跑过去在猫眼里看了眼,见是邵谦,赶紧开门说道:“这么晚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邵谦站在门外,老实巴交地说:“发消息了,你没回。” “哦,可能手机静音了,没注意,赶紧进来,外面冷。”顾庭简一边招呼他进来,一边给自己找来件外套披上,“我刚洗澡出来,差点没听见。我给你把钥匙吧,这样你来也方便。” 顾庭简说着就去房间找了钥匙和门禁卡拿给邵谦,“收好。” 邵谦没有推辞,接过钥匙串却不急着走,紧紧地跟在顾庭简身后,低着头说道:“顾哥,我妈手术很顺利,现在已经回家了。谢谢你,陪我聊这么久。” “嗐!小事儿,不用谢。”顾庭简说完,邵谦却仍旧傻傻地愣在原地。 “怎么了?”顾庭简不解地问道。 邵谦依旧沉默着,抬头以一种几近恳求的眼神望向顾庭简。 两人靠得很近,顾庭简能清晰地听到邵谦急促的呼吸声,注意到他肩膀的颤抖。 顾庭简微微俯下身,贴得离他更近了点,声音沙哑着说道:“邵谦,你是希望我,抱你吗?” -------------------- 第16章 相拥 邵谦没有回答,保持着固定的姿势,连眼神都不敢摇晃一下。 此时,顾庭简如果触碰他的肌肤就能觉察到,他从面部肌肉到手指末端,都僵硬得厉害。他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以时间凝滞来保护自己不被解读,他因害怕被看透而胆怯,更怕因主动迈错了一步而前功尽弃。 尽管没有得到答复,顾庭简仍旧试探性地抬起了双臂,见邵谦没有躲,他大胆地将双手环过邵谦的肩背,一缩紧,结结实实地将他揽入了自己怀中,“不就是想要个拥抱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人遇到烦心事了都想找个港湾庇护,顾哥在这儿呢,别怕。” 压抑已久的渴望被轻易满足,邵谦猛然瞳孔放大,身体却因为难以置信而依旧紧绷。 顾庭简拍了拍他的肩头,像哄孩子那样,语气亲昵地安抚道:“我小时候爱闹腾,总是被我爸打,被打得疼了,就特希望有个人能抱抱我,给我颗糖吃。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继母虽然人不错,可到底不是我亲妈,我觉得变扭,一次也没抱过她。我可羡慕我弟弟了,遇上事儿总有个人无条件地哄着,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心里知道有个依靠也是好的。邵谦,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就把我当你亲哥,有事儿跟哥说,哥护着你。” 邵谦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搭在顾庭简的后腰上,十指指尖虚虚地点着,不敢多用一分力。顾庭简以为,自己只是信赖他,像依靠兄长一样依靠他,可自己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想踮起脚尖去亲吻顾庭简的后颈,想和他的手臂缠绕在一起,毫无阻碍地感受他脉搏的颤动,想顺着攀援衣角向上,一寸一寸的,让自己的指尖和他的肌肤熨帖在一起,想拥有他,也想被他拥有。 他奢求的这些,顾庭简能满足吗? 邵谦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顾庭简有了这样的念头,反正顾庭简每次给予他信任、体贴、关怀,都让这个念头无可遏止地悄然滋长。此时此刻,他觉得被欲望填满的自己是如此的丑陋,顾庭简越是坦荡,他越是不敢越界半步。 第29章 欲望是朵野蛮生长的玫瑰,长出的花苞收不回,不能因被点燃而绽放,就只能黯淡枯萎。 时间凝滞了许久,顾庭简感受着怀中少年时轻时重的呼吸声,心想但凡眼前是个女孩,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下,他早就该吻下去了。但面对邵谦,他连玩笑都不敢开。 对方以信任相托,他怎敢辜负。 顾庭简在邵谦的头顶拍了拍,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行了,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顾哥!”邵谦松了手,却没离开,“晚上我能和你睡一张床吗?”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邵谦哪怕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轻易把眼前的人放走。 顾庭简分毫没有多想,脱口而出:“行啊!床够大。” 邵谦又惊又喜,却仍旧强压着情绪,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换上了睡衣,行动迟缓地挪动会了顾庭简房间。 顾庭简正披了条毯子坐在床上背书,见邵谦身着单衣,赶忙掀开被子喊道:“怎么也不披件衣服,空调开着也不能只穿一件啊,赶紧躲被窝里来,下面冷。” 邵谦站在门边,伸手碰到了开关:“那我,关灯了?” 有光亮照着,他就不敢走过去了。 “行。”顾庭简拿掉了毯子,将书放在床头,整个人向下一滑,平躺进了被子里。 关上灯,邵谦摸索着走到床边,整个脸都是烫的,好在房间昏暗,他就算从脸颊红到耳根也不会被看出来。他背对着顾庭简缩在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靠近的欲望,刚闭上眼,只听见顾庭简在他耳畔说:“你睡过来点,睡那么边上,都快要掉下去了。” “啊?哦。”邵谦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努力了半天,挪过去了两公分。 “再过来点啊,你扯着被子了。”顾庭简翻身说道,“这床一米八,你就占着最边上三十公分,怎么着啊,想在咱俩中间再塞俩人?我说邵谦,你听说过回避型依恋障碍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这小孩子在婴幼儿时期没有得到父母足够的关怀,长大了就容易缺乏安全感,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不敢接近。”顾庭简开玩笑道,“爸爸在这儿呢,你躺过来点呗。” “顾哥你别乱说!净占我便宜。” 顾庭简只会嘴上开开玩笑,邵谦不跟他计较,因为他想占的便宜,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谦背对着顾庭简在缓缓挪动着身躯,顾庭简嫌慢,直接伸手将他揽了过来,心满意足地说道:“就睡这儿,别动,晚上别再往旁边滚,别抢我被子。” 有的时候,顾庭简简直主动到让邵谦疑惑,邵谦多么希望,顾庭简也对他抱有同样的心思,这样他就不需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一边克制着欲望,一边咒骂自己内心的龌龊。可顾庭简没有,他坦荡到令人难以置信。 邵谦心想,自己哪里是不敢靠近,他是怕自己一旦越界被察觉了,顾庭简不但会把自己踢下床,甚至还可能直接把他扔到门外去。 邵谦对顾庭简,不只有渴望,还有信任、依赖、仰慕和嫉妒。他不仅想要他的人,也想要他情感上的关怀、物质上的帮扶。邵谦不敢冒着被厌恶的风险去撕开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想要有任何发展,主动的那个人,只能是顾庭简。 因为心里藏着事儿,邵谦怎么都睡不踏实。他不敢翻身乱动,就这么睁着眼侧卧着,五指张开用力摁在床单上,以求平息自己内心的躁动。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一阵鼾声,邵谦确认顾庭简已经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翻过身。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邵谦顿时一阵心猿意马,身体里翻滚的热浪久久不能平息,逼着他起身下床,灰溜溜地躲进了洗手间。 人一旦被纵容过了头,很难不放肆。草草结束之后,邵谦折返回来给顾庭简掖好被子,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点到为止,他偷亲完之后,迅速溜回自己房间,在冰冷的床垫上让自己的心情迅速冷却。 邵谦仰头盯着天花板,告诫自己,就放肆这么一次,不能再胡作非为了,他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让自己还有顾庭简,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未来很长,他不能只顾眼下。 第二天,顾庭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边空无一人。 一看时间,还不到起床的点,他迅速穿好衣服,跑去隔壁把睡梦中的邵谦拉起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邵谦,昨天是你自己提的要和我睡一张床,结果半夜跑没影了是几个意思?你绝对就是回避型依恋障碍,这是心理疾病,得治听见没!” 邵谦迟钝了三秒,迅速想出了对策,贼喊捉贼地说道,“顾哥,你昨晚,梦见哪个女生了?我也没听清你喊的是谁的名字,反正你把我当她了,一个劲地想亲我,我能不躲吗?” 顾庭简一愣,“我睡着了这么禽兽?我昨晚也没梦见谁啊。” 邵谦看了眼钟,满不在乎地说道,“顾哥,才五点半,让我再睡会儿好吗?” 顾庭简含含糊糊地说道,“哦,行,你再睡会儿。” 顾庭简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房间,邵谦却是再也难以入睡。 他的心思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早已四处落地生根,斩不断、烧不尽,除了自欺欺人的当事人,路人皆知。 第30章 -------------------- 顾庭简:你十七岁的时候,怎么还偷亲我? 邵谦: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啊,这不猜不到你心思吗? 顾庭简:你要是直说,我当时就会认真考虑自己性取向,咱俩能提前好几年在一块儿。 邵谦:那要是重来一次,我十七岁的时候,偷亲你,被你发现了,会怎么样? 顾庭简:会5万字,全文完。 第17章 心愿 年底,寒潮一波接着一波地如约而至。 邵捷躺在病床上养病,再没来找过麻烦。顾庭简和邵谦也安分了许多,接近零下的气温,让人懒散地只想蜷缩在一个狭窄的座位上,机械地刷着题,他俩规规矩矩地上课学习,过着家、学校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像个恰如其分的高中生。 而关于他们的谣言,像是受到了低温的阻塞,慢慢地,也就无人提及了。 习以为常的事情,吸引不了旁人的注意力,他们依旧并肩而行,却无人在意。 元旦前夕,学生会在音乐厅举办了跨年音乐专场,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这是最后一次在学校参与大型的社团活动了,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去凑了热闹。邵谦没去,顾庭简也没去。 邵谦本就想着早日毕业,对学校没有留念,顾庭简这么个插班生更是如此。 明天就放假了,他俩打算等到四点校门一开,就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教室里,顾庭简舒展了下手脚,疲倦地喊道:“这没日没夜地僵在这儿学习,实在是腰酸背痛,回去得好好找个师傅按按。” 邵谦抬头问道:“顾哥,要不我先给你捏捏?” “行啊,邵师傅!”顾庭简没有推辞,做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望向邵谦。 邵谦站起身绕道他背后,手掌先在他后脖颈按了按,随后沿着边缘滑进了他的衣领,捏紧了他僵直的肌肉,用大拇指抵着,恰到好处地揉搓着。 “力度可以吗?”邵谦俯身问道。刚开始时,邵谦的手掌还有些凉,但随着一遍遍的揉搓,逐渐变得柔软而温热。 “重点,再重点。”顾庭简身体后仰,感受着肌肉的松弛。他没觉得这样的肌肤相亲有分毫不对劲,正经人谁按摩隔着衣服啊,自然也意识不到,邵谦的皮肤饥渴有多严重。 他舒服地闭上双眼,看不见邵谦眼底赤/裸的欲望。 过了二十来分钟,顾庭简估摸着邵谦再按下去得手酸了,就拍了拍肩膀让停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许愿签说道:“咱把这个写了,下楼找个地方挂上吧,求个吉利。” “嗯。”邵谦用黑色签字笔端端正正地在红签上写上两行字,然后将写字的那一面朝向手心握在手里,不然顾庭简看见。 顾庭简不似他一般扭捏,大大方方地展示他龙飞凤舞地几个大字: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有一点邵谦颇为惊叹,顾庭简明明是个好逸恶劳的学习投机者,写语文作文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写,却练得一手好字。他的字不像邵谦一般端正娟秀,一看就是个学生,而是写得苍劲有力,却分毫不影响辨认。 学校在两栋教学楼中间的小花园中立了仿真桃树,供学生们挂许愿签,下楼的时候,顾庭简随口问道:“邵谦,再半年就高考了,有想好去哪儿吗?” “我想离家近点,就考h大。” “不错啊,又是知名学府,又在本地,可以给你以后发展积累点资源。” “顾哥,你呢?” “我爸不想我跑太远,估计应该去s市吧,回来也方便。” 邵谦早就知道了顾庭简的安排,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明明知道他俩不可能考到一块儿的,就算在一个学校,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也大概率见不到面,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 顾庭简一跑到楼下,就伸手敏捷地将自己的许愿签挂到了树枝的最高处,但他转身看向邵谦,对方早已将自己的许愿签藏在了成排的红签中,隐匿了踪迹。 “你写了什么啊?”顾庭简好奇地问道,“刚才就一直藏着不给我看。” 邵谦低头抿了抿嘴角,笑道:“秘密。” 顾庭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望了眼满院飘扬的红签,笑道:“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邵谦忽然大着胆子伸手去牵顾庭简,“走吧,我们上楼。” 塑料做的假桃树上,一张张单薄许愿卡迎风飘荡,承载着一个个稚嫩少年的真挚愿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少年未经世事,尚不懂得这样的愿望有多沉重,想到句贴切描摹当下心境的话,便窃喜着动了笔。 他的字太过娟秀,许愿签就算被人看到,也八成会被误会成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写的。 邵谦心想,哪怕许下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至少在这一秒,要他手边的人,握紧了。 挨到四点,邵谦背上书包和顾庭简一起冲出校门,然后赶在晚高峰开始之前,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和顾庭简分开的那一刻,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立即涌上了心头。他不明白,自己已经靠得离他这么近了,自己想要的,顾庭简也全部能慷概给予,他能毫无桎梏地与他并肩而行,甚至是同床共枕,他怎么还会觉得不满足。 欲望使人贪心,但他不能索求无度。 第31章 无论他多想将爱意宣之于口,都只能保持沉默,祈求他无意间真情流露的小动作,不被对方发现。 邵谦回到家,见母亲刘娟在厨房炒菜,他就动手打扫起了房间。 厨房嘈杂,刘娟把菜端到桌上的时候才注意到儿子回来了,赶忙喊道:“小谦,你放着去写作业吧,明天我来整理。” 邵谦回了句,“新年新气息,我打扫干净,好迎接新年。” 理不清思绪,只能借整理房间来聊以慰藉。 饭桌上,刘娟注意到儿子的神色异常,以为他是压力太大,隔靴搔痒地安慰了好一阵子,弄得邵谦很是不好意思,扒拉完饭菜,就借口赶作业躲进了房间。 晚上十一点,邵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顾庭简打来的,他脸一红,心跳加速地愣了好几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邵谦,晚上有空吗?和我去中心广场跨年倒计时。” 电话那头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邵谦问道:“你已经出发了是吗?” 顾庭简笑了笑,“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刚出门,在来你家的路上,你来不来?” “来,怎么能不来。” “那就这样,我快到了打你电话。” 邵谦激动地走出去和母亲说明了情况,本以为母亲非得唠叨一两句“这么晚了还出门”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只是笑道:“你愿意和同学多交往是好事,在外面注意安全就行,晚上回来吗?” “看情况吧。”要是太晚了,邵谦也不好意思让顾庭简送他。 “你们几个人啊?他们都是男生女生?”刘娟追问道。 “就我们两个,是男生。” 刘娟有些失望地“哦”了声,随后从房间把围巾翻出来给递给邵谦,“外面冷,你出门记得保暖。” 二十分钟后,邵谦一接到顾庭简的电话,就着急忙慌地飞奔到了楼下,钻进了顾庭简车里。 “顾哥,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倒计时啊?” “嗐!本来打算约几个朋友喝酒的,家里老爷子不让,说我是个学生就得有个学生的样子,我寻思着最后半年了,熬一熬也就算了,所以找点健康的娱乐活动。” “早睡早起才健康呢,你这得熬夜。” 顾庭简没好气道:“你不也跟来了还说我?咋俩都出了校门了,就别按学校那套作息了啊。今天玩得开心,明天睡个懒觉!” 此时的中心广场早已人山人海,顾庭简在外围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下车带着邵谦走路一点点往中心挤。 “这么多人!邵谦你拉着我点,别走散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丢了知道打电话。”邵谦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拉紧了顾庭简的手。白占的便宜,没有不占的道理。 两人找到一处台阶站定之后,抬头仰望倒计时的大屏幕。 时间本身没有意义,而未来却因为被赋予了期待而在这条无声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在众人倒计时的喊声中,顾庭简忽然凑过来说道:“小谦,明天是我生日了,送我个东西呗?” “你想要什么?”邵谦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顾庭简的生日,就是1月1日。 “你之前费心磨的那条鱼不错,送我做钥匙扣怎么样?” “那东西硌得慌,不适合随身带着的。” “你管我?我就要,你还不舍得给了。”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带给你。” 顾家每年都会庆祝元旦,顺便给顾庭简庆祝生日,他收到过很多昂贵的礼物,却只有这个,是他自己想要的。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人声鼎沸,万象更新。 “顾哥,生日快乐!” “嗯,新年快乐!” 过了十二点,路上挤满了从中心广场开向四面八方的车,堵得不成样。 为了图方便,顾庭简把邵谦带回了自己家。半夜住家阿姨都睡了,顾庭简自然不好意思把人叫醒给邵谦收拾房间,干脆让他跟自己睡。 他翻了套干净的睡衣递给邵谦,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我要是睡着了不安分,你就把我踢下去。” 这晚邵谦睡得很安生,因为他发现,顾庭简睡得是真的沉,只是偷亲几下,根本就弄不醒。于是他大着胆子,蜻蜓点水般吻上了他的唇,然后喜滋滋地缩进了被窝里,顺势牵起了顾庭简的手掌。 要是被发现,就诬陷是他主动的好了。 -------------------- 小谦这孩子,从小就心理不健康,怎么还得寸进尺啊!偷亲上瘾了?大家放心,下一章就开始教育他。 第18章 转卖 凌晨六点,莫霖刚结束了夜场,抱着一束刚收来的玫瑰偷偷溜进了顾家。新年第一天,她不得给表哥一个惊喜。 当她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悄无声息地旋把手推门而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傻眼了。 顾庭简床上,怎么躺着只小狐狸精啊! 他家里人都在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领回家?他怎么敢的! 莫霖本打算一进房间就把玫瑰花瓣扯下来撒在床上,然后打开灯,把睡眼惺忪的顾庭简从被子里拉起来,大声喊一句,“新年快乐!” 可现在,她捧着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她通宵一夜本来就有些神志恍惚,要不多看几眼,实在怀疑是自己臆想过度了。 第32章 这小狐狸精侧着身子靠在床头,搂着她哥的肩膀,身体一起一伏的是在干什么?她哥闭眼睡着呢,这小狐狸精是在偷亲他吧?她没看错吧? 她现在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悄悄离开,还来得及吗? 邵谦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庭简会不会突然惊醒这件事上,丝毫没有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直到他睁开眼察觉到光线的变化,才猛地回头看向门边。 莫霖一手捧着花,一手扶着门把手,神情惊讶,进退两难。 四目相接间,莫霖捕捉到了邵谦眼底的惊恐,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是撞见不该看的了,而是抓住这小狐狸精的把柄了。 她把花放在门口,含笑绕到了床边,俯身对邵谦低语道:“你不想让我哥知道,对吧?” 邵谦低头不语。 “好说,我不告诉他。记得啊,欠我个人情,以后是要还的。”莫霖说完就悠哉游哉地走出房间,还贴心地小声关上了门,这可比她预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八点三刻,顾庭简准时被休息日的闹铃叫醒,邵谦还躺在一旁在昏睡。 他起床洗漱的时候,意外地在房间门口看到一片新鲜的玫瑰花瓣。心想,奇了怪了,昨晚明明关了门窗了,这花从哪里飘来的?难道是衣服上沾到的? 不管了,他向来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的事儿,一律当作没有。 早饭时间,顾庭简带着邵谦很是自然地出现在餐厅。 顾父瞥了邵谦一眼,问了句:“你同学?” 见顾庭简点了点头,他又补了句“吃完饭让司机送他回家”,而后便不再多言,专心咀嚼着盘里的食物,连邵谦向他打招呼都没理会。这种一事无成的小辈,在他眼里跟幼儿园小孩差不多少,他向来连名字都不屑于知道。 一家之主态度如此冷淡,李姨自然也不好表现地太热切,权当这客人不存在,顾卓枫就更是如此了。 邵谦四处望了望,没看到莫霖,心想她应该早就回去了。 过了会儿,管家从门口抱来一束玫瑰,说是莫小姐让人送来的,祝大少爷生日快乐。顾庭简嘀咕了句,“每年都借花献佛,她也真好意思。”抱怨完,却还是让管家找个花瓶插起来,把花放他房间去。 一场气氛凝重的早餐过后,邵谦要走,顾庭简起身想去送他,却被父亲叫住了,“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邵谦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以为和自己有关,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迟缓了,好在顾父随后补充了半句:“和你弟弟有关。” 顾庭简朝桌面上一趴,无奈地朝顾卓枫挑了挑眉,“我的好弟弟啊,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说吧,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顾卓枫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没干什么,就和同学没事儿的时候打打牌。” “打打牌?你那是组织赌博!”顾父厉声吼道,“你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胡作非为了!你老实说,坐庄的本钱哪来的?是不是你哥给的!” 顾庭简大喊冤枉,“我这半年都没给他钱过。” 顾父冷哼一声,“那我就奇怪了,他总不能是空手套白狼吧?运气这么好?” 顾家有一极好的家庭传统,就是从上到下都为人坦荡,敢作敢当。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顾卓枫也不隐瞒了,干脆承认道:“我哥是没给过我钱,我前几个月向他讨了一条手链,骗他说要送人,然后拿去买了,得了两万八。本来想要条更贵的,但我哥不肯。” 顾父听了明显不信,“就这些?被我查到的时候你卡上还有四十多万呢,半年不到十五倍的利润,让你上这个学确实是屈才了。” 顾卓枫双手一摊,“没别的了,就只有两万八,其他钱是我顺手倒卖奢侈品挣的。” 顾庭简夹在父亲和弟弟中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心思从来不用在正道上,他这个弟弟实在是个经商的天才,“手机拿过来,交易记录给我看。” 顾卓枫半点没有事情败露的沮丧,相反还有点自豪感,他拿出手机点了点,调出交易界面递了过来。 顾庭简边看边惊叹道,他这个弟弟还真是那家小众品牌的忠实爱好者,买卖商品全是那家店的。当他翻到其中一笔订单的时候,愣了愣,将手机转过来问道,“这只钢笔也是你收来转卖的?” 钢笔可能是同款,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为了让受赠人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赠与,特地买个10块钱的盒子来把原包装换掉。 顾卓枫定睛看了眼图片,“是啊!收来的时候没有小票和原包装,我价格压得很低,但是它全新的,我换了个包装,转手就挣了两万。” 顾庭简低头看了眼成交日期,9月28日。邵谦在收到他礼物的第二天,就转手把东西买了。 他弟弟精明,邵谦也精明,合着就他一个大冤种? 顾庭简沉着脸放下手机,起身说道:“爸,这事儿真不赖我,你把卓枫揍一顿吧,我今后保证,一块橡皮都不会给他买的。” 他估计自己大概是自作多情了,邵谦对他,一点特殊的感情都没有。邵谦愿意接近他,纯粹是为了钱,之所以表现出对他的依赖,也完全是因为没见过像他这样好骗的。 顾庭简很愤怒,他怎么能完全不把自己的心意当回事儿。只要邵谦开口,十万八万的他随手就转了,邵谦可以向他要啊,卖他礼物做什么?但他又没处可以发火,他知道邵谦缺钱,就算自己每个月两三万地往他卡上打,可能还是不够,邵谦这样做是合情又合理,只要瞒着自己,就是皆大欢喜。 第33章 说到底,是他侵入邵谦的生活太多了,才会对他有所期待。从今往后,他应该和邵谦保持距离,等高考完,慢慢疏远了就行。 -------------------- 第19章 第二个盛夏 元旦过后很快就到了期末,之后接二连三的,是春节、元宵、百日倒计时,还有一模、二模、三模。 顾庭简的分数奇迹般地涨到了550,而邵谦则一直平稳地维持在670到690之间。 这样的分数,足够让他们去往心仪的学校了,邵谦也算是不辱使命,但困扰他的,从来都不是课业的压力。 假期的时候,莫霖把邵谦叫出去过几次,没难为他,只是让他在组局的时候做个伴,就和男人出门的时候,喜欢约漂亮女生作陪是一个道理,就图个赏心悦目。 莫霖说到做到,假装那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甚至在邵谦面前都不提。 其实邵谦倒乐意听她调侃几句,尽管他还是整日和顾庭简形影相随,但却再没有机会,像那晚一样靠近。顾庭简再也没有分半张床给他,甚至连个拥抱都不愿意施舍,连他煮的宵夜都不吃了。要不是有莫霖的胁迫时刻提醒着他,他几乎要以为,那日的亲昵,全然来自他的臆想。 邵谦本来就很敏感,年前年后顾庭简态度细微反差,在他心里无限放大,成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不清楚,顾庭简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刻意和他疏远的,反正只要顾庭简不说,他就只好装聋作哑。 因受冷落而格外不安的时候,邵谦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莫霖,但每次莫霖都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自己只字未提。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莫霖还说:“像我表哥那种傻白甜,不把视频放他面前,打死都不会相信你能主动。说实在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这委屈的小媳妇样儿,我也不信他没对你起过心思。” “那你为什么帮我瞒着他?”邵谦不解地问道。 莫霖朝他抛了个媚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喜欢你呗,怎么样啊?愿不愿意跟姐姐玩玩?” 邵谦默默侧过身,做出保护的姿态,将身体环抱了起来。 莫霖笑道:“好啦,不逗你了,姐姐要钓大鱼去了,以后就不常找你出来玩啦,小邵谦你好好学习哟。” 自那以后,莫霖再没找过他。 邵谦不明白,顾庭简要是真的厌烦自己了,何必再把他留在身边,随便找个理由让他搬走不就成了。可他偏偏维持着表面的和善,又用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心痒。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主动的人,一贯只会逆来顺受,没了顾庭简的纵容,他连表达的欲望都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内敛的少年,心里难受也不敢说出口。 开春之后,邵谦陪母亲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手术之后恢复的状态比较理想,之后每半年来检查一次即可,虽然复发率高,但得了这个病还能长命百岁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他爸邵振益,尽管那天再医院表现得如此痛心疾首,后来也没再来追过问一句。逢场作戏罢了,有的演给别人看,哗众取宠,有的演给自己看,求一个心理上的慰藉。他父亲不在乎他,所以场合一过,连演都懒得演了。 邵谦一声不吭地苦熬了整整六个月,想着等高考结束,就和顾庭简摊牌。就算顾庭简知道了真相恶心他、厌恶他,一切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盛夏如约而至,高考那几天除了下了点小雨外,和平日并无不同。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邵谦在整栋楼的欢呼雀跃声中冲下楼,在一楼的走廊中,看到了缓步而行的顾庭简。 “顾哥!”邵谦飞奔上前,却在将要靠近的时候,停在了原地。近乡情更怯,话含到了嘴边呼之欲出,他却怕了。 顾庭简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朝他微微一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考完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呢。” “跟家里说一声,跟我出去玩两天?” 邵谦激动地答道:“好。” 顾庭简已经很久没有约他出去过了,如今他主动提,邵谦连故作姿态的迟疑都做不到。 可邵谦不知道,顾庭简上一秒心里想的还是,得找个机会让邵谦整理整理东西,从家里搬出去。 但在邵谦以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他的那一刻,顾庭简瞬间心软了。 他们在附近吃了饭,然后订了最早的一班机票飞去了三亚。起早贪黑了大半年的学生哪有精力玩,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几天,行程安排也自然以休闲养生为主。 顾庭简订了海边的度假酒店,一间套房,两张床。 两人轻装出行,除了手机和证件,连充电器都没带。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顾庭简累得不行,冲了5分钟热水澡,裹着浴巾躺床上倒头就睡,头发都是邵谦帮着吹干的。舟车劳顿,邵谦自己也精疲力竭,再没心思去胡作非为,只是偷吻了一下顾庭简的脸颊,便躺在他身边便昏死了过去,一夜好梦。 第二天,出行的疲惫加之考后的松弛感,让两人成功克服了六点自然醒的生物钟,一直睡到黄昏迟暮,才因为饥饿而起床进食。 邵谦明明不应该和他从一张床上醒来的,但顾庭简太饿了,赶着下楼吃饭,半点没计较。 饭后,顾庭简点了按摩服务,结束后好不容易感觉精力恢复一点了,又好死不死地拉着邵谦去酒吧喝酒,“小谦,今儿个高兴,小酌几杯,庆祝一下脱离苦海。反正就咱俩人,简单点,玩色子比大小,输的稍微意思意思就行。” 第34章 “好。” 邵谦酒量一般,但运气好,开局就连赢了十把。但他错误地估计了顾庭简的酒量,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顾庭简喝上头了,突然起身大喊道:“完了!我还有一门考试没参加,得赶紧飞回去,快给我订机票!” 邵谦把他拉了回来,轻声安抚道:“顾哥,你考完了。” “不不不!”顾庭简摇头晃脑地又站了起来,“我还差一门!你没选这科,但我选了!我得去考试!” 邵谦用力把他摁了回去,“顾哥,你选考早考完了!” “没考完!”顾庭简笑道,“我背着你多选了一门,预修的,我得考试!其他都能挂,这门不能挂!” 邵谦扶额问道,“那你,还差哪一门?” 顾庭简贴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笑道:“恋爱心理学。” 邵谦一时语塞,红着脸把他硬拽回了房间,扔到了床上。 四下无人,顾庭简倚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伸出了双手,“小谦,来,让顾哥抱抱你。” 邵谦难以置信走到他身边,动作迟钝地朝他一点点靠近。 然而,在他就要贴上顾庭简胸膛的那一刻,顾庭简却反手将他推开了。 “顾哥?” 顾庭简单用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一脸严肃,却让人看不清还有几分清醒,“小谦,乖,顾哥不碰你。” 邵谦不悦,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臂。 “别闹。”顾庭简起身不由分说将邵谦从床上捞了起来,将他抱进了小房间,“熄灯时间到了,小谦,晚安。” 在邵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顾庭简迅速跑出房间,从外面锁上了门。 “顾哥你把门打开!”邵谦也见过不少酒后失态的人了,愣是没反应过来顾庭简这是在干嘛?好好的锁什么门啊!喝醉的又不是他。 “不开,你赶紧睡觉!我明天清醒了就给你开。” “我又没醉,你关我干什么?” “熄灯了,你得睡觉。”顾庭简理直气壮地说。 没过几秒,房间里的灯就全灭了,看样子是顾庭简从外面把房卡给拔了。邵谦欲哭无泪,一时不知道该说他酒品好还是不好。 第三天,顾庭简一大清早就醒了过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看到邵谦,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人锁了,忙去开门。 听到开门声,邵谦也醒了,一脸无奈地望向他。 顾庭简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梦到自己去应聘了份宿管的工作。” “那你有梦到去考试吗?” “考什么?” “恋爱心理学啊!” “无师自通,我满分。” 邵谦心里暗骂道,你零分。 这天下午,顾庭简让邵谦陪着去逛了商场,说要换换风格,买了几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填了个地址,让店员直接寄回去。 最后进了一家英伦风格的店,邵谦以为他总算正经些了,顾庭简挑了几件,就对邵谦说道,“这些不错,去试试?” “我试?” “修身的款式我没法给你挑尺码,这家你得自己试。”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些衣服,都是给我的?” “对啊,你审美能力有待提高,我看着不舒服,帮你挑几件衣服,有问题吗?” “不用了,顾哥。”顾庭简随便买买十几万了,他怎么好意思收。 “赶紧去试,都买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家。”顾庭简不耐烦地推搡着邵谦进试衣间,“别在这种小事儿上扫我兴致啊!” 邵谦推辞不过,只好听从顾庭简的安排,让他看着顺眼些,也不算件坏事。 他们总共呆了五天,大半时间不是在酒店补觉,就是在沙滩晒太阳,顾庭简估摸着,再呆下去邵谦家里会担心儿子被拐跑了,才和他一起回去。 落地后,顾庭简直接叫司机来接他们了去学校对面的房子。 两人到家的时候,阿姨正好做好了菜,招呼他们上桌吃饭。 “阿姨,辛苦你了,工资我这儿直接给你结了,你先走吧,等下我自己洗碗就行。”顾庭简说着便坐下拿出了手机转账。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吃,我再把厨房收拾收拾,等你们吃完,全部清理完了再走。” “真不用了,您先走吧。” “好,那你们慢慢吃。”见顾庭简如此坚持,阿姨虽有些错愕,却也只好先行离开。 顾庭简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拿起手机,点了点屏幕。 叮! 手机一响,邵谦看着手机屏幕,是条转账消息,邵谦低语道:“顾哥,太多了,我不能收。” “不多,以后就见不到面了,你照顾好自己。”顾庭简收碗走到厨房,背对着邵谦说道,“今天天气好,你把东西整理整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邵谦一怔,难怪前两天对他这么好,原来是在赶他走之前给的施舍。 他们已经毕业了,没什么事情能再桎梏住他们。别说偶尔出来见面,他俩就算天天住一块儿,同床共枕、耳鬓厮磨,都未必会被发现。顾庭简要是想,怎么会和他见不到面。 关系很一般的同学,分别的时候都尚且会客套地说有空常聚聚。顾庭简斩钉截铁地说见不到面,还急着让他当天就搬走,这是在已经是无情地在下逐客令了。 第35章 邵谦想说点什么,但他能说什么?他敢再多问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顾庭简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声很大,他没听清邵谦到底有没有回话。 邵谦以为,顾庭简看懂了他内心的欲望,所以躲开了。 其实没有,他只看懂了自己的,所以,在沦陷之前,挑了个结束的好时机,把邵谦推开了。 他发觉自己经不住诱惑,再和邵谦多待半天都难以忍受。洗完碗筷,顾庭简不敢去看邵谦的神情,自顾自地走到门边,大声喊道:“我还有约,先走了,司机过两个小时就来送你回家,钥匙你让他带给我就行。” 说完,他并没有急着走,他在等邵谦回话。 邵谦迟迟没有反应,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了,顾庭简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他了。半年的漠视冷落,五天的回光返照,他最终还是被判了死刑。 顾庭简忽然很想回头,想最后再拥抱他一下,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转过身去,他怕自己看到了邵谦的眼神,又会心软。 “我走了,你多保重。” 顾庭简离开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把关于邵谦的所有回忆隔绝在另一个空间内。 邵谦颤抖着拿起汤匙喝完最后一口汤,把余下的餐盘收进厨房,打开水龙头,让水声掩盖了自己的哭声。 这样的结局,明明是他第一眼见到顾庭简的时候就期盼的,收获颇丰,也足够体面。 洗完碗,邵谦开始收拾行李,整理的时候才发现,他放在这里的东西真不多,全部带走,也只装了半个行李箱。 当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来,说他有几个包裹到了,但邵谦却迟迟不敢回家。 他在学校门口游荡了好几圈,等到司机来了,让他送自己去了灯塔。他一直欠着裴越的钱没还,顾庭简这半年给他的足够多,但他怕裴越唠叨,没敢还。 “裴哥,我毕业了,你这儿还缺人吗?” 裴越看着眼前这个拖着行李箱,失魂落魄的少年,简直以为他不是毕业了,是离家出走了,“缺,你要来?” “可以吗?” “邵谦,老实说,我这地方适合经历挫折不想奋斗的年轻人短暂养老,不适合你。” “我就呆三个月。旺季过了,我就走。”邵谦用恳切地语气说道。 “你怎么了这是?”裴越很难不注意到邵谦的异常,“毕业了不是高兴的事情吗?没发挥好?” “不是。” “舍不得你同学啊?”裴越只是随口一说,但看邵谦的反应,似乎是说中了。 “其实......”裴越猜到了七八分,本想宽慰两句,但想起了自己一片狼藉的校园恋爱,只说,“未来长着呢。” 七月,邵谦如愿收到了h大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信封上,印着一只展翅的白鸽。 他回忆起,两个月前,学校给高三的全体学生举办成人礼,他和顾庭简一个十七,一个二十一,蹭了这个十八岁仪式,共同放飞了一只白鸽。 未来还长,他终于长大了,有机会掌控自己的人生了,他应该高兴的。 少年放飞了心中的白鸽,看着自己的憧憬与希冀盘旋于天际,仿佛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得。 【第一卷:白鸽·完】 -------------------- 到此高中时期的故事就结束了,下一卷顾哥就要升级成顾总了,让我们预祝他生意兴荣! # 刺猬 第20章 发芽 他把未曾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愫悄悄埋葬在土壤里,却忘了,埋下的种子,终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毕业那年的暑假,顾长志将一家刚收购来的游戏公司“华亭文化”扔给顾庭简练手。顾庭简当然不愿意瞎费心思参与管理,只在项目决策的时候凭着自己喜好砸钱。平日里再游手好闲的一个人,遇上了自己上心的事儿,也变得成熟稳重了起来。 转眼三年,华亭在网络游戏这一块的流水依旧后继乏力,但扩展业务文创、动漫、影视等模块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成绩优异。 顾庭简不死心,决定在主营业务上死磕到底,于是三天两头往公司跑,逼着项目组出新方案。以至于,他不在公司的日子,华亭办公楼从上至下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天,顾庭简定好了开会时间,但因为临时有事无法到场,又不想因为个人原因推迟会议,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负责人在会后给他汇报。 宋朗这小子,不知道靠门路混了个艺术馆的馆长。上任第一次办展览,怕冷场,天天请人来捧场,还非得让顾庭简把他们的文创产品买去给员工发福利。 年末的时候,顾庭简学业加事业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出来喝酒,被宋朗唠叨了好一阵子了。如今这个面子必须得给足,他决定,今天就把他们艺术馆的纪念品仓库给搬空了,“宋朗,为了给你捧场,我可是连上午的会议全推了,可别再说不给你面子了。” 宋朗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像是焊在了脸上,从进门起就没断过,“得了吧顾哥,你在会议室里枯坐着当吉祥物多无聊,兄弟我好心给你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出来放放风。” 宋朗死活都不信,顾庭简是自愿工作的,没有半点家庭逼迫的因素。就像顾庭简也不信,展览是宋朗通宵熬夜亲手操办的,不是装装样子敷衍塞责。 第36章 顾庭简皱眉回道:“怎么就无聊了?我公司那些负责人吵架可有趣了,不比你看戏有意思?” “那感情好,下次我找不到没乐子了,就来贵公司观看演出。”宋朗一边嬉笑回应,一边拉着他参观。 “那不行,商业机密不能让你听见。” “切!”宋朗不屑地说道,“我看你是怕我去之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们知道你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在公司丢了威严吧。” 顾庭简白了他一眼,“你文创区卖的东西,我还没付钱。” “我这不说笑嘛顾大少爷,来来来,我带你里面看看。”宋朗指着一个尚未建成的展厅说道,“这一块儿,明年还得建一个数字展厅,六面环绕的屏幕一亮,那效果真叫一个美轮美奂......” 宋朗兴致勃勃地介绍了好半天,一转头,才发现顾庭简地视线并没有落在展厅里,而是一直盯着对面一位穿着卡其色羽绒服,背着双肩包,带着银框眼睛,斯文白净的男生,“哟,顾哥。看什么呢,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顾庭简没回他,径直走过去搭讪道:“同学,一个人来看展吗?前面是还在测试的数字展厅,没有对外开放,你换个地方转转吧。” 男生转过身来,惊讶道:“你是工作人员?” “不是,馆长是我朋友。” 男生听了这个回答,眼神一亮,羞涩地伸出手来说道:“您好,我是隔壁大学建筑系的学生,我们系下个月有活动,希望能请艺术馆的老师来学校办个讲座,请问您能帮忙引荐一下吗?” 顾庭简没把自己的手搭上去,而是指了指对面的宋朗说道:“人就在那儿,你自己去问他吧。” 果然,只要不是他,气质长相再相似,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顾庭简没跟去,等到他们交谈完了,宋朗笑嘻嘻地走到顾庭简身边,调侃道:“顾哥,不是你自己主动搭讪的吗?怎么?人家找你帮忙,联系方式都不趁机要一个?” 顾庭简语气平淡地搪塞道:“我看他像我一同学才过去看看,没别的意思。” “你哪个同学?” “你肯定没印象。” 宋朗又望了男生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就你那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啊?叫什么来着?小谦?” 宋朗是个没记性的,但耐不住顾庭简时不时在耳边念叨,想不记住都难。 被戳到痛处,顾庭简更不想搭理他了。 宋朗继续招呼他参观户外的庭院,“我说顾哥啊,喜欢一个人,却只敢在兄弟面前念叨怎么行。这都好几年了,忘不掉就再去追呗,我在这方面就比你有行动力得多。” “我跟你能一样吗?你追女孩没负担,我追个男的,成不成都尴尬。追不到吧,丢人!追到了吧,以后怎么办?能过一辈子啊?”他怕开了那个口,就覆水难收。 “那你就这么心痒着?”宋朗百思不得其解,“你瞻前顾后怕什么?男的又不会怀孕。” 顾庭简气道:“我跟你一流氓没什么好说的,散了得了,我还不如回公司开会呢。” “诶,别急着走啊!”宋朗忙拉住他,“深情是当代男性的优良品质,忘不了白月光不丢人,要不要我帮你参谋一下,怎么把人搞到手?” “用不着,都三年了,他说不定都偷偷交小女朋友了。” “啧啧啧!”宋朗鄙夷道,“瞧你这话说的,酸拉吧唧的。” 顾庭简也恨自己没出息,“展也看了,东西也买了,等下我就走了啊。” “不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啊!” “不了,司机把东西都搬车上了,我现在回公司,钱等下转你。” 宋朗美滋滋地将人送出了门,“再见啊顾总,有空常来!” “那你这个馆长可得做久点,别哪天一时兴起就不干了。” 宋朗笑着喊道:“什么时候你华亭不做游戏了,我就辞职。” 上了车,顾庭简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邵谦的朋友圈。 意料之中,他今天也什么都没发。 邵谦不爱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一年里零星的几条,不是节日祈福,就是阅读分享,连半张他的照片都找不到。 顾庭简也知道,自己仅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对方的生活,姿态实在太过卑微。可要是主动点吧,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高中毕业之后,顾庭简不负众望地考上了外地一所中外合办的大学。目标达成,他自然又开始了自己游手好闲的生活。他所在的学校,以gpa虚高而闻名,顾庭简丝毫不用担心挂科,每天公司呆呆、学校转转,活得有滋有味的。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渐渐就想不起邵谦了,谁知就念了这么多年。 还说什么会护着邵谦,把他当亲弟弟,那都是脑子一热说的胡话,自己早就把他丢掉了,亲手推开的。 他们分开后,就没联系过,顾庭简连邵谦在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都是看他朋友圈才知道的。 他当初之所以敢那么决绝,就是因为没想过将来。 要放在三年前,邵谦对他多少还能有点好感,未必会拒绝。但他要是现在去打扰邵谦的生活,告诉人家,我其实惦记了你好多年了,以前高估了自己的品行,一直忍着没对你下手,现在你也成年了,不如趁着年轻跟我两年,保证不亏待你,邵谦不得恶心死他。 第37章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听到这番话,肯定觉得前些年的敬重和信任都喂了狗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觊觎邵谦的这些小心思,当事人不可能一无所知。 在邵谦搬走之后,顾庭简又去过几次那套房子,偶然间发现,邵谦落了件校服外套在衣橱里。在校服的口袋里,放着一盒未拆封的避孕套。按照生产日期估算,这盒东西若不是滞销,买来至少也有大半年了。 不管邵谦准备这东西是出于什么心理,恐惧、无助、害怕,反正他肯定想过这事儿,可也没明着拒绝啊,又或者,他其实拒绝了,但顾庭简太粗线条,把他的暗示忽略了? 但邵谦当年还好几次主动抱他呢,总不能是为了感化他,让他愧疚地收起色心贼胆吧。 就算他是为了钱忍辱负重,只要不抵触就行,顾庭简也不能强求人家百分百心甘情愿地受欺负啊! 正因为受到感情上的反复犹疑的精神折磨,顾庭简才在工作上愈发独断专行,以此转移注意力。 他刚去行政人事部找人吩咐把从宋朗那边搬来的东西处理掉,就在走廊边看到一群年轻人走进了会议室,“那边是新来面试的?” “是的,开年第一批群面的实习生。” 顾庭简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简历拿来给我看看。” “您稍等。” 顾庭简接过一打简历,心不在焉地翻了几张,终于将目光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上面。 他正馋着呢,小兔子主动送上门了,他这次再不下手,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小顾总?有您满意的吗?” 顾庭简将手上的一打简历立起来,在桌上敲整齐,原封不动地还给人事经理,“我看都挺好,这七八个都留下吧,早日入职,早日干活。” -------------------- 龟速更新ing,争取三月底完结 第21章 入职 当天晚上,顾庭简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百爪挠心。 他点开了邵谦的对话框,想着总得发点什么过去。比如:我今天好像看到你了?你来华亭了? 想了想,觉得单刀直入太过熟稔了,又把编辑好的话删掉,改成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过了片刻,又再次删除。不行不行,虽然契合久别重逢的场景,但这语气也太奇怪了。 来个文案帮他发短信吧!他不想吃这种小心翼翼斟酌措辞,生怕把小兔子惊着的苦。 晚上十一点,犹豫了近两个小时的顾庭简,最终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发出。 当他放弃组织语言,烦躁地点开朋友圈时,竟意外的发现,邵谦发了新内容:明天就开工! 他点开配图一看,是华亭给他发实习offer的邮件! 顾庭简的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把这句话翻译为:他的小兔子明天就要来投怀送抱啦! 万分激动的顾庭简一个不小心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撞到了桌角。 “汪汪!”听见响声,布丁一溜烟从阳台飞驰过来,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布丁是他去年生日的时候买的萨摩耶,现今一岁多了,体格健硕、活泼好动,除了偶尔拆家,没啥缺点。 顾庭简躺在地上,喜滋滋着伸手去挠他的下巴,“乖儿子,爸爸争取早日领个人回家,到时候你就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高兴吗?” “嗷呜!”布丁大概以为他是从沙发上掉下来摔傻了,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脑袋。 顾庭简翻了个身,立马给宋朗发去消息:“怎么追人?急!在线等。” 宋朗立刻回来一条语音:“哟!你终于开窍准备要下手啦?早干嘛去了!投其所好呗!他喜欢什么?” 顾庭简思索了片刻,回了一个字:“钱?” 宋朗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不是,你这什么脑子啊!多少想点浪漫的吧,这么俗气做什么?” “想不到了。” “嘿!我说你不是口口声声惦记了人家三年吗?对人就这点了解?” “行了行了,少嘲讽我,有机会我多注意就是了。”不是顾庭简不上心,邵谦对绝大多数的事物都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偏好。 “我虽然没有追男人的经验,不过啊,大家生理构造一样,想的估计也差不多。”宋朗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想了想,要是你来追我的话,我肯定希望你直截了当一点啊,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看着怪傻气的。喝点小酒,半推半就,能成就成,不成......” “滚滚滚!谁要和你半推半就。” “我就打个比方,你懂这意思就行。要不成么,他又不能把人揍一顿,你就早日死心,换下一个得了。” “打住啊,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这叫给你打预防针,要最好最坏的准备……” 宋郎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出,那边已经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顾庭简起了个大早,跑到公司三楼走廊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趴着观望。 人事部的陈经理见到这架势,还以为顾庭简心血来潮抓考勤,忐忑地凑到他身边,试探道:“小顾总,您,看风景呢?” “是啊,这儿风景好。”顾庭简随口回了句。 陈经理不明就里,便在顾庭简身边找了个位置,和他一起观望。 第38章 顾庭简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多言。 “还没来......”顾庭简小声嘀咕了句。 “早高峰拥挤,大家都喜欢卡点。” “这都快九点半了,人还没到。”顾庭简又瞥了他一眼,“陈经理,你没有工作要做的吗?” 陈经理看了眼手机,讪笑着解释道:“咱们的弹性工作时间还有两分钟,还不算迟到呢,不用下去训人吧?” “回你办公室去干点正事儿吧。” “好的小顾总,我马上发一份全员通告,坚决与迟到现象斗争到底。” 顾庭简心烦意乱,懒得理他。 一晃神,他注意到门口有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里面有一个熟悉身影。 哟!是他的小兔子来了! “怎么才来!” 陈经理闻声也探出偷去看了眼,“新面孔!小顾总,他们是昨天新招的实习生,早上十点报道,来的不算晚。” 顾庭简置若罔闻,一溜烟就跑下了楼,陈经理见状也赶紧一路跟了下去。 来到二楼,早到的实习生正聚在休闲区,等着人事领走统一办理入职手续。 陈经理问道:“小顾总,你对这批新人有什么安排吗?” “你看着办就行。” 陈经理朗声道:“各位同学,欢迎大家入职华亭。我们小顾总非常重视对新员工的培训,第一天,就来和大家交流了。” 顾庭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在意陈经理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邵谦的面前。 “顾总。”邵谦错愕地喊了他一声。 然后,顾庭简像是脑子抽风了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摩挲着邵谦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叫什么顾总,叫顾哥。” 邵谦微微一愣,旋即低头,没有回应。 顾庭简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本就集中在他身上,他说的每个字连带着油腻的语气腔调都给了这群职场新人难以磨灭的精神震撼。 什么情况?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敢光明正大地职场性骚扰?过于嚣张了吧? 邵谦旁边的女生刚好是他同校的学姐,她面露愠色,眼见着就要挺身而出,拿出40米的大刀来整顿职场风气了,却见邵谦忽然伸抬起手臂,反手压在顾庭简手背上,硬气地说,“顾总,松手。” 小兔子在人前比较含蓄,这一点顾庭简是知道的,于是他善解人意地松开手,小声道: “下班来我办公室。” 邵谦依旧冷着脸,用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说: “不去,晚上学校有事。” “我送你回去啊。” 邵谦依旧拒绝: “我跟同学一起走。” 顾庭简嬉笑道:“怎么?有脾气?” 邵谦冷眼看向他,“您如果没话要和大家交代的话,就请回吧。” 顾庭简这几年已经磨练出了死皮赖脸的卓越品质,被拂了面子也丝毫不觉尴尬,半点没计较,“你们继续。” 他不就是来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哪点惹得邵谦不高兴了,没办法,找机会慢慢哄吧。 顾庭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直到当天下午,当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去人事部询问实习生安排情况时,陈经理磕磕巴巴地和他说,“刚好,各个部门分了两个,就法务部没有。” 顾庭简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还开玩笑说:“怎么,厚此薄彼呀?法务部和你有过节?” “不是,那俩还没来得及办入职手续呢,就都走了。” “啊?为什么。” 陈经理面露难色,心想你心里不清楚吗,就算对谁有意思,也得收敛收敛,别败坏了公司名声啊! “可能……是不太适应我们公司热情洋溢的氛围吧!” “那太可惜了。” 等等,法务部!顾庭简这才后知后觉,邵谦就是学法的。被吓跑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小兔子! -------------------- 第22章 傻狗 前面三年,顾庭简再心痒也没有去见过邵谦一面,甚至为了躲着他,经过他家那条街的时候都绕着走,更是再没去过灯塔。 可这事儿既然已经豁开了口子,顾庭简再没有后退的道理,只能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离开公司后,顾庭简当机立断,开车去了邵谦学校,打算约他出来谈谈。 怕万一邵谦不来,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尴尬,还把他家傻儿子布丁也从家里提溜出来,带到学校门口晃荡,美其名曰,每日遛狗。 下车后,布丁看到陌生的环境,兴奋地准备撒丫子就跑,被顾庭简硬生生拽住,“不许动,老老实实蹲在原地听见没有!你今天就是个摆设,要是我今天运气好,回去就把你当吉祥物供着,要是我今天运气不好,回去就拿你祭旗!” 布丁被顾庭简恶狠狠地语气吓到,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装可怜,仿佛真听懂了一样。 整理好心情,顾庭简摁下了那个电话,铃声响了足足有五十秒,就在它即将因为对方未应答而自动取消的时候,邵谦接通了电话。 看见界面上的文字由“暂时无法接通”变为显示通话时间的数字,顾庭简忽然觉得,其实真要想联系上,也没那么难,无非就是敢不敢迈出去这一步的问题。 第39章 他有些后悔,自己早干嘛去了。 “我在你学校西门口。” “你来做什么?”邵谦冰冷冷地回道,听着语气明显有些不待见他。 顾庭简拽着绳子看着自家的傻儿子,含糊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来遛狗。都走到这儿了,正好想到你也在,就想约你出来坐坐。晚饭吃了吗?要不一起?” “有约了。” “是吗?那太可惜了。”顾庭简顿了顿,死皮烂脸地无视了对方的拒绝,补充道,“那要不一块儿吃也行?” “顾总,您来这儿是有事吗?” 邵谦这么疏远可不行,他无论怎样,得想个办法把人先骗出来再说。 “有事儿,想带我狗儿子洗澡,找不到地儿,你们这学校地形太复杂,你帮我找找。” 邵谦的语气依旧冰冷,却是没有再拒绝:“你在西门等会儿,我马上到。” 从宿舍楼到西门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不宽,下课高峰时就显得更拥挤了。天气预报称夜间有雨,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阴了下来,还起了风,透出几丝春寒。 邵谦穿了身驼色风衣,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从长路那头走来,他抬了几下头,显然是看见门口等候的顾庭简了,却在对视之后继续低头看向路面,避免与他视线交接。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顾庭简仔细观察着邵谦,从衣着、发型、走路姿势,到神色、眉眼...... 他从一只青涩的柠檬长成了颗了饱满多汁的杏子,酸味没变,但苦味都散尽了,余下的都变成了甜。 顾庭简暗自想着,果然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呐,三年没见,他其实都快忘了邵谦已经长什么样了,但如今就这么远远地看上一眼,还是喜欢得不行。 寒风吹开了邵谦大衣,直直地往里灌,顾庭简真想快步走上前去,把他衣服一裹,再整个人塞进自己怀里,这样应该就不会冻着了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顾庭简当即就想这么做,谁料一个没注意,松了绳子,反倒是让布丁先冲了过去。布丁围着邵谦转了几圈,然后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吠,眼见着还想咬他裤脚,被顾庭简紧紧拽住,“我这傻狗,有肉就跟着走,闻着味就从公司追到这儿来了,不凶,就喜欢瞎叫唤。” 邵谦没搭理他,暗自腹诽,你不也是,吃不上肉还被牵着鼻子走。 为了能和邵谦贴得近些还不被狗坏事,顾庭简把布丁整只抱了起来,牢牢锁在自己怀里,让它没有半点放肆的余地。尽管整个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有用就行。 顾庭简抱着自己狗儿子,不动声色地朝邵谦旁边贴近了两步,“小谦,你这些年,变化挺大啊。” 邵谦双手环抱,边说边退了半步,“顾总是太久没见我了。” “怎么这么生疏?都说了,叫顾哥!” 布丁没精打采地扒拉在顾庭简的肩头,时不时晃晃尾巴,扫得顾庭简手背发痒。 邵谦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淡淡地说:“学校附近只有一家宠物店,我带你过去。” 邵谦说着便走到前面开始带路,在路过顾庭简停着的车的时候,多扫了两眼,故意说道:“这条路掉头不方便,你没开车来吧?” 顾庭简讪笑道:“没有没有,我遛狗当然是走过来的。” “怎么遛?就这样一直抱着?” “它走累了,我抱它会儿。”布丁重是重了点,但抱着像一家三口出门逛街,放下来就成了俩老大爷饭后遛弯,为了气氛感,顾庭简情愿一直抱着。 走了有小一百米,顾庭简开始切入正题,试探性地开口道:“小谦,我上午有些激动过头了,你别介意啊,吓到你啦?” “没有。” “那怎么好好的刚办完入职手续就不干了?”顾庭简小声道,“你呆在我公司,有什么事情我也好照应你,对你没什么坏处啊。” 邵谦正色道:“顾总,你误会了。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是因为上午刚接了律所的offer,才决定走的。比起在企业的法务部,律所能学到更多。给你们人事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顾庭简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他才听不进这些理性分析呢,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小谦,你是在和我闹别扭吧?一见到我就跑,还一口一个顾总的叫,怎么,在因为三年前的事儿生我气?” “没有,我怎么敢。”邵谦硬邦邦地回道。 顾庭简冷哼了一声,万分真诚地说道:“你听听你这语气,还嘴硬什么啊!你肯定觉得心里委屈,小谦,我道歉……” “不需要!”邵谦突然打断了他,“地方到了,你进去吧,我走了。” “诶!别急着走啊!”顾庭简刚放下狗去想拉他,只见远处一个长相可人的女生跑了过来,很是自然地挽住邵谦,甜甜地喊了声:“学长!” 顾庭简心里一慌,坏了,不会真交小女朋友了吧? 顾庭简脱口而出,“这是,你女朋友?你们要去约会?” 女生闻言转头看向顾庭简,有些含羞地说道:“我还不是啦,学长帮忙做了比赛项目,我咨询一下后续的事情,所以约他一起吃个饭。” 甭管什么幌子,单独约吃饭的都有问题。 而且他俩怎么那么自然地挽到了一块儿了,顾庭简目瞪口呆。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下手慢了。 第40章 这女孩子大晚上妆面还那么明晰,明显是刚画完出的门,再看头发的弧度,显然也是刚搭理的。再看看他自己,公司忙完,接上狗儿子就来了,衣服是最常规的黑色西装,领带没系,甚至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他果然还是太自信了,下次一定得多上点心。 女生莞尔一笑,转头看向邵谦问道:“这位是?你朋友?” 邵谦漠然回道:“不是,这位先生来遛狗迷路了,我给他指了路,我们走吧。” 顾庭简呆在原地愣了几秒,脑海里闪过上百个念头,他觉得现在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把人塞车里带走绑回家,先胡作非为一顿再从长计议慢慢哄。 可......可这犯法啊! 他顾庭简是守法好公民,干不来这种强迫人的事情。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喜欢个人卑微成这样! 眼见着自家主人被晾在原地了,布丁凄惨地嗷呜了一声,然后撒丫子追了上去,咬住了邵谦的裤腿。 真是狗都比他有行动力啊! 顾庭简稍微振作了一下,扯了扯绳子,将布丁拽了回来,“走了傻狗!” 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啊!想吃饭就吃去呗,他得大度,反正人迟早得是他的。 女孩偷偷转过身,看到顾庭简已经牵着狗往反方向离开了,松开邵谦的手臂,小声问道,“学长,你男朋友是不是吃醋生气了?” “他走了?” “好像,是的。学长,你要去追吗?” 邵谦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追什么?我们去吃饭。” 刚分开的时候,邵谦虽然一想起他就如鲠在喉,但心里满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着顾庭简能偶尔想起他,逢年过节发个消息关心几句,甚至也想过他们有没有可能重逢。 他时不时就去高中附近转转,隔三岔五跑去灯塔,就连顾庭简的大学门口,也去过好几次,结果却总是失望而归。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怎么都遇不到的。 时间一长,当初的喜欢就变了质,成了一种混合着嫉妒、怨恨的强烈不满。 负面情感无处发泄,他只能在学业上励精图治,并默默为自己积累资源,以求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能轻易被人抛弃的废物。 然而时过境迁,他还是没能放下顾庭简,甚至把他当成了一座自己必须逾越的山峰。不得到他的认可,仿佛一切的努力都是毫无作用的。 从大三开始,顾庭简回h市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邵谦也终于在华亭门口再次见到了他。 但他不敢靠近,只是想得厉害了,就来门口远远望上一眼。 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顾庭简的面前,告诉顾庭简,他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有能力和他并肩了。他要让顾庭简,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邵谦现在不缺钱了,可他没有足够的资本,成长的速度远远更不上顾庭简,而且越落越多。 他等不及了,他只能赌一把,借着顾庭简的资源向上爬。 万分顺利,他的鱼儿上钩了,可惜这条鱼有点傻,只会围着鱼饵转,半天都不咬钩。 -------------------- 会更的,会更的,没更就是在加班,我也好想完结啊! 第23章 坦白 “同学,帮个忙呗?”顾庭简一脸和善地拉住旁边一个男生,指了指邵谦他们的背影说道,“我妹第一次和人约会,她不让我跟着,我就怕旁边那小子占他便宜,能不能帮我盯着?报酬好说。” 男生疑惑地看了看他,“你希望我做什么?” 顾庭简一脸正气地说:“也没什么,就做旁边桌和他们吃饭,有什么情况告诉我就成。要是他敢拉我妹去开房,我马上跑来揍他!” “行吧。” “谢了啊!加个微信,有情况及时告诉我啊!” 顾庭简带着布丁回到车里,打开手机,发现邵谦又发朋友圈了,说明天开始去黎恒律师事务所实习,为期三个月。 点开一看,他还特地把上一条删掉了。 顾庭简怀疑他是故意气他,并且有证据。 他倒是想好好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再来跟邵谦纠缠,可惜时间有限,等他精心打扮完,黄花菜都凉了。 他在附近有个公寓,为了来公司方便置办的,开车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过去换身衣服,打理下发型还是来得及的。 半小时后,顾庭简换了身橄榄绿西装配浅黄色衬衫,别上亮眼的鱼形别针,戴上腕表和戒指,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上锃亮的皮鞋,在门口捏了捏狗儿子的脸,痞笑道:“爸爸抢亲去了,你在家里乖乖待着啊,不许拆家!” 布丁随口吠了两声回应他,顾庭简心情大好,戴上墨镜就出了门。 邵谦在二楼窗口望见楼下花枝招展的顾庭简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印象中的顾庭简,虽然偶尔不着调,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成熟稳重的人。怎么这几年事业蒸蒸日上,人却越来越幼稚了。放着他在这儿和人约会不管,居然就只是为了回去换身衣服? 但不得不说,他穿成这样,还挺好看的。 “学长,你笑什么?”对面的女生好奇地问道。 邵谦忙收敛了笑意,“我帮你涮毛肚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女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从拐角处上楼的顾庭简,低声说道,“学长,有这么帅的前任,你舍得让给别人?我看着都要动心了。” 第41章 “下次不帮你做项目了。”邵谦起身做了个把菜夹到她碗里的假动作,然后一转筷子迅速把毛肚放进自己碗里,压低声音阴沉沉地说道,“动心?我的。” “真巧啊,我随便找家店吃饭,你也在啊。”顾庭简很是自然地坐到了邵谦旁边,“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邵谦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着脸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吃完打算走了。” 顾庭简硬是坐着不让,仗着邵谦不敢在外人面前和自己翻脸,死皮赖脸地自己招来服务员要了份碗筷,“再加点菜呗!咱俩毕业后好不容易聚一聚。” 顾庭简扫了扫菜单摁了一串加号,然后抬头对女生笑道,“小美女,我和邵谦是同学,论年纪,你得叫我声顾哥。” “佳雯,我们走吧。”邵谦说着便站起身,却被顾庭简一把摁了下去。 火锅店本就人声嘈杂,哪怕不在包间,小声说话邻桌也没那么容易听清。 反复受他冷遇,顾庭简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他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一脸笑意,耐着性子劝道:“小谦,你还在跟我置气,对吧?我承认,上次是我做狠了,还故意把你闹钟关了,导致你第二天起不来误了考试时间,我的错,我道歉。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因为这么件事儿就要跟我分手,太严重了吧?就不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佳雯顿时眼睛亮了,邵谦只和她说有个分手的前男友要回来追他,他不想轻易原谅,故意找她和自己吃顿饭欲擒故纵一下,可没有告诉她他俩分手的理由啊。这聊天尺度,是她能听的吗? “你在说什么?”邵谦以为只有自己谎话连篇,实在是没想到顾庭简也会满嘴跑火车,一时目瞪口呆。 顾庭简无比真诚地说道:“我都反省好几个月,下次保证不随便关你闹钟!” 佳雯还想留着继续听下去,但怕邵谦下次真不帮她做项目了,赶紧闪退:“学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哈!” 眼见着成功把人劝退了,顾庭简总算松了口气,“小谦,咱俩有过节好好聊嘛,你别躲着我呀。” “顾庭简,你到底想怎样。” “没想怎样,咱俩就不能像三年前一样相处吗?”顾庭简说着就想去拉邵谦的手,却不出意外地被他避开了。 “那你刚才编那番暧昧不清的话是什么意义?” 顾庭简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支走呗,瞎说的。” 他哪敢说啊,现在邵谦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说了还不得炸毛。 “你考虑过我的名声吗?”虽然邵谦自己也不管这个,但找准机会,还是要倒打一耙的,“我们明明好几年都没见过面了,你就当着我学妹的面说这些荤话?在华亭的时候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故意做那种亲昵的举动是想做什么?” “唉!你下次别躲着我,我就不乱说了呗。你来我公司上班,我保证下不为例。”顾庭简信誓旦旦地说。 “下不为例?”邵谦冷笑道,“我现在只要跟你回去,什么都不做就够被人编排了。再说了,顾总,你对我真不是那意思吗?” 顾庭简不敢直截了当地承认,却也没办法否认,流言传多了,当事人不可能不往心里去,更何况这话现在还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是,是有点。不过你放心,当年真的没有,不然你好几次就躺在我身边,要上手我早上手了。” 邵谦倒是想他早点上手,要是三年前的自己,一定比现在坦荡热烈。 被丢弃过一次的猫,再被捡回家时会为了讨好主人而变得异常乖巧,但这已经第二次了。 他爸邵振益抛弃过他一次,顾庭简又扔了他一次,让他再毫无戒备地去相信抛弃过他一次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尽管重逢后的一切都万分顺利,他甚至没有招招手顾庭简就自己凑过来了,但邵谦不想答应得太过轻松,显露出自己的急不可耐。 顾庭简对他有感情,也有欲望,可他没有任何资本能和顾庭简玩儿,当然要在对方得不到自己的时候,能钓多久钓多久。只有把他的猎物折磨到饿红了眼,再给它肉的时候,它才能记住食物的滋味。 “顾哥,你之前很照顾我,我很感激你。但你别怪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只是不想当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续加的菜上了桌,顾庭简一边下菜,一边回应道,“说到底,你是怨我醒悟晚了。邵谦,要是我当时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能跟我吗?” “不能!”邵谦咬着牙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后面那半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反反复复地想要讨好你,你领情了吗?” 顾庭简筷子一顿,猛然醒悟,原来小兔子心结在这儿呢,“我当时......就是迟钝嘛。说道这个我还有气呢,你送你生日礼物,你第二天就给卖了,这不是证明,你接近我就只是图钱吗?那我就给你钱好了嘛,多余的关心对你也没用啊!还只会让你误会我目的不纯,但我是真把你当自己兄弟,我能不心寒吗?所以......就冷了你几个月。” 过了这么久,顾庭简嘴比脑子快的毛病还是没改,他说完就后悔了,心直口快是个病,不治不行。这么狠狠地刺激邵谦,他能给自己好脸色才见鬼了。 果不其然,沉默了片刻,邵谦阴恻恻地说道,“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做什么?现在你有兴趣了,想用钱买我?” 第42章 顾庭简放下筷子,将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坐端正,目视前方道:“你要是缺钱,我当然也能给,但主要还是,谈感情。” “和我谈?你不结婚生子了吗?” “还年轻嘛,不考虑这个。”顾庭简确实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但这话到了邵谦的耳朵里,就被解读出了额外意思:顾庭简就是想趁着年轻玩他两年,玩腻了就不要他了。 “你想玩玩,别搭上我的人生,我玩不起。”邵谦红着眼坦白道,“顾哥,我承认我当年心思歪过,我就是想从你这儿要钱,用什么办法都行,赔上我自己我也愿意。可我现在,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给我个机会,行吗?” 顾庭简一看邵谦这委屈巴巴的样子,话都不敢大声说,“你瞧你,说着说着,怎么还委屈上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嘛,你顾哥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邵谦刚才还只是眼角湿润,转眼就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顾庭简想安慰的,但又不敢碰他,只能捧着拿着餐巾纸盒在一边发愣。 “那支钢笔,我买回来了,钱一够就买回来了。” 顾庭简听了更无地自容了,当初自己干的这叫什么事儿。这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那么冷暴力邵谦,真不是个东西,“我不骚扰你了,你把那姑娘叫回来继续吃吧,就说我是开玩笑的。” -------------------- 第24章 上钩 顾庭简不是个习惯于深思熟虑的人,要是非得犹豫半天,事无巨细得把每一步安排清楚再行动,他可能干脆就放弃了。就像之前那三年一样,他明知道自己对邵谦有感情,可人不在身边,他不愿意去细想。 他做事随心所欲惯了,向来是不考虑后果的。说好听点,叫率性而为,说实在点,就是容易冲动。事情还没想明白呢,已经被他给搞砸了。 他可以主动,但不想讨人嫌。他是凭着上头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才敢来的,被邵谦冷漠的态度降了温,又被自己口无遮拦的话气到,不知如何自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说完,他起身刚打算走,却被邵谦拉住衣角,“顾哥,你没吃晚饭吧,菜都上来了,吃点吧。” 顾庭简闻言一愣,侧过身手足无措地看向邵谦,就像只犯了错乞求原谅的大型犬。他们家布丁也是这样的,打碎了碗筷就一声不吭跟着他,也不敢凑过来,只是摇摇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看他。 邵谦挽留是给他台阶下,他当然顺从,他不想离开,但他不知道能以何种态度面对邵谦。 邵谦倒是半点不尴尬,说完便拿公筷夹着牛肉一片片往下放,过几秒熟了后还自然地夹到了顾庭简的碗里。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发愣的顾庭简,又拿出手机扫码加了半打啤酒,淡淡说道:“毕业的时候,我都没跟你好好告个别,就当给我补一顿吧,行吗?” 顾庭简听了这话忽觉嘴巴苦得厉害,像是急不可耐地咬开了一个没熟透的柿子,半点不甜,满口发涩。他们毕业聚餐,顾庭简没去,怕看见邵谦,自己会舍不得。 顾庭简沉默许久,绞尽脑汁开出了一个自认为诱人的条件,“你要是愿意给个机会,我可以补偿你。你也快毕业了,机遇可遇不可求,这个时候最需要别人帮一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铺路,人脉、资金、渠道我都能帮你解决。不管咱俩能好多久,实实在在的利益握在手上,对你总没坏处。” “我不愿意。”邵谦对此嗤之以鼻,这么多年了,顾庭简这傻狗连句动听的情话都不会说。随便开张没有附加条件的空头支票,只要限期填上永远,管它能不能兑现,都能给人更多的遐想空间。 邵谦平时是个理智过了头的人,偏偏在顾庭简这儿对感情有所期待,谈感情的时候要是与寻常利益交换别无不同,那还谈什么感情,明码标价谈生意得了。邵谦贪心的想要得到顾庭简的全部,不接受他有所保留的承诺。 邵谦开了瓶酒,直接握着酒瓶看向顾庭简,“顾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当时照顾我。” “各取所需,你不用谢我。”顾庭简和他干了杯,一口闷了大半瓶,“都快要毕业了,考虑好以后发展了吗?升学还是工作?” “不读研了,想早点出来工作,等下半年法考完,就要开始正式找工作了,能混口饭吃就行,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没问题的,我刚去公司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就暗自下功夫,单独找人谈话向我汇报工作,每次听个一知半解,假装懂了含糊评点两句,让人回去修改,可好笑了。” 邵谦苦笑,“我们不一样,我怕我做不好。”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火锅正沸,蒸腾而起的水雾糊了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排谈天。 搁置过往,单讲些近日身边的趣闻,气氛也还算融洽。 多半的时间,都是顾庭简一个人在那边长篇累牍地说相声,邵谦偶尔笑着附和几句,然后就闷头喝酒。 于是顺理成章的,邵谦如愿以偿把自己灌醉了,半仰着靠在座位上。 顾庭简虽算不上清醒,好歹能辨认方向、正常行动,“小谦,醒醒,回去了。” 邵谦眯着眼,神情安详,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呵!几个小时前还对自己避如蛇蝎呢,现在居然这么毫无防备地醉倒在自己身边。 第43章 顾庭简倚着手肘侧脸看向他,脸上写满了“狡黠”。邵谦怎么想的,知道自己饥渴难耐,还敢喝这么多,这岂不是把自己主动往狼窝里送。还是说,邵谦依旧保留着对自己超乎寻常的信任? 不,他深刻知道自己不配,他现在就是头□□熏心的大尾巴狼。 顾庭简抬起手,想去抚摸邵谦泛红的脸颊,一想到还在公众场合,又恋恋不舍地将手放了下去,半醉着凑到他耳边笑道:“小谦,你不回宿舍,那我就带你回家咯?” 对方没有反应。 顾庭简摸了摸嘴角,找了代驾把车开过来,然后把人扛在肩上就往楼下走。 管他会怎样呢,先把人弄回家再说! 从地下车库上来,顾庭简一路美滋滋地把人抱回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 布丁见状跟了进来,却很快被赶了出去,“乖哈,你还小,不能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嗯......长大了也不能看。” 借着三分醉意,顾庭简把什么底线、原则,统统抛掷脑后,欺身上前,一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手抚摸着邵谦的肩膀。 怎么那么瘦,肩膀就那么薄薄一片,手脚纤长一块富余的肉都捏不到,跟个建模似的,看起来是好看,真做起来就得担心他受不受得住了,得好好养几个月再说。 顾庭简将他双臂上举,稍用力将他手掌摊开,而后紧紧扣住了他的十指,亲昵地从额头吻到了裸露的脖颈。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啊! 他心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柿子的外皮,尝到里面熟透了的鲜红果肉。 这个柿子是甜的,他已经闻着味儿了。 兴许是神智迷离时无意间用力过度,邵谦突然醒了过来,不安地挣扎了起来。他眼睛仍是半眯着的,嘴里含含糊糊地听不在说什么,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顾庭简猛得清醒了过来,双手撑着床将身体支了起来,惶恐地看向邵谦的眼睛。 邵谦吃力地抬了抬眼皮,身体因为过度的疲倦,已经难以维持神智清醒,他很快又将眼睛闭上,在顾庭简的臂弯里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安详地睡了过去。 顾庭简再鬼迷心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动他,这样乘人之危急着生米煮成熟饭,是要把他毁掉啊! 顾庭简翻身躺在邵谦身边,然后动作轻柔地将人整个贴入自己怀里,静静感受着熨帖到毛孔里的舒服。 待到膨胀的欲望再也难以遏制之时,他才颤抖着下了床,给邵谦掖好被子,独自去了浴室。 感受到身旁骤然消失的重量,邵谦缓缓睁开眼,侧身望向脚步声渐远的方向,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他都已经送上门了,顾庭简还是只敢做到这种程度啊。 这么半途而废,他身上的火找谁发泄去。 邵谦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半夜,在他以为顾庭简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对方又蹑手蹑脚地流进了房间,翻开被子躺了进来,大手一揽,环住了他的腰,而后蹭了蹭他的脖颈,沉沉睡去。 顾庭简的手劲太大,导致他想翻个身都难,更别提半夜三个趁人不备做点什么别的了。 得了,他还不如不来呢。 第二天一早,顾庭简被一段陌生的铃声吵醒,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发觉胸口一痛,是邵谦用手肘在锤他。 “你放开我。” 看着邵谦既惊慌又着急的表情,顾庭简莫名心情大好,用腿制住他,捏住他的下巴,油腔滑调地说了句,“宝贝儿,昨晚是你主动跟我回家的,不能赖我吧?” 邵谦微微喘气,仰头说道:“昨天我喝多了,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今天要上班,你赶紧松手。” 顾庭简就是这种得到了点甜头就灿烂得不行的流氓,现在人都抱在怀里了,他丝毫没了昨天热脸贴冷屁股的窘迫,贴近哑声道:“哦,不记得了啊?那让我帮你回忆回忆?你想起来了,我就让你下去。” 邵谦心里好一阵不耐烦,心想这傻狗怎么就知道耍嘴皮子威风,明明什么都不敢做,完事儿了还非要在这里装,“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喝多了,你就把我带回家了。虽然我们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但本质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连衣服都没有换呢。顾哥,我知道你就是开玩笑的,我今天真有事儿,快松开。” 顾庭简没有说话,低头就吻上了他的唇,“收你点住宿费。” 蜻蜓点水,一碰就放。 “你混蛋!” 顾庭简心满意足地松开邵谦,“隔壁客房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你洗漱完穿我衣服去上班吧,稍微大了点,但总比你身上这身皱巴巴的衬衫好。” 邵谦也不跟他客气,旋即冲进了卫生间。 “这么急干嘛?等下我可以开车送你去。”顾庭简靠着床头说道。 邵谦头也不回地说,“不需要,我下楼坐地铁。” 顾庭简踩着拖鞋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趁邵谦刷牙的时候搂住了他的腰,“小谦,不管怎么说,你都跟我睡了,总不能再和别的女生约会了吧?” 邵谦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应他,继续刷牙。 顾庭简也不生气,得寸进尺地说道:“宝贝儿,我去给你挑套衣服,晚上记得把衣服还回来哦,不然,我明天回去你公司找你亲自取。” 第44章 “我不穿了。” 顾庭简突然打开水龙头,往邵谦身上一泼,笑道:“哎呀,你衣服都湿了,不能不换了吧?要是临时去买,估计你上班就来不及了吧?” 邵谦冷眼看向镜子里的他,“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无耻?” 顾庭简顺势又在他眼角处亲了一口,“开窍了嘛。” -------------------- 第25章 实习 把人逼得太紧了容易引起对方的逆反心理,顾庭简退而求其次,不执著于邵谦一定要呆在自己眼皮底下,他能对自己态度软和一点就行。 他家小邵谦第一天上班,要穿得正式些,但毕竟是实习,得低调朴素些。 顾庭简在衣帽间左挑右选,对于自己的搭配成果十分满意,“oversize的驼色西装,内搭平平无奇的白衬衫,系这条米色条纹领带,鞋子我这儿没有,他就穿自己那双白板鞋算了,学生气一点也符合他身份,包的话,给他随便找个棕色公文包就行,完美!” “邵谦,衣服给你找好了,进来试试?” “邵谦?你还没洗漱好?” 迟迟没有回应,顾庭简走出去一瞧,房间里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嘿这小子,衣服都湿了还穿着走,这么不给我面子!” 顾庭简一腔幽怨无处发泄,便把布丁拉了过来训斥道,“布丁,你是一只狗诶,你就不能有一点看门的意识?人走了都不知道叫两声提醒一下主人?” 布丁听出了他语气中训斥的意味,不满地哀嚎了两声。 “你现在叫有什么用?刚才干什么去了?” 布丁闻言忽然咬住他的裤脚,轻轻扯了扯,然后转头就跑,把他拽回了卧室,对着地毯狂吠。 顾庭简定睛一看,地毯上躺着一串他从未见过的钥匙,看来是邵谦落下的,他蹲下身去捡起钥匙,顺手揉了揉布丁的脑袋,“视力挺好,算你还有点用处,晚上给你加餐哈。” 花了心思的搭配不能浪费,既然邵谦不领情,顾庭简只好自己穿咯。 到了公司,顾庭简不慌不忙地拿出那串钥匙,拍了张照片发给邵谦,“宝贝儿,走得这么匆忙做什么,这下把东西落我这了吧?” 过了几分钟,对方回复道:“晚上我过来取。” 顾庭简心想,让他来家里取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没有铺垫太直接了点,万一邵谦态度强硬,没说几句话就要走,总归不好强行把人扣下,不如再约他一起吃个饭,饭桌上慢慢聊,实在不行就故伎重演,灌两杯再抱回家,“钥匙我随身带着呢,晚上指不定几点回去,你要不晚饭的时候到我这儿来拿?” “好。” “行,到时候我地址发你。”先让人放松警惕,然后再出其不意,小兔子肯定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邵谦穿着湿漉漉且皱巴巴的衣服到达黎恒事务所楼下的时候,离报道时间还剩20分钟,闪送帮他从干洗店取来的衣服刚送到写字楼前台。 他不紧不慢地换完衣服,又叫了单闪送把换下的衣服送回去洗,然后神态自若地进了电梯,按下19楼的按钮。 他昨天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自然提前做好了安排,避免遭遇窘况。 “你是,邵谦?”逼仄的电梯空间内,邵谦突然发觉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愕然回头,认出了身后正提着咖啡和面包的男子,“韩老师,早啊!” 邵谦的带教老师韩凛,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性,研究生毕业就25岁了,满打满算工作经验也就五年多。韩凛从年纪上来看,资历深不到哪儿去,但因为家里有背景,为人又活络,资源人脉一个不少,眼下风头正盛。 邵谦能被他选中,与学历、能力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因为韩凛看他觉得顺眼。毕竟通过法考且实习经验丰富的名校硕士遍地都是,他一个大三的学生,简历刷得再漂亮放一起也没有竞争力。反正选谁文件都得自己慢慢改,那何不选个赏心悦目的。 电梯门开,韩凛健步走在邵谦前面,脸上带着笑,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刚刚楼下等咖啡的时候就看见你了,觉得眼熟又没敢确认,怎么早上换衣服,昨晚夜不归宿了?” 邵谦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听见韩凛接着说道:“正好我晚上有个应酬,一起去吗?” “啊?”邵谦又迟疑了,也不知道他是在故意调侃说笑还是认真的。 “算了,第一天就让你加班,不太合适。”韩凛推开办公室的门,丢了个文件袋给邵谦,“第一天上班,得给你点适应的时间,这些文件先稍微看看吧,之后要你跟进这家公司的尽职调查,一点点来,看完了就从专利、商标等公开信息检索开始做起。具体需要你查哪些资料,我等下理一份单子给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 邵谦忙双手接过文档,“好的,我一定尽快完成。” 韩凛笑了,“不用你尽快,尽量细致点,慢慢来。”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邵谦表现得有些拘谨,午餐时也只是和其他几个实习生聚在一块儿,听他们聊聊附近哪家餐厅好吃之类的闲话,好在韩凛对他态度和善,审查资料枯燥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下了班,邵谦刚给顾庭简发消息问他去哪里拿钥匙,走出写字楼,只见一辆suv迎面开了过来,稳稳停在他面前,降下了车窗。 第45章 顾庭简阴谋得逞般地朝他笑了笑,“宝贝儿,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且,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了我过来找你吗?” 顾庭简装傻充愣道,“查个地址不就几秒钟的事儿。你消息我看见了啊,想你了,就来见你了呗。” “你不是有事儿吗?” “有事儿推了呗,我觉得还是见你重要。怎么,上不上车?总不能让我一直停门口吧?”顾庭简四处张望了一阵,“你看这人来人往的,也不能让我在这影响交通不是?” 邵谦到底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扯,沉默不语地拉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去哪儿?” “吃饭啊!一天开会,都是来要批钱的,我那叫一个肉痛啊。不花又不行,前期都砸了这么多了,总想做好点。” 顾庭简没话找话碎碎念了一路,邵谦都没怎么搭理他。进了包厢,顾庭简点了菜就凑到了邵谦身边,软言软语地说道:“我承认,我是有点心急了,你呢,也有心结解不开,我理解。要不我追你吧。别说不行啊,这是我底线了。” 邵谦侧身白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庭简就着急忙慌地补充道: “你不吭声,我当你答应了啊。” “你想我陪你多久?三个月?六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从一开始,邵谦想要的就是一个长久的承诺,能不能做到且不说,顾庭简连张空头支票都不愿意给,他断然不会松口。 “咱们先过好当下不行吗?”顾庭简习惯了随心所欲、自由散漫,是,他真的很怕展望未来,就连华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三分热度能持续多久。 他觊觎邵谦三年了,说是朝思暮念也不为过,但之后会不会腻味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儿,哪能许诺什么期限呢。也许如果邵谦对他态度软一点,他慢慢就能想清楚了,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就想顺其自然。 邵谦的脸色又迅速沉了下来,他要么一点不拿,要么整个吃掉。顾庭简当年是对他好,但戛然而止,后继乏力,以至于他再也不信任顾庭简的信誉了,没有承诺、没有筹码,他半点都不肯答应。 “钥匙还我。” “吃完饭我就给你。”钥匙他可不敢给,他怕邵谦拿到东西转头就走。 邵谦闻言便站起身,顾庭简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将他拽回了座位上,“钥匙我吃完马上还给你,别急着走啊。” 邵谦调整了呼吸,按耐住了想训斥他的冲动,冷言道:“我只是去洗手间。” “哦。”顾庭简嗖的一下松开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住了邵谦的包,目光平视前方,“那我在包厢等你回来。” 邵谦冷着脸出了门,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没走几步在走廊就听到了韩凛打电话的声音:“薛总,我们可都到了,就等您了啊,出门了您让司机慢点开,不着急,到时候迟到三分钟罚酒一杯就行!行,那就这样,就等您了啊!” 眼见着没办法躲开,邵谦大步上前,等韩凛挂了电话,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韩老师。” 没答应陪他应酬,却又好巧不巧和他在同一家店遇上,这能不尴尬么。邵谦在心里暗骂顾庭简,真会挑地方。 韩凛微微眯了眯眼,半笑道:“真是巧了,你也在。我来见客户的,你呢?” “和朋友吃饭。” “早知道我就一起带你过来了。这家店挺不错的,我常来,看来咱们品味挺像。” “我朋友选的地点,我没什么品味,跟着来就是了。” “朋友?女朋友?” “不是……” “小谦,这是哪位啊?”顾庭简见邵谦离开时间长了,怕他包都不要了直接跑路,便出门来寻,然后就看到了邵谦和韩凛靠在走廊便有说有笑的,醋意顿时就升了上来。 外人在场,邵谦也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和顾庭简不和,热络介绍道:“顾哥,这是我的带教老师,韩凛,韩律师。” 顾庭简这两年也是应酬惯了,胡话现编,张口就来,“久仰久仰!韩律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你之前办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那叫一个漂亮。小谦刚还和我说你在公司很照顾他呢,我还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和你接触一下。这不巧了,一顿晚饭的功夫就遇上了。” 顾庭简说着就堆出一脸笑容去和韩凛握手,“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顾庭简,在华亭工作。” 作为资方,顾庭简平日里都横着走,生意场上也没必要去奉承人,他肯给韩凛这个面子,完全是因为邵谦。 韩凛在业务上和顾庭简的板块不沾边,此刻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有些热络过了头的男人是谁,以为他只是个因为家里做点生意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客套地笑了笑便将手抽了回去,“我那边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明天见,邵谦!” “韩律再见!”邵谦立马回到。 望着韩凛远去的背影,顾庭简褪去脸上的笑意,委屈巴巴地说道,“小谦,你对个刚认识的人态度都那么好,对我就不能软和点儿?” 邵谦想着也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便低声说了句,“我这个态度你不乐意看,那我劝你还是别追了。” 邵谦说完扭头就走,顾庭简傻愣了好几秒,“诶!你这是给我机会了?” 顾庭简快步跟上前去,刚进了包厢就忍不住将邵谦拉住抵到了门上,贴着他的脸颊说道:“我乐意,你只要在我身边带着,什么态度我都乐意看。” 第46章 “你松手!”包厢内的空调本就调得高,他这样一靠近,邵谦觉得自己更加燥热难耐了。 “等下,等下就松,你让我先,尝口甜的。” -------------------- 更新啦! 第26章 分寸 服务员送菜进来的时候,包厢里气氛压抑得可怕,顾庭简和邵谦两个人就直愣愣地坐在位置上,话也不说,也没有任何夹菜的动作,像是两个因为上课打闹被班主任惩罚晚十分钟吃饭的小学生。 邵谦的外套被顾庭简甩到了椅背上,身上的衬衫上下各开了两颗扣子,被手压着才不至于暴露出里边被磨得通红的肌肤。顾庭简倒是衣衫齐整,就是心率不太顺畅。 “吃菜吧。”顾庭简说着自己先动了筷子,他见邵谦迟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对方是在平复心绪,还是在生气。 “没胃口啊?要不我给你倒点水。”顾庭简看了眼邵谦红肿的嘴唇,心虚地给他到了杯茶,“喝凉茶,降降火。” 邵谦不接他递过来的水杯,反倒是动起了筷子。 天地可鉴,顾庭简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得寸进尺,他只想着蜻蜓点水,尝点甜头就走。可邵谦居然没拒绝! 没拒绝! 顾庭简本来都做好准备了,邵谦只要一用力推他,他立马就松手,可直到听到服务生的脚步声,邵谦都没有任何反抗动作,就这么任由他上下其手。 这他哪里还忍得住,可不得处处煽风点火,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把这三年的悸动全部补上。 顾庭简现在觉得,还是宋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畏畏缩缩的做什么,直接实践一下不就好了。只要邵谦不像个小媳妇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有戏。 “我陪你吃完了,你满意了吗?”邵谦放下碗筷,正视顾庭简道。 “你看我这记性,正事儿给忘了。”顾庭简从口袋拿出钥匙,放在桌面上平推了过去,“钥匙还给你,但今天晚上……跟我回家?” 邵谦一把拿过钥匙:“附近有地铁站,我回宿舍。” “怎么老想着回去挤四人间?” “宿舍安全。” “啧!”顾庭简嬉笑道,“瞧你这面红耳赤的样子,说实话,你……没尽兴吧?我可以帮你……” “用不着!” 顾庭简死皮赖脸地凑了过去笑道:“咱俩就这样慢慢处,我保证不强迫你。” 邵谦当即反驳道:“你硬来少了?” 顾庭简一脸无辜,“我已经很克制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上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得的地方,心里的躁动哪里是那么容易按耐住的,“我在追求你呢,和身边的男男女女保持点距离,以免我做出过激的举动,听到没。” “现在就开始命令我了?” “哪儿敢啊。”顾庭简笑着坐到邵谦身边,刚想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却被他一下躲开,“你别多想,我也没想着一定要做什么。你看咱俩以前不也住一块儿吗?就图个方便,我公寓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 顾庭简正眼巴巴地等着邵谦松口,邵谦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韩凛打来的电话。 邵谦打了个手势示意顾庭简噤声,他立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哄人嘛,态度必须端正。 “韩老师?” 韩凛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喝醉了,“邵谦,你走了吗?我还在吃饭的地方呢,晕得走不了路,你要是还在的话,能辛苦你送我回去吗?” 邵谦本就愁找不到借口摆脱顾庭简,现下立马答应道:“您稍等,我马上过来。” 顾庭简不满地拉住了邵谦,“这人以为自己是谁啊!事儿真多,下班时间打电话给你做什么?你和他很熟?没分寸!别去了。” “不行,明天还要见面呢。” “嘿,你怎么能把我撂在这管别的男人去?”顾庭简道,“还是……你不敢跟我回去,就是怕了?我都说了,不会胡来的,怎么着也不能弄伤你不是?” 邵谦脸色微怒,“顾庭简,你适可而止!” “行行行!”见他真生气了,顾庭简赶紧让步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去看看那位韩大律师。” “不需要,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坐地铁。别想了,我今天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么提防做什么……”顾庭简话说道一半,见邵谦脸色越来越沉,便当即改口道,“好好好,我走我走,有事儿记得随时打我电话!” 邵谦赶着顾庭简出了门,直到目送着他开车疾驰而去,才转身走回餐厅,凭着记忆找到了韩凛所在的包间。 他不是一个有底气随心所欲的人,想要有做出点成绩,工作与生活的界限就得忽略,哪怕在下班时间,也要尽力给上司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去的时候,包厢里所有人都醉得七七八八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端着空酒杯,一手拍了拍韩凛的肩膀,朗声道理:“韩老弟,我今天可是一滴酒都没赖啊!你看看还是你先不行了吧?” 韩凛用手撑着才能勉强立在桌面上保持不倒,“薛老板,您海量!我是甘拜下风。” “今天喝得尽兴,下次有空再约,我司机到了,走了啊!” 韩凛闻言起身相送,邵谦忙过去,“韩老师,我扶您。” 第47章 “邵谦?来这么快啊,麻烦你了。”韩凛凑在他耳边小声道,“这薛总也太能喝了,我本来以为,他来了就自罚了好几杯,今天能扳倒他。” “韩老师,您慢点,小心台阶。”韩凛醉得厉害,直线行驶能直接走成s弯,邵谦险些都扶不住他。 “还好,今天你在,不然这地方,代驾都不好找。” “会开车么?” “会。” “那你开车送我回去,正好我路上再交代你点事。” 邵谦不大乐意,但又不好拒绝,便问道:“您住哪里?” “等一我给你开导航。” 邵谦考出驾照后就没上路过几次,又怕开太快韩凛难受,全程速度压在40码,韩凛倚靠在后排缓了好一阵子,才断断续续道:“明天我得出差,去个两三天,有什么事,你和我线上沟通。临走前,再布置点任务给你,今晚上薛总你认出来了吧?薛茂是茂达物流的老板,你去查查他们家的公开信息,诉讼信息、子公司情况等等,以后用得上。” “需要整理好给您过目吗?” “用不着,我门儿清,你自己有数就行。”韩凛仰头深呼吸道,“你在我这儿待小半年,总得让你接触接触业务,入个门儿。” “谢谢韩老师,您费心了。” “你以后文书认真写,别让我头疼调格式和错别字就行。” “嗯。” 从早上见到韩凛起,邵谦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异样,作为上司,韩凛对他的态度过于温和了。不是那种上了年纪的人,为了体现自己地位而又不吓到新人而刻意表现出的和善。 说客气不客气,说严厉又不严厉,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让他浑身难受的怪异。 邵谦习惯了察言观色,遇到这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人,实在是不知所措。 眼见着定位近了,邵谦看了眼后视镜中昏昏欲睡的韩凛,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韩老师,是这里吗?我从哪个门进去?” 韩凛费力地睁开眼睛,费力地在黑暗中确认一下方位,抬手指路道:“对,你从西门进,把车停院子里就行。” 见韩凛是真喝上头了,邵谦把车停稳后忙去后排扶他下车,毕竟是自己的带教老师,该照顾的时候还是得照顾。 邵谦一直听说韩凛人脉颇广,这样的资源想必也不可能都是在酒桌上喝出来的,他要不想去的局,也没人能逼他。今天这种情况,八成是他自己乐在其中。路上沉默着尴尬,邵谦忍不住多嘴说了句,“您下次一个人应酬还是注意点吧,这样回家也不安全。” 韩凛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了邵谦的关心,故意找错重点说道:“那下次,你陪我?”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怕给您惹麻烦。”邵谦婉拒道。 韩凛虽然醉得昏昏沉沉的,但还保留着一些教育人的理智,慢条斯理地说道:“像你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人脉是需要维系的,不是你有个名校学历,有出色的工作能力,别人就会多看你几眼的。饭局是维系关系最简单的手段了,这都不去,你还能做什么?” 邵谦仗着韩凛看不清自己地神色,面无表情地附和道:“您说的是。” 韩凛得到了回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啊!对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来说,工作啊,选好路,跟对人,找对方法是最重要的。埋头苦干,以为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好像是脚踏实地了,其实是最蠢、最无知的。” 邵谦不想再理他的,谁知他忽然将手搭在邵谦肩膀上,整个人斜斜地靠了过来,趁着酒劲半眯着眼,暧昧不清地说道:“邵谦,培养一个人需要花很多心血的,你值得我这么做吗?” 邵谦有些不悦,但不敢显现出来,沉默着撑着韩凛走到客厅,然后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推到沙发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半步,“韩老师愿意教我,我一定尽力而为,争取不让您失望。” 韩凛望沙发上靠了靠,仰起头,以一种上位者惯用的,盛气凌人的姿态问道:“像你这样的学生,一抓一大把,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地方?别的都不提,你能足够忠心吗?” 邵谦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低头道:“您醉了,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没得到肯定的答复,韩凛倒也不急,反而关怀道:“不早了,你回去方便吗?要不随便挑间房凑合一晚?” 邵谦心中一紧,除非他自己主动,否则他一点也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待着。他怕自己过于敏感,领会错了对方的意思,便礼貌拒绝,“不用麻烦了,我去附近地铁站。” 不知是否是因为喝醉了困得厉害,韩凛没再留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倒在沙发上就昏睡了过去。 “韩老师,我走了,您好好休息。”也不管韩凛能不能看见,邵谦微微举了个躬就告辞了。甚至连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给他盖上这种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做。 邵谦已经有了觊觎的猎物了,只有对那个人,他才有这个闲心区别对待。 -------------------- 第27章 狐狸 初春时分,早晚温差大得厉害,邵谦步行去地铁站的二十分钟,感觉冷风像细丝一样缠绕着他,又冰又利,扯得他浑身生疼。 他已经成年了,因而急切地想要自立。顾庭简有金钱有资源,韩凛有经验有人脉,而他除了年轻,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能和他人等价交换的。熬个十年,兴许等他有资历了,也未尝没有出头的机会,可他不想在最为朝气蓬勃的几年里,一无是处。 第48章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夜路,没有任何路可走,他只能苦熬着,等待地铁一班又一班地如约而至,然后挤上其中的一个车厢,被动地被载向远方。 野心是多余的累赘,只能让他感受到痛苦,没有分毫实现的机会。 回宿舍时,室友们瘫在床上打游戏,他们没有邵谦那般强烈自我实现的欲望,也就不会因为生活枯燥平庸而过分痛苦。 “你可算是回来了,不至于第一天就加班吧?”对床的温捷探出头来问道,“邵谦,你那边第一天工作情况怎么样?” “还行,带教老师的人挺不错的,晚上和同学吃了个饭才晚了。” “诶,有个事儿想问你。”温捷放下手机,一溜烟从床上跳下来问道,“你和林学姐不是没去华亭嘛,那边我看到又有实习的岗位放出来了。毕竟是大公司嘛,机会难得,我想去申请,可林学姐说,她第一天去就撞见了职场性骚扰,劝我慎重考虑,你觉得呢?” 邵谦一愣,心想学校这种地方,果然是小道消息飞速传播的地方,他只字未提,结果这事儿没几天就传到他室友耳朵里,“林学姐没去华亭,不是因为要专心准备考公吗?” 温捷一惊一乍地说道,“是啊!但和她说的话也不冲突啊,她还苦口婆心地告诫我,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我自己,说的我都害怕了。” 邵谦忙喝了口水压压惊,“你不是一直说,想找个姐姐,少奋斗几年吗?” 听到这话,方才一直专心打游戏的另外两个人也起哄出了声。 温捷恍然大悟道,“也对啊!这说不定是个机会呢!还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了,我决定了,马上去递简历。” 其实他们这些人,倒不是好吃懒做,不想努力,就想要个付出和回报成正比的机会。 手机响了,邵谦一看是顾庭简打来的,忙走到阳台,关上了门,“喂?” 顾庭简用宠溺的语气诘问道:“宝贝儿,到寝室了吗?怎么刚刚发你消息也不回?” 阳台空旷,邵谦不想被人听见,刻意压低了音量,“刚到,手机静音了没看见消息。你有什么事吗?” 顾庭简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想你了。” 邵谦不喜欢这种没价值的腻味,冷冰冰地回道:“没事的话,我挂了。” “别急啊!”顾庭简沉默了一阵,细细听了听对方平缓的呼吸声,沉声道:“明天我来接你。” “不需要。”邵谦语气中显露了几分不耐烦,却到底还是没把电话挂掉。 顾庭简见了他这反应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含笑道:“小谦,你其实不想拒绝我的,对吧?” 邵谦刚想开口,却听见顾庭简玩笑道:“你要是喜欢欲擒故纵呢,我可以陪你玩儿,反正对你我有的是耐心。但是偶尔吧,你也得给你的鱼儿喂点食,不然我跑是不会跑,但可能会生气一口把你吞下去哦。” 顾庭简不傻,且素来最擅长得寸进尺。 在该迟钝的地方异常敏锐,隔着层纱两三下就想掀开,明明急不可耐还总是标榜自己耐心充足,邵谦最烦他这点。 “我这一亩三分地的水稻田容不下您这只大鱼,烦请另谋出路吧,我去洗漱了。”说完,邵谦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看着骤然终止的通话,顾庭简有些无奈,“被戳中了心事就躲,至于吗!” 坐在汽车后排的莫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含笑调侃道:“哥,都跟你说了,不要把人逼得太紧,你不听,非要打这通电话,结果你家小狐狸生气了吧,何必呢!” 莫霖今天回国,顾庭简本来没打算来机场接她的。但和邵谦分开之后百无聊赖,便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 顾庭简是个心事藏不住,什么都明明白白写脸上的人,莫霖见他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便随口问了问,结果三两句就聊到邵谦身上了。 前些年莫霖怎么说顾庭简都死活装清心寡欲,如今见他深陷其中,可不得嘲讽他两句“后知后觉”。 不过,电话不是莫霖撺掇着打的,当年撞见的事儿,她也还没来得及说。 “饿了吧?哥带你去吃个宵夜。”三番两次受到冷落,只能通过食物来排解烦躁了。 莫霖倒是没什么胃口,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八卦一下又废不了她多少心神,未尝不可。 点了菜,莫霖半撑在桌子上好奇道:“哥,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欲擒故纵的?” 顾庭简捶胸顿足道:“小谦脸皮薄,我就调侃他两句过个嘴瘾,早知道他会生气,就不那么说了。” 莫霖大为震惊,“所以,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顾庭简反问道。 看着她哥那茫然无措的表情,莫霖一时语塞,果然还是不能高估了他的洞察力,她还以为他心如明镜,没想到居然是歪打正着,“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顾庭简一头雾水,“费劲跟我打哑谜做什么?有啥事你直接说啊!” 莫霖扶额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嘿!还吊起胃口来了。”顾庭简拿出兄长的威严来说道,“霖霖,有啥事瞒着你哥可不是好习惯啊!” 莫霖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哥这么傻的人,是怎么活到二十好几还没有被人拐跑的啊! 第49章 “他喜欢你。” “你说什么?”顾庭简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又没完全听懂,最主要的是,难以置信。 莫霖想给小学生讲课一样翻译了一遍,“我说,你家那小狐狸,邵谦,他喜欢你。” 顾庭简磕磕巴巴地说道:“我知道他......对我......是不太反感,确实,可能,也是有点好感吧......怎么说呢,这也正常哈,我虽然,可能,烦人了点,但对他,确实挺好的......” 莫霖听不下去了,手上搭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以一种谈判的姿态郑重地说道:“不是不反感,是喜欢你。” 顾庭简迟疑了一阵子,笑道:“也有可能哈,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表哥,你那小狐狸精明得很。蒙在鼓里,不知道怎么面对感情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莫霖眼神游移,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小心撞见过,他三更半夜,趁你睡着了吻你。不是偷亲,是偷吻,持续很长时间的那种。” 顾庭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像是咬破了一个爆浆跳跳糖,激动与兴奋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轻飘飘的让人感觉格外不真切。 心灵上极度的震撼,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以否认的方式自我保护,“你说什么?小谦他,偷吻我?怎么可能!霖霖,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记错了吧?” 莫霖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生日那天,我在酒吧散了场就抱着刚收来的玫瑰去你家了,大概凌晨五六点吧,我当时想着,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他会出现在你床上啊!”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莫霖拉过桌上的玻璃杯,边敲打着杯壁边低头道,“你当时,不是不喜欢他么,我没敢告诉你。而且,我也好奇,他到底敢做到哪一步......” 顾庭简扶额,“你这是盼着我被人买了,然后给他数钱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莫霖露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表情,“这也不能怪我吧!我怎么会知道,人在你身边的时候非要坐怀不乱当柳下惠,然后分开了又念念不忘......” 表层的兴奋退却,顾庭简忽然又消沉了起来,“我当时那么对他,他大概恨死我了吧。” 莫霖煞有介事地说道:“表哥啊,这次我可提醒你,这小狐狸不好拿捏的。他明明惦记着你,你把他抛开的时候,却能一声不吭装豁达,现在你终于主动了,他倒是故作姿态了起来,摆明了是故意吊着你。他这是吃定你了。” 顾庭简不以为然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说啥呢!赶紧吃饱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得!你就等着被人吃干抹净吧!”她莫霖也是风月老手了,看人个顶个的准儿,像邵谦这种性格的,看看就好,真处起来,指不定得吃多大亏呢。 佛渡有缘人,像她哥这种执迷不悟的纯情傻白甜,劝不动,渡不了! 回去以后,顾庭简一夜未眠。 他深刻反思,觉得自己当初那样对邵谦,简直是罪大恶极。人家明明对他满怀希冀,他却非要把人往冰窟里塞,现在变成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能怨得了谁。 痛定思痛,第二天下午,他再次来到邵谦实习的公司楼下,准备态度诚恳地认真检讨。 -------------------- 第28章 拿捏 对于顾庭简这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现在角落的行为,邵谦已经见怪不怪了。明天是周六,邵谦上班的时候是拖着行李箱来的,准备下了班直接回家,顾庭简来了,正好让他当一回司机。 邵谦半点不推辞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而后坐上了副驾驶位,等顾庭简启动他才缓缓开口道:“今天不能和你一起了,我妈在家里等着吃饭。” “唔,那真是太遗憾了。”顾庭简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今天是不可能回家了,我准备报警把你抓起来。”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去机场接莫霖,她见我面容憔悴、精神不振,遂改过自新,向我检举了一条重要讯息。她说,你曾在我熟睡之时猥亵我。”顾庭简面不改色地说道,“怎么办啊小谦,你说咱们这是公了好还是私了好?真要把你扭送派出所拘留几天,我还有点不忍心呢,要不咱们还是依据古罗马法的优良传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怎么吻我的,现场示范一下,然后让我吻回来?” 邵谦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连斜斜地瞥一眼顾庭简的勇气都没有。有些事儿瞒不住他是知道的,可这个时机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 顾庭简慢悠悠地说道:“给你两分钟的时间,打个电话告诉家里,晚上你学校有事,不回去了。” 邵谦僵硬地把头往左偏了偏,分毫不差地对上顾庭简赤诚的目光。 顾庭简礼貌而温柔地说道:“怎么?要我给你倒计时吗?” 他失算了,再傻的狗往上数几百代祖先也是狼啊!顾庭简一下子突然强硬起来,带给他的压迫感不是一点点。 邵谦颤抖着摸出手机,用了几秒的时间就编辑好消息发过去,然后胆战心惊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刚说完,就感觉身子猛地向前一倾。顾庭简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翻身就朝邵谦贴了过来。 第50章 气息相抵,邵谦有些慌了,闭上眼轻声喊道,“顾哥,别!” “害羞了?”顾庭简故意停顿了片刻,脸颊贴得离他更近了。 “回去,先回去,好吗?还在路上呢,周围都是人。”邵谦彻底怕了,他后悔不给鱼多撒点饵了,果不其然,现在他的鱼饿红了眼要吃人了。 顾庭简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而后贴在他耳边说道:“我要是非要呢?” “别在外面,回去,什么都行!”感受到顾庭简细密的触碰,邵谦顿时慌张地卸下所有伪装,神情可怜地哀声道,“顾哥,我求你了!” 邵谦这服软的态度把顾庭简给逗乐了,他伸手扯下安全带,往锁扣里一插,干脆利落地翻了回去,转头看向呼吸急促的邵谦,狭笑着调侃道:“我只是想给你系一下安全带,喊这么荤做什么?” “小谦,回去什么都行,这可是你说的。”顾庭简踩了脚油门重新起步,目视前方,心情格外舒畅。 他家这小兔子无非就是脸皮薄、性子闷,有什么不好拿捏的。 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布丁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热情洋溢地冲上前来向往顾庭简怀里扑,但始料未及的是他怀里已经有人了,再也没有它的容身之处了。 邵谦自己能走,但顾庭简害怕他一个没想通转身就溜,一下车就把他抱了起来,一路脚不沾地地抬进了家门。好在从地下车库到电梯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他们一路上都没有机会遇到以怪异的目光投向他俩的路人。 “汪!汪!”布丁焦躁地围着顾庭简转圈,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显然是颇有不满。完了,它爸领后妈进门了,家里没他的立足之处了。顾庭简充耳不闻,它只能反其道行之,半立起来去蹭邵谦的身体,以求寻找一丝微薄的存在感。 邵谦被萨摩耶的毛发蹭得发痒,红着脸皮说道:“顾哥,你放我下来行吗?” 顾庭简表现得既绅士又体贴:“行啊!浴室、卧房还是客厅?你选个地方吧?” 邵谦面露难色,“天还早呢......” 顾庭简将他抱到沙发上,稳稳当当地坐好,然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别害怕啊,我都说过了,不强迫你。想吃点什么?点菜吧,我去给你烧。” 就在邵谦真以为对方打算松手的时候,顾庭简将撑在他膝盖处的手移开,向后一寸寸地攀援到了他的脖颈上,微微发力,迫使他仰头靠向自己,“宝贝儿,以后想吻我不用偷偷摸摸的,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哈!” 邵谦还在厉兵秣马呢,顾庭简突如其来的攻城略地让他有些不适,“再给我点时间,行吗?” 顾庭简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很快顺着脊背滑落到了尾端的柔软处,迫使他严丝合缝地贴紧自己,“空头支票我不收哦,你想要延期付款,得约定利息的。” 感受到身体的疯狂叫嚣,邵谦用力推开他,用残存的理智低声吼道:“顾庭简!你松手!利息都快赶上本金了,还能叫利息吗?” 顾庭简委屈巴巴地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道:“怎么不算呢?要不你考虑一下提前付清?” 邵谦喘着气,微怒道,“我到底欠你什么了?” 顾庭简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子,而后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他,再次将他拥入怀中,“告白。邵谦,你欠我一次告白。” “我怕你讨厌我。”邵谦缓缓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指尖却仍小心翼翼地不敢放肆,“我不敢说,我怕你恶心我,厌恶我,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顾庭简从来没问过这个话题,他心里隐约有答案,所以不敢问。 “好。怎么不好。”邵谦侧着头像是做个人汇报那样干巴巴地说道,“我在学校一路顺风顺水,和学院的老师同学关系都很融洽。我妈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她前年再婚了,我继父人很踏实,对家里很照顾。我妹妹懂事、听话,还说要考来我学校呢......” 他越是东拉西扯,顾庭简越能明确地感受到他心里苦得厉害。也是,他怎么又资格反过来指责邵谦的,当初是他自己把人给推开的。 “那,在你平安顺遂、万事如意的大学生活里,有没有偶尔无聊,想起过我啊?” 邵谦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华亭啊?” 他承认了! 他就是喜欢我! 顾庭简饿狼扑食一般欺身上前,再也不做任何伪装。 ... ... ... ... ... ... 水汽蒸腾间,顾庭简有些恍惚,哪怕是身体真实的触感,都让他觉得美好得有些不真切,他简直不不敢相信,邵谦居然会这么主动。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啊,不掺一星半点水分的,自己怎么敢不认真对他。 虽然棋差一招,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两人均已精疲力竭。 顾庭简没有兑现要给邵谦做饭的承诺,在他点菜之后反手就叫了外卖。等待送达的时候,顾庭简侧卧在床上,搂着邵谦的腰呢喃道:“太瘦了,不把你养胖点我都舍不得下手。” 邵谦漠然道,“你怎么就喜欢嘴上装正人君子,你上手少了?” -------------------- 平平无奇的甜宠爱好者,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开虐,呜呜呜 第29章 三秋 第51章 翌日清晨,邵谦按照生物钟准时准点地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顾庭简躺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趁他还没醒,邵谦挪动着身体上前,将手臂撑在枕头上,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是他的人,从身到心,全部都是他的。 迟早有一天,他要在顾庭简的身上留下深深浅浅,一道接一道的烙印,让他一看到就记起,他是谁的人。 “醒了?”顾庭简睡眼惺忪地搂过邵谦的后脑勺,用下巴在他脖颈上蹭了蹭,“你刚才,是在吻我吗?” “没有,你做梦了吧。”邵谦嘴硬道。 顾庭简配合道:“梦到我手被纺锤扎了,一直躺在塔楼顶,要被心上人亲吻才会苏醒。” “肉麻!” 邵谦洗漱完换上衣服,立马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表现得跟无事发生一样。 顾庭简想亲自送邵谦回家,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能灰溜溜地帮他去取行李箱。 “要不,我陪你走去地铁站?”顾庭简还沉浸在昨晚甜腻的氛围中,恨不得时时刻刻和邵谦黏在一块儿,哪舍得轻易放他离开。 “不用了。顾哥,昨天我们都有些失控了,还是彼此冷静一下吧。”邵谦说完,拖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顾庭简傻眼了,要不是因为没准备齐全,小兔子昨天差一点都给了他了,怎么过了一晚上又变回去了? 害羞了?不好意思了?总不能是因为他就喜欢这个调调吧! 算了算了,看在邵谦昨天如此主动的份上,都依他! “路上小心啊,到家给我说一声!” 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危险?顾庭简知道邵谦八成是不会给自己发消息的,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这能给他一种,时刻掌握对方行踪的错觉。 周六天气晴朗,邵谦从单元门走出来,觉得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随后便躲进树荫里。 他喜欢站在暗处,不被发现,方便随时伺机而动。 对于昨天发生的一切,他身体沉醉其中,精神上却颇有些抗拒。顾庭简还什么许诺都没给他呢,他是太渴望了,所以才会顺从地跟顾庭简回了家。 他并非不愿意,只是不敢表现得太甘之如饴。 “哟!小谦回来啦!”邵谦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一回头,冯旭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领着湿漉漉的不透明绿色塑料袋向他走来。 “冯叔,买这么多菜啊,我帮你拎点吧。” 冯旭摇摇头,“不用不用!你拎自己的箱子就好,从学校赶回来怪累的吧?地铁上有座位吗?” “有的,周六早上人不多。” “以后媛媛要是能考上你们学校,周末放学就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媛媛那么用功,一定没问题的。” 冯旭是个跑货运的司机,邵谦不大清楚他和母亲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从某一天起,冯旭就经常会出现子他家摊位边,有时候带着水果,有时候带着糕点饼干,和母亲有说有笑的。 过了一年多,有次邵谦从学校回去,母亲就旁敲侧击地问他,愿不愿意家里多两个人,热闹一点。 邵谦过怕了那种逢年过节连个走亲戚的人都没有的生活。哪怕他已经成年了,平时住校都不回家,多一个继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精神上的关怀,他也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至少,在外人问道的时候,不需要闪烁其词地掩盖家庭的匮乏。 冯旭和前妻很早就离婚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将女儿冯媛拉扯大。说起来,这和邵谦母亲也算是同病相怜。 冯旭和刘娟确定下来关系后,就让他们母子俩搬到了一块儿,又带他们回老家村里简单办了酒。 邵谦那个时候才知道,冯旭和母亲是邻村的,中学时还一起念过书,后来没在一个地方工作,也就渐渐断了联络,各自结婚生子。 缘分有的时候很奇怪,能让亲密无间的四散,也能让相隔千里的重逢,都是天意。 到家的时候,刘娟正在厨房炸鸡翅,冯媛闻着味儿了原本是出来打算偷吃的,见到邵谦回来了,忙分了他一个鸡翅根,“哥,我政治有个法律大题答案不确定,来帮我看看!” “我先去洗个手,等下边吃边看。” 冯媛性格活泼,对他这么个沉默寡言的哥哥态度也十分友善。以至于冯旭有时都会担心,冯媛喜欢上邵谦了,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问邵谦在学校有没有对象,对媛媛感觉怎么样。 弄得邵谦颇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刘娟把菜全部备起了,一家人便坐在一块开动了。 冯媛嘴巴吃得嘟嘟囔囔的,边吃边说道:“刘姨,今天的菜这么丰盛啊!” 刘娟笑道:“这不是你爸爸要换新工作了,算个喜事儿,正巧你和小谦周末都在家,得庆祝一下。” “哦?冯叔是要做什么啊?”邵谦问道。 “嗐!还是司机,只不过有家大公司,刚好缺人,有同乡就把我介绍了进去。”冯旭不好意思道,“你妈妈这是小题大做,有什么好庆祝的。” 中午吃了饭,刘娟和冯旭一起回摊位卖鱼,周末生意好,下午总要有人守着。 邵谦陪着冯媛一块待在家里,边查资料写论文。 第52章 过了两三点,一天的气温到了最高点,邵谦的手机也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隔三岔五不是短信震动就是微信提示音,拿起来一看,都是顾庭简发来的消息。 冯媛见邵谦时不时就拿起手机傻笑一阵,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凑过去问道:“哥?谁在一直给你发消息啊?” 邵谦转过头尴尬道:“吵到你了吧?我这就调成静音。” 邵谦还没来得及操作,手机又“叮叮叮”地响了起来,冯媛凑过去一看,看到了满屏的“想你”。 她激动地一下抢过手机,细看了眼,好奇道:“哥?这萨摩耶是谁啊?你女朋友?” “媛媛!写你的作业!” 冯媛自小听话懂事,行为举止都有大人的模样,同样的,在八卦和催婚这件事上,也显现出了和年龄不符的老练,“哥,你不说我自己点开看啦!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大大方方地说嘛,不然老爸老是误会我对你有意思,这样多不好!” “媛媛!把手机还我!”邵谦语气有些强硬,但动作上,到底没有真的去抢。 正在他们嬉闹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下,冯媛低头一看,萨摩耶如是说道:“宝贝儿,我到你家楼下了,就见一面,见完我就走,好么?” 冯媛带着标点符号一字不拉地把刚才那句话念了一边,羞得邵谦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哎呀,哥!瞧你脸红的!手机还你,你就下去见她一面嘛,人家小姐姐主动来找你了,怎么能让人家等呢,快去快去!”说完,冯媛就推着邵谦出了门。 他人都被推出来了,不见一面“小姐姐”也说不过去。邵谦怀着忐忑地心情下了楼,刚走到门口就被布丁扑了个满怀。 顾庭简扒拉开布丁,一把将邵谦搂紧了怀里,“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才半天没见你,感觉就像挨过了三个寒冬一样。” 他丝毫没有发觉,三个秋天和三个冬天间隔的时间分明是一样长的。 “你先放开!”邵谦皱眉道,“自己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家属?这是楼道,来来往往都是人呢!” 顾庭简顺从地松开手,依着邵谦走到荫里道,假装成两个吃饱了撑着下午出门遛狗的老大爷。 “你怎么知道我住处的?”他搬家后的新住所,顾庭简理应没来过才是。 “你在华亭的入职表里填了通讯地址。”顾庭简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的啊!你入职那家律所我都知道,查个地址岂不轻而易举。” 见邵谦脸色不佳,顾庭简赶忙挽回道,“主要是我热切地关注你,关于你的所有信息,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收集。” 这话把邵谦逗乐了,他扭头过去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又来我附近遛狗?” “这个,你还记得吧?”说着顾庭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挂件,正是当初他从邵谦那里要过去的鱼形挂件。 “都多久了,你还能找出来。” “你送的东西,我当然得妥善保存,这不得隔三岔五找出来看两眼,聊以慰藉嘛。”顾庭简说着把鱼形挂件穿进钥匙扣,重新放进来自己口袋里,“这东西虽然有些硌人,但真挺好的哈!” 邵谦拿他没办法,“你不嫌硌得慌你就戴着。” “我戴着了,但你身上没点什么我的东西,我很不满意。”顾庭简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挂件,“我手没那么巧,做丑了怕你嫌弃,这是找人定制的我儿子布丁的头像,你也挂上呗。挂上,我就走。” 布丁隐约听到顾庭简喊它名字,欢快地嚎了两声,正想跳起来,被顾庭简拍了下去,“傻狗,别闹!” 邵谦默不作声地摸出钥匙,顺从地把挂件扣进去,“我家里还有人呢,我得上去了。” “亲一个,我就走哈!”顾庭简厚颜无耻道。 邵谦推了他一把,“不是说我挂上,你就走吗?” 顾庭简说着已经半蹲下身把脸凑了过来,“你亲一个,我把我儿子也带走,不然就留给你了。” “无赖!”邵谦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在碰到他脸颊的瞬间便立即弹开,“满意了?” “满意了,这下能回去再熬三个冬天了!” -------------------- 上班虐心桥段写得想吐,下班总要写点甜的调剂一下。小谦宝贝儿,好好谈恋爱,晚点虐你哈!另,更新反正隔三岔五都会更的,什么时候就不一定啦,随缘哈! 第30章 大雨 下午六点半,邵谦撑着伞在大楼门口张望许久,迟迟没有见到期待的身影。手机屏幕空空荡荡的,连条未读的软件推送消息都没有。 上半个月,顾庭简为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每天下班都会在他下班的时候不请自来地准时出现在大楼门口的。 但今天他不仅没来,而且连条请假的短信都没有。 邵谦犹豫了一阵,按捺住了主动打电话去追问的冲动,沉着脸走入雨中。 “邵谦!” 邵谦转身,看见韩凛正在大楼门口朝他招手,微笑着对他喊道:“我忘带伞了,车停在对面,方便送我一段路吗?” “好。”邵谦正心情郁闷着,连多说两个字的劲都提不起来。 韩凛自然地贴在他身边,随意地问了句,“你回学校吗?” “嗯。” “我和你是校友,很久没会学校看看了。”走到车边,韩凛站定在了副驾驶一侧,“你顺路给我撑伞,我也顺路送你回去吧?” 第53章 “不用......” 韩凛挑眉道:“怎么?有约了?” “没......” “那上车吧!”韩凛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邵谦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再不好意思拒绝,坐上了车。 “瞧你那眉头紧锁的样子,刚刚在律所不是还好好的吗?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韩凛关怀道。 邵谦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没有,可能,因为下雨天吧。” 韩凛勾了勾嘴角,目视前方,云淡风轻地提了嘴,“欸对了,华亭的小顾总今天没来接你啊?” 邵谦心里一惊,转念一想,就顾庭简出现在他们楼下的频率,被韩凛撞见过几次也实属正常,淡淡回了句,“我哪敢总麻烦他。” 韩凛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看那天吃饭时候他对你的态度,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邵谦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就是普通同学,恰巧遇上了,他一时兴起罢了。” 邵谦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秒,手机再次响起,还伴随着一条条轰炸般的消息: “宝贝儿,我错了!” “我在外面忙没注意时间。” “你还在公司吗?” 邵谦无奈接通了电话,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对待电话销售一样:“请问有什么事?” “怎么这副语气,你生气啦?” “没有。”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谢谢,不用了。”说完,邵谦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韩凛在他身边,邵谦不想表现得和顾庭简过于亲密,这会让他觉得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一样,很不舒服。 至于顾庭简那边,到时候再说好了,晾他几分钟也不算过分,毕竟自己也空等了他这么久。 下雨天,接近学校的十字路口队伍排得很长,等红绿灯的时候,韩凛半开玩笑地问道:“谁这么粘人?你对象?年轻人真是有精力,我要是有个人成天这样消息轰炸,我可受不了。” “不是。”邵谦有些诧异,他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得像是在接广告推销的电话了,韩凛是怎么听出来是他朋友的。 “那就是,追求者?”韩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谦,没有分寸感的人,对付起来很麻烦。自己是一只小绵羊,却想要驯服一头野狼,除了等着被吃干抹净,什么都得不到。” “韩老师,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邵谦眼神闪烁着敷衍道。 韩凛笑了笑,“我们是一类人,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太年轻了,没受过几次挫折,就以为生活能皆如所愿。我劝你趁早认清现实,这样对自己,对他人,都好。” 邵谦接着他的话打哑谜道:“您对此很有见解?” 韩凛转头看向他,“我曾经遇到过和你很像的人,后来他输得很惨。” “是因为您吗?”邵谦看向他说道。 韩凛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您不是说,我和您是一类人吗?”邵谦低头道,“那输的不该是我。” 韩凛持续注视着他,“你知道什么样的猎物最愚蠢吗?自以为是。邵谦,赌徒也是讲筹码的,而你,没有任何资本。” 邵谦被他那尖锐的眼神盯得有些难受,像是被扒下了所有的伪装,“韩老师,要不您靠边,我就在这里下车吧,前面还得堵着呢。” “好啊。”韩凛爽快地说道,“你要是对我的话有新的感悟,欢迎随时和我交流。” 下了车,邵谦急切地拨打了顾庭简的电话。雨下得很大,邵谦握紧了手机,幸好,他的每一次主动,都能及时得到回应。 电话接通了,邵谦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行啊!不过这个点堵车,我一分钟移不了几米,还没有走路快呢,你找个地方避避雨,别淋着了。” “你刚从华亭出来吗?”邵谦问道。 “是啊。” 邵谦抬头看了看一片通红的马路,开口道:“我们开位置共享吧,我走过来找你,我......很想见你。” 顾庭简有些受宠若惊,邵谦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主动,搞得他措手不及,“好啊。” 大雨将街道上的所有灯光、声响、气温全部渲染成模糊的一片,一触即发的情绪在淋湿的画布上悄然绽放,再禁不住任何的压抑和收敛。 邵谦撑着伞,在车水马、大雨磅礴的街道上奔跑,迎着满目的红灯,去见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我离你很近了,靠边停吧。” 邵谦上车后,顾庭简看了眼导航,“明明说了是我来接你,结果反倒让你跑了这么远,累了吧?” 邵谦盯着后视镜,答非所问道:“我们回家。” 咔嚓! 邵谦在房门关上的瞬间环上了顾庭简的脖颈,拉着他靠近自己,献上一个急切的吻。 顾庭简借着他抬头喘息的间隙凑到他耳边说道:“既然这么喜欢我,怎么还挂我电话?” 邵谦松开他的脖颈,双手向下,穿过他的手臂,稳稳搭在了他的脊背上,淡淡地说道:“因为你来晚了。” “所以,你是要惩罚我?”顾庭简笑道,“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 第54章 窗外的雨下了个不停,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邵谦听着那声音,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让他浑身湿透地浸在冰冷的寒夜里。 他急需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热切的亲吻,来证明他并非无人在意。他想把所有刺骨的嘲讽抛掷脑后,晕晕乎乎地坠进一个,专属于他的梦里。 他什么也不必为,对方也什么也不必答,只要一个眼神,所有的欲望与沉沦,他们心知肚明。 几声惊雷后,邵谦忽然将手抵在胸前,抬起头,用无比澄澈的目光看向顾庭简,“我饿了。” “我去给你烧饭。”顾庭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下次,就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吃饭吧!” 九点一刻,顾庭简端着两碗盖着荷包蛋,清清爽爽撒着几朵葱花的清汤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实在不是他偷懒糊弄,他的小兔子饿了,总不能真让他生啃胡萝卜吧。 十分钟吃上顿热饭,效率才是第一位的。要是再把人饿瘦了,他就更舍不得下手了。 邵谦既不嫌弃,也不客气,端过碗就迅速开始扒拉起了面条。他是真饿了,刚下班那会儿就想吃晚饭了,回到顾庭简家硬是色令智昏得扛到九点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感情不能当饭吃。 然而,顾庭简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邵谦半天不动筷,笑着说道:“你是半点不挑食啊!这么好养活,不怕我以后在伙食上苛待你啊?” 邵谦啃完了一整个荷包蛋,认认真真地开口道:“只要我不进厨房,吃什么都没意见。” “男人怎么能对不喜欢做菜呢?”顾庭简自成年以来就一直坚持着这么一个朴素的价值观:不会做菜的男人,不配有老婆。 邵谦不以为然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无条件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让你的兴趣爱好每天都有发光发热的余地。” 顾庭简纳闷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上学那会儿,你不有事没事就问我吃不吃夜宵,想给我一起烧吗?” 邵谦喝了一口汤,坦然说道,“你都上钩了,我还有什么好装的。反正你喜欢我也总不能是因为我会顺手给你下速冻饺子吧?” 顾庭简笑出声来,“你还真不掩饰啊!” 邵谦碰了碰他的胳膊,表情无比地坦然,“你还吃不吃了?面都要凉了。” 顾庭简见好就收,风卷残云般扒拉完了碗里的面,收了碗筷往洗碗机里一扔,凑到了蹲在角落陪布丁嬉闹的邵谦身边,爪子一伸,将人整个扒拉到怀里来,“小谦,你搬过来住吧。” 邵谦没关注他,继续逗着布丁,将手里的球丢了出去,然后才敷衍地回了句,“我考虑考虑。” 顾庭简追问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难道不想每天一回到家,就有满桌的热菜,活泼可爱的傻儿子,还有温柔体贴的我迎接你啊?” “不想。”邵谦果决地摇了摇头,“顾哥,你这体验装和你的广告词完全不符!你告诉我,清汤寡水的面、满地掉毛的狗和饿红了眼的你,到底有那个是值得我期待的?你这不明摆着骗我来给你当盘菜?” 顾庭简选择性失聪,只听到了最后一个短语,笑着反驳道:“我怎么就饿红了眼了?邵谦你说话给我注意着点啊!都忍着不动你了,别刺激我啊!” 见邵谦专注逗狗,顾庭简看着看着又自言自语地补充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喜欢钓着我是吧,人都到家里来了还喜欢死鸭子嘴硬!承认一句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块儿,愿意和我住一起就这么难啊?” 邵谦起身陪着布丁走远了,顾庭简一下拉住他,硬把他压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宝贝儿,我在跟你说话呢,别装听不见。” 邵谦避无可避,哑着嗓子说道:“顾哥,我又不傻,我难道不知道谁对我好,什么样的生活过得舒坦吗?可你这三分热度能持续多久?能撑过三个月吗?三个月一过,要是你对我没兴趣了,是不是我还得老老实实卷铺盖走人?我怕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顾庭简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后背冰凉,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这怎么办,小兔子记仇,他现在端正态度鞠躬道歉来得及吗? “你别总怪我钓着你,你以为我愿意?”邵谦侧着脸说道,“你什么时候不把我当盘菜了,我就搬过来。” 顾庭简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三秒,翻身将他搂进怀里,用一种更加亲昵的姿态安抚道,“好了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再和我置气了。” “你不觉得我不识趣吗?”邵谦冷嘲热讽道,“也就是你现在对我还在兴头上,等过了这阵子,有的话你就不愿意听了,我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顾庭简欲哭无泪,他不就是说了句想让他搬过来吗?怎么就触到他霉头上了,“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活这么累做什么?” 邵谦冷冰冰地回道:“你要是不想听,我也可以不说。” 顾庭简持之以恒地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宝贝儿,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就观察我三个月呗!三个月不够,六个月也行啊!” 邵谦呆滞了许久,终于回应了顾庭简一个绵长的吻。 他心想韩凛的说的不对,自己总会如愿以偿的。 第55章 因为他遇上的人,是顾庭简。 -------------------- 没错,我就是那种,写得很慢,字数又少的菜狗。完结是肯定会完结的,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这章又补了1k,字数太少就不添加新章节啦! 第31章 加班 晚上十点半,中心商务区的写字楼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顾庭简每隔五秒就看一眼手机,心情异常烦躁。 他今天评估一个新项目,已经破天荒地在公司开会开到十点才下班,弄得那个姓傅的负责人脸上写满了惶恐,结果邵谦这边居然还没结束。 他开始深刻反思,通常情况下,他开会的时候说让负责人明天想出新的的方案来,都不是让他们熬夜不眠不休的改方案,而是希望能在明天的时候,他们能突然灵光一闪,变出一个合理可行的方案来。 而现在,他不得不放弃这个离奇且不合实际的想法,还恨不得把以前的自己拎出来揍一顿。 在听见车门被拉开的那一刻,顾庭简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宝贝儿,你说这工作吧,咱也不是非得做,都已经半个月了,天天十点了还不回家你觉得合适吗?我都不敢这么压榨人。你自己数数看,你都多久没跟我好好吃一顿晚餐了。” 邵谦往副驾驶上一瘫了,系好了安全带才侧过身来回应道:“咱俩不是昨天才一起吃的吗?” “哪算哪门子好好吃饭?”提到这个顾庭简更来气了,“昨天主食都没来得及上呢,你刚吃了个蔬菜沙拉这边电话就打过来了,诶我就纳了闷了,他家员工都没有老婆孩子要照顾,没有对象要哄要陪的吗?成天这样日子还怎么过啊!” 邵谦赶忙安抚道,“也就这段时间因为茂达的业务在忙吧,过了这阵子就好了。顾哥,我们早点回去看布丁吧。” 顾庭简冷哼了一声,“得亏我请了人专门照顾它。不然家长每天这么晚回去,我这傻儿子迟早会饿得跳上灶台开火把自己给炖了。早和你说了,要不还是来我公司吧,就算要加班,那也跟我一起啊!喝杯咖啡的时间还能约个会什么的。” 加班本身已经够累的了,还要面对因此而负面情绪爆炸的伴侣,邵谦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其实他大可做自己的事,不给炸毛的顾庭简顺毛,让他自己一边冷静冷静去,但他有有些舍不得两人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的还算融洽的相处方式,只能摆出一脸可怜样来,好言劝慰道:“顾哥,你平时已经够照顾我的了,总得我留点在自食其力的机会吧!” 顾庭简瞥了他一眼,立马把对他这份工作所有的不满都吞进了肚子里,“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回家。” 邵谦忙起来对顾庭简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的。因为加班到夜里实在太辛苦,邵谦早就把那一番不同居的言论抛掷脑后,任由顾庭简带他着回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然后两眼一闭,顺从地缩在他怀里一整晚。 只不过今天,顾庭简到家之后疯得有些厉害。 顾庭简把邵谦推进浴缸里之后就一边放水一边抱着他啃,牙印在他肩膀上印得一道一道的,疼得他倒吸几口冷气。 浴缸里的水都快满到肩膀处了,顾庭简还是没有松口的打算,逼地邵谦喊道:“轻点,你轻点!” 顾庭简松了口,半搂着邵谦,眼睛通红,委屈巴巴地说道,“宝贝儿,你趁年轻让我包养两年好不好?退休年龄都延迟了,工作可以晚两年,你等到七老八十了再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也不急啊!”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邵谦笑着调侃道,“要不要我把这话录下来,明天清醒了你自己听听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你是知道自己对我的三分热度就够维持两年的?急着物尽其用,用完好赶紧扔掉啊?” “太过分了啊邵谦!总是恶意曲解我,不给你点教训不长记性是不是?”顾庭简低下头,咬得更狠了。 邵谦看懂他的意思了,他早就忍不住了,但时机不合适,只能用一些刺激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这牙印十天半个月消不了不说,再放纵他下去,肉都要被咬下来一块。 “顾哥,你行行好,松口吧!”邵谦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家布丁下嘴都知道轻重,你倒好,是真咬!” “咬你怎么了!不长记性!” 顾庭简悻悻作罢,把邵谦擦干了抱上床,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沉默间,他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只是想让邵谦别那么辛苦,可自己竟完全帮不了他。他还在酝酿情绪,预备着说一些安抚的话来呢,一低头,发现邵谦已经睡着了。 “累成这样......” 邵谦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屋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熬夜加班带来的身体的疲乏,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但邵谦这段时间的心情也极度郁闷,倒不是因为顾庭简,他感觉韩凛在故意针对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对业务一窍不通,还意识不到韩凛是在没事找事,还单纯地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对,而韩凛是在耐心指正他,更加卖力地发光或发热。可时间一长,他才切实感受到了自己付出的无价值。他花费的每一分钟,都不会把事情做得更好,而因为方向不对,更像是南辕北辙。而韩凛对他所谓的指导,也不过是对他自信心的消磨。 因此,他看着顾庭简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的时候,突然就心里酸溜溜的。 第56章 他现在才切实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自己就是个社畜,被学业和工作两头累的喘不过气来,没钱没阅历不说,连个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还得麻烦对方照顾自己。 他俩维持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妄想讲求什么平等了,老老实实让顾庭简包养自己。等到毕业了,顾庭简对他没有兴趣了,再拿他一笔分手费,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然后一拍两散。 顾庭简可以把这话当作玩笑,轻而易举地说出口,可他没办法只把它当成一个玩笑。 他还是够不到顾庭简,可他不甘心。 第二天下午,邵谦还是没能准点下班。 顾庭简释然了,年轻人开头那几年需要打拼很正常,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他先行回家让人上门布置好桌花,然后又把屋子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在合适的位置恰到好处地摆放好他费心从世界各处淘来的艺术品。 无论邵谦多晚才下班,他总要让他一进门的时候,就感受到家的氛围。 布置好一切,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一手捧着花,一手牵着狗,悠哉游哉地出了门。 他走到写字楼下,就看见几个西装革履、蓬头垢面、眼神晦暗无比的人从电梯口走出来,边走边议论纷纷。 “你说韩凛最近怎么总是把他那个实习生留下来训话,都这么晚了也不放人。我看他工作能力没什么问题啊,做事踏实人也沉稳,韩凛嫌弃可以让给我啊,犯得着这么针对他吗?” “你去问问韩凛,看他肯吗?认识多年了,你还摸不透老韩那人的喜好啊?故意打压着呢。老韩他以前吧,还知道点分寸,至少不会在对自己所里的人下手,这么这次昏了头了似的。” “这不明摆着吗?姐姐我要是年轻几岁,我也想下手啊!就他那样的,谁不心动啊?” 顾庭简发觉不对,快步走进门,眼神狠厉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说怎么最近感觉眼皮一直跳呢,原来是有人觊觎上他的小兔子了。 他快步向前,身后的人还在轻声议论。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我下班的时候好像看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开着不同的suv坐在楼下,哪家公司的老板吧。”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好像有次看到过那个实习生上了他的车。” -------------------- 第32章 争执 “邵谦,这份报告你前前后后修补了快两个星期了,怎么还做成这副鬼样子?同样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韩凛说完将手一扬,未装订的文件砸在邵谦身上之后,纷纷扬扬地四散开来。 邵谦没敢多言,蹲下身去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张。他下午边改好文件,打印出来兴冲冲地找到韩凛,以为自己收获的会是勉强的认可和鼓励,毕竟,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知道韩凛是在催毛求疵,可无可辩驳的是,他确实做的不够好。 “但凡你长点心,知道把文件装订一下,都用不着废这个力气一张张捡了。”韩凛说着站起身来,俯身下去搭上了邵谦的肩膀,“你别觉得我对你要求过分,奢求的多,付出的自然少不了。” 侧头望向门外的时候,韩凛看见顾庭简怒气冲冲地朝他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来,但他丝毫不慌,反而弯下腰去帮忙捡了张纸递给邵谦,贴在他耳边低语道,“别以为有人能护着你,你但凡还有点傲气在,都不会想着去以色侍人吧?” 邵谦顿了顿,而后就因为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然回头。 顾庭简不知何时走进了韩凛的办公室,捧着花的那只手上还牵着狗,下一秒,他一拳打在了韩凛脸上,怒斥道,“我的人,你他妈也敢动?” 邵谦一愣,回过神来厉声质问道,“顾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在谈工作。” 韩凛的眼镜被打掉在地,邵谦忙捡了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韩老师,给。” “谢谢。”韩凛动作迟缓地带上眼镜,摸着椅子坐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顾大少,你这是做什么。深夜光临我的律所,是要给我带来什么生意吗?” 顾庭简放下了花束,松开了狗,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冷笑道,“是有个案子要你处理!寻衅滋事或是故意伤害,你想告哪个随便告!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没法站着走出这个门,老子就跟你姓!” 布丁看出了主人的凶神恶煞,利索地凑到了邵谦腿边趴下,一声不吭地躲着看戏。 邵谦稍微迟疑了一下,顾庭简已经一拳打在了韩凛胸口! “顾庭简你发什么疯!”邵谦忙上前想去拉开顾庭简,却被顾庭简一把推开。 “邵谦,你站在一边别管。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今天不把他揍服帖了,他是永远不会长记性。” “别打了,放开他!” “顾庭简你放开他!” “顾庭简,我让你放开他!” 顾庭简像是一只被红布激怒的牛,双眼通红,满脑子只有揍人这一个念头,任凭邵谦如何嘶吼,都始终充耳不闻。 邵谦眼睁睁看着他拳拳到肉地将韩凛打到嘴角渗血,心里萌生出一种隐秘的恐惧。顾庭简从来没有在邵谦面前发过火,更没在他面前打过人,以至于他经常会误认为,顾庭简就是这样一个本性温顺和善的人,完全忽略了他暴戾的一面。 第57章 看着韩凛被打到浑身乌青,邵谦这才猛然惊觉,顾庭简这双手,也是握过枪的。他不伤人,不代表他不会伤人。 桌上的花束因为剧烈的震荡掉在了地上,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上来一群人,都是原本应该已经下班的律所员工。他们愣愣地缩在墙角,敢怒不敢言,有的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却被同伴用眼神制止了。 顾庭简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一抖,往门外缩了缩。 邵谦想去扶韩凛,又怕刺激到顾庭简,只能站在原地,冷言道:“顾庭简,你疯了吗?” 顾庭简转过身来,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没疯,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邵谦知道这段时间顾庭简心里有气,但他和韩凛确实清清白白,加班留在公司谈论的也全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很想质问顾庭简,大庭广众之下怎么敢这样胡作非为的,但是转念一想,他顾庭简是什么人,定然是从小打大胡来惯了的。反正天塌下来都有家里的背景帮着处理,他根本不需要考虑后果。哪像他一样,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邵谦没法在这样的场面上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只想尽快逃离,“韩律,对不起,离职申请我明天会发到您邮箱。顾哥,我们回去说吧。” “韩凛,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想找我麻烦,我奉陪到底。就怕你,不敢这么硬气。”语罢,顾庭简蹲下身去牵起狗绳,护着邵谦出了门。 作为一只欺软怕硬的狗,布丁从不放弃在人前作威作福的机会,临走前摆出一副凶相对着韩凛吼了吼,然后一口咬住掉在地上的花束,大模大样地走出办公室。 韩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邵谦,跟着这样一个人,你不怕他有一天失手把你打死吗?” 邵谦顿了顿,转头看了看韩凛,喊了一句“多谢提醒”,而后俯下身去将布丁嘴里的花捧到怀里。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顾庭简几次想开口说话,见到邵谦怏怏的神情,都只能作罢。 进了门,邵谦拉着顾庭简面对面坐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要打他?” “他敢动你。”沉默了一路,顾庭简稍微冷静了些,他不后悔今晚的举动,他只担心会吓到邵谦。 “他没有。”邵谦反驳道,“我们只是在加班。那么多人都在,又不止我一个。顾哥,我是跟你在一块儿,就不能有自己的工作了是吗?” 顾庭简哑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我今天晚上是有些激动。但那个韩凛,他纯粹是活该,他对你就没安好心!” 邵谦突然抬高了声量吼道,“你在律所堂而皇之地把他打成那样,你让我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说了,我可以护着你!” “我不需要!” 顾庭简气得都想掀桌子了,但还是极力克制,能动口绝对不动手,“我就看不惯他那副德行!惺惺作态的,搞得好像很尽职尽业一样,实质上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今天都听到别人在议论了,说他对你百般挑剔,就是在故意针对你。邵谦,别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不相信你自己没有感觉,你不觉得自己在被他洗脑吗?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贬损你、打压你、最后还不是想得到你!” “那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你这样一闹,以后哪家律所还敢要我?” 顾庭简可以做事不计后果,他有这个资本,可邵谦不行。 “人都欺负我到头上来了,我还能忍气吞声?再说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顾庭简无所谓地说道,“我早跟你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不想来华亭,我们家产业你随便挑啊!你都不想去,我也有人脉有资源能帮你安排啊!犯得着跟这个韩凛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邵谦急切地反驳道,“我说了,我不想依附于你。” 顾庭简无奈摊手,“哪里是依附,我只是想保护你!” “好了小谦,这事儿再过激,我做都已经做完了,你总不能要求我打了人还去给那傻逼道歉吧?”顾庭简是在坐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抚道,“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这么个晦气的人我以后也不想再提。你马上期末了,这段时间就待在学校休息一阵子。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邵谦既没转头看他,也没说话,反而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推了下去。 顾庭简一愣,拎着他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而后搂着他的腰轻声责怪道,“嘿!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怎么都伺候不好。” 邵谦低着头不想去看他,冷言相对道,“那你别伺候了。” 顾庭简目瞪口呆道,“你说什么?我都不是为了你好?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姓韩的职场性骚扰啊!” 邵谦用力推开他,“那你让我去你身边,想做的和他有什么区别?” 顾庭简愣住了,忙拉住他的手,“这......我们什么关系,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自欺欺人。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在你身边,多待一秒我都觉得累。”邵谦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 “邵谦!”顾庭简大喊着冲上去拉住他,“你是不是有病啊!谁对你好你心里没杆秤啊!” “就当我犯贱吧。” 第58章 邵谦真累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带着目的靠近顾庭简的,每天过的捉襟见肘、小心翼翼,就为了在他面前维持一个清冷、内敛、逆来顺受的形象。 时间久了他就不想装了,他骨子里十分强势,他想要操控顾庭简,让他以一种他满意的方式来喜欢他。可顾庭简明显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人。 邵谦脑子很乱,他知道自己但凡理智一点,清醒一点,他都不该对顾庭简说重话。毕竟顾庭简是他觊觎了许多年,辗转反侧朝思暮念的人。 可他心里有团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堵在胸口,没地方发泄,而今就有这么一个人放在眼前,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他怎么能放过。 “小谦,我态度不好,我错了,你别生气行吗?”顾庭简素来将能屈能伸落实到地,眼见着邵谦真生气了,说什么也得哄好啊,“你看我这精心布置了房间,准备了夜宵插了花,就盼着你下班回家呢。现在你都回来了,怎么还要往外跑呢。” “我不想见到你,你让我出去。”邵谦不知道如何面对顾庭简造就的这个局面,只想连同顾庭简这个人一起逃避。 “邵谦,你过分了啊!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顾庭简本以为他听了这话会有所犹豫,至少态度能稍微软一点,没想到邵谦反而比刚进门的时候更果决了。 “我以为我们好歹能撑过三个月的。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顾庭简,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断了吧!”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庭简气得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瞬时就想砸下去。恰好此时布丁围了过来,顾庭简怕碎玻璃伤到布丁,只能悻悻作罢,转而举起邵谦进门时放在玄关处的花束狠狠摔在地上。 而后抱起布丁,气愤地埋怨道,“你说他怎么能这样!我对他哪点不够好了。就为了这么个傻逼,他就要跟我断!他居然敢跟我断!他是不是看上那傻逼了啊!” -------------------- 小吵怡情哈!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33章 助理 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之后,顾庭简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失眠了。 身边空荡荡的,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按捺住了把布丁抱上床填补身旁那个空位的冲动。 顾庭简清楚邵谦的性子,让他服软比登天还难,却还是奢望着他能想通了,别那么倔。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机,想着只要邵谦稍微服个软,哪怕只是发来一个表情包,他立马既往不咎,把他今天晚上说的那些气人的话通通忘掉。可他等待凌晨两三点,也不见邵谦发来半条消息。 但无论如何,这次他绝对不可能主动向邵谦低头的,他又没错! 他就不相信了,他家这小兔崽子真能撑得住跟他冷战几天。 以他对邵谦的了解,这小子极度缺乏安全感,嘴上不说了,心里对他依赖得不行,过不了几天,保准儿就会自己委屈巴巴地回来投怀送抱。到时候他随便给个台阶下,就能重新把人拿下。 而邵谦这边,他之所以没给顾庭简发消息,不是在艰苦地做思想斗争,而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他回到寝室,拿了笔记本电脑来到楼下24小时自习室,开始整理手头的所有项目资料,并撰写打算递交给韩凛的辞职信。他是没脸在回去上班了,但该交接的事情还是得交接好。邵谦根本不在乎韩凛对他是否有别样的心思,只要是对他有益处就好。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从小到大,因为觊觎他、爱慕他或是单纯欣赏他而对他青睐有加的人太多了,他只不过是从中挑中了顾庭简而已,没有精力去满足顾庭简过分强烈的占有欲。 在邮件发送完的下一秒,他意外地收到一条消息,是韩凛发来的,“邮件我收到了,你早点休息。这不怪你。” “对不起,这事毕竟是因我而起。”邵谦其实完全能够顾庭简的愤怒,但他不认同他的做法。不管争端是谁埋下的,谁主动捅破了窗户纸,谁就是那个恶意挑衅的人。韩凛再怎么打压他、暗示他,只要有些话不说出口,他就可以假装不知道。他以为这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行为准则,却没想到顾庭简可以毫无顾虑地肆意违背。 韩凛没有再回复,而是直接打来了一个电话,邵谦虽有些错愕,却还是立马接通,“韩老师,您的伤,还好吗?” “不碍事。”韩凛回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顾庭简下手的后果?” “有什么区别吗?”邵谦问道,“您这么晚打给我,是有什么文件我没交代清楚吗?” “没有。”韩凛轻笑了声,“我批准你的离职申请,你现在不是我的实习生了,那么,有的话我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口了。邵谦,顾庭简他摸不准你的性情,猜不透你的心思,兴许,我可以。” 邵谦听到这话反而觉得十分坦然,要是韩凛不把这话说出口,他还会觉得韩凛白挨了揍。 同样是野心家,邵谦并不忌讳在韩凛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面目,“韩老师,我想要的未来,您能给吗?” “你愿意给我助力的话,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邵谦笑了笑,说了句真实想法,“韩老师,那这样的话,得到的成果,是不是还得分你一半?” 第59章 韩凛停顿了一阵,语气少了方才的笑意,声音低沉地回了句,“邵谦,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了,容易遭罪。” 邵谦不以为然道,“您让我放弃到送嘴边的鸭子,转而去费力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还连一个饼都不肯给我画,换做是您,您愿意吗?” “废了功夫,得到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否则日日惴惴不安、辗转反侧,你就不慌吗?”韩凛劝道。 邵谦恭恭敬敬地回复道:“韩老师,谢谢您提点,但我鲜少失眠。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否则连失眠的机会都没有,天就要亮了。” “行啊,我算是明白了,我这一顿打是白挨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晚安。”韩凛知道劝不动他,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邵谦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他悄声把东西放回寝室,拿上钥匙出了门,打车去了顾庭简家。 他想把人拿捏在手掌心,再囫囵吞进肚子里,跟顾庭简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根本毫无意义。 他想要的东西,不能眼巴巴奢望着别人给,而是要自己争取。 听见开门声的时候,顾庭简压根没睡,他惊觉着从床上跳了起来,摸着黑来到门口,楼道的灯亮着,邵谦就站在一束暖黄的灯光下。 “吵醒你了?”邵谦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带上了门。 顾庭简心情大好,邵谦服软所用的时间比他预料的早了许多。他上前几步打算开灯,却被邵谦摁住了手,月色朦胧,顾庭简只能依稀看清邵谦的双眼,他低声轻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邵谦松开手,两三步走到他跟前,语气柔和,“怕你在等我,所以回来了。” 顾庭简伸手玩儿似的捏了捏他的脸,“不说要和我断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舍不得,行吗?” “行。”顾庭简说着便将他拦腰抱起,“我家宝贝儿说什么都行!” 邵谦自然地将手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还是觉得你太冲动了,你有很多更适合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比如,收集他违规的证据,让他的律师资格证被吊销;或者从他的合伙人下手,让他从律所出去;哪怕假扮委托人,故意给他找麻烦都行,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前者都是他自食恶果,可一旦动手了就是你的错。” 顾庭简迷惑地看了他一眼,“邵谦,你大晚上不睡跑出去吹冷风,就想这件事去了?” “我就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稍微冷静一点,总不能次次都亲自动手打人吧?”邵谦好言相劝道,“你真把他逼急了,处理起来多麻烦。” 顾庭简冷哼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做事你比我狠啊!我就是出口气而已,你那些办法,是真损啊!怎么,要不要挑一个出来实践一下?” “我就是举个例子,这次就不必了,总不能得这一只小白鼠欺负吧!” 顾庭简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却并不急着站起来,抱持着俯身的姿势,贴近他说道,“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我打了人怕我,我没想到你就好这口是吧。你是嫌我的处理方式过于简单粗暴,缺少美感,还不够干脆利落?” 邵谦偏过头不去看他,冷冷地回道,“我没这么说。” 顾庭简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和自己对视,“那你承不承认,你根本看不上那个傻逼,你就喜欢我。” “我对他本来也没兴趣。”邵谦想要挣脱,却被顾庭简拽着吻了吻。 顾庭简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我想听你承认后半句。” “不说。”这种肉麻的话,邵谦想来羞于启齿。 顾庭简翻身上床,将他整个搂紧怀里,亲昵地从背后贴近他的脖颈,“反正你明天不用上班了,正巧我明天也懒得去公司,上次之后,我这里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反正天都要亮了,要不我们直接别睡了?” “不行!”邵谦边挣扎边说道,“我是回来跟你讲理的,不是回来给你当夜宵的!” “行了吧小谦。我算是摸清楚了,你说话听个语气就够了,内容根本不重要。说什么不愿意搬过来,不就是没准备好害羞。说什么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就是嫌弃我对付人的手段不够高明。还回来和我讲理?大晚上的我能耐着性子听你念经吗?我能给你什么,你心知肚明好吧!”顾庭简看着怀中蜷着身子眯着眼的邵谦,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了。 “从暑假开始,我后面学校就没事了。我和我爸商量了,我先把华亭全部接下来,然后再慢慢上手其他领域的业务。你呢,你是打定主意要换家律所待着,慢慢熬资历还是怎么着?” 邵谦小口喘着气,皱眉道,“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和我聊人生规划?” 顾庭简笑了笑,“那能怪我吗?你也就在这种时候嘴里能讲几句实在话。” “你想我给你当助理吗?”邵谦眯着眼仰头看他,眼底一片潮红。 顾庭简明知故问道:“哪种助理啊?” 邵谦用尽力气白了他一眼,“工作24小时待机,下班还会被潜规则的那种。” “那也太辛苦了,回家我必须家务全包,保证让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啊!”顾庭简说着就牵起邵谦的手,放入一片潮湿中,“我当然想有个自己人能帮衬着我。你要是愿意跟着我,能接触的面不会窄,但我自己也没经验,不保证你能不走弯路!” 第60章 “你就直说吧,想还是不想?” “我想你就会答应?” “你强烈要求的话,我认真考虑。” “你这语气很诚恳,那我就默认你答应了哈。” -------------------- 第34章 落差 第二天一早,邵谦哄走了顾庭简之后,就给同事打了电话,确认韩凛没身残志坚地带病上班后,便提了篮水果去他家探望。 他并非真的对韩凛怀有歉意,只是觉得凡事至少明面上得做得体面一点。登门道歉,总比一封苍白无力的邮件,和一通暧昧不明的电话郑重。一场没有歉意的道歉,更像是一种挑衅,摆明一种态度,他不怕他,反正韩凛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当然,这不能让顾庭简知道。 邵谦凭着记忆找到了韩凛家,门铃摁响之后,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我身上带着伤,行动不利索,你久等了。”韩凛微微弯着腰倚靠在门框上,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一抹浅笑,仿佛昨日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过,仿佛邵谦只是体贴地来给得了感冒的他送药。 邵谦直直地站在门口,开口问道:“韩老师,我不请自来,你不感到意外吗?” “我猜你会来,你还真是不令人失望!”韩凛向后退了半步,将门开得更大了,“进来聊吧!” 邵谦还没来得及回应,韩凛忽地又补充道,“忘了问了,你介意单独进我家吗?” “我来都来了,自然不介意。” 邵谦神态自若地跟着他进了门,然后顺手便将果篮放在了茶几上,率先开口道,“韩老师,我还是想就昨天的事,跟您正式道个歉。因此给您造成的所有医疗费、误工费,您可以直接开个单子寄到华亭去向他索要。” “你态度倒是诚恳,可惜讲出的话我不爱听。”韩凛扶着沙发坐下,抬手示意邵谦坐在他对面。 邵谦发觉韩凛的忍耐力是当真厉害,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奈何不了顾庭简,闹一闹的资本还是有的,可他被打成这样,愣是一句狠话都没说。在邵谦面前,也还能装模作样地保持心平气和,半点不那他撒气。 韩凛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微微一眯,俨然一只狐狸的姿态,“昨天晚上你都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如果没有多余的意思想表达,你其实大可不必来这一趟。” “毕竟您对我多有指教,以后不常能见到您了,总要来告个别。” 韩凛冷哼了一声,笑道:“我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假惺惺的样子会惹人厌烦,看到你这副样子,才算是明白了,我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伪装一旦被人识破了,有多么令人生厌。 ” 邵谦笑道:“能让您有所感悟,我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门铃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声洪亮的喊声:“快递放门口了!” 邵谦看见韩凛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含混不清的兴奋,侧头犹疑片刻,再回过神来,便直勾勾地对上韩凛毒蛇觅食般的眼神。 “邵谦,帮我去拿个快递吧!” 邵谦沉默着起身,拿了那个小盒子便迅速折返回来,将东西递给韩凛,“韩老师,没其他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韩凛没有接,而是缓缓站起身站了起来,走到邵谦面前,微微俯下身,做出了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姿势,“我应该,没带你去过我的地下室吧?我猜你会有兴趣的,敢不敢,跟我下来看看?” “您邀请了,我当然不能拒绝。”邵谦目光平视着他,呼吸平稳、手指舒张,没有给他任何期待的紧张反应。他并不那么好奇韩凛想给他展示什么,只是不想露怯。 邵谦拿着快递盒跟韩凛走了过去,地下室的入口是房屋最里面的一部照明不良的电梯,韩凛验证了指纹电梯才开始运行。 里面没开灯,借着电梯晦暗的光,邵谦依稀能看清,在房屋的正中心,摆着一个七八平米大的鸟笼,笼子的底部铺着细软的毛绒垫,而周围一圈铁丝壁上,则挂满了粗细不同的铁链,铁链的末端连接着大小不一的皮扣。 韩凛摸着墙壁开了灯,照亮了墙壁上不同材质、形态各异的鞭子,“你手上那个快递,不拆了吗?” 邵谦本能地战栗了一下,韩凛捕捉到他微表情的变化,凑到他耳边悠悠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适度的刺激下,能开出怎样的花?” 邵谦有些出神,他在想,鞭子要是握在那只傻狗的手上,会不会不舍得打他。 见他没有回到,韩凛又低声轻笑道:“那个人,能猜到你心底的欲望和渴求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奢求平等、尊重,你希望自己的一切努力都能被人看见,可他根本不在乎。你所能做到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微不足道了。就像是路边闲着无聊数蚂蚁的小孩,他根本不在乎这只蚂蚁一天搬了多少粮食回到洞穴,只想恶作剧地倒一杯水,摧毁了它的一切,看着它手足无措,四处逃窜的样子,觉得颇有乐趣。” 邵谦觉得他靠得有些太近了,便上前走了几步,像是在参观博物馆的展品一样,仔细观摩着韩凛地下室的陈设。他知道韩凛是在以一种毫无成本的方式,故意诱导他。韩凛根本不需要真的做些什么,也无需考虑邵谦的真实想法,只需要不断有意无意地贬损顾庭简就行了。 第61章 没有一个人真实独立的人,能成为另一个人契合灵魂的完美伴侣。韩凛只需要抓住邵谦心中那些幽暗的裂隙,稍稍埋下怀疑猜忌的种子,等它们吸收邵谦心底的阴暗,自然而然就能撑大裂隙,让他对顾庭简的成见越来越大。 对于韩凛这种不劳而获、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邵谦简直深恶痛绝。 邵谦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快递盒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购物渠道可以分享给我吗?” “你不需要。” “韩老师,于我而言,您确实当得起老师二字,不过,我不是你的实验对象。放心,我不会让您这点小癖好,变得人尽皆知的。” “没关系,遇到你这样的人,我很有耐心,有空可以随时来找我,哪怕只是喝杯咖啡,我也欢迎。” 狰狞的环境和韩凛绅士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邵谦觉得他笑得有些刺眼。那笑容太过自信,就好像,他能看穿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的他一样。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离开韩凛家之后,邵谦没去找顾庭简,也没有回学校,一个人坐地铁来到了中心商务区,一个人游荡了好久。 他觉得压抑,却没有疏通的途径。这种压抑其实并不来源于顾庭简,却因为有他在身边,而显露无疑。 他像一只初长成的狼崽,已经长出了利爪和尖牙,虎视瞻瞻的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却发觉自己无从下手。明明只要抓住一线机会,他便会拼命抓住眼前的东西把它狠狠咬到出血。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施展拳脚的机会,不拼命往上爬,就只能像块肉一样被丢进巨大的绞肉机,然后被碾碎成渣子。 内心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难以被平复,他不断的在奋斗与堕落之间反复横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平衡。 他在韩凛身上照镜子般看到的不是向上的希望,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如果可能,他不想当一只寄生虫,光靠着吸人血肉而活,可事实证明,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所有人都不过是,只是把他当作饭桌上的一盘菜罢了。可能连主食都不算,充其量,也就是一道开胃菜或是小甜点。 上学的时候,他以为自食其力就能获得上升的渠道,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根本不可能,他一辈子都够不上顾庭简。这三年他一直活在非常割裂的,生活中,一边关注着他的动向,而另一边,不甘于放弃放弃靠自己的努力换取生活的信念。可现在,他彻底放弃了。没有一个游戏玩家能超越这个世界的制定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他彻底地,愿意接受现实了。 -------------------- 第35章 沉沦 邵谦独自茫然地在街上游荡了许久,听到手机铃响的时候才忽然之间回了神——顾庭简打来查岗了。 电话接通,顾庭简慵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宝贝儿,上哪去了?” “下午有个讲座,我回了趟学校。”许是因为心虚,邵谦又补充了一句,“正在回来的路上,快到家了。” “好,那我开始下厨了,等你回来直接开饭。” 挂了电话,邵谦没有一秒迟疑的,拦了辆出租车迅速往回赶。犹豫是不会有出路的,他必须牢牢抓出眼前的这根稻草,而后,再从长计议。 推开门,油脂在高温下炙烤的香味扑面而来,顾庭简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手上还拿着木质的锅铲,“你来的正是时候,牛肋排刚烤好,桌上的海带排骨汤放凉了可以直接喝,再等我炒个茼蒿就开饭了。” 邵谦从善如流地走进厨房,“要我帮忙吗?” 顾庭简一遍翻着锅一边喊道:“不用!上次用了碗清汤挂面敷衍你,我总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只要我在家,晚饭顿顿我下厨。不过冰箱里放着水果,你饭后想吃什么可以先洗一点。” 冰箱里琳琅满目塞满了各种食材,一看就是顾庭简下午顺手采购的战果,邵谦拿了两盒蓝莓和小番茄出来,边洗边瞥了眼正哼着歌给茼蒿装盘的顾庭简,“下个厨这么高兴?” 顾庭简悠哉游哉地说道,“我亲自烧饭,显得家里更有烟火气吧!以前我们家就没有什么家的味道,我总觉得,是我爸不烧饭的缘故。” 听到邵谦脱口而出的轻笑声,顾庭简不解道:“怎么,对我的说法有意见?” “没有。” 人的缺憾各有不同,渴望也因人而异,邵谦半点不怀念油腻刺鼻的所谓烟火气,他只想懒懒散散地躺在洗净晒干,带着阳光气息的松软被子里。 他越长大越抗拒持之以恒的勤奋,努力读书、认真工作,那种蒸蒸日上的假象背后掩埋着的,是强烈的空虚感。硕果累累的垃圾堆积在一起,昭示着他所努力的一切,毫无意义。可他又不能停下,哪怕每天机械劳动,他也不想被吞没在强烈的无助感里。因此,不同于顾庭简,他对于家的想象,不是谁在家里做了些什么,而是一个心安理得的慵懒的午后小憩。 渴望与回忆混杂铺就一片温暖的底色,他们沉溺其中了,慢慢按照各自的想象勾勒出家的形状。邵谦很庆幸,顾庭简没有发觉他表象下的懒惫和空洞,更没有因此而对他有所疏离。 “宝贝儿,来爸爸这儿吃饭咯!” “你少占我便宜!”邵谦话音刚落,转头看到端着一盘生肉,一脸茫然的顾庭简,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顾庭简的喊的“宝贝儿”不是他,是狗。更尴尬的是布丁一秒没耽搁地蹿了过来,绕过邵谦扑到了顾庭简的面前。 第62章 顾庭简故意提高了盘子,逗布丁在原地蹦跶,然后走到邵谦身边,轻声笑道,“以后我只那么叫你,行了吧?” 邵谦脸一红,转头就走,自顾自坐上了饭桌,只遥遥喊了句,“喂完记得洗手!” 邵谦本身就不挑食,顾庭简厨艺也不差,为体现出他对顾庭简厨艺的赞誉,饭后邵谦自告奋勇地留下来打扫战场,将碗筷扔进了洗碗机。 顾庭简端着那碗水果倚靠在冰箱边看着他收拾,边嚼着小番茄边感慨道,“这新婚燕尔的二人世界过起来就是舒坦啊!” “谁跟你新婚燕尔!” 顾庭简顺手塞了一个小番茄到邵谦嘴里,“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要裸婚骗你进门,不办婚礼不给彩礼的意思,以后都会补给你的。” 邵谦对他这心血来潮的关系升级显然不认同,洗了洗手,轻笑道,“咱俩的关系,连炮友都算不算吧?” 顾庭简明显一愣,手中的握着的一把蓝莓像是断了线的手串上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滑落在地。他索性放下碗,不由分说地上前将邵谦抵在大理石台面上,“我昨天就提醒过你,我全都准备齐全了,还敢来招惹我,你故意的是吧?” “我没有!”邵谦矢口否认道,“是你自己恶意曲解我意思。” 顾庭简将手抚摸向他的肩背,而后滑落在他的腰窝处,向后退了两步,将他拦腰抱起掂了掂,饶有兴致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重了些,有130了吗?” 邵谦迟疑了片刻,如实答道,“还差两斤。” “没事,实在不行,再给你灌点酒吧!” 邵谦心中警钟大响,“你想做什么?” 顾庭简勾了勾嘴角,“我这个人特别有原则。之前我第一次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在想,你这身高,连个65公斤都没有,我实在下不去手欺负你。” 正说话的功夫,顾庭简从酒柜里挑了瓶威士忌,拿出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满杯,晃着酒杯问道,“喝点吗?” “我可以说不吗?”邵谦如临大敌般反手扶住了身后的台面,手指不住地发颤。 “宝贝儿,我劝你别!”顾庭简含了口酒,维持着压迫的姿态贴近润湿了他的唇,而后悠悠说道,“反正你早晚逃不掉,趁我现在还有点耐心,能下手轻点,不然……” 目光相接片刻,邵谦只停顿一瞬便缩了回去,是了,他躲不掉了。他伸手想去拿酒杯,杯子却被顾庭简手指弹开了,邵谦再想拿,却只能被迫和顾庭简十指相扣。 “想开了,知道主动能少受点罪了?晚了!”顾庭简恶趣味地扣紧了他的十指,让邵谦在逼仄地空间里无处可逃,而后一口口地将酒往他嘴里灌。为了喘息顺畅,邵谦只能费力地仰起头同时将腰尽可能地向后贴。然而他这点微小的努力在顾庭简不断地逼迫下显得聊胜于无。 酒精一点点燃烧着他残存的理智,感官地刺激被逐渐放大,以至于溢出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滑进领口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水滴熨帖皮肤的触感。 那感觉不冷,而是烫的。 一杯烈酒下肚,顾庭简意犹未尽,紧接着又倒了第二杯。邵谦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地喊道:“我不喝了……” “不行!”他声音干脆利落,语气不容拒绝,来半点回旋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唇齿间火辣辣的感觉一点点加深,邵谦觉得自己从没有醉的这般厉害过,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吻。 每每在他即将脱力滑倒的时候,顾庭简就想拽着一只幼猫一般,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扶着他的腰,让他无法逃离自己的桎梏。 酒瓶空了,邵谦已觉得天旋地转,顾庭简善心大发地将他一把搂了起来,稳步走向浴室。 雾气朦胧,水流涓涓。 浴缸里的水很烫,顾庭简让他平躺在里面,用手拖住他的后脖颈,使他不至于整个没入水中。 “顾哥……”邵谦红着眼看向顾庭简,畏惧在酒精的作用下被压得几乎看不见,转而浮现出一层鲜明的,期待。 水已经没过邵谦的胸膛,可顾庭简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时不时地向下用力,让邵谦反复在呛水的边缘徘徊。明明口鼻都没有沾到水,邵谦却畏惧地全身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溺亡。 邵谦的身体已然脱力,他不敢挣扎,只能全身心地信赖顾庭简。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他无能为力……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邵谦都半梦半醒。他依稀记得顾庭简明明大发慈悲地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却又感觉自己仍旧浸在水中,窒息感来得比往常都要强烈,他早已无法支撑身体的直立,却在无数次想要瘫软下去的时候被顾庭简紧紧拽住。 衣物被一件件剥离,瓷砖和台面明明应该是冰凉的,可他触碰到的一切,却皆是滚烫一片,窒息感和灼烧感此消彼长,与之相比,被撕裂的疼痛反倒是其次的了。 “能……去床上吗?”邵谦急切地想要被质地柔软的棉絮包裹,想要闻到阳光的气味,却被顾庭简残忍拒绝。 “不好。”顾庭简拒绝地干脆,连个敷衍的理由都懒得给。人都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反抗吗?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装模作样地细嚼慢咽,慢慢地越来越激烈,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猎物生吞活剥了。看着镜子中一片潮红的面孔,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宝贝儿,下次你主动,我就听你的!” 第63章 次日一早,邵谦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地躺在了床上。他对自己是如何被抱出浴室,来到床上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在那之后,顾庭简又折腾了他很久…… 邵谦彻底生气了,原因是顾庭简昨天折腾他也就算了,还非要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贴在他的耳边沉吟道:“乖,叫老公!” 邵谦迫于对方的淫威,咬着牙含混地吐出两个音节,他还不满意,硬要他心甘情愿,口吃清晰地喊出那两个字。 面对自己喜欢这么多年的人,邵谦承认,痛苦之余,还是能感受到几丝微乎其微的欢愉的。 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让他躺着! 越想越气,邵谦干脆伸腿踹了顾庭简一脚。 顾庭简迷迷糊糊睁开眼,含混地喊了句,“宝贝儿,醒了?” “明天我搬出去!”邵谦忍着疼下了床,咣当一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看着空荡荡地房间,顾庭简开始回忆,当时在火锅店当着那小姑娘的面,他怎么向邵谦保证来着? 不管了,反正他再如何保证“下不为例”,以后也一定是“下次还敢”! -------------------- 加班是没有尽头的,所以哪怕明天被甲方催,我今天也一定要让小情侣贴贴! 第36章 事后 清晨的日光一洒,空气升了温,发酵后的甜腻再次在卧室炸开,让人沉醉其中,仿佛美梦未醒。 顾庭简伸手摸向身旁凹陷的枕头,懒懒散散地支起了身,披上睡袍下床踱步到卫生间门口,故作礼貌地敲了敲门,声音沙哑道:“宝贝儿,在刷牙洗脸吗?用不用我进来帮你,你不是……站不稳吗?” 里面旋即传来一阵漱口声,随后是一声干脆利落的:“滚!” 顾庭简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压到底,却不急着打开,隔着门喊了句,“你没锁门,我进来了?” 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邵谦走过来大概是想要锁门,却被顾庭简抢先一步推开门,眼疾手快地揽到了怀里,然后顺势抵在了门上,“你是真生气了,还是在和我闹脾气?” 邵谦侧过头,本能地排斥着他的贴近,“你觉得呢?有区别吗?” 顾庭简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得主动端正态度立正挨打,后者嘛,顺着毛便哄便亲,然后被动等待小兔子气消了就行。他将人拉到水池边,顺手扯来块洗脸巾用温水浸湿了,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道:“还疼吗?” 邵谦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试试?” 顾庭简满脸无辜,“昨晚给你清理的时候你都不说话,我以为你没事了呢。” “你是觉得,我那个时候还能说得出话了?”有那么无数个瞬间,邵谦甚至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一次性用品,不索性把他弄到支离破碎,都不算是物尽其用。 完了,看来是真生气了,顾庭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好了好了,我第一次下手没轻重,下次注意着点。你再回去躺着睡会儿,我去给你烧早饭?” “我等下就要搬出去!”邵谦咬牙切齿道。 “行啊!我在江滨有套别墅年前刚装修好,离我公司你学校是远了点,但更清净,咱们周末就带着布丁搬过去!”顾庭简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邵谦抱到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朝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睡吧,饭好了我叫你!” 啪嗒!听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邵谦心里更气了,顾庭简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跟他说半句情话,一天到晚就想着做饭,吃吃吃,没长脑子吗!他现在就想去房间挂个牌子,上面写着“顾庭简与狗”不得入内。 顾庭简好吃好喝地照顾了邵谦一天半,自认为是无微不至,但他第二天下午遛狗回来,发现邵谦跑了。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用苹果压着,上面写着:“我回家了,下周考试周,我回学校住,勿扰,考试周结束了联系你。” 他生无可恋地喃喃道,“啧啧啧!真是渣男啊,这把人睡完后,态度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 虽然顾庭简时常忘记自己还是个学生,但也不得不面对自己也要经历考试周这个事实。他本想着趁公司不满,躲陪邵谦两天,等临考了再回学校,谁知邵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顾庭简犹豫了下自己要不要也回趟家,发消息得知他家老头子周末又出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跟他那沉默寡言却鬼点子贼多的傻缺弟弟本来就没什么话说,李姨待他也是客气为主,对他再好也带着疏离,语气回去如坐针毡,还不如带着自家狗儿子搬去了江滨的别墅自在。 其实就算老头子在家,他也不是很想回去。 他和邵谦在一块儿了,他不想和家里挑明,又怕纸包不住火,这事儿早晚有一天传到他爸耳朵里。以他爸的脾气,多半不会同意,指不定还会把他拽回去打一顿,逼着他赶紧和邵谦断了。一次两次他还可以耍无赖打死不认,实在不行了也能说就是一时兴致玩玩而已,他就怕被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心。 他羽翼未丰,离了家里的支持,生意根本做不成。华亭有大把等着追加投资的项目,个个都嗷嗷待哺,银行贷款没那么容易下来,他又不想拉别人入股影响自己决策,靠着家里的帮助,是最稳妥的了。 想得烦了就干脆不想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年半载,总能糊弄过去。 第64章 另一边,邵谦坐上了地铁还没到家,就被他妈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冯叔最近新工作赚钱了,带他们去下馆子,把地址给他发了过来。他还没进门看了装潢就知道这家店不便宜,看了菜单果然如此,一盘炒时蔬卖78、一条清蒸鲈鱼卖398,这根本不是他们家平常能承受地起地价位。 “来来,你们喜欢什么点什么,这家店我和同事来吃过一次,味道很不错,早就想着有空带你们来尝尝鲜了!”冯旭喜滋滋地说道。 邵谦抬头问道:“冯叔,在这里吃饭太破费吧?” 刘娟附和道:“是啊!这些菜我家里稍稍,去掉一位数还嫌多呢!” 冯旭豪爽地挥了挥手:“没事,我这份工作赚钱!总要带你们出来改善一下生活。有的老板,就是大方,出手阔绰地很!” 邵谦心里产生一丝疑惑,几年相处下来,邵谦心知他这个继父不是个贪图虚荣,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与之相反,穷惯了的人会对高档场所产生一种本能的畏惧感,哪怕口袋里的钱足够他饱餐挥霍一顿,也会总想着攒起来,就连别人请客吃饭,也会畏畏缩缩地推辞不敢去。 除非遇到一种情况——真的天降横财了!所获得的收益远超预期,急于挥霍一顿来彰显自己的喜悦。 “那我就,先点菜了?”冯媛早就迫不及待了,满心欢喜地勾了几个价格在两位数以内的小菜。 “媛媛你光点小吃做什么,点大菜啊!”冯旭看了看购物车,干脆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邵谦,“小谦你来点,想吃什么就加进去!” “哦,好!” 看着他们点菜的样子,冯旭笑道:“你们俩孩子都大了,不能老在家里待着,总要出来见见世面。媛媛,等你明年高考考完,也别待在家里,跟你哥一样,找个地方实习去!这人呐,只有常在外面走,才能遇到机会。” 刘娟惊讶地问了句,“老冯,你这工作,真有这么赚钱?” “那还能有假?我不是月初给你拿了5万吗?老板发的奖金!”冯旭看向刘娟,乐呵呵地说道,“娟儿,现在小谦也快毕业了,我这工作又挣得这么多,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整天早出晚归的。我看啊,你要不等摊位到期了就把档口关了吧。” “那怎么行!”刘娟脱口而出,“小谦虽然工作了,但以后要娶媳妇,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妈!”邵谦连忙打断。 刘娟笑道:“怎么了,我又没说错!” 且不说他根本没这个打算,就算有,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他也根本不缺钱。前几年顾庭简给的钱,再加上这些年兼职、奖学金的钱以及理财收益,邵谦大学还没毕业就攒了二三十万,只是因为其中一部分来源不正,一直不敢让家里知道。 邵谦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他一直希望顾庭简能给个关于未来的承诺,可顾庭简除了嬉笑两句,或是模棱两可地画个饼,什么也不肯说。几次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顾庭简不会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还是每次都敷衍,不是给不了,就是不想给。 有的时候顾庭简半开玩笑地说想包养他的时候,邵谦都怀疑那就是他的真心话,毕竟他俩的关系,这样对顾庭简最稳妥了。可他自己又不争气,实在是喜欢得厉害,哪怕是这么不清不楚地待着他身边,也舍不得断。想到这,邵谦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涩。 冯媛八卦地插嘴道:“哥,你在学校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没有!小姑娘家的别乱说!”邵谦忙矢口否认。 冯媛嘟囔了句,“我那天都看到短信了,萨摩耶姐姐……” 邵谦的慌张肉眼可见,连舌头都差点打结了,“什么萨摩耶!你看错了,那是广告推送消息!” 冯旭帮忙救场道:“媛媛,小谦不想说,你乱说什么!” 冯媛气呼呼地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委屈地在心里念叨:可是萨摩耶姐姐叫你宝贝儿欸! 邵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道:“冯叔你在哪家公司啊?” “茂达你听说过吗?在全国都很有名的!” 邵谦一怔,前阵子韩凛准备做尽职调查的不就是这家公司,“茂达物流?听说在准备上市了。” “对对对!就是这家。” “要上市了啊,难怪这么有钱!”刘娟说道,“小谦你能不能也去这家公司找份工作?” “我……了解过,他们岗位没有合适的,以后再看看吧。”邵谦敷衍道。他还是觉得其中有蹊跷,他心知没有一笔钱是好拿的,冯叔怎么可能靠换了份工作就突然发财,茂达效益再好,也不可能把 利益真的分给每一个底层员工。 直觉告诉他这事有问题,但冯旭毕竟不是他亲爸,就算是他亲爸,当头给长辈泼冷水不太合适,而且人家未必会听,哪有到手的钱不赚的道理,他只能闷声吃饭,想着以后有问题多留心。 -------------------- 第37章 暑假 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铃声打响,邵谦郑重地收拾了桌面,交上他大学本科阶段的最后一张考卷。 许是因为盛夏将至,许是因为假期在即,教室里的氛围格外躁动不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修完了所有的课程学分,从下学期开始,就要忙着考公考研、实习就业,然后各奔东西。 第65章 兴奋、憧憬、混杂着迷茫、焦虑,青春在夏季的燥热中蒸腾而上,在烈日之下开出缀满枝头的花。 “邵谦,回寝室吗?”温捷跑来拍了拍邵谦的肩膀,与他一道走下楼。 “回啊!整理整理东西就打算离校了。你呢?” “我不打算回家了,暑假住校。” 邵谦一愣,“没听说你要备考啊?留校有事?” “嗯,实习,我明天要去华亭了。”温捷十分骄傲地说,“我拿到暑期实习的offer了,住学校通勤方便。” 邵谦拎着书包的手微微抖了抖,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真巧啊!我暑假……也去华亭。” “什么?”温捷有些吃惊,“你不是之前……” 邵谦心虚地打断道,“律所工作强度太大,不适应,打算跑路了。” 温捷一喜,“这是好事啊!你跟我一个部门吗?法务实习生?” 邵谦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岗位还没确定,毕竟之前是我自己耽搁了,负责人让我等通知,大概是哪里缺人就去哪里打杂吧!” 温捷自顾自地说道:“那你可得抓紧联系,别让人放你鸽子了。不过你倒是也不缺这一份offer,但话又说回来,咱们要是真在一起上班,以后中午吃饭还能有个饭搭子,这也挺不错的。欸?华亭离我们校区挺近的,你不跟我一起住寝室吗?” “再说吧!主要放假不回家,家里人会唠叨。”邵谦说的这个“家里人”,自然指的是顾庭简。 “那你确定下来岗位了,可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一定!” 仔细算来,邵谦也有一周没跟他联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朋友圈也不点赞,说是在专心备考,其实就是故意的! 一想到三年前顾庭简决绝的离开,邵谦心里就觉得百抓挠心。因而他情愿以苦着自己为代价,来惩罚一下某人。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感觉是最痛苦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对你关上了门,明<a href="" target="_blank">明朝水面扔出一块石头,却看不到半点涟漪。 但在那整整三年半的时间里,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挨过来的。 然而,当他回到公寓被顾庭简一把拉过抵在墙上低语的时候,他突然无奈地意识到,自己期望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起到半点效用。 顾庭简完全没能对他当年的境遇共情,只是自作聪明地说了句:“宝贝儿,都过去一周了,不疼了吧?” 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他的! 邵谦板着脸,恶狠狠地回了句:“疼!你这个月都别再想碰我!” “我错了,我给你烧饭行吗?想吃什么你就说,不会做我立马去找星级酒店的大厨学!”顾庭简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邵谦扶额,果然,在一只傻狗的眼里,没有比一桌亲手做的菜更虔诚的道歉了,“那你倒是去烧啊!” 顾庭简厚着脸皮说道:“今天就不了,我刚在酒店定了餐。放心,外卖一送到咱们就开饭,保证让你吃上热菜。” “你最好说到做到!” 三个小时后,被吃干抹净的邵谦看着包装袋里的小票陷入沉思。 顾庭简确实很守信用,在餐品送到的第一时间就不再折腾他了,但为什么他点的是预订单!而且备注上明晃晃写印着一行大字:可以迟到,不能早到,早到不收! 见邵谦手里拿着小票,目光锐利地投向自己,顾庭简赶忙冲进厨房拿出餐具,利落地将餐品一份份装盘,一脸无辜地说道,“你别盯着我啊,趁热吃!” 邵谦默不作声地走进书房,翻箱倒柜扯出来一张大概是顾庭简春节时闲着无聊写“福”字剩下来的洒金红宣纸,抽了一支软笔洋洋洒洒写上几个大字:“顾庭简与狗不得入内”,然后径直往客卧的门上一贴。 被殃及的布丁懵懂地呜咽了几声,它断然是不认得上面的字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读懂邵谦的满脸愤懑,以及顾庭简朝他投来的同病相怜的眼神。 “小谦,咱儿子惹你生气了,别顺带上我行吗?”顾庭简凑上前去将布丁扒拉到自己身边道,“要是它掉毛惹你生气了,我帮你把它打一顿就成。” 邵谦并没有决绝地关上门和他冷战,而是洗了个手回到了餐桌前,原因也显而易见,他饿了。任谁被折腾这么好几个小时,体力都跟不上。之所以坚持着没干脆直接昏过去,就是想吃口饭。 “明天开始我就放假了,你想怎么安排我?”邵谦终于有机会问了句正事。 谁知顾庭简却是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想怎么安排都可以吗?” “你在想什么?我是说工作!” “我……我说得就是工作!”顾庭简一脸无辜道,反正他就是死不认账,看邵谦能拿他怎样。 “少装大尾巴狼,你那点心思明明白白写脸上了!” “是吗?但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就跟刚学会后空翻的猫喜欢练杂技是一个道理,刚开荤哪有不馋的。我这不是怕你有需求了,又脸皮薄不好意思提,所以才积极主动点嘛!”顾庭简说着夹了块红烧肉到邵谦嘴边,“这肉烧得不错哈!” 邵谦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腕,“你适可而止,我在和你说工作的事,你别岔开话题。” 顾庭简无辜地将肉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说道:“我都没发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硬气了,让我一两句不行吗?我不就过过嘴瘾。” 第66章 邵谦低头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别得寸进尺啊!” “放心,都安排好了,你明天直接跟我过去就行,手续我让人给你补全。”顾庭简放下筷子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我保准,工作场合不对你动手动脚,不对你造成身心及名誉上的困扰!” 邵谦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顾庭简凑够来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都保证了,那你晚上能不跟我分房睡吗?晚上咱们睡主卧,布丁么就放它在客厅闲逛,也不算打破你在门上贴的符咒吧?” “不行,我不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顾庭简声泪俱下地表演道,“太可怜了,怎么会有我这么可怜的人,新婚燕尔,却只能跟狗相依为命。晚上空调温度打低了,连个能抱着取暖的人都没有。” 邵谦不为所动,“你跟你儿子不是感情挺好的吗?你抱它啊!” -------------------- 真的很喜欢写这种平淡如水,水里面又带着点甜的日常啊!虽然对剧情没什么推进作用吧,但有句话说的好,生活就是由一点点的琐屑堆积而成的。反正不付费,不算水字数,大家凑活看哈! 第38章 监工 翌日,天色晦暗,暴雨倾盆。 人事部的陈经理亲自将邵谦送进了顾庭简的办公室,眉飞色舞地说道,“小顾总,您要的助理给您送来了,我先走了哈,您有事随时叫我!” 陈经理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宝贝儿,都说了我一起带你过来,下这么大雨,干嘛非要自己走?”顾庭简说着便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走到邵谦身边去擦他手臂上的雨滴,“淋雨了吧?待会去泡杯姜茶,当心别感冒。” 邵谦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将纸巾拽了过来,“顾总,我自己来,以后在公司,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刚才来的走来办公室的路上,陈经理喋喋不休地给他做了一路心理建设,“这兜兜转转,还是到我们华亭来了哈哈哈。这可不巧了,我们小顾总要个助理,我安排你过去哈。这第一天上班,你别紧张哈,我们小顾总他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脾气特别好,绝对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贬损斥责下属的人。” “嗯,我知道。” “你知道?啊哈哈哈哈,小顾总他就是为人比较热情,但做起事来还是很有分寸的,绝对干不出什么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事情来,你放心哈。” “陈经理,我怎么感觉,您话里有话啊?” “有吗?没有吧!我就是按照惯例给新人一些提点啊!”陈经理无比真诚地说道,“遇到我们小顾总这么好领导,真的很难得。你不知道,我们公司、还有合作方,明里暗里,多少人觊觎着小顾总。可他呢,一直不为所动,除了上班就是回家陪他那宝贝儿子!你千万别误会,那不是他私生子,就只一岁多的狗。总之,他真的人挺好的……” “我明白您意思,这次不会刚入职就跑的。” “那就好,那就好!” 邵谦言简意赅地描述了陈经理对他的暗示,总结陈词道,“你不想坐实了自己欺男霸女的形象,然后把咱俩的事儿弄得人尽皆知吧?” 顾庭简无奈地退了小半步,咬牙道,“行!保持距离!” “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泡?” “随便!”顾庭简往办公桌前一瘫,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过了几分钟,邵谦端着一壶枸杞姜茶进来,用玻璃杯到了一杯推到顾庭简面前,“顾总,喝点姜茶暖暖?” 顾庭简缓缓抬头,顿时喜极而泣: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就是好啊!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他随便找个认真负责的普通助理来,也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你看着我做什么?不喝我给你换一壶?” “不用不用!”顾庭简端起茶杯喝了两三口,心头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邵谦笑了笑,“那顾总,我今天需要做什么?” 顾庭简撑着头想了想,吩咐道,“我等下把我的内部邮箱账户给你,我是唯一收件人的你稍微看看,挑重要的小窗给我,至于抄送给我的,你瞄一眼关了就行。” “就这样?” “不然呢?”顾庭简瞪大了眼睛,懵懂地盯着邵谦,一脸茫然无措。 因为上司是顾庭简,邵谦肆无忌惮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些事,你自己做半个小时就完了吗?” “没错是没错,但……会影响我打游戏啊!”顾庭简指着屏幕说,“这是我对家公司的产品,今天刚上线,我这不忙着调查敌情吗?” 邵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游戏加载完成的音效,他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其实就是找借口不干正事吧!” 顾庭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此言差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 你倒是先知己啊!”邵谦心想,他真不应该对顾庭简有什么期待的。认识这么多年,顾庭简是一副什么德行,他心里难道还没点数吗? 顾庭简的语气弱了很多,推开鼠标,抬起头,“那……你就去我们官网,挑几个看着顺眼的游戏打打就行,我一般就只盯着这一块。其他业务模块各个的负责人自己决策,一个季度来找我汇报一次流水就行,只要过得去我就基本不细看。商务合作、出差应酬基本都不需要我出面,所以你也不用安排日程。其他的话,外边有公司需要拉投资也会找到我,但我最近手头紧,自家都顾不过来,也没那个闲心往外面砸钱,所以,你也不用管哈。” 第67章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在华亭的具体职务是什么?”顾庭简本人在华亭的持股比率高达90%,但在有关的报导中,只会提他是公司的老板或是大股东,并没涉及他的职位。而办公室门口那块牌子,更是恶趣味地只写了四个字:“恶犬出没”,昭示这他把布丁带到公司来是常有的事。 顾庭简眼神飘忽,像是被放学没做作业第二天被老师当场抓住的学生,不情不愿地说道,“总裁吧……” 邵谦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会手头紧,你不反思一下自身原因?不雇人非要自己亲历亲为,结果就是每天躲在办公室忙着给对家写差评?”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躲在办公室还是写差评?”邵谦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刚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和陈经理交谈了两句,说太好了,以后去小顾总办公室敲门,总算有人应门了。至于写差评……你用的那个id是你以前常用的名称,我刷到过很多次,评论区都说你肯定是业内人士。其中有一个平台你绑定了以前用过的手机号,平台显示你是我的好友,我猜就是你。” 顾庭简沉思片刻,忽然硬气了起来,“你说的都对,但我是你老板,在公司你给听我的。所以,你现在赶紧去那边的桌子前做好,登入我的邮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我要开始打游戏了!” 邵谦笑道,“好的顾总。” 到了午休十分,顾庭简还在废寝忘食地做他的“测评”工作,邵谦本来就不想和他一起用餐,便主动提出从食堂给他打包一份回来。许是因为不饿,许是因为正在兴头上不想被打断,顾庭简便吩咐让他吃完了再带回来就行,他不饿,不着急。 邵谦于是得空去找了室友温捷。 得知邵谦在那个传闻中的小顾总身边办公,一无所知的温捷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总裁的一天是不是特别忙碌啊?” “是啊,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邵谦觉得这一次顾庭简大概不会写差评,完了,他陷进去了。 “这么可怕?” “打了一上午游戏。”邵谦补充道。 其实这样想来,顾庭简的生活也十分规律,上班就是打游戏,偶尔心情好了就开两个会,再心情好了还能加个班。下班了就遛狗、健身、烧饭。 “那你呢?你的工作内容不会是陪他打游戏吧?”温捷对他投以羡慕的神情。 “那倒没有,我下午打算看一本书,叫《毫无意义的工作》。” 此刻的顾庭简还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安逸闲适又不乏紧张刺激的生活,危在旦夕了。 三天后,顾庭简刚开局半个小时,邵谦突然走到了他面前,“我有事要和你说。” “怎么了,宝贝儿?” 邵谦拿着平板怼到他面前:“这是你今天的待办事项,处理一下吧!有几份汇报给你的文件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看一下,定一下方向,别总等着人来催你。我帮你草拟了意见,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也改一改吧给人家回复过去吧!” 顾庭简心里泛起了一丝羞愧之情,随后关闭了他打了三天已经通关三遍了的单机游戏。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羞愧是他沦陷的开端,此后,他每天都被邵谦盯着处理七七八八的事务。邵谦还会自动帮他选几个重要的会议,用他的账号提前告诉负责人他要去旁听汇报,弄得公司自由散漫的氛围一下风声鹤唳。 员工间开始传,难怪小顾总要招助理,他这是准备要从无为而治转为殚精竭虑啊! 顾庭简却有不满,但不敢有怨言,自己媳妇儿在督促自己工作欸,他怎么能不积极点啊! 然而一连几天下来,顾庭简非常诧异地发现,邵谦对华亭的了解颇深,从游戏人物到衍伸产品到,从产品业绩到合作公司,他不看资料就能说的头头是道,绝对是下了功夫研究的。 “你怎么对华亭的业务这么了解?” “查了一点资料。” “一点?”顾庭简微微眯了眯眼,“你老实说,是不是一直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没有……” “不说实话?”顾庭简晃晃悠悠地绕到他身后,刚想伸手环上他的腰,却被邵谦一把推开。 “顾总!”邵谦惊恐地喊完便一下缩到一边。 顾庭简抬头,项目经理杨曦正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尴尬地笑了笑,“顾总,您要的修订版方案发过来了。” “好,行,我看了明早反馈给你。”他才没要什么修改方案,八成是邵谦用他的账号给杨曦发的。 “那我就,先走了!”她走的时候担忧地朝邵谦望了一眼,还毫不刻意地把门开到最大。 顾庭简顿时心领神会,蔫蔫地朝邵谦说道,“你看人杨经理人多好,特地帮你把门打开,好让你被上司潜规则的时候有机会呼救。我真是好委屈啊,自己媳妇都碰不得了。” “你别在公司动手动脚,不就没这么多事了?”邵谦边说边走到顾庭简桌前,用顾庭简的账号把杨曦刚发过来的文件转给自己。 顾庭简眼神放光,“你的意思是,晚上不跟我分房了?” 邵谦指着电脑屏幕说道:“加上这份你今天一共还有八份文件没审阅,你是打算自己在书房熬夜看,还是你躺我身边,我帮你看一半,有问题的地方我随时问你? ” 第68章 顾庭简顿时哭丧个脸,“你这个……就放那边,让他们直接下周开会汇报不就行了!” “不行!”邵谦固执道,“这对你就两三个小时的事儿,你非得浪费大家一周的时间?他们花个两天准备汇报,花个半天开会,完事儿了,你又一知半解地提点修改意见,然后让他们再花个两三天跟你磨?到时候不满意,你不还得从头盯,何必呢!” 顾庭简欲哭无泪,他这哪里是给自己找了个助理啊,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监工啊! -------------------- 《毫无意义的工作》作者[美]大卫格雷伯,从社会学层面论述了一些毫无价值的工作是如何拖垮一个人的人生的,在文中,如果邵谦第一天上班的工作状态延续下去,那他的工作就可被认定为“毫无意义的工作”,即可有可无,浪费资源,假装忙碌。 第39章 承诺 七月,华亭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在三亚开机,按照顾庭简原本的意思呢,是钱到位了,他就不去给人添乱了。翻译一下就是,他不感兴趣且懒得去,这电影能赚钱最好,不行就当试水失败了下次继续。 结果不出意外的,邵谦知道以后把这件事安排上了日程表,美其名曰他要面面俱到,不能当甩手掌柜。 顾庭简严重怀疑,他就是不想跟自己过一个温馨而惬意的周末。所以在出发之前,顾庭简勒令邵谦举手发誓,开机仪式结束之后24小时内,他都会听从自己的安排。 邵谦当然不想答应,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身体支配权拱手相让。 但顾庭简威胁说邵谦如果不同意,他就在公司随机挑选一位和他俩有过直接接触的幸运儿,声泪俱下地告诉那位幸运儿他俩是真心相爱的,别没事在公司瞎传顾庭简觊觎邵谦已久,而邵谦为了钱才被迫跟在他身边忍辱负重的虚假传闻。没错这样的传闻络绎不绝,起因是经常有人看见邵谦对顾庭简摆脸色,而后顾庭简上前动手动脚却被推开。 于是乎,两人各退一步,顾庭简带着邵谦来了三亚,邵谦答应陪顾庭简放一天假。 见顾庭简亲自到场,那新人导演是肉眼可见的紧张,硬把制片人拽到一边窃窃私语,“哥,顾总是不是让你把他哪个小情儿塞我们剧组了?你不仗义啊,多少给我透个底啊!” “没有的事!”制片皱眉道。 “那这么大热天的,人家来干嘛了?”导演很是纳闷,“你中饱私囊太明显了,来敲打你?” “哟!你不能盼我点好吗?” 于是趁着顾庭简去洗手间的功夫,两人惴惴不安地凑到邵谦身边问道,“老师,顾总亲自过来,是有什么指教吗?您给透露点?” 邵谦还不习惯这行业逢人边叫“老师”的风气,错愕了一下,才煞有介事地开口答道:“他就是第一次投资电影嘛,觉得新鲜,想来看看钱花哪儿了!” “好!好!”制片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着明天就把摄影设备换成更好的。 然而,顾庭简根本没有半点心思放在这事儿上,留下句话就拽着邵谦跑没影了。 “你这么急干嘛,我都答应你了,又不会临时溜走!”邵谦对他把自己硬塞进车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 “我带你去个地方!”顾庭简朝司机心情舒畅地打了个响指,“出发!” “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庭简微微一笑,像骗小孩一样嬉笑着吐出两个字:“秘密!” 邵谦心里其实有猜测,又或许叫期待更为贴切,期待着他们回到同样的地点,把断了的线续上,就好像当初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心照不宣的呼之欲出,等待慢慢地就成了心里的痒。 时钟一分一秒地挠过心头那最敏感的部位,把经年的想念雕刻出了形状。 下车后,邵谦看着眼前的酒店,十分平静地叙述道,“我们来过这儿。” 邵谦说的不是问句,顾庭简分明听得明白。“这个度假酒店新装修过,亏你还认得。” 因为想听到心中期待的答案,邵谦故作姿态地问了一句,“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迫切地想知道,顾庭简会用怎样的语言和行动,来勾勒那一个,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答案。 顾庭简拉着他走到房间门口,拿出手机,调了一个23小时59分59秒的倒计时,略带遗憾地说到,“最多只能设置这么久,少了一秒,就罚你待会吻我一下好了!” 推开门,从天花板悬挂下来的千纸鹤错落有致地遮挡住了视线,以至于邵谦往里面走了很多步才发现床上以假乱真的纸玫瑰。 顾庭简问道:“你觉不觉得,这房间的布置很有趣吗?” 邵谦心想,是挺有童趣的,布置得跟儿童样板房一样,导致他觉得在这里做点什么都是对那些千纸鹤的亵渎。 他进门的瞬间就想起来顾庭简为什么要这样做了,顾庭简曾说过,他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孩,为表达心意折了很多千纸鹤和玫瑰花。 邵谦当年就觉得这话八成是假的,顾庭简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但蠢人做蠢事的时候必然抱着极其虔诚的态度,哪怕事后提起,也不绝会像他当时那样轻描淡写。可能是他确实没有什么追人的经验,被问道时脑袋一懵,随口就捏造了一个夸张的案例。但他又抱着“邵谦可能会信”的念头,所以经年之后仍旧记得,要把缺失的一齐补给他。 第69章 邵谦游荡了一圈,开口问道,“你打算让我在这个房间里,跟你待23小时59分59秒吗?” “偶尔一天换换口味没什么的,不要总是待在黑白灰的房间里,怪压抑的。”顾庭简说着便随手从床上拈起一朵花递给邵谦,“送给你,喜欢吗?” “庭简哥哥,我幼儿园毕业十多年了!”邵谦嘲笑完还是伸手接了那朵玫瑰,但到手的那一刻,他发现明显分量不对,打开看了才发现,里面竟巧妙地藏了一枚戒指。 “二十岁的小谦,不喜欢我的玫瑰花,会喜欢我送的戒指吗?” 邵谦一直觉得,在他们俩的关系中,顾庭简是有资本不认真的。哪怕他今天跟你风花雪月、山盟海誓,明早换件衣服就能把这些成语抛之脑后了。送一个戒指能怎么样?这只能代表他此时此刻对自己有兴趣,印证不了过去,也承诺不了未来。 于是邵谦另辟蹊径地问道,“你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房间不是你布置的,花也不是你亲手折的?” “不,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弄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多了去了,我有三年的时间来装饰这个房间。只不过你手上这朵,是我今早上才折好让人送过来的。” 顾庭简说着便自己取出了花蕊里面的戒指,捏在指尖缓缓跪了下去,真挚地说道,“邵谦,我比你大一点,但实话说,我对未来也没有个把握。不过咱俩的关系到这个点上,也到了,我该给你一个承诺的时候。我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愿意吗?”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邵谦有些错愕地问道。 “我不知道算不算,我就是想给你带个戒指。”顾庭简说着便亮出了不知何时已经戴到左手无名指上的另一个戒指。 邵谦心里一颤,脱口而出道:“别闹,我们总不能跟你带着对戒招摇过市。” “你可以不戴,我就问你愿意收下吗?” 顾庭简真挚地让人无法拒绝,但此时此刻邵谦的目光确实闪烁游离的,过于强烈炙热的情感,是他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是不需要竭尽全力并付出巨大代价就能够轻易获得。 哪怕他已经苦苦煎熬了三年,觉得顾庭简的情感来得太容易了,就好像是上天馈赠的一个礼物。但容易获得的东西要么是廉价的、易碎的,要么偷偷标注了价格,等着他日后偿还。 他怕了,所以只能望而却步。 “邵谦,你在犹豫什么?” 顾庭简的话带着些催促,又带着些蛊惑,邵谦伸出手指触摸到戒指的边缘,用几近于恳求的语气问道,“我能收下吗?” “你收下它,我就是你的了。” 一瞬间邵谦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幻想的将来,他仿佛踩在一朵云上,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他忘了自己是怎样戴上戒指的;也记不清顾庭简是怎么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剥开他的衣服,像是打开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恢复知觉的那一刻,是因为顾庭简又在迷迷糊糊中把他扔进了水里,他在一瞬间惊醒,挣扎着想要一跃而起,却被顾庭简压着搂进了怀里。 “你在怕什么?我明明……那么爱你。” “你说什么?”水温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他几乎不知道顾庭简是真的说了话,还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要我再说一遍吗?”顾庭简贴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道,“我爱你。” 邵谦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听他和自己说这三个字,然而却又好像,已经清楚地听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在被穿透的那一瞬间,邵谦心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他觉得自己特别好骗,因为他根本分辨不出,别人话语中的假意或是真心。 -------------------- 顾庭简:小谦,我都对你好到这个份上了,你再患得患失,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邵谦:你怎么对我好了?你倒是下次别把我扔水里啊! 顾庭简:你看看别人家助理怎么照顾老板的,再看看你! 邵谦:别人家老板也不像你一样每天盯着对家产品写差评。 第40章 台风 浓云欲雨,潮湿的水汽透过门窗的缝隙用力挤压进房间,让开了空调的房间愈发沁出了一丝冰凉,将夏日的燥热压得销声匿迹。 鸽羽灰的床单上布满褶皱,感受到寒意的邵谦下意识地侧过身,弓起身体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并卷走了所有的被絮。 顾庭简被他的动作惊醒,翻身餍足地吻过他的侧脸,而后起身下床,走到落地窗边查看今日的天气。因而顾庭简并没有注意到,躺在床榻上的邵谦在睡梦中不安地皱紧眉头,双臂绕过被子,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身体的疲乏让邵谦在意识深处不断地往下陷落,所有的不安被释放出来,让他坠进了一场多年以前的梦里。 那时他还没有找到“灯塔”的工作,周末放假的时候,时常会起个大早帮母亲去卖鱼。 天还蒙蒙亮,菜市场里大灯刺眼的白光像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人从睡眼惺忪中毫不留情地一把拽了出来。邵谦穿上湿漉漉的防水围裙,戴上两个洗得发白的红色袖套,熟练地把一个个白色泡沫箱从火车上搬下来,放到摊位上,然后把它们分开放入一个个摆放好的大塑料盆里,用水冲洗了冲案板,准备开张。 第70章 喧嚣的水流声从脚下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水产区特有的腥味。没顾客的时候,他就一遍又一遍刷洗早已被鱼血腌入味的案板,他从不会带作业来菜场,他不想书本沾染了洗不掉的腥味。 一群宿醉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大声喊道:“来两条黑鱼,你现在给我杀了。” 邵谦无视了对方眼里的挑衅,将两条鱼扔到绿色塑料袋里沉重,而后客气地说道:“一共三十八,现金还是扫码?” 男子抽出一张大红色的钞票甩在他脸上,笑道:“不用找了。你帮我剥皮、抽筋,要活剥!我就想看这两条鱼,光着身子在案板上蠕动,然后再一刀砍死这恶心的贱种。” 剥皮去骨不难,但对方的恨意,显然不是针对那两条鱼。邵谦没有接过那张钱,抬起头看向男子,“处理不了,只能切片或者切块。要吗?” 男子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扇了过来,“废话那么多?让你做你就做!” “做不了,不行你换别家吧!”邵谦说着就把鱼往水池里扔了回去。他做不到明知是被人羞辱,还忍气吞声地逆来顺受。 “给你脸不要脸是吧!你大哥我好心好意照顾你家这破鱼摊的生意,你小子还犯贱啊!”男子朝身后的小弟使了个脸色,后面两人立马上前将邵谦架住,强按着让他跪在了混合着鱼血的污水里。 周围的商贩张望了许久,终于大着胆子朝男子喊了声:“你们在干什么!再乱来我报警了!” 男子轻笑道:“我教训我弟弟要你管啊!敢报警试试?信不信我弄死你!” 这男子正是邵谦同父异母的哥哥邵捷。自从知道了他们母子的存在,邵捷总是三番两次来找茬,通常也每个实际性的理由,就是觉得看到邵谦的存在十分刺眼,恨不得弄死他,恨不得他从来没有出生过。 见商贩又胆怯地缩了回去,邵捷发出了下一道命令,“把他给我摁到水里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要……你们放开!”邵谦拼命挣扎,但没有任何作用,身后两人死死地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惊慌的鱼不断拍打着他的脸颊,锋利的鱼刺在他脸色留下一道道划痕。 “邵谦,老子没弄死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扫我的兴,你给我好好长长记性!”邵捷拿起塑料水瓢往鱼盆里舀了满满一瓢水,让人按住邵谦,狠狠给他灌了下去,末了扔了水瓢,还不住嫌弃道,“跟你妈一样,真是又脏又恶心!” 邵谦呛了水瘫软在地上,邵捷一把领起他的衣领,指着对面卖鸡鸭的商铺笑道:“连剥皮抽筋都不会,我看卖鱼不适合你。喏!那边那个,适合你和你妈。赚得多。” 他说完周围人哄笑不已,邵谦觉得天旋地转,耳鼻中充斥着刺鼻的腥味,像是把他整个人都重重地推入污泥里,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像是跌入一片沼泽,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邵谦,邵谦?” 感受到有人在不断摇晃自己的身体,邵谦猛然从梦中惊醒。房间里没有混合着血迹的污水,更没有不断挣扎的鱼,吊顶上是一排排千纸鹤,桌上摆着的是簇拥在一起的玫瑰。 顾庭简在床边坐下,将邵谦搂入自己怀中,“梦到什么了?” 邵谦愣了半晌,答道:“忘了。” 窗帘露出窄窄的缝隙,窗外天色晦暗,大雨倾盆。可惜酒店的隔音很好,在房间里几乎听不见雨滴半点的声响。 “台风过境,我们的航班被取消了。”顾庭简往窗外看了看,而后又将目光移到邵谦身上,“得在这儿多留两天了,你不会觉得腻烦吧?” “只要你别再发疯把我往放了热水的浴缸里摁,就不会。”邵谦说完便转身紧紧抱住了顾庭简,以此来抵御内心的不安和焦灼。他有种不劳而获的耻辱感,明明抓住了触手可及的幸福,却像是悬浮在台风眼上空。短暂的安宁,是闭目塞听带来的虚假。 从三亚回去之后,两人便各自回了家。 顾庭简在家里那压抑的气氛下待得发慌,饭后和老爷子汇报了点生意上的事情后就约着宋朗打高尔夫去了。邵谦有家里人要陪,他总不能天天把人拴在身边。 宋朗人一来,顾庭简开口便问道:“你们家酒店哪位大厨明天有空?借我用用。” “可以啊,你要开派对啊?辰轩的西餐主厨借你?”宋朗爽快道。 “不是!我想在家练习一下煲汤技巧,有擅长粤菜的大师傅吗?”顾庭简诚恳道。 宋朗一愣,球都偏得不知哪儿去了,“有是有,可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养生的兴趣爱好?华亭不自己做了?打算进军餐饮业?你家也没有这类产业啊。” 顾庭简推搡他一下,“我自己在家炖点汤自己喝不行了?” “算了吧,你要是说炖给狗喝,我还勉强能信。”宋朗笑了笑,忽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道,“你该不会是为了金屋藏娇的二人世界不被打扰,所以亲力亲为吧?” “是啊。”顾庭简边说边利落挥杆,嘴角挂着炫耀的笑。 “嘿!你还搞得像过日子一样。” 顾庭简转头道:“什么叫像啊!就是啊!我戒指都送了,就是打算认真过的。” 宋朗一惊,忍不住走过去拉住了顾庭简,离球童站开了点距离,小声道,“再怎么甜言蜜语,大家都知道是说着玩的。发誓跟喝水一样正常,别说戒指了,房子、车子随便送都行,人到手就成。可兄弟我劝你可别陷进去啊!” 第71章 顾庭简一本正经地说道:“没开玩笑,我就是认真的。刚开始吧,觉得确实得保持点理智,但感情的事情又不是控制得住的。我是真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心心念念好几年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哪里还舍得有所保留。” 宋朗震惊地丢了球杆,气得双手叉腰,“不是,什么年代了大哥!哪来的狐狸精把你魂都勾走了。得亏你们不能登记结婚,不然你就等着被宰吧。”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那么多凤凰男杀妻的案子你是一点没看过啊!” “你别越说越离谱了!” 宋朗叹了口气,“这事儿我知道没事儿,但你和那小子的关系可千万别被人给知道了!不然你未来老丈人听见得气死!” 顾庭简嗤之以鼻道:“什么年代了,你思想怎么这么狭隘?不联姻我活不到35岁了?” “我思想狭隘?我保证你爸比我更狭隘!你就说到时候打算怎么办吧?” 顾庭简无所谓道:“他要是真知道了,大不了家产留给我弟,我有个华亭饿不死就成。” “疯了,你还真是疯了!”宋朗苦口婆心地劝道,“兄弟我劝你一句,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像个傻子一样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鬼知道人家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啊!” “你还打不打球了?” 宋朗气急败坏地捡起球杆,怒吼道:“恋爱脑不配有朋友!” 顾庭简无奈道:“我不就学个煲汤吗?你至于吗?师傅借不借我了?” 宋朗气势汹汹地喊道:“师傅我回去给你安排,炖了汤你必须分我一碗!” -------------------- 我回来了,这次一定,一定会更新到完结的! 第41章 礼物 邵谦是周日夜里回来的,一进门,顾庭简来不及注意到他眼底的晦暗不明,立刻心潮澎湃地拉着他进书房坐下,将准备好的钥匙、合同、银行卡在他面前一字摆开,“车、房、卡,在赠与合同上签字,房子就归你了。车是凯迪拉克ct5,你开不会太张扬,房子是江滨那套刚装修好的别墅,下周有空我就带你过去看,卡呢……是副卡。我的钱上半年都投项目里了,手上没多少的闲钱,只能先拿这些来给你。明年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让你挑喜欢的。” “顾哥,你……”邵谦错愕地抬头看他,眼里是惊,却看不出喜。 顾庭简将笔塞到邵谦手上,“愣着干嘛?签字啊!” 前两天跟宋朗聊完之后,对方的话顾庭简捡着喜欢的听了一半,别人为了追求喜欢的人变着花样的送礼,他总不能人都到手了还不表表心意吧,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番场景。 “我不能收。”邵谦下意识地拒绝道。 顾庭简站到他身后,俯身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诚恳地说道:“小谦,我让你离开律所,把你从原本的生活轨迹中剥离,就应该给予你一些基础的安全感。以前怕过度介入你生活,也不敢给你太多。现在你都跟了我了,聊表心意,别推辞。” 邵谦把笔放下,用另一只手将合同合上:“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就不收了,车我开不出去,卡我也用不上,而且房产赠予还要交契税和公证税呢,你都留着吧。” 顾庭简笑着环住了他,“那你想要什么?我倒是想把华亭的股份给你,公司信息一变更,我爸知道了八成会立马跑来弄死我。” 邵谦扭头对上他炙热的目光,“都不用。你收着,替我收着。我们既然俩是平等交往,没道理让你宠着我,哄着我,养着我。我要是收了,给不了你对等的东西。所以还是不了。” 三、二、一。两人对视三秒过后,顾庭简松开了邵谦,妥协道:“你要真什么都不要,你跟我身边我就只能按人事要求给你实习工资,你不觉得委屈,我没意见。” 邵谦见状便抓准时机转移话题道:“顾哥,我倒确实有个事想跟你说,杨曦她们做的那个项目,能让我参与吗?” 顾庭简思索片刻,“那个项目让我一直很头疼,做了半年了,成果一直不行,鸡肋一样,又不能丢。怎么,你有兴趣?” “是有些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毕竟我没什么经验,就是想跟一下。”邵谦如实答道。 顾庭简笑了笑,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倒了杯酒递给他,条分缕析道:“可以是可以,我不可能让你去当个观察员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邵谦接过酒杯,“我是你的助理,出面就代表了你,我要想参与这个项目,就得做决策,是吗?” 顾庭简点了点头,“这项目原来杨曦是直接跟靳明汇报的,我看一直没有起色,本来想自己盯着,但盯两天觉得烦得很,就扔回给老靳了。我还没收购华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把产品磨到及格线肯定没问题,但只是这样的话,说实在的有些差强人意。你要是有兴趣,这个项目就给你了。” “我……担心我做不好。我到华亭时间不长,对于产品和公司运营也只了解个大概,人都没那么熟悉。”邵谦的确想要,但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里难免发慌,而顾庭简的语气确是如此轻描淡写,像是下班回家的路上随手经过一家服装店,买了条领带给他那样自然。 顾庭简晃着酒杯,小抿了一口悠悠道:“相处久了反而不好做事,趁现在他们对你不熟悉,是个机会。我刚接手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慢慢磨。很多项目都是这样的,浅尝辄止的人瞄一眼就知道不行,花的功夫多了反而陷进去了。舍不得沉没成本,得不偿失。你放心大胆的做,有什么后果我给你兜底,没事的。” 第72章 邵谦抬头看他:“那……你会全程参与吗?” 顾庭简放下酒杯,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都说了我看了两天就觉得头疼了,实在没这个耐心。我猜你更想当一个和我并肩的人,而不是靠着我为你挡风遮雨,所以,你自己决策就行。而且你只是定方向,具体的执行杨曦肯定会配合你的。” “谢谢。”邵谦低头紧张地转着手中的空酒杯,为他今晚得到的礼物感到窃喜。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顾庭简站起身,大手一挥搂过他的肩膀,“得亏是跟了我,不然你这样也太容易被骗了,好处还半点没捞着呢,谢什么啊!要不要跟我一起泡个鸳鸯浴?” “我说过了,你别想再把我摁水里!”邵谦忽然激烈地挣脱开来。 顾庭简错愕,忙为自己找补道:“我没想,嘿,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点基本的信任吗?” 邵谦抱起桌上两个空杯子就往外跑,“我被你骗了多少次了,你想都别想!” 半个小时过后,顾庭简从浴室出来,卧室里空空荡荡的。一看找邵谦穿着睡衣待在书房,坐在电脑桌前看笔记本。顾庭简走了过去,将笔记本的屏幕微微往下压了压,“还不睡呢,不用做那么多准备,明天去了再说。” “不是。”邵谦将电脑关机合上,拉着他走回卧室,“顾哥,问你个事儿。茂达的情况,你了解吗?” “这隔行如隔山呐,我对物流不敢兴趣,而且那薛茂跟我也不是一辈的,没太接触过。你想知道什么?” 邵谦顿了顿,大概也没想清楚要问什么,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它发展挺好的,员工待遇给的很高。” “你有同学去了他们家了?看业务吧,风口上我也舍得花钱啊,回报比高啊!” “嗯,睡吧!” 邵谦说完便关灯床上,疲惫地陷在被褥中。顾庭简一言不发,从背后环住了他。 夜色渐浓,一枕好梦。 第二天一早,顾庭简就把靳明喊到办公室,简单把事情交代了。名义上靳明还对这个项目负责,但他可以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杨曦项目直接向自己来汇报。靳明虽然在这上面耗费了很多精力,没做出成果难免不甘,但项目做到中期难以推进他也确实感到后继无力,顾庭简让他放下,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第一步,顾庭简身份摆在那儿,他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但若是想要邵谦来代替他,情况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邵谦也并非天马行空地胡来,在向顾庭简提出想要参与这个项目之前,他和杨曦提前交流过。 这个项目面临的问题就是内容上想创新,但框架还跟着原有的模式再走,两者产生冲突,经验也就变成了无法铲除的沉疴。 杨曦作为项目经理,在分配执行的时候当然能意识到有问题,但她没有叫停调整方向的资格。 到了靳明那一边,他倒是有资格,但打破现有模式的风险太大,他没有这个魄力,只能不断微调,却总是改不到点子上。 但这件事交给邵谦,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没有束缚,做事自然也不会束手束脚。 但也是因此,调整的地方太多了,执行的人难免有怨言,邵谦的空降就正好被他们寻做了由头,认为他狐假虎威瞎指挥。到了第二周,就有人跳过杨曦直接找到靳明反应情况。 靳明知道人心不齐事情就做不成,只好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庭简。 “顾总,您看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处理啊?”靳明试探地问道。 这事无非两个接过,顾庭简把邵谦弄回来,重新让靳明负责;要么,就得亲自出面给邵谦立威,让其他人说不了闲话。 顾庭简知道他两边为难,往椅背上一靠,悠悠道:“下午2点,把所有人相关负责人都叫来开会,我告诉他们怎么处理。” 靳希走后,邵谦惶恐地走到顾庭简身边,“顾哥,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顾庭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自己有点信心,既然想清楚了就坚持下去,这些小事我来帮你处理。” 到了开会时间,顾庭简带着邵谦走进会议室,“人都到齐了,一个个来,把目前的情况和问题都说一下吧!” 顾庭简自然地走到主位上坐下,会议室给邵谦留了位置,但顾庭简却让他全程站在自己身后。 听了还不到十分钟,顾庭简忽然抬起手道:“停。” “顾总,您对这一块什么问题?”汇报人茫然地说道。 顾庭简没有理会他,抬手将桌上的文件扔到邵谦身上,在所有人的惊诧中沉着脸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堪堪走到会议室门口,没有关门,顾庭简用足以让会议室中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训斥道:“邵谦,你是怎么做事的?我让你全程盯着,两周你就弄出这么个结果?” -------------------- 第42章 加钱 “顾总,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邵谦面朝门低着头,里面的人要是角度合适还正好能看清他脸上怏怏的表情。 顾庭简暴怒道:“你还知道是你的责任?我让所有人都配合你,你不说把这个项目做好吧,至少框架调整完整体弄到60分合格再把结果交上来给我吧?现在呢?让你改的地方不改,有问题拖在哪儿敷衍了事。进行不下去了就把我叫过来开会,浪费我时间啊?我最多再给你两周的时间,弄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第73章 语罢,顾庭简贴近邵谦,用微不可察的音量补充道:“我回家给你炖汤,你开完会就赶紧回来。今天所有人都别加班,好好休整一下,明天再开始干活。” 邵谦退后半步,恭敬地答道:“知道了顾总,这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顾庭简转身朝会议室瞄了一眼,片刻都不逗留,脸色阴沉地快步离开。 在座的没有读不懂他意思的,顾庭简表面是骂了是邵谦,表达的意思却是:这事儿我全权交由邵谦负责,别来找我,没商量! 靳明脸色沉了沉,他在公司的定位一直是个上下讨好的老好人,折中调和,两边都不得罪。他原本以为,下面的人对邵谦不满,跟顾庭简商量下,把他弄走就行,毕竟邵谦是突然空降的,没有经验也没有根基。要是知道顾庭简对邵谦这么护着,他根本不会出这个头。 靳明紧迫感骤增,往杨曦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小杨,这个邵助理什么来头啊,你要是知道给我透个底啊!” 杨曦并不想搭理他,只是客气回应道:“靳总您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邵谦回到会议室,随手转过椅子坐到原先顾庭简的位置上,淡淡道:“大家辛苦了,会议继续吧。” 方才汇报的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那我继续讲,有不对的地方,麻烦邵助理您随时指出。” 至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邵谦说半个不字。毕竟有邵谦身后站着顾庭简这么个绝对控股的实权大股东,除非不想干了,才敢去得罪他。 然而,流言蜚语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胫而走。 这天午餐时,几个策划和杨曦坐在一桌,饭后便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八卦,小金先挑起了话题道:“杨姐,咱们这个项目,靳副总都不敢冒险调方向,你之前只是闲聊开玩笑和邵助理说了想改,调研都没做呢,一点分析数据都没有,他怎么就能说服顾总交给他负责?” 杨曦叹了口气,“那还用问?肯定是做了牺牲的。不过我们管这么多干嘛?能正常推进工作就行。” 桌上唯一的男性李组长感叹道:“为了份工作他可真豁得出去啊!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咱们的岁月静好、心想事成,是有人在替咱们负重前行啊!” 杨曦笑了笑,“打住啊!什么叫替啊,咱们就是顺带落了个好处。” 小金听了更是疑惑,“杨姐、组长,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说给我听听啊!” 李组长扔给她一个看透一切的眼神,“小金呐,你还是对人性的了解过于片面了啊!这都不懂!” 小金忿忿道:“那组长你倒是快给我解释啊!” 李组长和杨曦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警惕地环顾了四周,才往桌子中间凑了凑,小声开口道:“最开始我也是听人事部的说起的,邵谦本来是法务部的实习生,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就被咱们顾总看上了,顾总特别热情地上去打招呼,还动手动脚,结果当场就把人给吓跑了。” 小金目瞪口呆,“咱们顾总怎么是这样的人?平时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这么劲爆的消息我都不知道,我简直妄为华亭人!” 李组长笑道:“所以说你对人性的认识太过片面了啊!当一个人有了足够的权力逼良为娼之后,那还不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啊!” 小金难以置信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疑惑道:“可他既然当场就走了,怎么会回来给顾总当助理啊?” 杨曦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金,你还太单纯了,不适合聊这些太过阴暗的话题。别问了,咱们吃完去买杯咖啡吧!” 小金坚持道:“不行!你们越说我越好奇了,咱们聊完再走!李哥你继续说嘛!” “我说我说!”李组长又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安全后,继续开口道:“咱们顾总是如何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地着把人弄到身边来的,我是真想不到,可能是贫穷桎梏了我的想象力吧!至于其他的事嘛……” 李组长推了推杨曦,“杨姐,这事儿是你看见告诉我的,你说!” “也没什么,就是那次去顾总办公室送文件,不小心撞见他对邵谦……”杨曦朝小金挑了挑眉,“你懂的,反正就是举止越界了,一看就不怀好意。” 李组长补充道:“我猜邵谦那个时候内心还是挣扎的,所以啊,他是为了咱们的项目才放弃了底线呐。” 小金一脸震惊,显然还无法消化刚得知的消息,“不行,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咱们顾总是这样寡廉鲜耻的人!这难道不算是职场性骚扰吗?我进华亭那么久了,也没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不良嗜好啊!” 李组长嗤笑道:“就你这闭塞的信息获取渠道,能知道什么啊!赶紧碎了对顾总的高富帅滤镜吧,从小在资本的浸淫下长大的,能有哪个是善茬啊!” 杨曦瞥了她一眼,调侃道:“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建议早点考虑跳槽去做乙女,二次元纸片人比较干净,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一周过后,在团队的不懈努力下,项目修改后的方案终于系统成型了。杨曦拿着方案去找邵谦,看到他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苍白的脸,心里暗自嘲弄道:“资本家果然不是个东西!” 等邵谦看完了项目书,杨曦缓缓开口道:“邵助理,这个方案是按照咱们上次开会商定的思路修改的,可行性很高,不过问题就是,预计研发成本肯定是要上浮的,这个份额,大概会有15%……” 第74章 “嗯,我看到了。”邵谦语气平缓地说道,“我去和顾总商量,他同意了你们就按照这个进行。” “好!您辛苦了。” “杨经理客气了,我只是个递话的,辛苦的还是您。”邵谦说完便拿着文件转身离开了。 杨曦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瘦弱、单薄,又有那么一丝丝悲壮,仿佛他不是去递文件的,而是怀着一腔热血去英勇就义的。于是她又在心中暗骂道:“人模狗样的资本家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邵谦推开办公室的门,顾庭简立马放下鼠标走了过来,“怎么样啊,他们改完了没啊,你今天总不用待在公司和他们加班开会了吧?” 邵谦把文件往顾庭简怀里一塞,试探地说道:“改完了,我看了挺好的,问题就是要……加钱。” 顾庭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皱了皱眉,赶紧结果文件翻阅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嘟嘟囔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头紧,穷得连给你送礼物的钱都拿不出了,没钱再往公司里投了。天天就拆东墙补西墙,盼着资金回笼呢!每个项目都给我延期,我资金链绝对要出问题。” “你不考虑……融资?” 顾庭简叹了口气,“我就想安逸地一人独|裁!” “只要持股67%以上,你还是有绝对话语权啊!” 顾庭简拉着邵谦往沙发上坐下,“主要是这个阶段融资不划算,想想都知道条件谈不拢,我还是想再撑到现在几个主力研发的获得收益再说。” “那……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庭简两眼一闭,“有啊!回去求我爸呗!我这么大的人了,真挺不愿意啃老的。你现在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宁愿让靳明慢慢磨也狠不下心整改了吧?” “所以,你同意了?” 顾庭简垂死病中惊坐起,拽着邵谦的胳膊说道:“我跟你说啊!要是今天来找我的是靳明,我肯定不会同意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我收回之前说的这个项目拿给你练手玩儿的话,你千万给我好好盯着。这项目要是亏了,我明年就真拿不出给你的聘礼了!” 邵谦反手扣住他的手掌,呼吸微颤,“好,我尽力。” 他语气卑怯,却又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坚毅。在明目张胆的偏私爱意的滋养下,他终于捧出了一颗暗藏于灵魂深处的,野心。 当天下午,顾庭简打了个电话确认过他爸的行程,就兴致冲冲地赶回了家。订购一堆生鲜送到了又觉得少,于是走进厨房一顿翻,把自己能料理的食材全都找了出来,准备在让他爸出血本之前,先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父慈子孝”的家庭温暖。在拎着帝王蟹腿挑肉的时候,他心里想着自己真不愧是一个孝子,他投喂邵谦的时候都没费心处理过这么麻烦的食材。 顾长志回到家看到一大桌子的菜,再加上顾庭简给他夹菜时浮夸神态动作,盘算着无事献殷勤,心里也猜了个大概。但碍着自己后娶的夫人在场,怕聊深了她会觉得自己厚此薄彼,也没好意思和接着工作的话茬和顾庭简摊开了聊。只在吃完搁了筷才像临时响起一般,让顾庭简去他书房。 顾庭简从包里拿出报表进了书房,笔直地站在桌前,一脸憨笑地说道:“爸,我有事向您汇报。我笨嘴拙舌说不清楚,这是我助理整理的文件,您请过目。肯定比我讲的明白!” 顾长志一愣,想着自家大儿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客套话了,表意清晰、用词委婉,关键是这说话态度听着就让人舒心。他什么时候长的脑子?顾长志翻了翻文件,心里刚刚被挑起的自豪感瞬间荡然无存,他把文件砸在桌上,双手撑在桌上,怒视着顾庭简吼道:“你是不是疯了?我说华亭近年流水明明挺好的,你为什么会缺钱?每个项目都哐哐砸钱,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顾庭简一脸惊慌,赶忙上前安慰道:“爸,您先别激动啊!我这不是……来请教您了吗?” “离我远点!”顾长志皱眉推开他,“你听过句话没?不怕吃喝玩乐成天败家,就怕异想天开创业投资!投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我一时疏忽没看着你,你就这样胡作为非连着投!不把你手上那点钱折腾光你心里不好受是吧?” “爸!风险高,收益高啊!”顾庭简无辜道,“风险均摊,试错成本就低了啊!你不能总把一直我当一个酒囊饭袋吧!” 听了这话,顾长志愈发生气,指着顾庭简的鼻子说道,“你游手好闲的德行我不清楚?事情没想清楚就胡乱瞎搞,能有收益存粹是你运气好!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和弟弟的吧?这辈子这么来折腾我!你要是个女儿,我就把你送去联姻,给你娶个厉害的女婿来管家!总比让你瞎折腾好!” 顾庭简心虚地抿嘴一笑,心想着有邵谦在身边也还不错。他的微表情被顾长志捕捉到,效果等同于火上浇油。 “你还笑?” “爸,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半途把项目砍了吧。那……您答应吗?” 顾长志陷在座椅上扶着额头思索片刻,不甘不愿地说道,“最后一次!再缺钱你自己想办法去融资!受益独享,别贪心不成蛇吞象!” “那您答应了啊?我争取改天把你女婿领进门!” “滚出去!” 顾庭简嬉笑着走出门,靠着墙面喃喃道:“我是认真的,你要是能同意,我明天就能带回来!” 第75章 “哥!好久不见。” 顾庭简抬头,才发现眼前走来的是弟弟顾卓枫,“怎么回来了?” “学校闷得慌,回家透透气。”几月不见,他似乎瘦削了不少,脸上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郁,眼神也晦暗地不像是个青春洋溢的少年人。 “你又不住校,闷什么?” 顾卓枫没答,另起了个话题说道:“听说哥你晚上亲自下厨了?我来晚了,没吃上,真可惜。” 这话一出,顾庭简大概九明白了,估摸着就是李姨把他叫回来的。 “冰箱里还有,你要是饿了,我给你热热?” 叮!顾卓枫手机响了响,他拿起来瞄了眼消息,挑了挑眉,“不用麻烦了,有朋友约,我出去聚一聚。” 语罢他转身便下了楼,李姨听到声音出了门,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他也只是背着身摆了摆手。一副不置可否,而又满不在乎的样子。李姨见他离开,旋即又默默回了房,顾庭简本想跟上去和她聊两句,刚迈出步子却发现对方已经关上了门。 一言不发的沉默压在吊顶的水晶灯上,让满屋的堂皇摇摇欲坠。他们这一家人,一直都是这样一副,不亲近、不热络,连表面的和气都装得格外生疏的样子。 -------------------- 第43章 流年 长夏连冬的气候让人一感受到寒意,就开始期盼来年。寒来暑往,顾庭简的事业踏入正轨后,终于在第二年气温回升之时,陆陆续续得到了回报。 尽管不是所有项目都营收可观,但华亭第一季度的总流水仍旧达到了10亿,并随着新作品的面世,在后续几个月份中稳步增长。虽然跟行业的龙头相比,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和前几年濒临破产的窘境相比已经算是麻雀变凤凰了。 公司所在的城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六月中旬年中盘点这天,技术总监孟祁就亲自写了个“电子鞭炮”的程序,在下午庆祝之前,犹如多米诺骨牌坍塌般风卷残云地传到部门所有人的电脑上,响了整整半小时。顾庭简见此情形由衷感叹道:“老孟你还是更适合搞行为艺术啊!” 杨曦在报告厅左顾右盼,始终没见着邵谦的身影,便趁着顾庭简心情好多问了一句,“邵助理怎么没来?” “他啊……你们玩,我去催他!”顾庭简说着就抛下众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报告厅。 孟祁愣了愣,凑到杨曦身边小声道,“打个电话不就成了,顾总干嘛还亲自去叫?” 杨曦倒吸了一口冷气,无奈而又哀婉地答道:“领导的私事,咱们管什么。” 作为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纨绔,顾庭简深知自己能把公司扶持到这个地步已然走了大运,接下来运营决策上的事,他就不能再肆意妄为了。 但让他自己殚精竭虑、劳神苦思就好像强求一只聒噪的蝉在夏天不准鸣叫,显然不切实际。于是,大部分的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邵谦身上。尽管他上半年重点盯着的那几个项目收益都十分客观,可怜邵谦还是个每天出勤只拿200块的实习生,按照公司薪酬体系连半毛钱的奖金都拿不到。非但如此,还要时时刻刻受到压榨,就连所有人在欢欣鼓舞地庆祝着上半年非凡的成绩时,邵谦还孤独地缩在办公室看文件。 其实他大可以像顾庭简一样表现得轻松些,反正现在公司势头正盛,众人齐心也没那么不容易出岔子。但他没顾庭简那样的底气,站得越高,心里越慌,只能用尽可能多的努力来弥补心中的不安。 “还在看呢!”顾庭简推门进来,走到邵谦身后,“宝贝儿,别忙了,下楼跟大家一起玩会儿呗!” 邵谦看着电脑回道:“他们不是要玩一下午呢,我晚点去不碍事的。” 顾庭简催促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埋头做事,是尽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以便后续开展工作啊!” “马上!下半个月的日程表有些调整,你先看看吧!”邵谦说着就将一个文件发了过来。 顾庭简拿起手机确认的空隙,邵谦已经批阅完了积压的文件,以顾庭简的名义发还了各部门。 “哟!都知道排休息了!你这秘书工作做得有长进嘛!”顾庭简指着日程表上的空档说道。 “你忘了那是什么日子吗?”邵谦问道。 顾庭简一脸疑惑,心想自己也没忘什么纪念日啊,“什么日子?” “你毕业典礼。知道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个学生,所以才空着没写的。” “我看没这个必要。”顾庭简说着就坐下来,在桌面上找到了日程表的原文件,把原定的空档延后了一天,嬉皮笑脸地看着邵谦悠悠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天是你毕业的日子吧?我就不回自己学校了,麻烦!我陪你就行。” 邵谦毕业典礼前一天,是个阳光普照的大晴天。操场上三五成群地聚着穿着学士服拍照合影的毕业生。离别愁绪被明媚的日光压得很低很轻,像是张薄如蝉翼的玻璃纸,适应了从它背后那模糊的视角看世界,它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那年的大环境还呈现出一个欣欣向荣的状态,他们班上所有人,要么升学、要么就业,都有一个和天气一半光明的前程。温捷保研去了法大,为了将最后的玩乐时光物尽其用,年前就提前结束了在华亭的实习。因而对于华亭流传颇广的那些绯闻轶事,他是半点都不曾知晓。 第76章 “三、二、一,看镜头!”温捷按下快门,将同学们的音容笑貌定格在此刻,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 “照片很多张,你们自己选哈!”温捷将相机递给一个女同学,而后凑到正低头看着手机的邵谦身边,震惊道,“那边那个,好像是顾总啊,他怎么穿着我们学校的学士服啊?” 邵谦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这又不是华亭,哪有什么顾总?” “你抬头看啊!那不就是吗!”温捷指着的林荫小路的方向说道。 邵谦将手机塞回口袋,背着温捷手指的方向整理了一下衣领,而后带着满脸饱满的笑意转过身,在朝那人飞奔过去之前悠悠地丢下了一句,“那是我男朋友。” “哦,你男朋友啊!”温捷语气平常地重复了一遍。作为关系紧密的室友,他知道邵谦有对象,并且还是个同性,因而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还尽量表现得稀松平常。但当他出于好奇,朝那人多望了几眼,彻底确认对方的身份后,一种按捺不住的惊异突然从他心中绽开,“什么?他男朋友是顾庭简?” “温捷,你刚刚说什么呢?”拿着他相机的女孩一脸疑惑地走过来,“欸?邵谦人呢?” 温捷赶忙拉着她转过身,“走走走!咱们去教学楼拍内景,邵谦临时有事,就别管他了。” 邵谦扒拉着顾庭简的衣袖道,“靠这身衣服混进来的?” “不至于。我借了别人的卡刷门禁,开车进来的。穿这身单纯是为了和环境融为一体,是不是感觉特自然?”顾庭简说着就揽着邵谦的肩膀,“我们还从来没有这样,勾肩搭背、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明媚的校园下过呢。” “嗯。你的错。” “哟!还怨上了?这不是来补给你了吗?要合影留念吗?” “不怕被看见啊?” “不发不就行了。” 邵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地情绪,紧接重复着跟了一句,“嗯,不发就行了。” 毕业季的校园内,在宽大的学士服的遮挡下,没有人在意他们亲昵地牵着手并肩而行,仿佛这早已是一件稀松平常,不值得惊异的事情。邵谦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的关系是真的能够被接受、被认同的。可只要稍微多想一步,这种泡沫般的错觉就会轰然倒塌。 对于毕业季的很多情侣来说,明天一过,便要各奔东西。用不了三五个月,就会面临约定的破裂,誓言的倾塌,理想输给现实的残酷,一走出了牙塔,再也无处遮风避雨。往后流年倾覆,余生再难相见。可他们不会如此。 他们的青春,属于彼此,他们触手可及的未来,也紧紧捆绑在一起。当下的状态,这已经是邵谦倾尽全力能够设想到的最遥远的未来了。至于以后,他不认为他们还能有以后。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明明想要拉着顾庭简冲上钟楼,在阳光普照的地方,将爱意宣之于口,却只能躲在树林的阴影下,装作怕热、怕晒。 校区从南到北一圈走下来要一个多小时,邵谦酝酿了一路情绪,终于在即将绕弯圈的时候开口道:“顾庭简,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能公开啊?” 顾庭简思索了半晌,答非所问道:“我身边又没别人。” 邵谦没再接话,心里已然明了。 晚上邵谦回寝室住,顺便清理杂物。温捷回到宿舍看见他,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借着打水的名义拉着他到楼道问道:“你连保研的名额都不要,就为了早点去华亭跟他在一起吧?” “嗯。读研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他,我不想放手。”邵谦坦诚道。尽管这样听起来让他很像是不求上进、可笑又可悲,一心想着通过吊金龟婿实现阶级跃升凤凰男。顿了顿,他又自嘲道,“是不是很无耻啊?” “挺好啊,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呢!”温捷笑了笑,“等我毕业了,得叫你邵总了吧?” “别开玩笑!” “我认真的啊!”温捷拍了拍邵谦的肩膀,“有句古话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日后发达了记得帮衬下你室友我啊!” 邵谦没告诉顾庭简,明天的毕业典礼他妈刘娟和他妹冯媛也会来。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当顾庭简左手捧着花,右手牵着狗站在邵谦对面,突然发觉身后有一个女孩清脆地喊了声“哥”,而后兴奋地朝邵谦跑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退后半步、低头躲闪,正想假装只是路过,却被邵谦一把拉了回去。 冯媛朝布丁看了眼,按捺住满眼的惊异,刚想开口就听见邵谦介绍道:“妈、媛媛,你们来了!这是我同学,顾庭简,也是我同事。” 顾庭简闪避不及,只好装作尽可能自然地打招呼道,“阿姨好!妹妹好!” “欸。”刘娟听见他的名字觉得耳熟,却是在想不起来,便只是拘谨地笑了笑。 “这狗……是萨摩耶?”冯媛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此时邵谦对于她想到了什么已经了然,顾庭简却还是蒙在鼓里,便单纯地回应道:“是啊!我家布丁长得很标志吧。” 冯媛讪笑着看向邵谦,嘴上机械化地抽搐道,“嗯嗯。”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邵谦走到刘娟身侧提议道:“妈,都中午了,要不附近一起吃个饭吧。” 第77章 “好啊。你同学要跟我们一起吗?” “我就不……”顾庭简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转头看到邵谦恳切的眼神,连忙话锋一转,“不客气了。邵谦昨天还说发了奖金要请客呢。” 邵谦紧跟着看向顾庭简说道,“这离西门近,我们是走过去,还是站这里等车?” 顾庭简完全没听懂,等什么车?校园观光车?他又不是这个学校的,他哪里知道?但转念一想又懂了,邵谦是在问他走过去,还是坐他的车。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才中间绕了一道。 “不用等了。刚好我今天开车来,就停在后面。” 就这么一件小事,让顾庭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从他们认识起,邵谦就表现得深谙人情练达。顾着体面与客套,心里想什么从不直说,有想要的人或事,眼巴巴地看着也不敢染指一下,就一天天翘首以待地盼着别人给。 他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俩之间贴得再近,从二维拉到三维空间一看,中间还是隔了层层高塔。邵谦对他的所有言辞举止,都不经意地带着讨好的意味,所有他才会觉得和邵谦相处起来很融洽。另一个人,压抑自我,完全贴合自己的性格喜好,连偶尔的置气都要控制地恰到好处,自己能不觉得顺心如意么。 可邵谦呢? 他自己又是什么感觉?他还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吗? 明明还没有准备好见邵谦的家人,但因为羞愧,饭桌上顾庭简表现得十分热切,引得刘娟和冯媛笑容就没下过眼角。等他独自回到家才发现,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热情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沉默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吊顶,眼神空洞、四肢乏力。他不由得想,邵谦平日里配合他演玩,也会是这样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吗? 顾庭简躺在公寓休息了整整一天,等到邵谦第二天晚上回来,他立刻冲到门口将人揽到怀里,贴在他耳边低声喃喃道,“邵谦,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邵谦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被抱得太紧,本能地推了推他,“我不就离开了一天,怎么了你这是?” “我不想你委屈自己。”顾庭简晚上是喝了酒的,嘴上说着礼让的话,动作上却没半点分寸,“真喜欢我吗?别这么看着我,说话啊。” 邵谦看出他约莫是醉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喘息道:“喜欢。喜欢。喜欢。你还想听我说多少遍?” 顾庭简受到鼓舞,手上的力度越发大了,“你想公开了,是吗?你再等等,我会给你个交代的。一定!” “好,我等着。” -------------------- 证明一下,我一直在的,我只是,写得,特别,特别慢…… 第44章 自首 顾庭简并非完美主义者,但他和许多的普通人一样,在面对未知的障碍时,总想准备地充分一点,为了等待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将眼前的问题一再搁置、拖延。 一年过去了,他和邵谦还保持着接近于地下恋情的同居关系。两人周中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周末空闲的时候,要么各自回家,要么带着布丁一起去江滨的别墅。一年的时间,顾庭简不断往房子里填充别具一格的大小物件,努力让它有家的感觉。 他希望等时间长一点,等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了,仿佛不经意地问起时,自己再满心欢喜地被动承认:是的,他们在一起了。 情感刺激着他放手一搏去追求邵谦,现在他得到了,理智又压抑着他拒绝承认自己的越轨。 归根结底,他害怕来自父亲,来自父亲背后的文化的否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强、眼光有多独到,而是因为他有背景、有资源、而且足够幸运。 一旦脱离父辈的支持,将来要独自面对未来的风险时,他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勇气。 很多次,他站在他爸房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而入,干脆一点把事情坦白了。最终哪怕进了门,却还是欲言又止。 在左右为难之际,他便间歇性地选择逃避,将公司放手交给邵谦打理,自己时不时便溜出去和一些当代的青年家、策展人混在一起,享受一个漫步目的但幸福诗意的午后。 脱离了公司的环境,他反倒是敢于承认自己和邵谦的关系了,尤其是在语言不通的时候。 初春,他的和宋朗深度参与了一个中法青年艺术家合办的绘画展,他热切地拉着每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用极为不熟练的法语夸赞自己的伴侣有多么贤惠持家、大方得体,附带讲述两人万分甜蜜的生活日常,使得他们对中国的包容与开放增进了新的理解。 然而逃避总是难以持续的,每当他在深夜看到邵谦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时,心里的矛盾和愧疚又会令他万分不安。 这一年里,除了节日的玫瑰,邵谦没有收过任何可以称之为礼物的东西,日常开销也不花他一分钱。问他就说,“已经住你的、吃你的,还拿着你发的工资了,没有其他需要花钱的地方。” 刻意的泾渭分明暗含着不安和不信任,顾庭简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也不愿全身心地交付,隔着一层薄雾的疏离感让人心痒难耐。 终于,到了这年九月,顾庭简打定决心准备借着公司融资的机会,从自己手上抽了22%的股份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邵谦。 第78章 因为在同一时间进行融资,也有新的股东加入,顾庭简的这个行为不算是突兀。可但凡顾父多看一眼,就会立即发现其中的猫腻。顾庭简想着,要是家里不问,他就继续装傻充愣,一旦家里提起了这件事,他就一五一十地坦白。家里那一关不管过不过得了,以后他都没必要再刻意隐瞒了。 然而,后来接二连三的意外,却彻底打乱了他的安排。 邵谦生日的前几天一直心神不宁,说是家里有事没来公司,晚上也不回公寓,甚至连消息都是到了晚上才攒了一起回的。邵谦不在公司,顾庭简自己一个人处理日常事务都忙得昏天黑地的,无暇顾及他的异常,直到9月27日当天,顾庭简才觉察出邵谦定然是遇上什么事了。 发出的消息又没回,电话也打不通,顾庭简就自作主张赶去了他家。 小区有些年头了,墙面斑驳,楼道里白天没有灯,光线有些暗,但和他高中时第一次送邵谦回家时候的那个地方相比,显然已经好了太多。 没有门铃,顾庭简敲了敲铁质的防盗门,朝里面喊道:“您好,有人在家吗?我是邵谦的同事。”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无人应答的准备了,谁知没过多久里面就有了声响,房门一开,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邵谦本人。 邵谦有些错愕道:“你怎么来了?” 顾庭简朝屋里望了眼,隐约看见还有其他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你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担心啊。” 邵谦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这房子的户型视野十分通透,顾庭简看见他妈、他继父、他妹三个人都神情有些凝重的聚在客厅,明显刚才是在商量什么事,便说道,“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回去了,有需要再来找我。” “别。”邵谦转身向客厅开口道,“妈、冯叔,庭简不是外人,我让他进来聊可以吗?兴许,可以帮上忙。” 邵谦的坦然让顾庭简有些惊诧,但他母亲倒是并不意外,用手拍了拍冯旭,起身朝顾庭简笑了笑,“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 冯媛跟着小声地在冯旭身边补了句,“他和哥哥是很好的朋友。” “怎么了?”顾庭简边换鞋边问道。 邵谦伸手扶着顾庭简,神情晦暗,“我冯叔他,遇到事了。” 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邵谦不会这么多天支支吾吾不跟自己透露半句,既然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小不了。 顾庭简被邵谦拉着和他并肩坐到沙发上,邵母给他递水时,他在说“谢谢”时抬头注意了一下对方的眼神,那慈爱的眼神,让他觉得对方分明就是丈母娘在看女婿。 邵谦比他坦然,他们俩的情况,估计他已经和家里明里暗里提过了。念及此,顾庭简干脆直率地说道:“叔,我家是在h市发家的,各方面的人脉也都有一点。您就把我当自家人,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 冯旭低着头,蜡黄的面部额纹扭曲在一起,过了半晌他才下定决心说道:“小谦,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去自首。” 顾庭简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冷气,违法犯罪的事他可帮不了,余光瞥了眼邵谦,只见他一脸平静,表情中透露着释然,“也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想办法给您做无罪辩护的,您不是主观故意的。” 冯旭一脸懊悔,“我知道我这事儿说不清,我做这个工作得有两年多了,工资那么高,说我一点不知情,怎么可能啊?我那个时候以为,顶多就是,走……私……谁能想到……会是那种东西!是我贪,我有错我认,我就怕我豁出去了,那一些真正十恶不赦的人早逃了,还连累到你们,被打击报复。” 顾庭简开口道:“叔,具体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您放心,真有事儿,我就在市局正对面给他们找个住处,再请一队保镖,24小时看着,安全是肯定能保证的。” “冯叔,你把拍到的照片连手机一起交给我吧,我帮你交给警察,你和我妈先回老家玩一阵子。如果能立案,警察会通知你回来配合调查的。”邵谦道,“媛媛这阵子就住在学校别回来了。” 冯旭反驳道,“小谦,我最怕的就是拖累你们,怎么还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呢。你就帮我照顾好媛媛和你妈,其他的事情我自己面对就行。” 邵谦好言相劝道:“冯叔!您之所以犹豫了几天不敢报警,不就是拍到了照片,知道薛茂上面有人罩着,怕被压下来吗?” 见冯旭仍旧犹豫不决,邵谦暗中扯了扯顾庭简的衣袖,顾庭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会意后也顺着他意思接道:“这事交给我会帮着邵谦妥善处理好的,您就放心听他安排吧。” 冯旭目光盯着地面沉思了半晌,方才抬起头,咬着牙说了个:“好。” 安全起见,刘娟和冯旭是分开走的,邵谦送刘娟上了高铁,冯旭则准备自己一个人转好几趟大巴。顾庭简没心思回去工作,就顺路送冯媛回学校。 “你坐副驾吧,咱俩还能聊几句。” 冯媛缩在座位上,显得不安而拘谨,“顾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庭简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哦,正事回头我问你哥就行了,咱俩就闲聊两句,省得闷得慌。” “好。” 顾庭简假装自然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尽可能悠哉游哉地语气开口道:“我和他的事,邵谦和你们,都说过了?” 第79章 “没有!”冯媛一五一十地答道,“没说过。我是猜到的,有次我碰巧看到你给我哥发消息,那时候我看到萨摩耶的头像,还以为是哪个小姐姐,直到我哥毕业典礼的时候,看到你带着狗过来。我之前还奇怪,我哥怎么会给女朋友备注叫‘你家傻狗’,那时才想明白,原来,不是女朋友……” 顾庭简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等等,他给我备注什么?” “呃……我记不太清了!要不你还是回家问我哥吧!” 下午邵谦回到公寓,顾庭简听着声音就走到门口,拦着他开口道:“手机交出来。” 邵谦老老实实将冯旭的手机递了过去。 “不是这个,我要你自己的!” 邵谦疑惑着交出手机,顾庭简拿着他的手指按开锁屏之后,立马划到了聊天界面,调侃道:“哟!怎么跟我改名叫顶头上司了?不叫你家傻狗了?” 邵谦两眼一黑,赶忙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顾哥,这些小事咱们回头再聊,先聊正事行吗?” 邵谦说着边伸手想去抢手机,被顾庭简摁了回去,“一件一件来,你没跑的。你继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 第45章 浑水 “对不起,没提前和你打过招呼,就让你趟这浑水。”邵谦怏怏地说道。 顾庭简冷哼一声,推着邵谦到沙发上坐下,随手从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道:“说什么呢!具体情况你是半点没跟我说,这叫让我趟浑水啊?” 邵谦不语,在正常的恋爱关系下,让对方掺和自家亲戚的事是种很没分寸的做法,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他想让家里人认为,他是有能力处理好之后的事情。顾庭简可能不介意,但这种做法逾矩而失礼,邵谦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再说也是我自己闲得赶去你家找你,你总不能还不让我进屋吧。”顾庭简边喝茶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要么把情况告诉我,要么直接开口说希望我帮你什么。你不都说了我是自家人,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讲的?” “我明明早就知道不对劲的,要是当时就指出来,冯叔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事情还要从邵谦在韩凛手下实习的时候说起,那时他在负责茂达的尽调,冯旭新找了份货运的工作,正好就劳务派遣到茂达工作。虽说经常三根半夜出去跑一些急活累活,但待遇确实比同类的岗位好太多,除了基本工资外,偶尔还会有数万的大额奖金。 为了保证货物的时效性,给司机加钱很正常,但超过一定数额,就怎么都不对劲了。就算是风口上的行业,也不会把盈利拿来分给可替代性极强的非关键性岗位的员工,除非这个岗位本身,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邵谦明知这一点,却仍旧抱有侥幸心理,想着可能是这个行业自己不够了解,想着自己调查了茂达这么久,人家确实合法合规,哪怕发现冯旭按照“个体工商户”缴纳社保也觉得这是行业普遍情况。 三天前,冯旭在下高速的时候出了事故,货车尾部发生了剐蹭,他本想把货送到后立马开着车去检修,谁知到了厂里却不让他卸货,还要慌张地命令他立马把车开到一块偏僻的废旧仓库,说会有人接应他。他刚把车开走,就看见有警察把厂里围了起来。 冯旭发觉不对劲,匆忙开走的时候轮胎又压到了石块,他便偷偷把车开去了附近的汽修厂。本来轮胎修补一下就行了,但他突然想起公司一直让多带一个备用胎上路,但却同时规定不让用的规定,鬼迷心窍地检查了下那个全新的备用胎,在里面发现了一包被黑塑料袋紧紧缠绕的无名白色粉末。 冯旭没敢破坏包装,拍了照片就默不作声把东西塞了回去,战战兢兢地开车到指定位置。果不其然,到了之后等待的两人不卸货,拿了备胎说要用之后又让他把车开回去。 他本想着卸完货就没事了,接应他的人突然接到了电话,“这次的货走漏风声了,老板吩咐,找一个面生不容易被怀疑的人,把货送到酒店来。” 两人错把冯旭当成自己人了,就让他把东西装在酒盒里给薛茂送去。冯旭就算再愚钝此时也料想到事情不对劲了,可他害怕,只能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但也留了个心眼,在送东西的时候录到了薛茂和一位秘书模样的青年男子的对话: “王秘书,您还真是我的福星啊!一和你碰面,我薛茂遇到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 “薛总,您办事严谨审慎领导向来是放心的,怎么还多此一举?您得了福气自己知晓便好,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摆一遭,就不担心福气外显散了吗。” “那就要麻烦王秘书,让领导帮忙聚一聚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公司主动让冯旭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冯旭心知肚明,公司是让他们避避风头,心里愈发不安了,却仍旧没有行动。直到那天,邵谦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到了陈卫华。 邵谦给顾庭简展示了照片和音频,而后继续道:“我生父就是开汽修厂的,小时候我和我妈都住在厂里,陈叔叔当时在那工作,他几乎是一手带着我长大的。后来那个老厂卖给别人了,他也一直留在厂里。我虽然叫他叔叔,其实他也就比我大了十几岁,几年前才刚结婚,我还去参加他婚礼了。他知道冯叔和我妈的事,只是没和他见过面,所以一见面就提到了冯叔去他厂里修车的事。还说之后警察过去了一趟查监控,问我冯叔没什么事儿吧?我一听觉得不对劲,回去就去找了冯叔,他本来就心神不宁,逼问下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第80章 顾庭简听完邵谦的转述,转了转手中的空杯子,叹气道:“小谦,如果冯旭不是你的继父,而是只是你的一个委托人,他这套说辞,你信吗?” 工作两年,拿着明显高于市场价的工资,被组织团伙信任,在拿到货物的第一时间都没有及时报警,还心存侥幸,想着这件事会被压下来。说是对于他们做的事一无所知,这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邵谦苦笑:“不会信吧,但如果他是我的当事人,我也是要为他辩护的。” 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家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总该选择相信光明的那一面。 “我猜,你劝了他整整三天,他一直犹豫不决,最后他是被逼无奈了,才答应去自首的。你把我拉进去,也是想暗示他,越多人知道,他越没有回头路对吗?” 邵谦低头默认。 顾庭简瞥了他一眼,“邵谦,人都喜欢自我掩饰。那包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没有定论呢!就算是,人赃并获了吗?他要有点担当,事情结束就该直接去警察局。他在怕什么呢!他跑了两年运输又怎么样?工资高一点又怎么样?工资超过行业平均水平能直接定罪吗?他要是真认定自己无辜,为什么不敢报警?这些事我都能想明白,你跟他促膝长谈了三天,我就不信心里没点数。” 邵谦有些激动,“顾哥,你说的我当然都想过。可人到中年就是有很多无奈啊,冯叔也是为了家里能安稳点。” 顾庭简一阵见血道,“到底是无奈还是借口,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邵谦没再多加争辩,只是淡淡道:“对不起,还是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当不知道吧。再放我两天假,我处理好就回来上班。。”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担心你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反而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顾庭简扶着他肩膀安抚道,“我是不信他,但我没说不帮你。小谦,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好不好?手机、照片、音频你全部交给我,我去请一位信得过的资深律师全权代理。你摸不清里面的人脉勾结,总有人能门清。咱们只要隐秘地把这些东西递到合适的人手里,然后该立案立案,该调查调查,该判决判决,那是警察和法院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邵谦不解,“我是当事人家属,就算要找人代理,也应该是我找,为什么不让我操心?” “我这不怕你关心则乱嘛。”顾庭简好言相劝道,“况且,里面要真是水太深,我也不放心让你掺和进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算是辜负他了。” “那你不担心自己惹上麻烦吗?” 顾庭简笑了笑,往他身边凑了凑,“怎么,担心我啊?” 邵谦皱着眉作势要打他,“跟你说正事呢,贫什么嘴啊!” 顾庭简本想再调侃两句,他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一看是李姨打来的,只好先接通了电话,“喂,李姨。”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尖锐地瓷器破碎声,李姨泣不成声地哭诉道:“庭简,你快回家劝劝你爸!卓枫快被他打死了!” “怎么了?您别急啊!我马上回来。”顾庭简挂了电话对邵谦道,“我弟弟不知道又做什么孽了,我得赶紧回趟家。冯旭手机放我这,你就别多想了,也别擅自行动啊!我等一下路上就联系律师。” 临到了门口,布丁突然发了狂似的冲出来狂吠,还一直咬着顾庭简的裤脚不让他走,顾庭简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它松开,“一天没给你加餐就闹?别人家孩子都缠着妈,你也学着点,去缠你妈去!” 邵谦无奈地给布丁套上绳子,扯着它往厨房走,“我现在就给你做饭。” 顾庭简半个小时之后才到了家,情况倒也没有李姨电话里说得那么危急,至少他到的时候,顾卓枫身上虽然明显伤痕,却也还不至于奄奄一息。 他赶忙走到父亲身边,夺过他手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出来、已经弃置多年了的木戒尺,“爸,二弟都多大了,你还用老一套呢!有什么事儿咱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你看他那样,被打了也不服。还不如您告诉我,我帮你多劝劝呢。” “我不打一顿他是不会清醒了!”顾长志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把一个长筒形的东西地下,“在家里都敢,这样在外面还不翻了天了!” “不就是抽电子烟嘛,爸你也太……”顾庭简弯腰想去捡,却被顾长志厉声喝住。 “你别碰!”顾长志说着又狠狠踹了顾卓枫一脚,“你当着你哥和你妈的面说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 第46章 揭露 顾卓枫眼神阴鸷,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又不会通过皮肤上瘾,连让大哥碰一下都不行?” “你说什么?这里面到底什么成分?”顾庭简难以置信地问道。 顾卓枫把头一扭,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大|麻素。” 啪嗒!顾庭简一愣,戒尺手中滑落到地上。 从小到大,他就是游手好闲玩乐惯了的,他弟有样学样,比起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总归是知道分寸的。他原以为,自己这些年收了心经营生意,顾卓枫也会稍微收敛点,谁知道和他的预期背道而驰。 “别再打他了!”见顾父怒气未消顺手举起了桌上的花瓶,李姨赶紧冲过来在他朝自己亲儿子砸下去之前拦住,“要不是你每次对他都是非打即骂,他也不至于叛逆成这个样子。卓枫啊,跟你爸认个错吧!你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了。” 第81章 “我不能骗人,戒不了。”顾卓枫不屑道,“反正爸你平时也不在乎我,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就别管了吧!” 顾长志暴怒:“再碰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你就给我滚出家门!一辈子都别让我看见你!” 顾卓枫听了这话并不惊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您不是一直嫌我多余吗?我现在就走,满意了吧?” 他转身刚想走,被顾庭简一把拽住:“你怎么还倔上了!” “顾庭简,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顾卓枫甩开他,“反正爸眼里只有你一个好儿子,多我一个累赘,你们还觉得碍眼。” “谁不把你当自家人了!”顾庭简万分疑惑,怎么吵着吵着矛头就对准他了,无差别攻击啊! “站住!”顾父气得发抖,“我教训你,你心里还不满了?你翅膀还没硬就想翻了天了不成。你妈是怎么教育的你!” “你没资格说我妈!她这么多年在你身边忍气吞声,你把她当过妻子吗?”顾卓枫回吼道,“我又不是我妈一个人生的,我是你儿子你教育过我吗?我算是看的很清楚了,你不把我妈当你妻子,也不把我当你儿子。你说你娶她干什么呢?给我哥一个完整的家啊?你一年换一个年轻漂亮的保姆照顾他不就行了,还省得看见我这么个累赘心烦!” “混账!”顾长志转头看向李姨说道,“你听听,他说得这叫什么话!早年我是对他俩都疏于管教,可他们成年之后,我什么时候厚此薄彼过?庭简出去自立门户了,家里的产业我是留给谁的!” 李姨低头皱眉护在顾卓枫身边,一言不发。 顾卓枫上前一步将母亲挡在自己身后,嘲弄道:“你还真没资格说这话!这两年实业发展不景气,公司连年亏损,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把能变现的资产全部拿出来投给大哥的华亭,现在你名下的公司欠了银行多少贷款?都快要资不抵债了吧?” “爸,到底什么情况?”顾庭简对家里的事不太上心,一时也不知真假。像他们这种家里有几分资产,两兄弟又不是异母同胞的家庭,小辈成年后争夺家产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他一直以为,弟弟年纪还小,父亲也尚在壮年,没到那个时机。却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的成见已经这么大了。 “你别管!”顾长志脸色越发阴沉地看向顾卓枫,“谁在你们母子俩耳边嚼舌根?我怎么做事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吗!你自己做出这种毁了自己一辈子的荒唐事,反倒还怪上我了!” “论荒唐,我都是跟我哥学的。”顾卓枫瞟了眼顾庭简,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您故意瞒着不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干了什么?拿着家里的供给去讨好别人!爸你猜现在华亭上下听谁的话?不听你,也不听我哥,都听他那个小助理的!” 顾庭简慌忙打断:“顾卓枫你什么意思!我知人善用怎么了?公司盈利不就行了!难不成我还得殚精竭虑地去管理员工的饮食起居啊!” 他慌乱的反应对顾卓枫正中下怀,顾卓枫微微挑了挑眉,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出了顾庭简犹豫了几年都不敢承认的事实:“爸。您还不知道我大哥做的那些好事吧!他跟自己助理好上了。” 到了这份上,顾庭简不可能再去否认,他只是想不到,顾卓枫竟然还会关注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全华亭的人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了?”他见顾庭简不反驳,便含笑以一个得意的揭露者的姿态说出了更让人震惊的后半句话:“爸,那人咱们还见过,几年前大哥就把人带回家来了。您还记得吗?他……” “是个男的!”顾庭简当即打断,咬着牙自己补全了后半句。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该来,活该让自己这个弟弟被打死好了!好心来救他,他倒好,直接强迫自己出柜了。 顾父面部凝滞,显然是犹豫太过震惊不知改摆出怎样的表情。 顾庭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坦然说道:“爸!我是真的……” 他话还没说话,顾父的身子已经瘫软着倒了下去,他赶紧伸手扶住,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转而大喊:“李姨!快叫救护车!” 顾长志人到中年,本身就有不少基础病,精神压力大加之短时间内受到强烈刺激,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诊断出是脑梗塞,抢救结束后尚未苏醒,躺在icu吸氧。 顾庭简想着冯旭的事情也需要紧急处理,就把律师交到医院来沟通。等待的间隙,他李姨、顾卓枫守在病房外的小客厅,需要沟通的事太多,反倒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沉默地面面相觑着。直到医生检查完退出病房,顾庭简把房门一关,才先开了口,“李姨,二弟不常在呆在家里,我和爸公司的情况,想必他自己也不会去调查。下午他在爸跟前说的那些话,也是您的意思吧?” 李姨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细声细气地对顾卓枫呵斥道:“卓枫,你怎么能这么刺激你爸呢!你还在念书,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一次顾庭简并不想给她发挥的机会,有些不耐烦地逼迫到:“李姨,我爸在里面躺着,这就我们三个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李姨刚收敛了神色,一直低着头地顾卓枫不合时宜地笑了,“大哥,爸没醒,你想要怎么样,我们当然都听你安排啊!” 第82章 顾庭简耐着烦闷压低声量道,“李姨,这两年华亭的营收状况是不错,可家里其他产业几十年的积累也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有负债,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壮,只要能维持经营,总还是有转机的。您不至于因此让卓枫敌视我吧?” 李姨不看他,背身走到柜子上的兰花前,拿起水壶慢悠悠地浇着水,“你当惯了既得利益者,哪里会懂我们的难处。卓枫这几年也收敛了,上进了,可有你这么个做大哥的在前面挡着,你爸看得见吗?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吗?到时候,公司经营得好了就留给你,差了就扔给卓枫,这种厚此薄彼,你爸他做惯了。” “该拿的我已经拿了,多的我不会再要了。”顾庭简争辩道。 李姨放下水壶,侧身看他一眼,“你保证不了。庭简,我们已经忍了太久了,再不争个态度,只怕什么都没有了。等你爸醒了,我会跟他提出离婚。” “爸要是真有困难,您这个时候离婚清算财产,岂不是让他雪上加霜!” 李姨十分平静地回道:“你如果不想我这么做,就让出华亭一半的股份给卓枫。” 这个条件,顾庭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如果他这么做了,家里的矛盾是缓和了,但他也就完全被绑死了,他跟邵谦想要自由就成了天方夜谭。 “我考虑考虑。”顾庭简说完,正巧手机接到电话,便借机离开了病房。 走到无人处,顾庭简万分冷静地说道:“喂?你把协议份额改一下,从22%改成73%。对。我名下剩余的,全部。” 走廊的窗户大开着,冷风吹得他异常清醒。人生在世多的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他没办法面面俱到,只能先划出一条不可侵犯的底线,守住自己坚决不能退让的,再徐徐图之。 挂了电话,顾庭简深吸了几口气,走向一楼大厅旁的咖啡厅,他约的刑辩律师赵垌到了,该聊冯旭的事情了。虽然是个公共场合,但人声嘈杂,并没有人能听清他们在交谈什么。 “目前你只需要把东西交到负责调查的人手上就行,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顾庭简说着递出一个u盘,“原件在我手上,需要再来联系我,我亲自送过去。” 不远处,两个打扮穿着简朴低调的男子路过,看着顾庭简停下了脚步。 “领导,我没记错的话,那边的是顾董的大公子吧?要去打招呼吗?” “先去看老顾吧!” 顾庭简和赵垌交代完回到病房,推开门,看到眼前的长辈一愣,“姑父,您怎么来了!” 刘存宽一脸着急,“你爸病倒了,我再忙也该过来看看。” 他姑父刘存宽是市政府领导班子的二把手,向来日理万机,怎么能来得这么快?而且,谁通知他的? “别站着了,你爸醒了,刚才还找你呢,进去看看吧!” -------------------- 第47章 分家 病房里间,顾父虚弱地倚靠在床头,喝着李姨喂到嘴边的汤药。顾庭简走到李姨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瓷碗,沉声道,“李姨,您歇着,我来吧。” 李姨抬眼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点头起身。 “老顾啊!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旁的都不打紧,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啊!遇到什么事都得放宽心!”刘存宽热切地劝道。 “老毛病了,不打紧的,估计就是换季了身体没缓过来。还好及时及时就医。辛苦你特地跑过来一趟!”顾长志还是要颜面的,刘存宽在,上不得台面的事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几个小时前的争吵因为顾长志的病发而中断,此刻又因为有外人难以为继,变为一团和气掩盖下各怀鬼胎的暗流涌动。 刘存宽并不端架子,语气和善地说道:“我爱人工作原因离得远,我这个做妹夫的来看望大哥是理所应当的。” 顾长志客套道,“你在那个位置上万事缠身,心意到了就行,还亲自跑一趟,要是耽误了你工作,我都过意不去。” “不耽误不耽误!”刘存宽忙摆手道。 说实话,顾庭简觉得这样的虚伪客套大可不必。刘存宽又不是平白无故碰巧出现在医院的,既然有人把他叫来发光发热了,多少是交代了具体情况的。保不齐他们就是怕顾父一下醒不过来,才请了个长辈来主持局面。 交代的时候,就算大|麻素、同性恋这种词汇说不出口,最起码,刘存宽肯定知道了他们家裂隙横生,分家已经在所难免了。与其遮掩,倒不如摊开了商讨,顺便让姑父做个见证。 诚如顾庭简所料,刘存宽紧接着切入正题,转而说道:“老顾,庭简和卓枫也都大了,平时你大可以不那么操劳,把事情交给孩子们做嘛。享享清福多自在。” 顾长志冷哼一声,“我倒是想,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放心!” 顾庭简心虚着没敢吭声,顾卓枫在角落冷笑了下便将目光瞥向刘存宽,眼神里满是不屑。 “年轻人是需要培养的嘛,急不来的。”说着刘存宽就指着身边一直站得腰板笔挺的年轻人说道:“小王刚调到我身边的时候,做事也总是毛手毛脚的,现在总算是能独挡一面了。他要手机会下放,我还舍不得让他走呢!” 那青年人微微弓腰谦逊道,“我哪有什么本事,都是您栽培得好!” 听到他开口说话,顾庭简捏着汤匙的手指颤了颤,汤药险些洒出来,汤匙滑落到半空的瓷碗中,敲出一声细微而清脆的“叮声”。 第83章 顾父并没有注意到顾庭简的异常,笑着接话道,“庭简和卓枫要是能像你的王秘书一样办事利落、大方得体,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王秘书?顾庭简心头一紧,木讷地上抬视线,见那青年面目锋利、眼含笑意。 “顾董您谬赞了,我指挥处理些琐事,哪能和您的两位公子相提并论。早听说……” 顾庭简认出这个声音了,冯旭录音里和薛茂对峙的人,就是这个王秘书。 王秘书还在滴水不漏地说着客套的恭维话,顾庭简却觉得手脚冰凉。 如果冯旭所言非虚,如果他们的猜测全部属实,那他姑父在这场交易中又充当着怎样的角色?保护伞吗? 他记得姑父最珍惜自己的羽翼,前两年升迁最关键的时候,为了避嫌,和自己家都不太走动。怎么会跟薛茂扯上关系? 人和人的关系向来是亲疏分明的,他本就觉得冯旭的说辞真假掺半,心里又维护着姑父,对他的话更是怀疑。可录音和照片他亲自确认过,没有半分作假的。何况冯旭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兜着一大个圈、编这么一个故事来诬陷刘存宽。 这非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简直是荒谬至极。 就算两人却又勾结,风险太大的违法营生不可能是他们的主要盈利方式,更像是用来威胁的手段。如果王秘书没有狐假虎威,那薛茂和刘存宽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利益输送? 再进一步想,如果姑父和外人都能合作,和自己人合作,岂不是更便利了?他的父亲,也有分一杯羹吗? 如果不是,他该提醒姑父吗? 他愈发感觉身处夹缝之中,举步维艰、左右为难。接二连三非左即右的抉择让他实在是应接不暇,失了方寸。 “庭简,药喝完了,把碗放下吧。” 顾长志一开口,顾庭简这才堪堪回过神,“术后有哪些饮食忌口我还不清楚,我这就去问问医生。爸、姑父,你们聊!” 他放下碗走出病房,终是半句话都没再向刘存宽开口。他不能用一个信任,来交换另一个信任。 但他也不敢赌,他想把赵垌叫回来,先好好梳理一下思路再做打算。刚走出去几步,却先接到了邵谦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邵谦语气悠闲地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去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 “我在医院。”顾庭简听到邵谦的声音有些窃喜,压低了声量,边说边往楼道走。 邵谦一愣,惊呼道:“你爸下手这么重?都你弟打进医院了?” “不是。我爸自己气得住院了。”顾庭简避重就轻地说道,“碰巧我姑父过来探望,刚在陪他们聊天。” “哦。我刚把你儿子喂饱,本来想问你晚上要不要回家一起吃饭。”邵谦掩盖失落,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这边没要紧事,你安心在医院陪护吧!” “你亲自下厨的话,给我留点当宵夜尝尝吧。”顾庭简突兀地说道。 邵谦有些错愕,“你还是陪你爸要紧,别跑来跑去了。” 顾庭简坚持道,“我爸到点了总要睡的。你等我回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兵荒马乱的一天还没有结束,他还记得今天,是邵谦的生日。 “好啊,我等你回来。” 都说是色令智昏,顾庭简和邵谦聊完就提不起半点欲望,再去和赵垌联系了。 再怎么思虑周全,他所能做得无非就两种选择,要么就是把照片和录音交出去,要么就是把证据昧下,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而在这之后事情如何发展,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清者自清,姑父要真的跟此事毫无关系,但就几张照片、一段录音,也不见得就会拖累到他。 至于他自己,只要所行之事皆坦荡磊落,没有半分违心,便无愧于任何人。 顾庭简去诊室和医生聊了两句,回去时正巧撞见姑父和王秘书从房间里出来。 顾卓枫原本跟了在二人身边,估摸着是顾长志嘱咐让他出来送送,可看到顾庭简,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给他们留足了单独对话的空间。 顾庭简大方上前客套地说:“姑父这就要走?我还想着好不容易见您一面,终于有机会请您吃顿饭了。” 刘存宽笑道:“我刚还听你爸提,你厨艺是相当不错!那你这顿饭可逃不了,改日我有空,一定来尝尝。到时候你可别推辞啊!” “那必须的。您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有空!” “行,回头见啊!”刘存宽说完便笑着和王秘书匆匆离去,像是却有急事需要处理。 顾庭简可没主动说要下厨,一般在外面碰到饭局,也没人想着是让邀请方亲自做。刘存宽这么想,顾庭简还有点欣慰,至少说明姑父在面对他时念着的是人情而非事故,这多少能够侧面说明,利益在他眼中不及情谊。这样的人,很难为了钱财去做蝇营狗苟的事。 再次回到病房,气氛彻底冷却下来,变得压抑而死寂。顾长志脸上的为了掩饰而装出的笑容顷刻消失殆尽,苍白的面容尽显疲态,“我没力气再教训你们了,关门,坐吧。” “爸,我错了,是我不该图刺激碰那玩意儿。我从今天就开始戒。”顾卓枫从善如流地说道。 顾庭简一听心里暗自开始骂他,他这是已经把自己捅出来挡刀了,就无所谓了,可以顺着父亲的意思来了。反正只是先嘴上答应着,来日方长以后的事谁能保证得了。 第84章 顾长志拉过顾卓枫的手拍了拍,“你对我有气,觉得我偏袒你大哥,那我问你,你想怎么处理?” “爸!我能先问一句吗?家里公司到底什么情况?”顾庭简等不及插嘴道。 “没让你说话!”顾长志厉声喝斥道。 顾卓枫目光直视着顾庭简,“哥,刚才你说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庭简摊了摊手,“想要华亭的股份,可以啊!但平白无故就从我嘴里衔走一块肉,说不过去吧?条件呢?你既然觉得家里的其他产业资不抵债,不想冒险,那索性就全部放弃好了。李姨,您觉得怎么样?” 李姨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柔声细语地贴在顾父身边说道,“长志,我只是想给卓枫要个保障,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顾长志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么多年,我自觉未曾亏待过你们母子,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在逼我啊。” “我妈都是为了我,您要心里有气,可以冲着我来。等您出了院,再打一顿就是了。”顾卓枫无所谓地说道。 顾长志无奈地说,“想要保障,行,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分家吧!顾庭简,华亭在你手里这么多年了,答应的这么爽快,你图什么啊?” 顾庭简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开口道:“爸,我说这话前您先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气得病得更严重了。” “你说,我有准备。” 顾庭简朗声道:“我就是跟我那同学在一块了,木已成舟我办法否认。但您别听二弟在哪儿拱火,他是刻意针对我,我这事儿在华亭也不至于人尽皆知,我从没承认过。虽然荒唐,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图新鲜罢了。您要让我现在松手,我肯定不干。” 顾长志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跟他结婚啊!” 顾庭简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不是!我馋他很久了,人刚到手,我还没玩腻呢。” -------------------- 日更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顾哥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机应变、暗通沟渠、胡说八道。完美印证了一句话,不要看一个男人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第48章 画饼 “亏你说得出口!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顾父言语上虽然还是厉声喝斥,面部表情却柔和了许多,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是图一时新鲜,和脑子抽筋非他不娶可差太多了。只要还有转折的余地,顾父就能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对儿子这点见不得光的小爱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会上瘾。 “爸,时代变了,这种事儿常见得很。”顾庭简厚颜无耻地说道,“再说了,他生活上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生意上也尽心尽职地帮我盯着,我不花钱免费得个消遣,何乐而不为?换别人,能保证对我忠心?等过个一两年腻味了,把他派到外地当个小头目,顺理成章地一拍两散,他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呢!而且邵谦那人识趣,分了也不会到处宣扬的。” 遇事不决画个饼,给人一点虚假的希望,推进便能顺利许多,这是顾庭简摸爬滚打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要想少碰钉子,为人处世就得圆滑事故。顾卓枫能用缓兵之计嘴上先敷衍着,没道理他不能用啊,反正邵谦听不见。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今天说的话,日后因为某种曲折的原因不小心被邵谦知道了,大局为重,顾庭简相信他一定能理解的。 “你还想得挺长远啊!”顾长志冷笑着嘲讽道。 顾庭简接着话茬往下说,“那可不。要是上手容易,要分开了却纠缠不休给我惹麻烦,这种人我也不敢碰啊!” “既然是图新鲜,玩过一个就够了吧?下不为例!”顾长志沉声道。 顾庭简嬉笑着说:“我这人比较混蛋,得不到的就费尽心思想要扒拉两口,尝过知道也就那么回事了,自然也就不稀奇了。又不会上瘾,二弟,你说是吧。” 顾庭简说着便挑衅地朝顾卓枫看了一眼。 “行了!饶了这么一大圈,你到底想说什么?”顾父追问道。 顾庭简依旧嬉皮笑脸,“爸,华亭的股份我可以让,您说说多少就是多少。但这两年我跟谁好,您就别干涉了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有了刚才的一番话,顾长志此时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顾庭简思路清晰、有理有据,顾父没有理由再刁难他,可李姨和顾卓枫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他们母子俩原指着顾庭简因为这事和顾长志据理力争,他们好从中渔翁得利呢。 顾庭简知道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陈词,便毫无顾忌、略显浮夸地说:“那是,我宠在心尖上的人,哪能说放手就放手。” “你拿出华亭51%的股份,给卓枫。”顾父冷哼一声,转而撇过头看向李姨,“云萍,我们婚前没有签过任何财产协议,我名下所有未抵押的不动产给你,咱们今天把协议补上,你怎么样?” 李姨和顾卓枫对视了一眼,心理暗中盘算着这个价码是否公平。 从法律上讲,顾长志要是觉得顾卓枫太不像话,一分都不留给他也没有任何问题。敷衍不了的,是李云萍这个领了证,却没有签任何婚前协议的妻子。 他们那个年代,做生意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人的经验教训,还没有谨慎到连妻子都要防着。没签协议,没有矛盾是皆大欢喜,婚姻关系一旦有了裂隙,在关键时刻对生意的影响就是致命的。 第85章 李云萍平日没有理由和丈夫闹,但为了儿子,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思索片刻,李姨十分善解人意地柔声开口道:“好,我都听你的。” 顾长志虽没把话说死,但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表面上看,两边协议一签,吃亏的只有顾庭简,但只要她这边让步的了,分配家产的权力就回到顾长志一人手上了。甘蔗没有两头甜,顾卓枫既然在华亭拿了大头,今后顾家其他的产业不管效益如何,就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这样的分配方式李姨自然满意,实实在在的好处留给顾卓枫,锻炼的机会么,就扔给顾庭简好了。 目的达成,顾庭简也兴高采烈地说道,“明天我把其他几个股东叫到公司,准备一下相关文件,晚上咱们就回家,把两份协议一块签了吧。卓枫,我这总裁的位置,要不要一块儿让给你啊?” “还要辛苦大哥再帮我管理一段时间。”顾卓枫从最初的挨打受骂,到现在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心情自然喜不自胜。 顾父临了补了一句,“等你退出华亭了,就把你那小情儿弄走,别让他再跟着你到我面前碍眼。” “我这就跟他说去。”顾庭简吊儿郎当地回完,麻溜地跑没影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得感谢他二弟这个纨绔,要不是有他“珠玉在前”,给父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和邵谦的事儿估计也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 呼吸到医院外自由的新鲜空气,顾庭简赶紧给邵谦打了个电话。 “巧了,我刚想找你呢。我在公司,之前你投的一个项目,负责人傅文钧想要约你见面。” “我忙得很,过两天再说吧。”顾庭简道,“先别管他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赶紧过来啊!” 半个小时后,邵谦满脸疑惑地走进约定的地点,“顾哥,你急着让我来公证处做什么?” 顾庭简将他单独拉进房间,从文件夹里拿出刚准备好的厚厚一沓文件往他面前一推,嬉笑道:“宝贝儿,这些都得签字,翻仔细点别落下了。” 邵谦翻了几页,当即愣住了,“股份转让、法人变更,顾哥,你前两天避开我开股东会议,就是准备这个?” 顾庭简拿起桌上一支笔塞进邵谦手里,“华亭什么状况你门清,我认缴份额都已实缴,不会害你的,看完赶紧签字吧。”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先前顾庭简准备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收,邵谦也有想过,顾庭简可能会分少许的股份来讨他开心,但怎么可能,会是全部。 “不敢收啊?”顾庭简坦诚道,“实话实说,我也没那么大方,本来不是这个数的。只是家里争家产,比起让给我弟,我当然更愿意让给你。” 顾庭简站起身,从身后将邵谦揽在怀里,热络地拉起他的手落在了第一个签名处,“收下吧,就当是,替我保管着。咱们领不了证,也生不了孩子,不得想个办法,生米煮成熟饭啊!” 邵谦敏锐地一顿,笔悬在半空中,转头微仰脖颈,“你家里,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顾庭简闭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赶紧签吧,我喊工作人员来公证。过两天等我通知你了,再去工商办理变更登记。” 秋分已过,白昼渐短,两人回到家时已是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窗帘紧闭,镜子反射出屋内的炫目的光亮,将一双交叠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墙壁上,像一幅被翻开的连环画,不断变换着篇章。 欲望催化出了实体,似火焰般寻着心底的枯枝燃烧、蔓延,重重热浪包裹着躯体,让人在迷幻中层层陷落。 怎么不会上瘾,就算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与往日相比,顾庭简体贴地出奇,这让邵谦隐隐生出了不安,今天明明是最适合他强取豪夺的日子。 在一起这么久了,邵谦仍旧不习惯被爱。浓烈的情感包裹地他喘过气,还不如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就算是要延迟支付,他也能耐下心,等得起。 每次独自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面前平庸的皮囊就会觉得恐慌。 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拿得出给顾庭简了。对方那一潭沸腾的池水,又会在什么时候停? 爱意到了顶峰,多走一步都是下坡路。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斩钉截铁般宣判他的死刑。 他害怕被抛弃,宁愿主动分离。 接下来的几天,依照顾庭简的设想,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 赵垌联系到了负责调查薛茂的警官,并向顾庭简要了冯旭的手机,作为证物交了过去。 顾卓枫和李云萍分别和他以及顾长志签署了约定的协议,邵谦也按照他的安排提前办理了变更登记。顾庭简在这里打了一个时间差,等到他和顾卓枫签署股份赠与协议的时候,华亭已经转到邵谦名下了,赠与自然无效。 对于顾父而言,股份给谁都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只要家庭和睦就没多大分别。顾庭简可不那么小,他是脑子进水了从才会甘心把辛苦奋斗的心血拱手让人。不设计他们母子俩一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能够被拿捏的软柿子。 接下来,他只要耐心等着顾卓枫手续办不下来,自己的密谋东窗事发,然后堂而皇之地领着邵谦回家。 顾父手上的不动产给李姨了,手上的企业要是再缺资金,而银行贷款下不来,融资又费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质押华亭的股权,拿到贷款再反向投资回去。 第86章 到时候主动权,就落到他和邵谦手里了,还怕他爸不同意他俩在一块么。 顾庭简本来都已经做好坦白从宽的准备了,可顾卓枫竟罕见地没来兴师问罪。 不应该啊,再过两天,网上的信息一同步,网站论坛营销号都要扒出来股权变动的消息了,顾卓枫难不成还没去过工商局? 大雨将至,顾庭简心情都充满了阴郁。谁知下午他刚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傅文钧的汇报,手机就响了,是姑父刘存宽打来的,约他现在见面。 见顾庭简站起身,傅文钧疑惑道,“顾总,咱们还继续吗?” “剩下你让邵谦定吧,我有事先走一步。”他语罢便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去。 傅文钧一愣,害怕顾庭简是不满意故意踢皮球,毕竟华亭这两年投了这么多项目,就属他没赚到钱还亏了,他也心虚得很。无可奈何之下,他又硬着头皮去敲了邵谦办公室的门。 邵谦听他说了来意,翻了翻日历,“顾总下午没安排啊,他有说,急着去哪儿吗?” “没……” 果不其然,邵谦随手翻了翻文件,听了讲了没几分钟,淡淡留下一句,“及时止损,下次有好的项目再来吧。” 紧接着,邵谦也像顾庭简一样,拿着手机就走。 傅文钧心里拔凉,心想这次是完蛋了,邵谦虽然嘴上客套,但这反应明显比顾庭简还冷淡啊!他以后不会一进华亭的门,就要被保安扔出去吧! -------------------- 第49章 裂隙 邵谦连着给顾庭简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回应。 他心里隐隐不安,想着处理完手头的要紧事,就回公寓和别墅找他。哪知他刚准备离开,就听见有人朝办公室走来。 “顾总,小顾总他正巧刚出去了,您要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靳明陪在顾长志身边点头哈腰道。自从把华亭全权交给顾庭简练手后,顾长志很久没来过了,他此番气势汹汹的样子,着实把靳明吓得不轻。 “那小兔崽子要接电话,我还用得着亲自过来!”顾长志气急败坏地说道。 “可小顾总他确实不在办公室啊。”靳明左右为难,万分无奈,拦又不敢拦着。 “我就当他死了算了!他不在,他那助理总在吧!”顾长志说着就推开了门。 “顾伯父?”邵谦惊慌抬头,立即认出了顾长志的面容,再结合上他怒气冲冲的神色,猜想他肯定知道股权变更的事情了,如今正是来兴师问罪的。 邵谦从位置上站起来,微微躬身,客气地说道,“您是来找顾总的吧?他刚出去了,您这边坐,我给您倒杯茶。” 顾长志对他的称呼十分不满,冷哼一声,往里走到主位上坐下,“我来我自己的地盘,你反倒端起主人的架子了?” 邵谦倒水的动作一滞,放下水杯,走到他面前低头答道,“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靳明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立即嗅到一丝非比寻常的火药味,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他听到了更让他五雷轰顶的一句话。 “吩咐你?我可不敢!儿子都白给你养了!”顾长志震怒地拍了拍桌子,“顾庭简人呢,赶紧让他给我死回来!” 靳明在瞋目结舌中尚残了一丝理智,喊了句“我去给小顾总打电话”,就麻溜地退了出去。 邵谦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原本还以为,顾庭简突然消失是被家里叫走了。可现在看来,顾长志分明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那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隔了几十秒,靳明隔着门喊道,“电话一直打不通。” 顾长志没回话,只是冷冷地抬眼看向邵谦。 邵谦如实交代,“我也联系不上他。” “顾总,我先去忙了,等下要有回电,我一定第一时间上来!”靳明喊完最后一句,撒丫子就跑。 没了外人,顾长志对邵谦的厌恶是半点都不掩饰了,冷眼看着他说道,“我们见过面吧?我倒还真没看出来,你表面上干净清秀,背地里居然是这么一副寡廉鲜耻的样子。” 邵谦自记事起就被平白无故辱骂惯了,如今确实是自己得了利,反倒能心平气和了,“我不过是跟在顾总身边,为顾总办事,不知哪里做得不和您心意了,还请您指教。” “还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呢?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你这种贪得无厌的小孩啊!庭简图新鲜跟你玩玩,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你不怕损阴德、遭报应吗?” 邵谦面色平静,如实答道:“把股份转给我是庭简的意思,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甚了解,但您应该是全然清楚的吧?” 顾长志矢口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给他灌了迷魂汤。你想要飞黄腾达,骗骗别人家姑娘也就算了,干嘛要来招惹我家庭简啊!” 邵谦知道根深蒂固的成见消除不了,他示好也无济于事,便不卑不亢地说道,“顾伯父,我是真心喜欢他……”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顾长志暴怒打断,“你这样贪财好色的无耻之徒我见得多了,别占了便宜就把自己包装得无比高尚,骗财骗色还想骗感情!我们家要是住在城郊结合部30平的自建房里,顾庭简他每天清晨五点就起床出门送外卖,你还会喜欢他吗?” 邵谦大着胆子争辩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只要他还是现在的性格脾性,我都会欣赏他、爱慕他。” 第87章 “切!他这性格怎么来的?还不是钱堆出来的?他要是每天捉襟见肘,能没心没肺到被你给骗走吗?你给我滚出去!” 蹲在一楼瞭望的靳明,看到火急火燎地走进门的顾庭简,像见着救世主一样狂奔过去,“小顾总,您可算是回来了,顶楼要打起来了!” 顾庭简一脸疑惑,“怎么了?谁和谁在哪款游戏的竞技场pk啊?还非得选顶楼?” “不是!”靳明一脸苦想,“是顾总和邵助理。” “我爸来了?你早说啊!”顾庭简慌了,狂奔到电梯门口。 靳明怕殃及池鱼,在电梯门关上之前,默默给他比了个“加油”! 顾庭简出了电梯一路狂奔到办公室,远远就看见邵谦无措地站在门口,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他立即上前搂着邵谦推门而入,“爸,您怎么来了?让我助理站在门外干什么?邵谦,快给我爸倒杯茶!” “我不喝他泡的茶!”顾长志数落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我还以为你要叫他一声爸呢!我说你怎么会答应你弟的条件答应得这么痛快,感情是早就设好陷阱了!你那套耍流氓的说辞,也是故意编出来唬人的吧!” 顾庭简赶忙冲上去扶着他的胳膊安抚道,“爸,您别生气啊!生气也冲我来,别对邵谦发火啊!是我强迫他跟我的!股份也是我主动转的。你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能有什么心机啊。” 顾庭简说完就朝邵谦看了眼,“我爸不喝绿茶,你去把抽屉里那盒金骏眉拿来泡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总得先把茶水备好,才能坐下来好好聊嘛。再说了,他爸可不能不喝邵谦泡的茶,寓意多不好! 趁着邵谦找茶叶的功夫,顾长志拉着顾庭简说道,“你现在立刻,去把跟他签的赠与协议撤销了。你可以不给你弟,但你必须把股份放到外人名下。” 顾庭简支支吾吾地说道,“爸,登记都做过了,撤销不了。” 顾长志捂着胸口道:“是做不了还是你不想!顾庭简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气死我啊!” “我问过医生了,手术后没那么容易复发的!你也别为着这个事儿吓我。”顾庭简见邵谦走进来,一把将他拉到顾父跟前,“木已成舟,不管您乐不乐意,他就是您以后的儿媳妇了。邵谦,跟我一起叫声爸!” 顾长志和邵谦两人同时将震惊的目光投向顾庭简,他这哪是来缓和矛盾的,分明是来拱火的。 “你得寸进尺还没个限度了是吧!”顾长志气得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盒就朝顾庭简砸了过去。 顾庭简护着邵谦向旁边一躲,嬉皮笑脸地说道,“爸,您现在不同意也得同意。家里公司现在资金链快跟不上了,急着拿钱对吧?我马上质押华亭的股权给您把缺口填上。不过现在,我说了不算,还得您儿媳妇签字啊!” 涉及到具体利益,顾父方才颐指气使的态度明显收敛了,自己着傻儿子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家产送人,这个节骨眼上,他再没有逼迫人的筹码了,只能万分无奈地说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蠢货!回头见了你妈,我都没办法跟她交代!你自己托梦去跟她解释吧!” 顾庭简见父亲态度稍稍迟疑了一下,赶忙凑到他跟前补充道,“爸!再说了,我这么做,也帮你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啊!现在李姨威胁不到您了吧?这件事儿是他们挑起再先,您怎么还帮他们出头来教训我啊!卓枫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亲自来找我啊!这也算我这个当大哥的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咱们回家说……” 顾庭简好声好气地把父亲哄走了,临出门前还不忘给邵谦留个口型让他放心。 邵谦默默目送二人走到了转角,在那一刻终于发现自己,摆脱了对未来朝不保夕的恐惧。 那是邵谦,离安全感最近的一次,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终于打算全身心地信赖眼前这个,对自己有求必应、百般偏爱的人了。 叮! 邵谦低头查看手机,发现突然收到一条陌生人的彩信:只有一张照片,画面中显示,顾庭简和一位中年男性一同走入酒店包间。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当就是今天下午顾庭简突然出去的时候拍的。 不知道对方来意,他皱眉回了句:“你是谁?” 没成想,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邵谦,野心太大,能力不足,最后只会一无所有。我早就提醒过你,太贪了,最后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尽管有两年没见了,邵谦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那傲慢又刻薄的声音,是韩凛。 “莫名其妙发张照片,你到底想说什么?”邵谦警惕地问道。 “给你个忠告,不妨去查查,照片里这个人是谁,跟顾庭简什么关系。”韩凛轻蔑地笑道,“早说了,你在他眼里就是只蚂蚁,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你真以为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会蠢笨到心甘情愿地做你手中的待宰羔羊?挂了,祝你好运。” 邵谦不想去理会韩凛的挑拨离间,可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顾庭简下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又为什么谁的电话都不接? 情绪焦灼下,邵谦终于还是拿出了顾庭简留在公司的平板电脑,在云端同步的照片中翻找彩信中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 人一旦开始有了怀疑,调查任何事情都变得轻而易举。他很快便查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刘存宽,h市副市长,顾庭简的姑父。 第88章 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开始在网上迅速翻找有关刘存宽的资料,终于在一个视频里,听到了他秘书王轩的声音。 邵谦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凛会给自己发这张照片,以及这张照片,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了。 薛茂、韩凛、刘存宽、王轩、冯旭、顾庭简,这些名字被一个个串联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张,让他透不过气的网。 -------------------- 到关键节点了,明天不更,后天继续 第50章 决绝 邵谦神经紧绷地给冯旭打了电话,慌张地问道:“冯叔,你那边怎么样了?” 周围是风呼啸的声音,冯旭爽朗地答道,“没出什么事。你那个朋友说,派了人来保护我回来,我现在正在从村里去市里的路上。” 邵谦心头一紧,到底进行到哪一阶段了?顾庭简什么时候派人过去的?为什么一点都和自己说?他紧接着问道:“我妈和你在一起吗?” “没呢!她还待在老家。接应的人说了赶时间,让我快点呢!先不聊了啊!” 邵谦顿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于是惊慌喊道:“冯叔别去!” 冯旭不解道,“怎么了?” 邵谦边走边跑了出去,“他不可信!你别再联系他了!我马上过来,你等我赶过来接你!” 与此同时,顾庭简和顾父到了家。李姨和顾卓枫冷眼看着顾庭简,眼看就要发作,顾庭简却提前拉着顾父说道,“爸,待会再对我兴师问罪吧!我有更重要的事问你。” “什么事?” “去地下室说吧!”顾庭简直接无视李姨和顾卓枫锋利的眼神,拉着父亲走进了隐蔽的地下保险库。 顾长志还没消化完儿子的绯闻轶事,斜着眼不悦地说,“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说?” 顾庭简谨慎地关紧门,表情格外严肃,“爸,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就想问一句话,你和姑父、薛茂,是一条船上的吗?” “你什么意思?”顾长志满脸困惑,“你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了?” “爸,这里就我们父子俩,你跟我说一句交心的话。你有没有让姑父办过事?”顾庭简拽过他的手急切地问道。 “乱说什么?我和你姑父都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会往那方面想?”顾长志矢口否认道。 顾庭简不敢轻信,虚晃一枪道,“爸!你瞒谁也别瞒我啊,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告诉我,现在还来得及!” “你到底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跟你姑父,一年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要真有他帮忙,家里会是现在这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 顾庭简的眼里闪过一丝释然,却拽着父亲再一次确认道,“真没有?” “没有!”顾长志疑惑地甩开他,“你怎么会觉得我跟薛茂是一起的?你见我们平时来往吗?你不知道我和他不对付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了?你赶紧实话告诉我!” 顾庭简支支吾吾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您跟薛茂不对付挺好的。就是这段时间,尽量别跟姑父来往了。李姨跟姑姑走得近,我说话她肯定是不会听了,您私下里多劝着吧。姑父他可能,要出事……” “有什么情况你说清楚!”顾长志皱眉道。 “哎!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您好奇自己打听吧!”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顾庭简变得放松了许多,再次上楼面对李姨和顾卓枫的时候,情绪也跟着舒张了不少,肆无忌惮地说道,“卓枫,您对华亭的事有怨气,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对峙?还让李姨撺掇爸来向我兴师问罪?” 顾卓枫忿忿不平地说:“手脚你都做完了,我们母子俩白白被你设计了一道,我再来找你,有用吗?” “没用啊。”顾庭简笑道,“但至少大哥我会好好教你,做事多留一个心眼!你自己不上心,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利益尽心尽责。” 说完,顾庭简又转向一直垂首低头的李云萍说道,“李姨,无论如何,您签完协议都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您也不必怨我。卓枫太年轻了,他连我都玩不过,怎么去对付外人?” 李云萍缓缓抬眼,泪眼婆娑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对一个外人呵护备至,心眼都留来对付自己人了。我们只是想要点安身立命的营生,你都不肯吗?” 顾庭简不吃她这一套,“您这话就不对了,家里的其他产业,不都还在爸手上吗?到时候如何分配,都听爸的意思。” 要不是他们母子俩起先觊觎上华亭,顾庭简根本也没打算跟他们算计博弈。他从来都是一个有爪牙的人,什么时候亮出爪牙,就取决于他的心情了。 这一局,顾庭简赢了,短时间内,他们再也别想掀起任何波澜了。 手机屏幕亮了亮,顾庭简看到邓载打来了电话,边笑着告辞,走回自己房间后才接通了电话。 “顾少,那个冯旭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消息不回,手机也关机了。” 顾庭简一惊,“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之前一直好好的,约好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等我到了之后再打他电话,他突然就失联了。” “赶紧派人出去找啊!”顾庭简下午和刘存宽聊完之后,就是怕有人狗急跳墙会出事,才以防万一让邓载去接冯旭的。他赶紧联系了邵谦,想要确认一下刘娟是否和冯旭在一起,却惊恐地发现,邵谦也失联了。 第89章 秋日的山道上,冷风瑟瑟,冯旭正骑着摩托原路返回。他原本已经快到市区了,想着摩托快没油了,便到加油站加了油,又顺便在附近餐馆吃了碗面才走。 他本就如同惊弓之鸟,邵谦的电话更让他心里不安,只想着找一个熟悉的地方好好的,躲起来,等这阵风波过去。 忽然之间,一辆军绿色的越野从他身后的拐弯处窜出,慢慢靠近冯旭。发动机轰鸣,越野突然加速。 冯旭在后视镜里刚瞥到后方车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径直被撞下了山崖。 司机看着冯旭人车分离地一起摔落,在往前开了几十米后立即掉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扬长而去。 邵谦在联系不上冯旭,又从母亲那得知他没有回到老家的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却还是晚了。 他是两个小时之后,和警察一起沿路搜索时才在山崖下看到冯旭的。 “人在这儿!还有气!抬担架过来,送医院准备抢救!” “冯叔!”邵谦听到警察的叫喊便冲了过去,天色昏暗,他看不清冯旭身上有多少血迹,只觉得在手电的照射下,他那张双眼紧闭的面容显得格外惨白。 手术室外,邵谦和刘娟神色晦暗地坐在椅子上等候。冯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也不知道等她赶来的时候,是能听到父亲脱离生命危险的喜讯,还是,只能见他最后一面。 “小谦,你冯叔这次是不是,真惹上大事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让他去自首呢。”刘娟声音颤抖地说道。 “妈……是我的错……” 邵谦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拉了顾庭简进来,冯旭本来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羊入虎口,他居然还以为,顾庭简对待他是毫无保留的。现实让他输得一败涂地,顾庭简给他股份、拉他出柜,不过是为了麻痹他、收买他,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顾庭简有他自己的阶层和利益,不过是把自己当一个消遣的玩具,随时都有可能抛弃,遑论背叛呢。 “邵谦!” 来的是顾庭简,在他的身后,跟着冯媛。 顾庭简是从邓载那听了消息才慌慌张张从h市赶来的,先前冯旭失联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谁知竟真出了事。 “你怎么来了?”邵谦站起身退后了几步,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顾庭简对邵谦的抗拒浑然不觉,“我派去保护冯旭的人从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他,再听到他消息才知道你也在这!现在什么情况?” 冯媛木讷地走到刘娟身边,邵谦神情暗淡地示意顾庭简走到角落说话。 邵谦抬起头,凄凉地看向顾庭简,“他是被撞下山崖的。” “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早点做准备。”顾庭简没读出邵谦眼里责怪的意思,“我来之前让赵律师去问过进度了,已经立案了,正准备找他回来接受调查,之后有警察接手,他不会再有危险了。” 顾庭简伸手想要搂住邵谦的肩膀,却被他推开。随即,他听见邵谦声音颤抖地说:“顾哥,到底是谁要杀冯叔灭口,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是你透露的吗?” 顾庭简不顾对方的反抗,强硬地将他搂入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没有,我既然答应了你,怎么可能害他!对不起,他出事是我没做好,我会请最好的医疗团队给他提供救助的。相信我,你别胡思乱想。” 邵谦如鲠在喉,心想那冯旭为什么,偏偏在你见过刘存宽之后出了事?你派去保护的人,究竟是要保护他,还是要杀他?为了保证你的家人纤尘不染,我的家人,就活该命如草芥吗? “病人家属!” 邵谦慌张回头,手术室门口悬挂着的明晃晃的红灯已经暗下,冯媛和刘娟奔到门口,旋即听见医生说:“救回来了,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也恢复了意识,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 只要人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喜讯了。 顾庭简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次是他失察,好在还有补偿的机会。 冯旭在苏醒后的第三天就转院到h市,因为全身多出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虽然出了重症监护室,却只恢复到勉强能说话的状态,吃的是流食,根本不能下床。 刘娟彻底把菜场的档口转出去了,每天都在医院陪护。 邵谦也借口从顾庭简家里搬了出来,但每天还是照常去公司上班。顾庭简明白他这段时间只想陪着家人,也便没多说什么,下班的时候还时常会陪着他一起来探望冯旭。 调查正在进行,刘存宽被停职了,而薛茂在得到听到风声,准备出逃的当天被警方抓获。 对于他们所涉及案件的具体情况,冯旭和邵谦都一无所知,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因而也从不多问一句。 邵谦没有戳破顾庭简和刘存宽的关系,也没有和家里透露半句,他怕覆水难收。 有天夜里,邵谦在病房看见了冯媛的包,却两三个小时都没见着她的身影,便下楼找她。 天气即将由秋转冬,冯媛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双手抱膝坐在小花园的石阶上,若有所思。 “媛媛,地上凉,别坐太久了。”邵谦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冯媛哑着嗓子开了口,“哥,我刚才登录爸的手机银行查了账单,两年半的时间,他在那家公司一共挣了近四十万。平均一下,每年大概不到十六万。我就在想,也不是一个夸张的数字吧?我爸他只是没日没夜挣点辛苦钱,怎么就会把他害成这样。” 第90章 邵谦不知道怎么回答,很多时候,想要报酬超越行业平均水平哪怕一点,所要承受的风险,都是巨大的。 这就是机会的代价。 顾庭简一直都不相信冯旭是无辜受累的,可他信啊。冯旭只是多拿了这么一点点,他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怎么会想到,这背后的代价。 邵谦思来想去,只说道,“媛媛,以后,哥不会让你那么辛苦的。我会保护好你。” 冯旭是这天晚上在睡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的。 在一家人都期盼着他好转的时候,给了他们当头一击。 邵谦麻木地开始着手葬礼,顾庭简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他还不知道医院的消息,声音里满怀期待,“小谦,质押股权的事其他股东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需要你过来签个字,我爸那边等着注资。你今天什么时候能过来啊?” 看着手上“丧葬一条龙”的名片,邵谦此刻已经做出了决定,“稍等,我马上到。” 邵谦走进会议室,看见除了顾庭简,公司其他几个小股东也在。 他镇定地翻阅了已经拟定好的文件,旋即眼神冰冷地看向众人说道:“这个质押股权同时转而向外部企业进行投资的决定,我不同意。” 顾庭简本想着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邵谦自己会反对,忙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邵谦扫了他一眼,旋即转头面向其他股东,“我作为华亭占股73%的大股东,有义务对华亭的发展负责。我认为华亭目前需要的是稳固自身发展,而非急于投资,分散资金。与此同时,我认为顾庭简先生的经营思路与华亭的发展理念不和,不宜再担任华亭的总裁一职,提议解除他的职位。诸位股东,可有异议?” 顾庭简突然觉得心头拔凉,邵谦没有在和他闹脾气,他是认真的,要把自己从华亭赶出去。 -------------------- 第51章 初雪 顾庭简还想要保持一点颜面,让矛盾在两人之间化解,耐着性子拉着邵谦的手臂,压低了声量说道:“邵谦,你不能这么做,你知道的我需要这笔钱。” 邵谦甚至没看他,目光平视前方说道,“诸位要是没有意见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顾总,您也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另谋高就了。” 会议室里的股东面面相觑,他们没办法否决邵谦的决议,可邵谦和顾庭简两人爆发出的尖锐矛盾,却也让他们大吃一惊。 其中一位公司元老直率地开口说道:“邵谦,你手上的股份怎么来的,我们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前几个月还是顾总劝我们同意他转让股份给你的,说是转让,其实就是赠与,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暂时保管。你今天上演这出逼宫的戏码,是打算将股份占为己有吗?” 邵谦面色平静地说道:“是。从法律上来讲,我确实有这个权力。不过您请放心,就算是顾庭简离开了,我也会进行经营好华亭,之后出现任何问题,我也随时等待着各位来问责。” 顾庭简实在听不下去,忙把邵谦拉到自己身后,对着股东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我们俩之间有些事需要商议,烦请给我一点时间,无论如何,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见顾庭简发了话,在座的股东纷纷离场,将偌大的会议室留给他们两人。 “我要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顾庭简先生,我请你现在离开。”邵谦仍旧低着头,避开和顾庭简目光相接。 顾庭简再不惯着他,紧箍着他的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问道,“邵谦你发什么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我面子。是不是还在怀疑冯旭出事是我告的密?我早解释过了,跟我没关系!” 邵谦神色凄然,咄咄逼人地说道:“那你告诉我,王秘书是谁的秘书,你爸来公司的那天下午你匆忙跑出去见谁了,冯叔又为什么会在你见过刘存宽之后就出了事?你到底是派人去保护他,还是派人去害他!” 顾庭简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邵谦冷笑道,“就在你们见面的当天,有人给我发了照片,我翻了你的相册才知道王秘书口中的领导,就是你的姑父。我也想相信你,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 邵谦说完便伸手想要推开他,顾庭简却强势地将邵谦拉到自己怀里,“邵谦,你先听我解释。我不告诉你,就是为了给你做一道隔离的防火墙,让他们最多查到我身上。王秘书被调查后,我姑父是听到风声来找过我,说薛茂一直想拉他下水,让我不要给人当棋子,最后害了自家人。我没信他,也没跟他透露半句冯旭的事情。这事本来就复杂,就算最后出了问题,你也不能全把责任怪我头上啊!” “现在简单了。”邵谦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调查也调查完了,冯叔他也去世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晚上走的。” 从前,邵谦并未觉得冯旭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不过是一个成年之后才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继父。没有陪伴过他成长,也没有支撑他度过最煎熬的那段时间。可冯旭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在他从六岁起,就没有过的东西。 邵谦是个自私的人,如果要给身边的人排个亲疏远近,顾庭简怎么着都应该排在冯旭前面,对他的用处也大得多,可他已经完全做不到理性地去衡量利弊了,他疯狂地,想要通过伤害顾庭简,来寻求内心的平衡。 第91章 顾庭简松开邵谦,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几秒,转而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事确实也是我没做好,我没保障他的安全。但是邵谦,一码归一码,但你不能因此伺机报复我,在我需要钱的时候卡住我的脖子。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呵!那你想怎么样?”邵谦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地怒吼道,“你难道我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像以前一样依附在你身边乖乖做一个玩物吗!我尝试过了,我也想努力适应这种没有灵魂的日子,可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顾庭简觉得十分难以置信,语气顿时沉了几分,“怎么,你,这么厌恶我?” “是,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顾庭简,凭什么你可以为所欲为,还不断要求别人给你试错和弥补的机会!”愤怒驱使着邵谦一改往日的温顺,走到座位旁拽起顾庭简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实话说,就算没有这件事,咱俩也走不下去。我早就厌烦你了,你不仅无能,而且还无耻。” 像是受了雷击一般,顾庭简一把将邵谦推开,任他吃痛撞到桌角,也毫不在意,“我到底是哪里对你不够好?我这几年对你掏心掏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有资格站在这侮辱诋毁我的?” 邵谦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血,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倚靠靠在墙角,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再怎么暴怒也没用,我是不会签字同意质押股份的。我还很期待,你们顾家要是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你顾大少还要怎么维持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顾庭简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盛气凌人地走到邵谦面前,附身擦拭邵谦额头的血迹,“邵谦,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所有混账话,承认你只是受了打击情绪激动,然后老老实实在文件上签字。我可以不跟你计较,送给你的东西也不会要回来,咱俩还跟以前一样过,行吗?” 邵谦伸手推开他,“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对你,厌恶至极。” 顾庭简愤怒地将餐巾纸揉成团砸在墙上,“行,你别后悔。等我走出这个门,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邵谦侧过头去,不理会他,顾庭简彻底死心,大步流星地迈出了门。 会议室的白光亮得刺眼,邵谦伸手按了开关,才察觉天色阴沉,他在一片晦暗中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陌生人的短信,打通了对方的电话,“关于顾家和刘存宽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韩凛对这通电话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你想跟我合作的话,我能得到多少好处,邵总?” “没有你吃里爬外,薛茂没那么容易被抓。他的人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吧?” “邵谦,无凭无据,光凭猜测,有谁会信?但我手上,可有你想要的货真价实的消息。你偷了顾家的东西,想要让他们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韩凛暧昧不清地说道,“来我这买点筹码吧?我在家里等你。” 邵谦皱眉道,“晚上九点,东河路溪影酒吧,来不来,你自便。” 十一月底的气温总是在突然之间断崖式下跌,顾庭简走出华亭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他倒是输了个一败涂地,都没脸回家面对家人。 他想起了和邵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素昧平生的时候,对方尚且会给他递伞,如今亲密无间了,却亲手将他扫地出门。 顾庭简觉得自己很可笑,邵谦更是如此。邵谦哪里是不卖,他是要价极高。而自己,就是那个上赶着买单的人。 尽管对方已经做得如此决绝了,他还是给他留着一丝机会,奢望着邵谦万一良心发现、回心转意。 顾庭简没在第一时间就把情况告诉父亲,怕家里会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对付邵谦。 他将名下所有的车、表全卖了,房产做了抵押,以个人名义投资的其他公司股份也在想办法抛售。尽管只是杯水车薪,但总归能瞒一天是一天。 外边的人都知道他缺钱,家里人倒是被他满的滴水不漏。成了单生意临了都记得要嘱咐对方一句,别让他家里知道。 顾庭简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邵谦只是一时糊涂,说不定,再多给他一天的时间,他就想明白了。 顾庭简这些年投资的都是朝阳产业,枪手得很,没几天大部分就都谈好了价,还剩一家vr交互的临锐科技还剩30%的股份没出。 这天下午,中间人帮他约好了客户,当他走进包间,看到眼前一头银发,带着墨镜,穿着松松垮垮的鹅黄色毛衣,慵懒地靠着座椅上刷手机的男子,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您好,我们是不是在哪次活动上见过。” 顾庭简寻思着,对方应该是个混迹娱乐圈的富二代,年轻时靠着脸收割一波粉丝,年纪大了又死活不转型,所以隐退了。积蓄指不定有多少,他看着就不像是个会存钱的,但家里肯定有些资产,否则也不会来收购他的股份。 男子闻声放下手机,取下墨镜,饶有兴致地笑道,“顾总好记性。但你记错了,不是哪次活动,是酒吧。” 顾庭简心生疑惑,心想自己都多久没去酒吧了。 男子见他没反应过来,便笑着反手亮了亮手上的戒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晨。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着校服,去老裴的那里问邵谦的下落。还信誓旦旦地说,你对那小子,没想法。” 第92章 被死去多年的回忆击中,顾庭简顿时被惊得魂不附体,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忍耐住没夺门而出。他实在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来谈生意的,还是幸灾乐祸当面来看自己笑话的。 程晨看出了他的震惊,直截了当地说道,“放心,我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是正经来谈生意的。临锐刚发展起来,前途虽好,风险也大,估值掺的水分太多了。我知道你急着用钱,两千万现钱,收你手上的股份,你同意的话,明天就能到账。” 顾庭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爽快,但对半砍,价也压得太低了,“你倒不是来看我笑话,你是趁火打劫啊!” 程晨早就盯上临锐这块肥肉了,自然是做了充足的调查,诚意满满地说道,“那你留10%,我收20%行了吧?诚心买,再多了我账上拿不出钱。怎么样?同意的话,现在就拟协议吧,草稿我准备好了。” 顾庭简咬牙道:“行!” 签完合同,顾庭简照例嘱咐了一句,“我<a href="" target="_blank">买股份的事,不想被家里知道,劳烦暂时别跟外人说。” 程晨戴上墨镜,万分费解,“你图什么呀!哥劝你一句,对象不行就赶紧换,还想着渣男会改过自新,你做梦呢!” 顾庭简脸色一青,支支吾吾客套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 然而,顾庭简等来的不是满怀愧疚的道歉,而是居高临下的威胁。 出了门,他接到了父亲顾长志的电话, “顾庭简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你都被自己养的白眼狼硬生生咬下块肉了,还要护着他不告诉我!赶紧回来!” “爸,您知道了?” “不然呢!他恐吓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你还敢装作若无其事!” -------------------- 第52章 支离 顾庭简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在把尊严狠狠地往下踩。 别人遭遇磨难了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是死不悔改、自作自受。 “爸,对不起……” 顾长志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将他扇了个清醒,“我现在没工夫听你自怨自艾!你还不知道你养的白眼狼做了什么吧?他实名举报我,向你姑父行贿,换取政策倾斜。” 顾庭简大吃一惊,“爸,你和我保证过,你没有参与的。” “就是因为我没参与我才奇怪啊!他这些证据哪来的!”顾长志说着便将一打资料摔到顾庭简面前,“三年前,一笔在以我的名义注册的离岸账户下的钱,辗转到了你姑父的海外账户里。可我根本就没注册过那个账户!具体情况我已经去查了,就怕还没查到,警察就要来把我带走了!” 顾庭简难以置信道,“不可能!邵谦最多能接触到华亭的业务,家里的事我都不清楚,他怎么可能设局诬陷您啊!” “他自己没这个本事,那你想想他背后跟谁合作了!”顾长志指着顾庭简说道,“你还玩他?我看他一开始靠近你就是冲着弄垮我们家来的!” “那邵谦打电话给您做什么?他提了什么条件吗?”顾庭简后知后觉地问道。 顾长志捂着胸口坐了下来,拿起茶杯,长叹一口气,“他说只要你不向他索回华亭的股份,他就找人出来作证,这是别人对我的构陷。我没答应他,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受他拿捏!” 哐当! 顾卓枫不请自来,慌张地推开门跑进书房,蹲在顾长志身边哀求道,“爸,您就答应他吧!不然,这事我真的是说不清啊!” “什么?”顾长志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全部都洒到了地上,“顾卓枫你给我站起来讲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 顾卓枫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身体佝偻着,像一个畏寒的流浪者,“我看您只栽培大哥,心思就都放在了外面。薛茂的生意,我也有参与一部分。” 顾长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薛茂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你又没钱又没能力,他做事为什么会带你啊?” 顾卓枫低头看着地板,“我是技术入股,他让我,拉姑父下水……” “你!你姑父和薛茂都出事这么久了!你怎么不早点说!要不是这事被你哥身边那只白眼狼捅了出来,你还打算瞒多久。” 顾庭简听完忙冲到书架边,拿了一颗速效救心丸递给父亲,心想着他这个好弟弟真是从不让自己失望。每次自己犯错的时候,他都能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爸,你先吃颗药压压惊。”顾庭简说着便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再去和邵谦谈一次,华亭让给他就让给他,这件事不能马虎啊!他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的。” 顾长志狠狠瞪了顾庭简一眼,站起身盛气凌人地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我已经请了保镖来看住你,事情结束以前,你别去见那个白眼狼一面!你跟他见了面能怎样啊?你个蠢货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骗!” 说完,顾长志又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顾卓枫,厉声喊了句:“你也一样!”而后便摔门而出。 震惊之余,顾庭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一把拽住顾卓枫的衣领,“冯旭的事情,是你透露出去的?” 顾卓枫一脸茫然,声音凄然地说道,“谁?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93章 “不是你?”顾庭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顾卓枫拎离地板。 顾卓枫赶忙摇头,“我是帮了薛茂,可他也没把我当自己人啊,重要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告诉我。” “别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纠葛而混乱的一切,终于在农历新年来临前尘埃落定。 顾长志答应了邵谦的请求之后,韩凛随后便向调查组提交了证据,证明三年前的交易是由薛茂设计陷害的。目的就是把受贿做成既定事实,引诱刘存宽上船,成为薛茂的保护伞。顾卓枫窃取他人证件参与其中,但作为从犯,只判了罚金。 韩凛虽然帮薛茂做事,现下见他彻底失势,更是毫不犹豫地反水。他是一个圆滑、谨慎至极的人,尽管他后来抖出薛茂不少料,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沾了薛茂的灰色生意。薛茂集团的大部分人都被判了重罪,他却是实打实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薛茂死罪难逃,认了大部分的罪,可有一条,却否认了,他根本没听说过“冯旭”这个名字。 顾庭简起先还存了心思去找邵谦理论,却在知道是韩凛跟他合作之后,彻底断了念想。将名下所有房产卖出去,在把钱转给了父亲之后,一蹶不振。 他不仅无法面对父亲的期望,也没脸面对李姨和二弟,只好成日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各类游戏都不想多看一眼,枯坐久了,就拿出纸笔来,随意地涂涂画画。每张画纸上,都满是阴影。 只有在布丁闹着想要出门的时候,他才会强打精神出去走走,往往也走不了多久,就又枯坐回房间里,像一个雕塑一样安静。 他可以承受失败,却无力面对背叛。愤怒积攒在心头喷薄欲出,却没有释放的途径。 顾长志混迹商场多年,东拼西凑、力挽狂澜,总算是让企业度过了危机。可他无论怎么劝,都没法让顾庭简多一分生机。 莫霖还要半年才能硕士毕业,眼下正是学业压力最大的时候,在得知了顾家的情况之后,也赶忙回国探望顾庭简。可没用,顾庭简根本不见她。 无奈之下,莫霖只好去找了邵谦。 邵谦也没躲她,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她,在顾庭简曾经的公寓里。 邵谦沉默着泡了茶递到客人面前,莫霖没喝,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了他许久,“你知道我哥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吗?” 邵谦面无表情地喝了杯茶,语气轻蔑地说道,“不就是被骗财骗色骗感情吗?多少人都经历过,他挺不过来,是他的问题。” 莫霖痛心疾首地说道:“邵谦,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点良心吗?” 邵谦看了她一眼,低头又给自己添了杯茶,笑道:“我们很多年没见,你不了解我也正常。再说,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是你们看不出来罢了。” 莫霖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想要揍他的冲动,沉声道,“你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我欠你一件事,我记得。”邵谦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股份我不会还。其他的,你可以先说说看。” “去见我哥一面吧。嘲讽他、嬉笑他、刺激他,怎么都好。让他至少还能有点情绪起伏!” 邵谦悠悠地放下茶盏,“我会考虑的。” 他终于梦寐以求地成为了一个上位者,怎么能放过欣赏落败者狼狈姿态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的,可惜,事与愿违。 在除夕的前一周,开车谋杀冯旭的凶手在境外组织诈骗被抓,供出的幕后主使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韩凛。 那人说,韩凛让自己跟踪了冯旭很久,派他去做掉冯旭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要让他出事,但别下死手。 邵谦这才幡然醒悟,这是一个精心为他设下的局。 韩凛当年被打之后怀恨在心,趁着这个机会搅浑水,利用他,报复顾庭简。只是韩凛估计也没想到,凶手都逃到境外生活了快半年了,居然还能被抓回来,而且在第一时间就把他卖了。 在信以为真的假象崩塌之时,邵谦顿时就后悔了。一股茫然无措的情绪涌上心头,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 发出的短信、打出的电话全部石沉大海,想登门道歉,又怕顾庭简不想见他。 于是,邵谦等在顾庭简充了奢华vip会员卡的宠物店门口,趁店员给布丁洗澡,而顾庭简出门吃饭的功夫,靠着脸熟,先下手为强,将布丁拐走。 果不其然,顾庭简没过多久就上门兴师问罪。 他进屋后直接无视邵谦,自顾自地找了一圈,丝毫不见布丁的身影时,才冷眼看着邵谦问道,“我狗呢?” “让人带出去玩了。”邵谦在拐走布丁的第一时候,就找人给它专门定制了一个宠物乐园三天三夜游,即刻出发。 顾庭简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我家产你要分,儿子你也要抢?” 邵谦拉扯着顾庭简的衣袖,语气哽咽道,“顾哥,是我错了,对不起……” “呵!”顾庭简冷笑道,“我听你之前那些肺腑之言也挺情真意切的,你说的不都是实话吗?咱俩走到这一步你才想起来对不起我,不觉得有点晚吗?” 邵谦仍死死拽着顾庭简,“顾哥,你给我个机会,我会慢慢弥补的,好不好?”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从我这儿拿走的全都还回来啊!” 第94章 “不行。”邵谦表现得十分抗拒,“还给你了,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还要威胁我呢。”顾庭简苦笑着沉默许久,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最后竭尽全力凝聚成一丝微芒,声音颤抖地问道,“邵谦,你喜欢过我吗?” 邵谦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无比坦诚地说道,“喜欢过,高中的时候。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一心想着要得到你。” “邵谦你管这叫喜欢啊?你身边形形色色这么多人,精心挑选了我作为你的猎物。因为我够蠢,能让你轻而易举地拿捏在手心里。”顾庭简忽然变得暴躁,“你就是喜欢老子像个傻逼一样围着你转,你享受这种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这还不够,你非要把对方的手脚砍下来当战利品,以此来彰显你的了不起。” 顾庭简把桌布一掀开,花瓶掉在地上,水滴四溅,邵谦惊慌地转过头,才发现地上离了水的花已经开败了。 邵谦抬起头,卑怯地开口哀求道:“顾庭简,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不可以吗?我往后绝对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我发誓!” 顾庭简领着他的领子怒吼道:“邵谦你告诉我凭什么?我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吃里爬外的白眼狼。道歉还这么硬气?你他妈学不会态度好点啊?至少你给我跪下啊!” “顾哥……”他不可能给顾庭简下跪,他明知道这一次顾庭简不可能再理解他,庇护他,却还是抱着卑微的渴望。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他,为什么,不能再偏爱他一次。 顾庭简脸色苍白,看着对方倔强的表情,再不做任何奢求 “都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顾庭简说完转身就走。 邵谦上去拉扯顾庭简,顾庭简第一次抵触地用力推开了他。邵谦滑倒摔在地上,感受不到疼痛,眼神里有些错愕,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顾庭简拒绝。 挽留的话如鲠在喉,可等来的确实顾庭简决绝的眼神。 “顾庭简……”他跟着追到门口,声音颤抖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后发现自己居然会犹豫,顾庭简是否会留下来,犹豫之后,他发觉自己已经知晓了答案:顾庭简要离开了,他绝对不会再留下来。邵谦曾经确信无比的爱,被他自己亲手毁得一败涂地。 雪夜,顾庭简的嘴唇毫无血色,瞳孔暗淡无光,他抬头看了邵谦一眼,闭眼道:“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他转身离去,邵谦不敢看他离开的背影,在他转身的几秒后便躲进了房间里,靠着装饰壁炉,期盼着一丝真实的光热。他以为自己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碎瓷片,抬起手才看见,满手的血。 所以邵谦根本没看见,顾庭简走到转角处时,曾驻足停留,回头观望。 顾庭简在心里默念,如果他一直等在门口,如果他还怀有一丝愧疚,那么自己就不走了。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空荡的小路,紧闭的大门。 他再次转过身,忽然就红了眼,边走眼泪就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他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眼泪,还以为那是雪花飘在脸上融化地痕迹,直到走到家照了镜子,才在自己苍白的脸上,发现这两道耻辱的痕迹。 -------------------- 第53章 两散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新年将至,万象更新。 顾庭简上午去了趟医院,找父亲的主治医师多聊了聊他的年末体检情况,将饮食忌口、注意事项重新做了详备的记录,而后私下里嘱咐了顾长志的秘书。 除夕夜这天,顾庭简没有回家过了年,而是在桌上的画纸背面留下了张字条,就不告而别。 年夜饭时,顾长志来他房间找他,敲了门里边没人应答,连布丁的叫唤声也没听见。门没锁,他推门而入,看到了整洁的房间和桌上的留言:“爸,我出去散散心,想通了就回来。” 之后的两年,他都再没回过家。 顾长志知道他心里烦闷,愿意出去走走,至少比闷在家里好,也就由他去了。至少他还知道隔三岔五都会发来问候。 但对于邵谦来说,顾庭简却是彻彻底底地查无此人、杳无音讯了。 他起先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和母亲、妹妹一起安稳地过了个年。 初一这天,布丁也旅游完被送回来了,邵谦和他四目相对,还以为顾庭简肯定会再来把它带走,可一周、一个月过去了,顾庭简对它始终不闻不问。 邵谦想找莫霖牵线,却发现对方已经把他拉黑了。无奈之下,邵谦厚着脸皮去了顾家,还是做饭的阿姨告诉他,大少爷春节的时候就离开了。他问了身边的所有人,没人知道顾庭简的去向,他们也许知道,但就是刻意瞒着他。 这一年的春季,与往年不同。 消沉的气息笼罩在街道上空,路上的行人少,裴越的店也冷清了好一阵子,这个周末,算是比较热闹的。 来店里的人都带着故事和心思,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借酒浇愁再合适不过了。 他昏暗的灯光中认出了那个熟悉的面孔,“邵谦?” 邵谦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裴哥,好久不见。” “想喝点什么?” “您随便给就行。”邵谦在吧台挑了个位置坐下,目光无神地缩成一团。 裴越将一杯威士忌平推到他面前,邵谦气弱游丝地道了声谢,像是被堆积成山的负面情绪压住了身体,累得连抬一下眼皮的气力都没有。 第95章 “来找我聊天的吧?不说点什么?” “您忙,我一个人坐坐。” 裴越也不走,就静静看着他,“心里苦啊?” 邵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样木讷地愣在原地。 “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还和上学的时候一个样子,有什么事自己闷着,说出来就好了,别这样折磨自己。” 邵谦仰头笑了笑,“我就不是个东西,做了忘恩负义的事情,羞于启齿。” 裴越俯身看向他,皱着眉语重心长道,“小谦,你听我一句劝,都会过去的。” “裴哥,我每一个决定我都不后悔,可走到这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裴越见他发愁的样子,苦笑道,“感情的事啊?” 邵谦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答道:“不光是感情,我的事业、生活、家庭,哪个都跟他有关。可他不要我了。” “你既然都知道人对你那么重要,早干嘛去了。”程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面不改色地将裴越从台面上拽了起来,语气利落中透着不耐烦,“邵谦,真后悔的话,你就想办法打听他下落,然后跪到人家面前去忏悔认错啊,别跑到我家老裴面前博同情,鳄鱼的眼泪谁稀罕啊。” “你这是做什么?”裴越不解道。 程晨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事儿你别管!为什么我回去再告诉你。” 裴越满脸疑惑,“怎么了这是?” 邵谦也不生气,抬头看向程晨,“程哥,你多骂我两句,我听着心里还能好受些。” 程晨翻了个白眼,“邵谦,顾庭简落荒而逃是拜谁所赐啊?还他不要你了,你这受害者的口吻是装的有模有样的。怎么着啊,不都跟你说了,后悔就找去啊,你没瞎没哑的,张了张嘴不知道道歉吗?” “他不想见我……” “不想见你怎么了?人家以前把你宠上天了也没见你念他点好啊!” 裴越劝道,“程晨,你少说两句吧?” “嘿!人家就是来找骂的还不让我说了?”程晨喋喋不休地说道,“要我说啊了,你就是张不开这张嘴。不想认错,就别求什么心理安慰了。别人碍于你邵总的身份,不好意思来说你,可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啊!你应有尽有还后悔什么啊?差不多得了。” “可他不会原谅我了。”邵谦无助地像一只淋了雨却无家可归的幼鸟。 程晨嗤笑道:“不是我说,你有什么脸面求原谅啊?行了行了,别让我看见你心烦,这儿不欢迎你,赶紧走行吗?” 邵谦忙说道,“裴哥,我听说你们想把这店盘出去,盘给我行吗?” “你别冲动……” 程晨狠狠剜了裴越一眼,“行,怎么不行!签合同,付钱,我们马上走人!” 程晨恼他归恼他,生意不景气,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程晨把裴越扯到角落,低声说道,“我去外面车里等你,我给你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事情处理好咱们就回去,别跟他东拉西扯的。” 裴越不解道:“不是,你至少跟我透个底儿,到底怎么了?” 程晨压低了声量,“邵谦以前跟着的那人你见过吧?顾庭简,华亭最大的股东。邵谦把他手上的所有股份弄到手,然后把他赶了出去。顾家资金链出了问题,弄得顾庭简到处抛售股份,我年前买的临锐,就是从他手里弄来的。” “好,我有分寸,你先去吧”裴越说着拍了拍程晨的肩膀。 程晨又狠狠白了邵谦一眼,果断离开。 裴越回到吧台,拿出手机开了个58分钟的倒计时,“我最多陪你聊58分钟,剩下两分钟谈正事,可以吗?” “谢谢。”邵谦低着头,木讷地盯着大理石台面,陷入沉默。 “是不是感觉心里乱得很,人走了才发现他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 “你具体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也没办法给你建议。毕竟有些事能够被原谅,有些触碰到底线的……不行。我只能劝你,放不下就别放下,还喜欢就等一等。感情是盲目的,说不定对方,也忘不掉呢……” 邵谦固执地摇了摇头,“他不会原谅我了,再也不会了。” 裴越无奈,只能转而劝道:“那就试着开始新的生活吧,到时候他回来了,你总归要学着释然。” 顾庭简离开以后,邵谦装作生活如常,该开会开会,该出差出差,周末就回家做饭。 是的,他突然开始喜欢自己下厨了。 布丁就放在他们以前住的公寓里,在公司的时候,他一有闲暇就用监控看它,总归心里有个念想。到了假期,他要么回家陪伴母亲,要么带着布丁去的宠物乐园。发现宠物经济是个商机之后,他带着布丁几乎把全国的宠物乐园都跑了遍。 停顿下来的时候,邵谦会觉得,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富足、平淡、幸福,想要的应有尽有。 偶尔看到家中顾庭简残留的痕迹,他也会想起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多一个床伴而已,他只要想找,以后一定还能找到其他人。只要有了财富和地位,其他的一切不都是唾手可得。 工作会有压力,他在全力推动公司上市,并没有谁推着他一定要这么做,他只是觉得,这是极为平常的一步。就像大多数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上学、工作、结婚、生子一样平常。 第96章 生活似乎确实缺了点什么,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他总觉得耳边应该多一个声音在跟他聊点什么。比如下班回家的时候,和他说今天的晚霞真好看。不过这本身都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或缺的。 日复一日,按部就班。 生活越来越有规律。八点起床,九点上班,十一点下班,十二点洗漱,一点睡觉。不过有的时候,他会蜷缩在地下室一整夜,抱着酒,一夜无眠。 一个人的日子,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一晃神就过去了。长夏连冬,昨天还穿着呢大衣,突然就连长袖长裤都穿不住了。邵谦发觉自己的感官越累越不灵敏,身边的人会劝他,天冷了,出门得加件外套了,可他还是浑浑噩噩地穿着单衣。 他开始相信一句话,人活着,就是那么几个瞬间。回想起过去,一张张连环画一样浮现在眼前,可展望起未来,却只能看见皑皑的白雪。 顾庭简离开的第三个月,布丁丢了。 他记得自己带它遛弯之后就回了家,但又突然想起自己没吃晚饭,他也不知道布丁是什么时候丢的,是门开着它自己跑了出去,还是他带着狗出去,却一个人回来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看监控,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没办法将监控打开,于是又一个人穿着单衣出去找。 一边喊,一边找。 饶了一大圈,一无所获,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喊的不是“布丁”,而是“顾庭简”。 他喊了一路,“顾庭简,回家了。” 他雇了私家侦探专门找狗,得到的消息却是,狗是自己跑丢的。邵谦心想,可能布丁也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过吧。它最后出现在离着十公里的树林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可能已经被人带走了。 那天晚上,他失眠到凌晨三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难过。可能是因为,它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狗。 第二天,他又在早上九点出现在了办公室,照常看公司的日报,查阅下属给他整理的待办事项。 那天下午,他破天荒的四点钟就离开了公司,他开始去了一家宠物狗的培育中心,他说想买一只萨摩耶,还拿出了布丁照片,说要一只和它长得像的。 老板带他去看小狗,他看到一半,忽然就觉得,生活的愿景碎了,心里有块拼图突然就拼不上了。 他说了声抱歉,然后仓皇逃进车里,喃喃自语:“它走丢了就回不来了,买一只新的有什么用。” 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在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不难过,可生活早就支离破碎了。缺失了那个人,他的生活像是被横刀斩断了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它早已面目全非,只有他自己意识不到。 夜半三更的时候,他再次失眠了,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回忆涌入脑海,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经得到过的那个拥抱。 他伸出手,将一团空气紧紧拥入怀。 “顾庭简,你能抱一我吗?”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分开前,他拿一件件事来确认,对方不过玩玩而已。 分开后,他又想一一件件细枝末节的小事来证明,他曾经得到的是一颗完完整整的真心。 邵谦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庭简的。在他搂着醉酒的自己,送他回家的那个晚上?在邵捷来找麻烦,他紧张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却假装没看见贴在自己身上的字条的时候?在母亲动手术,他打过去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还是在新年钟声敲响时,转头望向他的那一刻? 往事一件又一件地浮现心头,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说服自己,他对顾庭简没有感情。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可惜,出于怀疑与畏惧,他像刺猬一样披上了全身的铠甲,用来抵御一份满腔热忱的真心。 【第一卷:刺猬·完】 -------------------- 浅浅理一下时间线: “白月光”这篇文的时间跨度很长,但总体都发生在《你敢不敢带我回家》正文(番外时间往后跳了很多年)之后。 裴越在和程晨结婚后开了“灯塔”酒吧,程晨开始接触沉浸式体验相关的游戏、表演、展览并以此为主业。而后高中在读的邵谦进入“灯塔”打工,遇到了顾庭简。 第一章“金属挂件”以及第三卷“鲸鱼”开篇,顾邵二人分别两年多后重复时对应的时间是现实的2022年,其余时间可以反推。 邵谦从高中到大学前几年,是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华亭能在这个时间迅速崛起,一方面产品做得用心,一方面也是吃到了时代的红利。 邵谦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人才泛滥、学历贬值、机会逐渐丧失的时期,但表现得并没有后期那么明显,搏一搏还是有可能有出路的。只不过邵谦极为敏锐地选择攀上顾庭简,走一条捷径。韩凛嘲讽他不求上进、以色侍人却是有道理,邵谦的选择也夹杂了很多焦虑和无奈。 开篇的时候,以傅文钧的视角看邵谦,说他能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的时候经营好华亭很不容易,对应一下现实时间线就可以知道,邵谦确实不容易。 anyway,第三卷就到了喜闻乐见的追爱火葬场环节了!我素来喜欢写平淡日常小甜文,以至于经常被说对主角下手不够狠(主要还是顾哥人好),所以第三卷肯定是不会虐的,放心食用哈! 第97章 # 鲸鱼 第54章 米兰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落地……” 听见广播里响起空姐温柔的提示声,顾庭简缓缓睁开眼,飞机正穿越厚重的云层向下俯冲。 航班起飞时正值深夜,阴雨绵绵,将信号灯照耀的城市渲染得好似光怪陆离的战场,而在除夕夜背井离乡的他,像极了一个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逃兵。 飞机抵达米兰马尔彭萨机场时已是清晨,天气晴朗,日光透亮。物理距离的隔离,让他心头的压抑舒缓了几分。至少,不会触景生情。 邵谦口中最伤人的话,就是说他无能且无耻。 顾庭简并不认同他的言辞,什么年代了,放着家里积攒多年的资源、人脉不用,怀着一腔热血白手起家,那不是独立上进,而是又倔又蠢。 他知道自证是一个陷阱,也理解邵谦是带着怨气才对他恶意贬损,可他还是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重新站在邵谦面前,能用事实告诉他,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顾庭简大学念的是中外合办的2+2项目,专业是数字媒体艺术,当时为了尽早完成学业,大二就提前来了米兰,用一年时间修完了所有学分。别人旅游玩乐的时候,他总是一大早上就拉着华亭的员工开线上会议,晚上还有处理文件,可以说是夙兴夜寐、兢兢业业。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论文、作品都还是亲历亲为、独立完成的。他明明随手抓个员工就能代写,可他还是讲原则、守底线的! 只是人累了就要休息,邵谦刚跟他的时候,公司虽然还没有盈利,但框架都已经成型了,他静待丰收坐享其成有什么不行的。 退一步越想越气,他早晚得让邵谦给他跪下道歉。 气归气,理智还是在的。 顾庭简并不打算从操旧业在国外办游戏公司,不经济、风险大、回本慢不说,成绩不可能超得过华亭的。 这里的氛围倒是适合发展文化产业,行业前景也不错,做下沉市场盈利容易,但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顾庭简寻思着,他手上还剩了些临锐的股份,如果能做好沉浸式艺术展,形成稳定的商业模式,回去指不定还能帮临锐谈几笔长期的大生意。 与前几年相比,如今的他虽然拮据,但好歹不需要为生计发愁。而且他在米兰并非孤立无援,亲朋好友还是有不少的。 生活安定下来之后,顾庭简第一个去拜访的人,是他奶奶叶剑兰。 老人家的经历,也堪称离奇。顾庭简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叶剑兰和当年<a href="" target="_blank">青梅竹马却因故分开的恋人恢复了联系,当时两人皆已丧偶,便寻思着再婚。 顾长志接受不了,和妹妹一同极力劝阻,谁知叶剑兰直接撂下一句话:“你们又不是我亲生的,没资格管我,我把你们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多看你们一眼就觉得心烦。” 顾长志那时才知道,他喊了三十多年“妈”的叶剑兰不是他亲妈,他亲生母亲是已故的隔壁家王阿姨。 自那以后,叶剑兰果真就硬气地和顾家断了联系,跟着恋人私奔去了曼切斯特。 上学的时候,顾庭简辗转找到了她的地址,知道他们来了米兰定居,便前来拜访。老人家不待见他爸,对他这个大孙子倒很是喜欢,经常邀请顾庭简来家中聚餐,她那老伴还时常拉着顾庭简讲解园林花卉的种植与护理。 可自从他回了国,却是很久再没来过。 见有人突然走进花园,叶剑兰颤颤巍巍地走出门,还以为是有谁走错路,误入了她家后院,“这一带都是私人领地,年轻人你得往外走啊。” 顾庭简几个月都没笑过,如今终于和着明媚的阳光,松弛地扯了扯嘴角,“奶奶,我是庭简。” 叶剑兰抬了抬眼镜,招来一旁侍弄花草的老伴,“你帮我瞧瞧,是他吗?” 老人家站远了定睛一看,“还真庭简。” 叶剑兰惊诧地走过来,“奶奶老眼昏花了,认不出你来。你是来这边出差的?” “不是,打算在这边小住几年时间。” 叶剑兰动作一滞,放着国内好好的事业不做,突然跑出来,还一呆就是几年,她只能想到一种原因,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你犯什么事了吗?” “没有!奶奶,您就盼我点好吧。”顾庭简无奈道,“没有,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叶剑兰思索了半晌,随口问道,“怎么,失恋啦?” 刚见了面就被戳穿心思,顾庭简有些尴尬,低头沉声应道:“算是吧。” “老头子,摘点水果来榨汁。”叶剑兰边说边扶着顾庭简往里走,语气关切地说,“这么难过,你的心上人不稀罕你了?” 顾庭简垂头丧气道:“他喜欢钱。” 叶剑兰疑惑地说:“可你有钱啊!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哄着、宠着不就好了。” “那我给了钱,他就不要我了怎么办?” “哟!咋可能呢!”叶剑兰稀罕道,“人没钱的时候想要钱,有钱了就想要爱了。你个大小伙子干嘛要斤斤计较,对自己喜欢的人,大方一点嘛。凡是多体谅人家,日子才能过得去……” “奶奶!”顾庭简及时打断,失落道,“我和他回不去了。” “怎么了?难不成她还能拿着你的钱跟别人跑了?”叶剑兰想不通孙子怎么就这么倔,好奇道。 第98章 顾庭简被戳中痛处,沉默了半晌,随后缓缓开口道,“就是您说的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后来他发现所托非人,又跑来找我,但您说,这样的人我还能要吗?” 叶剑兰一脸惊诧,“哟!这样的人可不能再要了!谁没事儿家里养条蛇啊,这不等着被咬吗?不过你都想通了还难过个什么劲,收拾收拾心情,赶紧换下一个啊。这有了新欢自然就忘了旧爱,人生在世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顾庭简不知如何作答,忙转移话题道,“晚上我给您做菜吧。您想吃什么?要不煲碗汤吧,我专门找广东的师傅学过……” 想得通,但是,放不下啊…… 说来惭愧,离开的那几年,顾庭简不间断地在思考,邵谦到底爱不爱他?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纯粹的为了钱才接近自己? 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在夜半无人时偷偷亲吻自己;如果他没有动心,为什么会如此渴求自己的拥抱;如果他不喜欢自己,情感荒废的那三年是在等谁;如果他不爱,缠绵时情难自制的呢喃又从何而来。 他不相信邵谦对自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无法接受,这份感情怎么转眼就化为齑粉,长风一吹,消失无迹。 顾庭简来到米兰的第三个月,工作终于进入正轨,他有了心思顾及其他,便让邓载把布丁偷了过来。 见到它的时候,笼子刚打开,布丁就热情地往他身上扑,顾庭简仔细观察了,邵谦把他着傻儿子养得挺好,身上的肉一点没掉,精神状态也很活跃。 可惜就是白白胖胖,宛若智障,一点都不知道察言观色。也不管他心情好不好,没事儿总喜欢在房子里乱嚎,出了门不疯跑几圈死活不肯回来,可一旦跑累了就趴地上不动,还变得越来越挑食。 每当这个时候,顾庭简就开始暗骂邵谦,都是他给惯的!布丁在他自己手上的时候,也没见那么讨人嫌。 他拉黑了邵谦所有的联系方式,可半年没听闻他的音讯,心里又痒得厉害。 好巧不巧,那年夏天他救了一个一个人来米兰自由行,结果出了酒店被人盯上尾随跟踪的年轻姑娘。 姑娘为了感谢他热情地要请他吃饭,他拒绝了,但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加了对方的微信。他这才得知,那个姑娘居然是华亭的员工。是在他离开之后进的公司。 姑娘经常大半夜在朋友圈发一些吐槽的发疯文学,其中吐槽的对象,就包括新任总裁邵谦。 过了一个月,临近中秋之际,他收到一个国内寄来的快递,是那姑娘知恩图报,专门托人加急送来的榨菜鲜肉月饼。 顾庭简感慨万千,心想果然路上随便拉来个人都比邵谦有良心。 心气郁结,难以调节的时候,他就会去找心理咨询师。 咨询师换了一个又一个,总算是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对方却在一年后严肃地告诉他,“顾先生,这次结束以后,我不能担任您的咨询师了。如果您还有需要,我可以推荐其他咨询师。” “怎么了?” 顾庭简知道这姓林的咨询师家里富得流油,不缺这么点钱,可自己和他不一直聊得挺顺畅的吗,怎么就突然要停止了,他还以为他俩已经算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了呢。 经过邵谦的事之后,顾庭简对人际关系变得十分敏感,最怕的就是与人交往时,对方表面曲意附和,心底却不知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他还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又让对方不适了,林叙扬突然开口道,“作为咨询师,我需要拿出专业的态度,分析你们之间产生隔阂与误会的原因,并引导您重新审视所经历的事情。但坦白地说,我更希望能站在朋友的立场,和您说一些心里话,您愿意听吗” 顾庭简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林叙扬郑重其事地说,“作为朋友,我更建议您另结新欢,忘了那个自卑且无耻的白眼狼,以及他施加给你的那段糟糕的情感体验。顾先生,您值得与您更匹配的伴侣。如果您还是放不下心,我建议您趁早报复回去。等看到他措手不及还负隅顽抗的狼狈样子,您可能就会发现,自己念念不忘的人,不过如此。” “谢谢,我会考虑的。 ”顾庭简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顾庭简已经不太用微信了,偶尔刷刷朋友圈就会看到,之前加了的那姑娘,还是隔三岔五会发些吐槽工作的朋友圈,不过不再阴阳怪气邵谦了。 他往前翻了翻,看到姑娘发了一张从办公室朝外眺望风景的照片,配文是:“家人们谁懂啊!帮boss找文件,不小心看到他抽屉里满满的空药瓶,全是什么氯丙嗪、氟西汀,他不会表面光鲜,背地里化身悲伤青蛙,一个人偷偷抱着枕头哭吧!我决定以后少骂他一点!我怕他知道会在背地里哭啊!” 顾庭简皱了皱眉,喃喃道,“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顾庭简一不留神,发现自己点了个赞,赶紧取消。 两年多的时间,顾庭简的新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程晨签下了几个大单子,问他什么打算时候回去一起做,他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年中的时候,肺炎的尾声突如其来地侵扰了叶剑兰和她老伴两口子。老人家年纪大了,没能挨过去,相继离世。他们走的时候,院里的茉莉刚过了花期。 第99章 顾庭简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的病房,隔着厚重的防护服。 奶奶说,自己想回去了,落叶归根,和老伴一起。 她还劝顾庭简,他也该回去了,人活一辈子,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别在意他人的眼光,也别和自己过不去。至少,像她一样勇敢一点吧。 顾庭简心里终于有了答案,放不下,就不放下了。 -------------------- 下一章刷新邵谦视角,再下一章就重逢啦! 第55章 于绚 人上了年纪之后,对所有新事物的适应能力都会变慢,获取信息的能力也会随之退化,与之相反,随着经验的积累,直觉会变得越来越准。 刚过完年,冯媛就通过一些精准推送知晓了邵谦拿走华亭股份的事情,刘娟却对此毫不知情。 冯媛私下里问过邵谦,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因为爸爸出事的事情,让他和顾庭简之间产生了误会。 邵谦否认了,坦然地说自己就是羡慕他,嫉妒他,想要代替他。一时冲动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是蓄谋已久。只不过事办成了,似乎没有想象中愉悦。 话说到这份上,冯媛自然是听得懂:邵谦后悔了,可如果不那么做,他同样也是要后悔的。 刘娟不卖菜了,但在家又闲不住,就给自己找了份帮人带孩子的兼职。辛劳久了的人都是这样,总要忙碌点,做点事,心里才踏实。 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邵谦回到家时的心不在焉、失魂落魄。 她早就察觉到了邵谦某些特质上的异常,可还是盼着他能有正常的人生,能成家立业,能生儿育女,所以一直装聋作哑。 只要他不戳破,自己也不多问。 可见到儿子如今的样子,便奢望不了别的,只盼他能过得好了。 顾庭简那样子,热情、开朗、有责任感,倒像是个会疼人的。而且他在邵谦身边的时候,邵谦看着要比现在开朗许多。 可惜,很久没听邵谦聊起过他了。 一次饭后在厨房收拾,刘娟主动挑起话茬问道,“小谦,你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同学呢?怎么很长时间没见你和他来往了?” 邵谦支支吾吾地说:“他……出国发展了。” 刘娟顿了顿,思索了下这话的可信度,而后神色亮了亮,小心翼翼地说道,“听妈一句劝,有的事情强求不来。你现在也能自立了,你要不试试,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能顺畅很多。” 邵谦背着身洗完碗,蹲下身将垃圾桶里的厨余垃圾一提,沉声说道,“妈,我去楼下扔垃圾。” 他在楼下呆了很久,思考自己的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管别人如何恭维,邵谦心里其实很清楚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说全部,百分之九十得仰仗顾庭简。 那几年,是顾庭简当了他的后盾,给了他毫无顾忌的机会。 他不需要为生活所迫日复一日重复枯燥而乏味的工作,也不需要为了完成kpi绞劲脑汁、疲于奔命。他能切实地知道华亭每一个部门的运作方式,甚至能做好每一个岗位的工作。不说都能高效率高质量,但做到合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不是他靠努力能达到的结果,他所仰仗的,不过是顾庭简而已。 可顾庭简都不要他了,他难道还要死守着残存的回忆不放吗? 等到顾庭简东山再起、成家立业了,带着新找的伴侣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他还要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缠烂打地粘上去,上赶着供人取笑吗? 他现在已经拥有一切了,不想再犯傻,不想再活得那么狼狈了。 最起码,他得给自己找一个作为掩饰的幌子,让外人觉得,他过得很好。 邵谦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于绚的。 那天在路过宣传部门的会议室,他听见于绚在做汇报,虽然因为紧张,有的地方出了点小错误,但总体上思路清晰,方案阐述地十分完美。 这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要是自己出入职场的时候,有人能够在旁边指点一二,他应该就会心甘情愿地做一枚合格的螺丝钉。 可惜他身边的人是不管事儿的顾庭简,是他一点点亲手喂大了自己的野心。 “里面汇报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邵谦向身边的经理问到。 “叫于绚,是宣传部新来的员工,现在是实习,但春招已经发offer了,八月就正式入职。” “我过段时间要和天逸传媒的人谈方案,需要一个懂这一块的人临时担任一下助理,我看她挺伶俐的,等下帮我问问她主管,放不方便借调过来跟我一阵子。” “邵总您要人,当然没问题。” 第二天,于绚穿了身香槟色的西装,外边套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抱着一大个纸箱子,激动地来和邵谦打招呼,“邵总,谭经理说我从今天开始临时跟着您,请问我的工位在?” 邵谦微微抬头,“我办公室外面那张桌子,不是给你空出来了吗?” 于绚一愣,“您不打算找助理了?” 邵谦继续低头处理文件,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一个人能干的活,我开两份工资?” “哦。” 看见于绚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离去,邵谦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事情不会特别多。你先把工位整理好,等下我一项项交代你。” 第100章 邵谦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当于绚坐到与他一墙之隔的工位上时,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诡异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邵谦对于绚算得上是照顾有加。 虽然时不时会嫌弃她办事粗糙,只顾效率、忽略细节,说话直接,不够圆滑、稍欠妥当,但却从未斥责过她。就算她偶尔出些小纰漏,也从未想着要把她换下,遇到事也还是交给她办。知道她一个人办不下来,就亲自在旁提点着,耐心程度堪比教孩子学拼音的一年级语文老师。 于绚表现得十分坦然,邵谦对她好,她是一点不客气,照单全收。遇到五花八门的节日邵谦送她礼物,她也从没推辞过。 每次加班到了八九点,她还不忘主动提醒邵谦,要吃点宵夜补充点能量。不管邵谦饿不饿,她都会笑容灿烂地叮嘱一句,他要是点外卖的话,顺便给自己也捎上一份。 当然,邵谦买单。 终于有一天,邵谦带着于绚等人出差商讨一个大项目,成功缔约后,邵谦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却单独邀请了于绚一个人吃饭,去的还是个环境雅致清幽,装修得像个复古花店,被热心网友推荐为情侣约会必去的高档西餐厅。 于绚又不傻,本着“领导眼色我来看,领导心思我来猜”的助理终极守则,抱着绝不能让清冷内向的i人上司主动表白的念头,鼓足了勇气,在点完菜之后坦然直率地开口说道:“邵总,我也跟了您快半年了,您就直说吧。打算一个月给我多少钱,让我当你女朋友?” “你……” 听了于绚的话,邵谦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愣了半晌,都说不出句话来。 于绚立马意识到自己过于直率的表达,把素来内敛委婉的邵谦给惊到了,连忙找补道:“邵总您放心,您的情况我都知道,也非常理解。我没和您说过我家里情况吧?我是独生女,家里两代六口人都宠我一个,帮我安排了在家附近、舒适安逸的闲散工作,您觉得,我放着轻松的工作不做,跑来华亭受罪,是为了什么啊?” 邵谦心中警铃大作,心想能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他吧? “你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我……” 邵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绚特别善解人意地打断了,“我懂我懂!您心里只有顾庭简。” 邵谦刚想喝口茶压压惊,被她开口这话给惊到了,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于绚赶忙劝道:“邵总您别激动啊!” 邵谦打开湿巾擦了擦嘴,顺便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阴恻恻地说道:“你别跟我提他名字。” 于绚身子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木讷地回道:“哦!名字只有您能叫,那我喊他……顾总?” 邵谦放下水杯,长长地叹了口气,皱眉道:“这些事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邵谦也就随口一问,毕竟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于绚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哪知对方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 “你还记得,有个高中同学叫齐越吗?她是我本科室友。”于绚说到这当即来了兴致,“您和顾总的八卦,我听过不少,公司里他们传的都是捕风捉影,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于绚!”邵谦扶着额头撑在桌面上,冷眼看着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顶头上司吗?你刚才说你来华亭干什么?不会还想威胁我,找我要封口费的吧?” “还真不是!但您要是想让我闭嘴滚蛋,您得给我这个数!”于绚伸手比了个“二”。 “两百万?”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讹上他了。 于绚摇了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地说道,“2n+1!” 邵谦指正:“你还在实习期,拿什么2n+1?要拿也是拿offer毁约的赔偿金。没多少钱,我就当是花钱买清净。你要不要再加点菜,这顿算我给你践行。” 于绚和邵谦虽然年纪相仿,却是年轻气盛得多。她见邵谦的样子像是认真了,便越发无所顾忌,开诚布公地说道,“邵总,我是个直率的人,该利落的时候绝不会委婉。我接下来的话您别听了不高兴,不高兴也没用,反正我不会主动离职的,要我离职您就得给赔偿金……” 邵谦忍无可忍,双手拍在桌上,认真地注视着于绚的眼睛:“有话直说!” 于绚气势汹汹地拿起手边的刀叉,边说边切着盘里的羽衣甘蓝,“您是对我没兴趣,但您把我调到身边,还对我关照有加,不就是故意想让人误会吗?您的意思我懂,要面子嘛!要向前任证明,没他也能过得特别好!您敢这么想,还不敢让给我说了?我是直接了一点,抢了您的台词,让您对这事失去了把控。但您不能总寄希望于,身边的人都惯着您吧?我又不是那个谁……” “开个价。”邵谦在她这么一番慷概陈词之后,气势弱了许多,“多少钱,能让你假扮我的绯闻女友。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没事收收礼物,再发挥一下你的特长,闲聊时有意无意满嘴跑火车就行。” 于绚经过内心剧烈地挣扎,终于坚定了内心的理想信念,“我……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不想和您扯上半点上下级以外的关系。人工作嘛,又不单是为了钱,我就想找一个自己待着舒服的环境,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事和真诚善良的领导,能够其乐融融地做些有价值的事。” 真诚善良的领导?邵谦心想,她夸的是顾庭简,不是自己。华亭总裁的位置不能坐,净养一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101章 “这就是你来华亭的原因?” “一方面吧。”于绚声音含糊地说道,“主要还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找人分享八卦嘛……自己一个人守着秘密很无聊的。” 邵谦一想起当年的事,就觉得无比羞耻,“你到底告诉过谁了?” “我守口如瓶,谁都没说过!”于绚忙表忠心道,“邵总,现在找工作很难的。而且您要换一个新助理,磨合起来也需要时间,不如,让我留下?反正我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您也不怕我再知道些什么。” “我怕!”邵谦说完停顿了半晌,吊足了胃口才说道,“但我挺欣赏你的。你不主动离职,不会让你走的。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你能保密吗?” 于绚欣喜若狂,“我下周想休年假,连着周末一共九天!刚好够出去玩一圈,邵总您批吗?” “批!” 邵谦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废了小半年的功夫,他不仅幌子没找到,还跟自己整了个有自我意识、最擅长添油加醋的监控摄像头。 后来,于绚渐渐摸透了邵谦的脾性,业务也处理得十分得心应手。 她发现邵谦是一个生活十分紊乱的人,在公司的时候,他看着就好像是个打了鸡血的正常人,激情洋溢、兢兢业业。 一旦下了班,他就灵魂出窍、两眼放空甚至得让于绚帮他打车出门。 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真的,精神状况很糟糕。 晚上怕孤独情愿陪着程序员加班也不愿意回家,白天总是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像是失眠了一整夜,有时还会喷气味浓郁的香水,用来掩盖身上宿醉的酒气。 不小心在邵谦抽屉翻到一堆的空药瓶后,于绚更是紧张,心想他该不会积劳成疾、情深不寿,突然有一天就长梦不醒了吧? 于绚心想,为了自己工作的稳定,她还是得做些什么。 -------------------- 第56章 重逢 于绚在敏锐地注意到顾庭简手滑给她朋友圈点赞,又一秒取消后,大着胆子点开了对方的聊天框,发送了一行文字:“哥,您什么时候想回国了,知会我一声呗。给我个机会请您顿饭,好好感谢下您。” 顾庭简心想,对方肯定知道他的身份,直接问道:“谁教你这么做的?” 于绚坦然地回道:“我爸妈啊!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您要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不是他授意的?”这种旁敲侧击装可怜的手段总让他觉得阴恻恻的,看起来像是邵谦的手笔。 于绚装傻充愣道,“您说谁?” 见套不出话来,顾庭简便只得作罢,“算了,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于绚喜出望外,“好嘞,不见不散啊!” 顾庭简在回国后的第三天晚上联系了于绚,说自己在酒吧,问她来不来喝一杯。 于绚看到消息的时候为之一振,“酒吧?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随后又跟了一个表情包,图片上配着文案:“刺激吗?” 顾庭简索性就跟她不装了,“我在灯塔。这不是你老板的产业吗?你跟他没来过?” 被戳破了于绚也不尴尬,大方地回道,“哈哈,我还真不知道,我老板他喜欢一个人喝闷酒。” “过来吧,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于绚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裙来到了顾庭简的卡座面前,讪笑着举手打招呼道:“顾总,好久不见……” “坐。”顾庭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招呼服务员过来给她点了杯果汁,随后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你是背着他联系的我?” “呵呵呵……”于绚赶紧戳了块水果掩饰尴尬,“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您身份,这不是怕万一被邵总知道,没法交代嘛……” 顾庭简不置可否,转而不咸不淡地问道,“他吃那么多药做什么?活腻了啊?” “那也不是一天的量,我估摸着,应该是这一两年的量吧。” 顾庭简对此嗤之以鼻,漫不经心地说道,“感情这不是一天的量啊!药吃完了瓶子还不扔,他这是有收集癖,还是想故意留着想卖惨。” 于绚心想,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啊。接不上话,只好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插着水果,无奈地坐在一旁尬笑,边吃边转移话题道,“这哈密瓜挺甜的哈……” “行了,你有他近期的体检报告吗?发我一份。”顾庭简说着凑过来拎起一块哈密瓜。 “顾总,要拿是能拿到,但这……不太方便吧?”于绚故作姿态地说道,“我不能随便泄露上司的个人隐私。您要是实在好奇,要不,亲自去找邵总要?” 顾庭简白了她一眼,“那我找你来干嘛了?” 于绚顿时觉得手里的瓜都不甜了,她就是善意地牵个线、搭个桥,她才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呢!万一东窗事发,他俩再吵起来把事情抖出去,被骂的肯定是她啊! “顾……顾总……您想知道邵总的身体情况,说到底还是关心他对吧?”于绚小心翼翼地劝道,“邵总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好,您要是肯给个台阶,他肯定就顺着下了。” 见对方犹豫不决,顾庭简身体微微前倾,冰冷冷地命令道:“我给你三秒钟,想清楚,我和他,到底应该听谁的!三、二……” 第102章 “听您的!听您的!”于绚一被恐吓,立马把保密原则抛掷脑后,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发了个二维码过去,“您扫这个报告码,填入邵总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所有报告都能看到。” 于绚边发便在心里默念:邵总啊,您可千万别怪我吃里爬外啊!我这也是为了您今后的幸福生活着想!再说了,虽然给我发工资的是你,但想必你在家也没有话语权吧!我就卖你这么一次,明天我就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你! “顾总,您要是没别的事了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二维码一发,于绚就立马站起来身,心虚地想开溜。 “嗯。”顾庭简便看着报告边摇晃着酒杯,“改天再请你吃饭。” 于绚回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不用麻烦了,我一定坚守岗位努力工作,给您留够时间约我领导。” 于绚走后,顾庭简又在酒吧坐了好一阵子才走。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傅文钧,更没想到,那人居然会直接把邵谦喊来。 两年多没见,邵谦身上的稚嫩卑怯已经褪得了无痕迹了,眉眼显得愈发锋利成熟,连肢体动作上都利落果决得多。 朝思暮念滋养出强烈的占有欲,不管自己是否原谅邵谦,顾庭简始终觉得,邵谦就应该是自己的掌中之物。他欠他的。 经年的高压环境让邵谦终于发酵出烈性,夹杂着苦涩和幽微的酸甜,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说不动容,是假的。 可明明他殷切的期盼都快要强烈地从眼眶溢出来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服个软,开口求他留下。 始料未及的见面并没有让顾庭简乱了阵脚,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留下邵谦一个人站在原地,仓皇无措。 在见到顾庭简的那一刻,邵谦确实很想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祈求对方施舍一个温热的吻。 可他害怕,害怕顾庭简会再一次残忍地当众将自己推开。 他已经不被偏爱了,又有什么资格,恣意妄为、有恃无恐。 勇气被掏空了,于是在心门上筑起铜墙铁壁,来当作盔甲。 邵谦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这个让他手足无措的人,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华亭和临锐有个合作的项目正在缔约的阶段,华亭虽然家大业大,但版权在临锐手上,所以谈判时的姿态也抬不高。项目两边的负责人分别是程晨和邵谦本人,程晨不待见邵谦,对接工作就交给公司的一个姓陈的副总来。 邵谦安排人去迎接,自己和其他员工提前到了会议室准备资料。结果临锐的人刚下车,小张先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会议室,大声喊道:“邵总……来了……但……但……” 邵谦疑惑着问道:“但是什么?” “临锐的人……来了……顾……是顾……”小张边喘边说,越说越喘,于是半天也没把话说全。 邵谦听了云里雾里,“到底怎么了?” 小张又喘了半天才道,看见满会议室人头来的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量:“陈总没来,来的是顾总!杨经理让我先上来通知您。” “顾总?” “顾庭简。” 小张话是说清了,却把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惊到了,当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在华亭资历颇深的老员工,剩下的也八卦消息灵通,都知道邵谦和顾庭简有仇。 如今顾庭简这么突然地回来,必然是来寻仇的,他们断定,今天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各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看戏。 打工人的生活如此无聊,有好现成的好戏谁不想看。 只有于绚是满脸愁苦,她只是想着不让上司分心影响工作,晚上等邵谦提加班的时候再把这事情告诉他。谁能想得到,顾庭简来的这么快啊! 然而,邵谦没给他们留下看戏的机会。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邵谦已经一个人冲出了会议室。 他没能走出去多远,因为,顾庭简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外。 这样猝不及防的见面,让邵谦顿时红了眼,他极力克制,却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靠近顾庭简低声说道:“你故意的?” 顾庭简含笑答道:“给你个惊喜,意不意外?” 这里是公司,周围都是熟人,邵谦压抑着没像昨晚一样冲上去拽住他的领口,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冒着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却始终一言不发。 顾庭简心安理得承受着他的凝视,却也不主动搭话。 两人就这样剑拔弩张地站在会议室门口,极为不是个事。 于是,很有眼力见的靳明连忙从中调和道:“哟!顾总,好久不见呐!您来到华亭,可不是回家了么。您也别在外面站着啊,大热天的,来来,赶紧进来吧,大家都在等您呢。邵总,您看会议现在开始吗?” “开始吧。”邵谦闻言稍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低着头走回去。 顾庭简朝靳明打了个招呼,边走边与他说笑,“老靳,我不在这些年,你倒是瘦了不少嘛。” 靳明也不敢说工作累,只道:“是吗?看来这些年坚持健身还是多少有点成效的。” 进了会议室,顾庭简在邵谦对面坐下,看到满屋子的熟人,还没等邵谦开口,很是惬意地先行说道,“两年没见,大家对我,应该还不算陌生吧?” 第103章 众人纷纷附和道:“顾总您说笑了,对您,谁不熟悉啊。” 顾庭简调侃道:“也不是所有人,这位白衣服的女士,我就看着脸生得很。” 邵谦搭话了,“于绚,我助理。” 于绚突然被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默念着:你俩吵架,干嘛总牵扯到我身上来啊! 顾庭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挑助理的眼光不错,和我有的一拼。” 在座的谁听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顾庭简这话是赞许吧,肯定没那么简单,可要说是嘲讽吧,也听不出来嘲讽了邵谦什么。 于绚顿时面露难色,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自己也是个吃里爬外的,这不和当初的邵谦如出一辙吗?她都把体检报告发给他了,为什么还有被针对啊。 吃个瓜都这么累,就在众人以为,这场会议会进行地十分艰难时,两位主角终于切入正题,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了会议。 会议能进行地如此丝滑,多亏了邵谦开头奠定的窝囊的基调。 临锐提条件,邵谦全同意;临锐讲方案,邵谦都赞成;偶尔在某个点上,邵谦补充了点小意见,立马被顾庭简呛了一句,“你确定?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邵谦本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此刻也泄了气,“那这个先放下吧,之后再谈……” 顾庭简跟着咄咄逼人地跟了一句,“邵谦,能定就现在定,别回头浪费大家时间。” 在座众人皆不敢说话,屏气凝神地注视着邵谦。 邵谦低着头,露出一副被领导训斥了不敢还嘴的姿态,轻声说了句,“那就按顾总说的来吧。” 就这样顾庭简还嫌不够,漫不经心地补了句:“声音小就提前把麦开起来啊,别在这嗡嗡的跟蚊子叫似的。” 邵谦终于忍无可忍,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抬高音量对众人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听顾总安排就行。” 话音刚落,邵谦丝毫不估计众人惊诧的目光,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于绚立即起身想跟,却被顾庭简喊住了,“于绚!坐下!留下坐会议记录,回去把结果通知你们邵总。” 语气是命令式,用词是“通知”,于绚内心扎根已久的信念在此刻开始动摇了。齐越跟她说的是实话吗?这顾庭简压迫感这么强,邵谦能是自愿的?她早知道不帮忙了,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换别的场合,公司的一把手被这般针对欺压,就算他自己没意见,底下员工也早炸了。 但他们毕竟在心理上还把顾庭简当作是自己人,不仅无话可说,还拍手叫好。 顾庭简和邵谦的行事风格大为不同。 邵谦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求全责备、尽善尽美,谁落到他手上都喊累。 顾庭简则是顺其自然、得过且过,虽然没那么周密严谨,但自由度高。同等工作量下心理感觉也会好很多,自然深得民心。 因而靳明在会议结束,送顾庭简到车库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说道:“顾总,有空常回来看看啊!” 顾庭简笑了笑,“那得看邵谦他乐不乐意啊。行了老靳,不用送了,这地方我又不是不熟,你回去吧。” 靳明笑着答应,目送他上车离开,“您走好!” 然而,在顾庭简和临锐工作人员的车开走后,靳明又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尾随其后飞驰而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那好像是,邵谦的车? 顾庭简自己悠哉悠哉地开着车行驶在其他人前面,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宾利跟了上来,踩了一脚油门,赶在绿灯结束之前过了十字路口。 而后,他给下属发了条语言:“你们先回公司,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后面那辆宾利很快就又跟了上来。 顾庭简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激他一下,就耐不住了。” 华亭集团在科技园区,位置并不算偏僻,顾庭简故意往小路上开,本想凭借着自己对这一带路线的熟悉情况把后面的车甩掉,却不想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被它超上来逼停了。 他嘴上骂骂咧咧的,心想着,这小子别的长进有没有他不知道,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行为举止,没一点客气的。 顾庭简虽然停了车,却也只是坐在车里一动不动。邵谦直接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敲了敲顾庭简的车窗。 顾庭简很是不情愿地降下了车窗,半眯着眼朝他问道:“邵总,有何贵干呐?” 邵谦没假惺惺地和他寒暄,暴躁地说道,“你把门打开!” 昨天晚上有傅文钧的劝阻,邵谦忍住了没去追他,可今天顾庭简主动来公司挑衅,就不能怪他行为过激了。 顾庭简平视前方,淡淡道:“我车上可没有你坐的位置。” 邵谦冷冷地盯着顾庭简,丝毫不退让。 顾庭简转过头,嘲讽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又不是被搞大了肚子然后被渣男残忍抛弃的纯情小姑娘,至于这么幽怨么?” 邵谦有些情绪激动地将手伸进车窗,想拽顾庭简,却拽不到,只能靠在窗边怒吼道:“你消失了整整两年半!现在一声不吭地突然回来,几次三番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却什么都不说,耍我呢!” “没错啊!国外待着太无聊了,回来耍着你玩,我觉得特别有趣。”顾庭简说罢露出了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 第104章 屡屡受挫的难堪终于刺破了邵谦的心理防线,他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努力靠得离顾庭简更近了些,两眼通红、声音凄然地哀求道:“拿走的我可以全部还给你。我只要你回来,好不好?” 顾庭简等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心里却还是觉得不舒坦,便冷笑着又呛了句,“回哪儿啊?” “回华亭,回我身边来。” 看着邵谦无助而恳切的目光,顾庭简有些不是滋味,可当年被刺痛的伤口又隐隐作痛,顾庭简心里又开始不满,“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得答应啊?你被疼爱的时候想要钱,有了钱又想要爱,那你就去佛祖面前许愿啊!凭什么指望对你百依百顺啊?想我回华亭可以,你,滚出去!” -------------------- 中秋发刀,我有罪呜呜 第57章 安全感 邵谦闻言手往后缩了缩,眼神黯淡,“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我本以为,过了两年,你会脑子清醒点。”顾庭简倾身将左手靠在窗上,隔着玻璃说道,“你知道什么是道歉吗?道歉是承认错误、弥补过失、祈求原谅,从而缓解愧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叫交易,还是基于道德绑架的那种。” “可这对你,没有任何坏处。”邵谦十指紧紧扒在玻璃窗上,压低了声音,“顾庭简,只要你愿意回来,所有条件,我都能答应。你想让我离开华亭,我立刻就走,但你不能不要我……” “捆绑销售?”顾庭简冷笑道,“你还是没听懂。我顾庭简不会为了利益交换而和别人在一起,不然我当初也不会选你。你真希望我原谅你,就跟别我提任何附加条件。” 顾庭简说完就狠心转过头,缓慢升起车窗。 邵谦慌了,着急地敲着车窗,声嘶力竭地喊道:“顾庭简,我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只要一点都不可以吗?” 车窗留了条缝,顾庭简语气明显不耐烦了,反问道:“邵谦,你有半点爱人的能力吗?你应该学着付出,而不是索取。再说了,认识我这么久,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你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毫不留情。” 顾庭简闻言语塞了,心想他说得倒却是一点错的没有,但那能怪谁?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一时心软,他又降了降车窗,用余光瞥着邵谦说:“你拿走的不用还。我要你一周之内,做好工作交接离开华亭,你的位置,我来代替。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要是于绚传达的消息全部准确,邵谦现在的精神状况根本就不能再继续工作了,必须完全停下来,好好修养。 谁知邵谦并没有立即答应,只说了句:“我考虑考虑,两天之内给你答复。” 顾庭简懵了,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股份都没要回来,还怕对他不利啊?就这么没有安全感? “随便你!想不开就自己躲起来慢慢琢磨去。”顾庭简没好气道,“赶紧把车开走,别挡我道儿!” 邵谦站在原地没走,“顾哥,你能把我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我怕到时候联系不上你。” 顾庭简拿出手机简单操作两下,摆手喊道:“行了行了!” 邵谦点点头,顺从地往后走绕回到自己车边,经过顾庭简车尾的时候,他趁其不备,悄悄将一个银色金属模样的微型定位器粘在了不起眼的位置。 从后视镜里瞥见邵谦一声不吭地掉头离去,顾庭简由不得埋怨了一句,“这么变扭做什么!” 晚上他约了宋朗吃饭,到了酒店门口,就听见宋朗边迎面走来边嚷嚷到:“顾哥,来迟了啊!我都等你半小时了!这顿饭你请啊!” “行!”顾庭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难怪不给我发消息,才等半个小时,你也晚到不少,别五十步笑百步。” “嘿,那我也比你到的早!”宋朗没有继续和他扯闲话,切入正题道:“你今天去华亭见到邵谦了吧?感觉怎么样啊?他是不是变了不少?” “嗯,瘦了不少。” “谁问你这个?你还关心人家饭有没有吃好觉,有没有睡着啊?”宋朗说着说着,发觉有些不对劲,“诶,我说,你不会还对那小子留情吧?” 顾庭简心想,邵谦这两年也就看着风光,估计没睡过一个好觉,事业能做成这样,说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都一点没夸张的。 “感慨一下怎么了?你倒还是一脸富贵相,过得挺滋润啊。” 宋朗没顺着他转移话题,继续嘲讽道:“呦!顾哥,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小心陷进去啊!” “放心,我陷进去也不需要你拉我!”顾庭简再次转移话题,“聊正事!我之前筹划的那个艺术展展审批通过了,你们就有空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实地布置?” “只要你安排,我随时有空。咱们那么久没见,聊这么严肃干什么?赶紧进去点菜,好好喝两杯。”宋朗说着便把人往里拽。 “那必须的,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啊!” 于绚吃了晚饭从食堂上来拿包,发现邵谦还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屏幕发愣,灯也不开一个,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她靠在门框边斜凑近半个身子问道:“邵总,您……吃晚饭了吗?” 邵谦仍旧盯着屏幕,咬牙切齿地说:“饱了。” 不说吃了,说饱了?什么意思?气饱了? 第105章 于绚又往里凑了凑,倒了杯枸杞红枣麦冬茶放在邵谦面前,小心翼翼地劝道:“邵总,身体要紧,您别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啊。 邵谦无动于衷。 “嗯……虽然我已经打过下班卡了,但我一直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员工,要不,我再打个卡陪您加会儿班?” 邵谦这下有反应了,却只说了三个字,“没心情。” 下午她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刚想要汇报,就看见邵谦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根本不用问,肯定是找顾庭简去了。 回来之后,就是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不欢而散了。 好不容易心惊胆颤挨到了下班,结果却发现邵谦的脸色是肉也可见地越来越差。 好奇心作祟,于绚抬头瞄了眼邵谦的电脑屏幕,上面挂了一张地图,定位在了一家泰式足浴按摩馆附近,“邵总,按摩也是个不错的放松方法,要不您考虑一下?这家看起来就不错。” “我不需要。于绚,你帮我去……”邵谦话说了一半,突然又停下了。 于绚一头雾水:“您要我做什么?” “算了!” 于绚的目光再邵谦和屏幕之间移动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邵总您直说就行,套话我有经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客服。” 于绚说着便拿出手机,在软件上查找到商户电话之后旋即拨了过去,接通之后,她打开免提,语气无比自然、淡定地说道:“您好,我想要一份您这边的项目报价表,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加完微信,成功要到价目表之后,于绚又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晚上我们领导想带客户过来,一共三位男性,想问下你这边能不能提供更高端的服务,你这边的项目都太寻常了,没什么新意。价格不是问题,能开正规发票就行。” “不好意思啊女士,我们这边经营的项目都在上面了,没有其他的。” “嗯……我们这边就想要特别一点的,或者你这边有渠道可以给我推荐的吗?” “这个,我实在不清楚,麻烦您找别家问问吧。”说完,客服就直接挂了于绚的电话。 “邵总,这下您放心了吧?正规足浴店,没问题的。” 邵谦被于绚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给惊到了,“你可以啊,这话术在扫黄大队培训过啊?” “过奖,我帮闺蜜查过岗而已。”于绚笑道,“其实吧,我猜顾总心里肯定没放下您,不然何必这大张旗鼓地来公司针对您?说白了不就是相见您。” 邵谦心情总算舒坦了些,缓声说道:“行了,你早点回去吧。明早来把我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下周就不用向我汇报了,会有人来接替我的工作。” “啊?谁啊?” “你觉得呢?”邵谦说着便关了电脑,拿起手机钥匙站了起来,“一起下楼吧。我出去吃饭,顺路送你到地铁站。” 顾庭简和宋朗吃了晚饭就去了足浴店捏脚,然后了打了台球喝了酒,晚上十二点才各自找代驾送回来家。 “辛苦,扶我一把!”顾庭简喝到半醉,在代驾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地朝门走去,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从身后朝他走来。 好像是,邵谦? 顾庭简用力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想要那个幻影从自己脑海中离开。 “我扶着他,你回去吧!”那个被当作“非实体”的邵谦和代驾说了句话,然后本想搀着顾庭简进门,谁知他自顾自地就摇摇晃晃走到了门口,指纹开了门,也没管大门还敞开着,直接向迎面而来的萨摩耶扑了过去。 “布丁,爸爸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 “汪汪!”布丁受了惊吓,并不太热情,一个劲的只想挣脱顾庭简的怀抱。 邵谦看到眼前越发活泼的狗大为震撼,“布丁?原来是你把它拐走了。” 顾庭简坐在地上搂住布丁,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什么叫拐啊!我儿子抚养权不得归我啊!不然还让给邵谦那个没良心的啊?” 邵谦带上门,将顾庭简从地上搀起来,“你喝多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布丁对着邵谦嗅了嗅,兴奋地开始绕着他狂吠。 见到这一幕,顾庭简缓缓地从醉意中清醒过来,一把抓着邵谦的手腕:“邵谦?你怎么在这?跟踪我?” 邵谦不置可否,转而说道:“顾哥,我考虑清楚了,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既然还在乎我,就让我留下,好吗?” 在邵谦说完话的那一瞬间,顾庭简的表情有一丝凝滞,兴许是醉酒让人反应迟钝,又或许是突然被撕下面具后无处容身。 下一秒,邵谦趁他错愕的时机拉着他的衬衫,让他向自己靠近。然而,邵谦很快发现,等待他的无动于衷。酒精的气味在他唇齿间蔓延,喉头微润,邵谦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抵住。 顾庭简伸手拦着他的肩背,手滑到他脖颈处,迫使着他仰起头,搂着便吻了下去。 意料之外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邵谦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顾庭简似乎是清醒了,又或许没有,他放下手,退后半步,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这么久的?再心心念念的菜,吃多了也就腻味了。食之无味,顶多就是弃之可惜。我才不在乎你!” 第106章 “这么晚才回来啊!” 二楼的灯突然亮了,走下来一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男子——林叙扬。 邵谦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庭简:“你家里为什么有别人?” “你管得着吗?”顾庭简说完踉踉跄跄地到林叙扬面前,“吵到你睡觉了?” “时差没倒过来,本来也不困。”林叙扬指了指站在楼下茫然无措的邵谦, “他就是邵谦?” “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跟上来的。”顾庭简背对着邵谦不耐烦地喊道,“邵谦你傻站着干嘛,不知道来扶一把啊?” 邵谦径直走了过来,却没扶他,“顾庭简,你给我个解释,为什么半夜三更会有人穿着睡衣出现在你家?” 顾庭简喝了酒本身就困得不行,被邵谦那么一吼火气立马上来了,“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好好说话不会啊!” 林叙扬本就对邵谦无甚好感,大热闹不嫌事大,自然也不解释,只是对顾庭简低声道,“别跟他讲了,我扶你回去睡吧!” 谁知邵谦突然用力将顾庭简拽了过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顾庭简,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谁对不起谁啊,你还有脸在这吼我?”顾庭简伸手推开他,“爱呆就呆,不呆就滚!” 顾庭简不是不能解释,但他就是不明白了,邵谦怎么还能这么硬气。 这要是让了,邵谦岂不是过不了一个星期就得蹬鼻子上脸。 爱瞎想就让他想去,想清楚再回来。 邵谦气得浑身发颤,撂下句话:“顾庭简,这是你逼我的!”说完转身就走,还重重地摔了门,把布丁都吓了一跳。 林叙扬一脸震惊,“脾气这么大!怎么能过日子啊!顾庭简,我还是那句话,你趁早另结新欢吧!” 顾庭简摆了摆手,“他这人就这样,拧巴得很。不用管他!赶明儿自己想通了,就乖乖跑回来了。” -------------------- 第58章 威胁 顾庭简失算了,一连三天,邵谦不仅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消息都没给他发一条。 这下焦虑不安的轮到他了。 “不会真生气了吧?”顾庭简神情凝重地盯着手机空荡荡的屏幕,边思索边走下楼。 要不要主动去找他?可账还没算完呢,现在去算怎么回事?还要自己给他解释,岂不是遂了他的意了! 林叙扬穿着t恤和短裤,正懒懒散散地正在楼下煮咖啡,抬眼看到眉头紧锁的顾庭简,开口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刚煮好的蓝山,来喝一杯呗!” 顾庭简将手机背过去往桌上一扔,转而露出春风和煦的表情走向林叙扬,“来我家还要你亲自动手,招待不周,下次喊我来弄啊。” “得了吧,你又不会!虹吸壶还是我昨天下单让人送来的,别浪费我的豆子。”林叙扬把倒好的咖啡递到顾庭简面前,“当心烫!待会我就去学校了啊,明天会议就要开始了。” 林叙扬是来参加一个学术论坛的,顺便参与一个实验,大概要待三个月,住宿校方安排在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会议下周才开始,顾庭简想着他人生地不熟,才让他来家里住两天,也方便带他四处逛逛,尽地主之谊。谁知道邵谦那天会跟踪他闯进他家来! “这么快?那灯你有空,我再请你吃饭啊。”顾庭简客套道。 林叙扬悠哉游哉地端起陶瓷杯,笑着说道:“你自己都忙得很,我哪好意思再叨扰啊。” “没事,总能空两天出来的。” “所以,你家那白眼狼,认错了吗?” “他?”顾庭简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看我抽空不削他去!” 林叙扬放下杯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真那么放不下他?” 顾庭简死鸭子嘴硬道:“我不是放不下,我是不把他治服帖了,咽不下这口气!” 林叙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人黏上了可就甩不掉了,你真打算一直留着他?” 顾庭简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跟驯狗一样,好不容易听话了,不牵条链子拴身边,跑走了,那我不白给别人调教了?” 他正说着,远远看见布丁鬼鬼祟祟地站在窗边,忙喊道:“布丁,别扒拉窗户,你给我回来!” 林叙扬深吸一口气,举起咖啡杯,“我接触了这么多来访者,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比比皆是,各有各的原因吧,也不见得都下场凄凉。来,咱们干一个,祝你好运。” 顾庭简笑着伸手推开他的杯子,“这运气你留着祝福别人吧,我用不着!就邵谦那样子,还不分分钟就被我拿捏了。” 听了这话,林叙扬一饮而尽,觉得温度低了点手里的咖啡都苦了几分。 送走林叙扬之后,顾庭简打算再晾邵谦两天,先和宋朗一起出个差,把上次说好的展的筹备事项安排下去。 出发前和艺术馆的物业经理打了个电话,对方却是一脸苦涩,“顾……顾先生,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我们这边场地,出了点问题,恐怕……不能租借给您了,您要不,再去其他艺术馆看看?” 顾庭简从来没受过这种气,立即火冒三丈,“什么意思?咱们合同都签了,审批报备我也拿到了,我办的又不是画展、摄影展,换个地方一样能摆,所以作品都是根据你们实地空间创作的。我前期带人来调研的时候,也明确把这点跟你说清楚了,现在临时临头违约,我怎么安排得过来?” 第107章 “实在不好意思,顾先生,我也没有办法,都是上面的意思。不过您放心,违约金这边,我们肯定会如数支付的。”物业经理唯唯诺诺地说道。 “真不是我难为你,什么情况你总得告诉我吧!场馆是提供给别人了,还是产权不在你们手上做不了主?你给我交个底!” “嗯……顾先生,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我跟你私下说个实话,我昨天偷偷听领导说的,说是……给华亭了。” 顾庭简冷哼一声,“什么德行,还搞起垄断了。这事我自己处理,处理完联系你。” 见顾庭简挂了电话,宋朗凑过来问道,“哟!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该不会是那白眼狼故意给你使绊子吧?” 顾庭简摆了摆手,“不可能,肯定就是手下的人办事嚣张惯了。” 他说着便打了电话给杨曦,直截了当地问道:“喂?杨曦,华亭现在办线下活动负责选址及联系外部团队运营的人还是你么?” “顾……顾总?”接到这通电话,还在办公室的杨曦显然也很意外,压低了声量说道:“您这是以工作名义联系我,还是以私人名义啊?” “于公于私,你各给个答复。” 杨曦思索片刻,“官方回答,却是是我;私人回答,一直都是我。” “你昨天签的那个艺术馆,抢了我的场地,我的展都筹划了一整年了,不可能让给你们的,你去和那边物业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啊?艺术馆?”杨曦疑惑道,“顾总,我都半个月没签场地了。您确定,没搞错?额……要不我帮您查一下,签了合同的话我应该能看到记录。” 过了几秒,杨曦看着眼前的屏幕倒吸一口冷气,“查到了,顾总,我说了您可千万要冷静啊!” “到底怎么回事?” “是……邵总干的。他签了,一年整年的合同。” 宋朗旋即拍手起哄道:“你看!还不信我说的,八成就是那白眼狼搞的鬼。” 顾庭简阴沉着脸挂断电话,一脸不屑地埋怨道:“你说这人什么毛病,一天天的不干人事!” “正常,白眼狼嘛,不咬人就难受,你爱养能谁呢?”宋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现出一副热闹看多了的释然模样,“欸,都连着打了两个电话了,再打一个也不多,你要不直接问问,他这次是想挖你的心,还是吃的肝呢?” 顾庭简气不打一处来,撑着腰走到阳台,怒气冲冲地拨通了邵谦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怎么老干这种背后阴人的事情?干就干了,坦荡一点告诉我啊!还非得我查到了跑来质问你?这么折腾我你很开心是吧?邵谦,你真的……你非得把我气走了,你才甘心是吧!” 邵谦安安静静听完了顾庭简的发泄,冷冷地问道:“那个人是谁?给我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家来个客人怎么了?你只是看见他穿着睡衣,有没看见他又没睡我床上!” 邵谦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你还想让他睡你床上?” “啧!瞧你那小肚鸡肠的酸样,拿去炒鸡杂都不用加一点醋!这么点小事你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我要真跟别人在一起了,头件事就是带人来你面前晃!我还会一个人跑到你面前?你说没有安全感,我该吻吻,该抱抱,我都让你登堂入室,你还想怎么样?上房揭瓦?你怎么不说还想上我啊!” 顾庭简骂得口干舌燥,又绕回房间喝了杯水润润喉。 “你故意不解释,故意让我误会,故意不联系我,还怪上我了?”邵谦的语气也忿忿的,却还在努力压抑着,“而且这不是小事,是原则问题!” 顾庭简放下水杯,继续嘲讽道:“哟!嘴上说的好听哦,什么都是为了我所有事都听我的。出点小事就是原则性问题,动不动就跟我甩脾气,什么事儿我都得宠着你,哄着你,让着你,我是要过日子,还是找罪受?” 宋朗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在旁边偷听,到了这儿也小声补了句:“你相声说得挺好的啊!你逗哏,他捧哏,你们俩一起能出道。” “你跟他到底……” 顾庭简赶紧打断道:“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就是普通朋友!人生地不熟才我住哪儿的。满意了吧?赶紧把场地让出来!别让我发火!” “你只要那个场馆是吗?” “不然我找你干嘛!” 邵谦顿了几秒,用沉默给自己在气势上蓄足了力,而后终于下定决心,捏紧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让给你,但有条件。一天、一晚,你租一天场馆,就得陪我一晚。” 听了这话,顾庭简一口气差点喘没上来,手不住地发抖,手机也险些掉到地上,扶着墙壁才好不容易坐回到了沙发上。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愿意原谅他,他不该感恩戴德吗?怎么又威胁上了? 经过昨天的事,他以为邵谦已经想通了,打算服软了。合着他之前的态度已经算是软乎的了,现在这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之前是骗钱、骗感情,现在又来骗色,这家伙不当个实打实的渣男心里就过意不去是吧? 他已经气成这样了,宋朗还在一旁偷着乐,还指了指他的手机,笑着做了个“刮目相看”的口型。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邵谦又在电话那头提醒道:“按照计划,你应该过两天就要开始筹备了吧?想要如期展览的话,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事,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吧。” 第108章 话音刚落,邵谦就抢先挂断了电话,留下顾庭简脑子嗡嗡得响。 宋朗见顾庭简放下手机,笑得愈发放肆了,“真是活久见,你家那小白眼狼真是够阴的!不过他不就是想让你睡他吗?你又不吃亏!生意要紧,算了吧?” 顾庭简白了他一眼,“你吃饱了撑的是吧?偷听我打电话!” 宋朗无辜地说:“我这不是替你想办法吗?你要是不顺了他的意,他时不时的阴你一下,多烦啊!兄弟我倒是想劝你分,你听吗?我看啊,干脆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凑活着过得了,左右你也是放不下的。” “我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怎么能顺了他的意!” “我说你那么抗拒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被他……的那个?” “你说什么呢!”顾庭简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去就去,我高低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 宋朗看着他英勇就义地背影,含泪喊道,“我等你好消息啊!” -------------------- 第59章 纠缠 邵谦还住在他们当时同居的公寓,顾庭简转卖房产的时候,他偷偷找人接下来了。 顾庭简走到楼道口,有些触景生情,便盯着门板迟疑了片刻,调整好呼吸,伸手正打算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是邵谦听到了脚步声,早就站在门口等了。 “顾哥,你来了。”邵谦西装笔挺、领带板正,许是刚才公司回来。 “废什么话!”顾庭简双手推着他进门,见邵谦向后踉跄又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领带,而后环住他的腰一转,随后立即松开手将他往后摁。 啪!房门关上,邵谦被结结实实他压在门板上。 顾庭简一手拽着他的衣领,一手抓着他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气息相抵间,顾庭简贴着他的耳后说道:“出息了啊,我说了不要交易,别提附加条件,你倒好,连威逼利用都用上了。把我话当耳旁风了,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当初要不是我死命拦着,我爸早让人把你腿打断了。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邵谦反抗不动,气势上却是半点不服输,“不用他找别人,你自己下手就足够狠,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就在这,你动手啊!” 顾庭简最看不惯他这副莫名硬气的样子,提膝朝他的腹部撞去,虽然收着力道,邵谦还是闷哼一声,疼得下意识躬起了身。 见状,顾庭简嘲讽道:“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心,感觉不到疼呢。” 邵谦咬牙不再出声,只是蜷着身体。 顾庭简却故意摁着将他身体碾平,扯下他衬衫上的领带,物尽其用地将他双手捆住,而后死死压着他,一颗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天这么热,空调不开低点?” 他说着便空出一只手,去墙上把中央空调的温度降至最低,慢条斯理地剥去他的上衣,漠然地注视着他因寒冷而逐渐战栗的身体,“冷吗?要不要我帮你暖和暖和?” 没等邵谦回答,他就径直低下了头咬了上去。 “顾庭简……你混蛋!” “这哪到哪儿啊!这点刺激都受不了?” 邵谦侧过头去不看他,“顾庭简,是你要求我办事,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顾庭简听了这话也不气,利落地将邵谦腰间的皮带抽了出来捏在手上,而后膝盖向前,嵌进他的双腿之间,无赖地说道:“你想让我陪你,我这不就来了吗?怎么,嫌天不够黑,不算是晚上啊?那要不,我再找根领带把你眼睛蒙上。” 邵谦气息不稳,缓缓闭上了眼,无助地扭动着身体,声音颤抖道:“你放开我……” 顾庭简嘴角扯住一个阴冷的笑,扣着他的手掌,指尖慢慢地在他的指腹间游走摩挲,“邵谦,我没折腾过你,你不知道这事儿粗暴起来有多受罪。你认个错、服个软,我就好好对你。否则你引狼入室,别怪我不客气。” 邵谦眼神锐利地扫向他,寸步不让,“凭什么你带人回家,要我道歉?” “我跟你这种人,简直没法交流!”顾庭简没想到,邵谦到这个时候还能死咬着那件事不放,到底是故意的还真就这么小心眼? 一起之下,顾庭简举起皮带就朝他身上抽了下去。 啪!啪!啪! 连着几下,邵谦身上被打出了红痕,却咬着牙不肯说一句求软的话。 顾庭简怒其不争,指着他鼻子骂道:“那是我心理医生!我怎么会和他认识?还不是你这个混蛋给害的!” 看着他这副忍痛的样子,顾庭简心里也愈发不是滋味,松了手刚想将他抱起来,就听见邵谦在他耳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只会来硬的?为了逞一时痛快,场地你是真不想要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威胁他,顾庭简本来应该生气的,但看到几近寸缕未着的邵谦跪坐在瓷砖上蜷缩着仓惶躲闪,平复了几个呼吸,忽然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明明就是一只急红了眼的小兔子,为了保护自己那点脆弱的自尊心,非要逞强装大尾巴狼。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威胁的话,装腔作势都翻不出新花样来,还在这里犟。 四目相对,顾庭简心想,总要有个人让步吧,不然这日子还真就过不下去了。 顾庭简弯下腰去将他横抱起来朝卧室走去,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好好好,咱们邵总吃软不吃硬,为了我一年的心血不付之东流,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第109章 突如其来的温柔反倒让邵谦有些无所适从,双手被绑住又挣扎不开,警惕地缩在胸前,“你想做什么?” 顾庭简将他整个人往浴缸里一扔,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刚进门的时候惹您不高兴了,想着要如何补救吗?我去翻点东西给您烧饭,这长夜漫漫,总得补充点能量吧!” 说完,他俯身向前在邵谦额头上烙下一个安抚兴致的吻,“听话,你自己先洗个澡吧。” 打开冰箱,看见大大小小整齐排列的食品收纳盒和真空保鲜袋,顾庭简怀疑自己简直是开错了任意门。 这是邵谦的冰箱里应该出现的东西? 保鲜区顶格放了海参、干贝、燕窝,旁边是奶油、黄油、干起司。鸡蛋、咖喱、芥末、青酱、大酱、油醋汁垒在两侧,果汁、牛奶、气泡水按照包装高矮错落有致地竖在第二个,还有几个小盒子专门放各种干花茶。 蔬菜那一格只放了几个没剥皮的洋葱和土豆,以及一点芦笋,应该是邵谦这两天没订货了,所以没有绿叶蔬菜。水果那格也只有耐保存的苹果、牛油果。 冷藏区一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整盘的冻番茄,和玉米粒、小葱粒、蘑菇粒。下边是各种鱼丸、牛肉丸以及预处理过的鸡中翅、猪筒骨、牛仔骨、羊肋排、鳕鱼排,还有一打西冷、腓力、梅花排。 除了新鲜海鲜没有,他这冰箱也是够丰盛的了,把他关家里呆个是十天半个月都饿不死。 邵谦不喜欢有外人来这儿,之前定期请钟点工来家里搞卫生他都不乐意,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别人准备的。而且他要是愿意让人来,直接用新鲜的菜烧了就完事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顾庭简觉得邵谦这人愈发有意思了,合着生闷气的时候就跑来备菜收纳厨房啊? 菜都置办得这么齐全了,饭不可能不会烧吧?他现在回去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让他掌勺还来得及吗? 顾庭简朝卧室的方向望了眼,想着邵谦好不容易安生一点,还是别去刺激他了,省的又出幺蛾子。自顾自地弄好两菜一汤,方才喊人出来吃饭。 邵谦裹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就出来了,脸颊通红,头发随手拿毛巾擦了两下,尾端还在滴水,脖颈上更是挂着大片水珠,脚踝处亦是如此。 顾庭简上下打量了一番,寻思着他以前从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状态,何况方才16度的空调还没调呢,他不嫌冷了? 顾庭简看不惯,抽了两张纸巾扔过去,“身上的水擦擦!这副样子干吗?饭都没吃就想勾引人啊!” 邵谦嘴里刚咬了块肉,被纸砸了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将肉咽下去之后侧过头恶狠狠地看向顾庭简,嘴里只吐出两个字:“场地……” 顾庭简刚用木勺舀了勺汤,都已经提起来打算往邵谦碗里送了,又急转弯回了自己碗里。 邵谦见了他这个动作更气了,揉了餐巾纸就往垃圾桶里扔。 两人闷头吃饭,餐厅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连厨房冰箱制冷发出的细微电流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手艺退步了。”邵谦道。 “分明就是你菜不新鲜!”顾庭简回道,“看不出来邵总还有收拾冰箱这种闲情雅致,我不在你日子过得是有模有样啊!” “过奖!” 顾庭简思索良久,他决定耐心地再和邵谦讲一次道理,于是放下汤匙,循循善诱道:“邵谦,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靠威逼利诱来解决,得坦诚相待懂吗?” 邵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着碗云淡风轻地说道:“懂!等下上了床把你衣服扒光了看你表现!” “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顾庭简三两口扒拉完饭,撂下碗筷指着邵谦的鼻子凶狠地说道,“等下你洗碗!” 邵谦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顾庭简正坐在床上擦头发,穿着他的浴袍。 浴袍尺寸偏小,他只在腰间松松地打了个结,胸间大片敞开着。 邵谦见他没反应,径直走过去,俯下身拽着顾庭简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炙热的吻,双手伸进他轻薄的衣料摩挲着他的脊背。 顾庭简忍耐着不去主动碰触他的身体,□□却四散蔓延,强烈的渴望透过唇齿传递而来。和他们分开时相比,邵谦又成熟得多了,炙热的□□让他都觉得战栗,许是因为不再压抑,匍匐已久的狼野兽终于亮出了獠牙。 过了许久,顾庭简喘息着伸手环上邵谦的腰,将他翻了过来整个儿压在身下,“是你自己要的,待会儿可别喊疼!” 邵谦突然松开他的脖颈,露出了一个冷冽的眼神,“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睡我了?” “你什么意思?” 邵谦伸手抚摸上了顾庭简的脸颊,摩挲着说出了答案:“我说的是,我想要你。” 顾庭简微微一愣,旋即做出了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姿势,贴在他耳畔说道:“你做梦!” 他再也无法故作姿态,对眼前的猎物做出了强势的掠夺。喜欢的猎物,尽管尝了这么多次,还是透着股诱人的香味。那么,就暂且忽略这只小兔子的顽劣行径了。 翌日。晨光微醺。 邵谦刚睁开眼,换好衣服的顾庭简立即将手机扔到他手边,“昨晚说好的,完事儿你就跟那边解约,结果你居然装晕?浪费老子整整一个晚上陪着你,赶紧打电话,我待会就和宋朗约人过去。” 第110章 邵谦挡开他的手臂,声音沙哑道,“不打,你耍赖。”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睡都睡了,想白嫖啊?” “你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完成,凭什么要求我买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招我。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让你来的,提这么一嘴,是你的谈判策略。就盼着我退而求其次,遂了你的愿!” 邵谦从床上坐了起来,“顾庭简,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对我,我不会再跟你对着干。” 顾庭简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你配吗邵谦?曾经我所有的热情、信任、呵护都给了你,你是怎样践踏我的爱情的?事到如今,你指望我怎么信任一个,狠狠伤害过我,背叛过我的人?我让你待着我身边,你就感恩戴德吧!” “顾庭简……”邵谦按捺下心中的疼,语气坚毅道,“你骗不了人的,你对我有感情,不然你根本就不会回来,不会让我见到你,更不会出现在这里!承认吧,无论我当初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你就是放不下我,你喜欢我!” 顾庭简愣住了,他曾经有多厌恶邵谦的胆怯和犹疑,如今就有多憎恨他的直白和刻露。 他看穿了他的心,他避无可避。 “是,那又怎么样啊?我又不是不敢承认。”顾庭简举起手机,声音低沉地诱导道,“行了行了,赶紧打电话!咱俩之后怎样,到时候再说!” “你想租多久的场地?三个月是吗?” “嗯。” “说好的一天一晚,你要是今天回不来,得算请假。” “嘿!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吃得消吗?”顾庭简真的是不明白,邵谦到底哪根经搭错了。自己的行为举止还不够明显吗?只要他态度放软点,之前的事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翻篇了,他不再计较了。结果邵谦这是在干嘛?包他一个季度的一夜·情啊?那三个月之后的?难不成还分道扬镳啊? “怎么,你不答应?”邵谦挑眉问道。 “答应答应,你赶紧打电话!”顾庭简赶忙敷衍道。他今天要是再不把邵谦这边给解决了,回头宋朗指定得笑话他。 -------------------- 第60章 拉扯 周一早晨,于绚看见邵谦照常走进办公室坐下,犹犹豫豫观望了许久,确认没有别人尾随其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在邵谦刚打算吩咐她办本周的第一件事时,开口问道:“邵总,您不是说,这周有其他人来接替您吗?” 邵谦停下打字的动作,从屏幕后面抬头看她,“怎么?见到我你很失望?” “没有没有!”于绚慌张摆手,讪笑着离开,“我就想知道,以后早晨准备的咖啡是否还是同一种口味。还是一杯意式浓缩对吧?我马上去准备!” 得了,这个样子,八成是又和那位不欢而散了。 那之前的事,她该不该坦白从宽啊? 转念一想,他们家庭内部矛盾,让他们自个儿解决去吧!她还是少凑热闹! 跟于绚猜测的截然相反,邵谦和顾庭简虽然整日争锋相对,但私下里上,却维系着如胶似漆的同居关系。 在不择手段这件事上,顾庭简实在比不过邵谦,便只好将一个“忍”字贯穿到底,为了场地和面子向邵谦妥协。 每天出门前,邵谦都会万分严肃地问顾庭简晚上回不回来打卡,弄得顾庭简是又好气又好笑。 但鉴于对方实在是油盐不进,顾庭简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也不再提让他离开华亭的事。 三两个月的时间也就这样如水般过去,转眼天气转凉,有次邵谦在公司忙,顾庭简提前回家,意外在书房翻到一个小本子,字迹是邵谦的,上面精准地记录着顾庭简出勤69天,请假12天,旷工3天。剩余考勤天数:23天。 打开下方抽屉,滚出来几个个药瓶,上面满是看不懂的英文术语。 顾庭简暗自记下了刚才在药瓶上看到的单词,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放回去,回房间手机一查,果然,又是稳定情绪的。 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停药时会有戒断反应,因为有个逐渐减少药量的戒断期也正常,顾庭简也就没当回事,假装不知道,该忍忍,该让让。 然而,一味妥协退让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邵谦不仅在家里不听顾庭简的,在公司和临锐谈项目的时候也不再对他百依百顺了,整一副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姿态。 顾庭简气不过,把他绑起来扔浴缸里象征性地打了一顿,直到邵谦哭着求饶才罢手,而后又耳提面命地好生教导了一番。本以为邵谦能收敛一点,谁知他第二天又在开会的时候跟顾庭简对着呛,连叫停项目的话都含在嘴边差半截就说出来了。 不同于他们重逢时第一次开的联合会议,那时方案都没正式确立,员工跟谁的思路走都行,无非就是按要求做事就行。 现在各个环节都有框架了,项目眼看着就要落地了,邵谦这个时候提各种反对意见,对于项目推进是极为不利的,那些员工数月的成果被否定,当然也不乐意。要是真叫停了项目,就是让人寒心了。 顾庭简给靳明使了个眼色,靳明好说歹说才让邵谦同意散会,然后把人劝回了顶楼办公室。 他们前脚刚走,顾庭简后脚就跟了上去,站在门外等着靳明出来,才担忧地问道,“他怎么样啊?” 第111章 靳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让我忙自己的事去。” 顾庭简长叹了口气,“老靳,你安抚一下刚才开会的员工,让他们放心,按部就班进行就行。” “能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可邵总那边……”靳明也知道,现在顾庭简无权无势,说话不管用了啊。 “我来想办法。”顾庭简说着便推门进去。 坐在外间的于绚见他进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劲地朝他挤眉弄眼,顾庭简好一阵才看清她比划的动作:“没吃药”。 顾庭简挥手示意于绚离开,关了灯,又走到窗边将帘子降下,而后才绕到一言不发的邵谦身旁,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唇抵着他的额头,轻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安抚。 邵谦褪去了方才的亢奋刻薄,整个人呆滞得像个木偶,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枯坐在顾庭简怀里。 体检报告里不包含心理评估,但顾庭简从他吃的药里能猜得出来,他得的应该是双相情感障碍,亢奋的时候思维敏捷、攻击性强,就像刚才开会时那样争强好胜又盛气凌人;低落的时候迟钝麻木、六神无主,就像现在这样。 顾庭简本以为,自己都回来了,邵谦的病很快就会无药而愈。 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邵谦已经陷得很深了,不过是强撑着不想让身边人看出来。前段时间,估计是每天躲着自己按时吃药,才没露出端倪。 其实挺讽刺的,当年被背刺的人是他,后来想不开患上病的反而是邵谦。 顾庭简心想,邵谦大抵也是有良心的,不然又何至于因为愧疚而不安如斯。 天色向晚,拉了窗帘的办公室光线晦暗,倒是生出一种阴雨天才有的舒适感来。 过了一阵子,顾庭简才小声问道:“是不是我昨天绑了你又用鞭子抽了你,你心里不舒坦?” 邵谦不答,只有眼睛眨了几下。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你别老跟我吵,下手也不重啊。” 邵谦无动于衷。 “好好好,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顾庭简从善如流地说道。 他说着便将邵谦的衬衣下摆从后背掀了起来,仔细检查过后才放了下去,声音低沉地在邵谦耳边哄道:“红痕都消了,还不消气?实在不行,回头让你打回来。嗯?” 邵谦微微侧头看向他,眼里却仍是漠然。 顾庭简见他总算有点反应,便接着劝道:“答应了?那把药吃了,好不好?” 邵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艰难地开口道:“你怎么会知道?” 刻意隐瞒的秘密被揭开,像是保护的外壳被强行撬开,柔软的内里被放入一粒沙子,刺得他浑身发疼。 “我在乎你啊。”顾庭简坦然道,“我既然回来了,你什么情况,我当然会了解清楚。” 邵谦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突然呼吸急促,却说不上任何话。 顾庭简忙站了起来,“药在哪个抽屉啊,你赶紧给我指一下,我给你拿。” 邵谦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自己撑着走到桌子边,抽出键盘托,在上面拿出一个药盒,打开后再里面取出一打五颜六色的药片,一块儿吞了下去。 吃了药,又喝了几杯水下去,邵谦脸上的表情总算是生动些了。 “好点了?” 邵谦点了点头。 顾庭简扶着他又坐了下来,仍是十分亲昵地将他揽在自己怀里,语气却带了几分责备,“邵谦,你现在状态很差,你心里有数吗?” 邵谦似乎是回过了神,低头道:“就今天一天……” “你这两三年下来,撑到极限了吧?”顾庭简柔声说道,“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尽快把所有工作交接了,然后停下来休息,好不好?” “不行!”邵谦这次十分坚决地拒绝道。 “听话,你不能再强撑着了。”顾庭简耐着性子劝道,“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都答应了吗?” “那时我只想让你回来。”邵谦突然情绪激动道,“你看每天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在强撑着维持着生活的运转?但若是连这点强撑着的目标都没了,人就彻底散了架了。” “怎么会呢?你当然可以停下,你不需要不间断地用工作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顾庭简体贴地说,“我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也这么想过,想证明自己,就为了推翻你对我的嘲讽,可这种想法是病态的。何况我都已经回来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邵谦凄然地望向他说道:“顾庭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配不上你的喜欢。我很害怕你其实早就对我没有感情了,你现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的关怀,但本质上,你还是把我当成累赘,随时都想着离开。又或者,你只是想架空我,然后光明正大地拿走我从你这里抢走的一切。” 顾庭简双手扶住邵谦的肩膀,“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极端。我没那么卑劣,也没那么高尚!我要是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正眼瞧你。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我跟别人好,我会带着另一半来你眼前炫耀,我会得意洋洋地看着你痛不欲生的样子,祝福你一辈子孤独终老。可我没有!” 邵谦身体发颤,急着想要瑟缩进顾庭简的怀里,寻求一个温暖的庇护,却被对方给牢牢按住了。 第112章 “邵谦,你应该清楚的,我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是。这些年下来,我们都变了,因而我对你的感情也变了,不过这没关系,我依然爱你。我绝不会因为你所认为的那种荒谬的道义,而强迫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余生。你明白吗?” 邵谦仍旧不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环住顾庭简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整个身体贴了上去,在感受到切肤的温热之后,才气若游丝地说出几个字。 顾庭简努力听清楚了,邵谦说的是:“我害怕。” 邵谦还是害怕,在见过很多的虚情假意,辜负过他人的赤诚之心后,他辨别不出真假,更是对一切都充满防备。 一旦剥离了利益交换,他就不敢动心了。 不信任,是他背叛之后付出的代价。 潜意识里,他觉得顾庭简没有理由不来报复他:他一定是在等自己放松防备,他一定会在某一个自己熟睡的夜晚,从身侧抽出一把利剑,把自己伤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即便如此,他也希望将顾庭简留在身边,来汲取那一点幽微的温暖。 “你要是自己想不明白,过不去这个坎,我也帮不开了你。”顾庭简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把你的诊断报告提交董事会,启用特殊章程罢免你的职位,这种情况下,你不具有否决权。” 邵谦猛然摇摇头,“不可以……顾庭简,你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让外人帮忙对付自己? 顾庭简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为了你好。公司的一切事务由靳明代为管理,我回家陪你。” 药效逐渐发作,眼前似有五颜六色的光点绽开,浓墨重彩的烟花落幕后,灰烬凝成了一团殷红的血。 夺目而耀眼、残忍而妖冶。 邵谦仿佛看见,头顶悬着的利剑终于刺下来了,而此刻,他早已动弹不得,被刺得血肉模糊。 就像顾庭简方才自述的那样,下一步,他就要堂而皇之地带着另一半来他眼前炫耀,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痛不欲生的样子,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罪恶的的话,祝福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 这是他早就精心筹划好的。 不要! 他不要看到这一幕。 顾庭简一定不能,不能带别的人回家! “不要!不要回家!”邵谦呢喃着沉沉睡去,双手将衬衫衣角揉得极皱。 顾庭简擦去他额头沁出的虚汗,紧握着他的双手,贴在他耳畔说道,“好,我就在这儿陪你。” -------------------- 这一章删删改改好几版,写得我也极为拉扯,简直痛不欲生。不过总算是快了,等一两章过后,小谦完成下跪道歉的kpi之后,就能彻底和好啦! 第61章 敌意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黑,噪音突然撕开一个角,滑进一束刺目的光亮。 邵谦迷迷糊糊听见耳边传来些许声响,却又听得不真切,像是醉在一场梦里。 “……我能给的建议就这些,具体情况你还是得找他的主治医生多了解一下。不过麻烦的是,按照他的性格,估计对袒露心迹比较抗拒。我比较担心你的状况,和这样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相处,没那么容易。” “下楼说吧……” 邵谦双手拽紧了被子,鼻尖用力嗅着被褥间熟悉的淡香味道,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突然惊醒坐起。 开了灯,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的主色调是普蓝和深灰,局部跳了一些奶白和淡紫,整体风格显得十分静谧。 而他身上,穿着一套棉质的长袖睡衣,码数略大,袖子盖过了他的半掌。 他迅速翻身下床,踉踉跄跄地跑出房间,在行至楼梯处听到了布丁的叫声,旋即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顾庭简住处,他上次跟踪来过。 顾庭简听到动静,关上门,关切地朝邵谦走过去,“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鞋不是就放在床边吗?”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吗?”邵谦问道。 顾庭简上手将他抱了起来,朝房间走回去,“我找了个医生来看你的情况,没事我就让他离开了。” 布丁也摇头晃脑地跟了过来。 “天冷了,这房子又没装地暖,当心着凉。”顾庭简说着便将邵谦抱到床上,拿来鞋袜亲自帮他穿上。 “人事任免,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吗?”邵谦问道。 “嗯。你先休息三个月吧,等明年开春,状态好点了再考虑要不要回去。”顾庭简说着又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毛衣外杉,“再加一件。” “好。”邵谦顺从地穿上外套,俯下身去揉布丁的脑袋,不再提任何工作相关的事情,似乎是被动接受了。 除了工作,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因而在抛开了这个矛盾因素后的几周里,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邵谦是个对生活相当逆来顺受的人,具体表现在于,从不会对顾庭简安排的“衣食住行”说半个不字,除此之外,喊他去收碗、买菜、遛狗也从不拖延,就是看着时常不太有精神。 等到邵谦突然来精神的时候,顾庭简反而要发愁了。 邵谦倒是不砸东西不发火,就是经常会一时兴起缠上来索吻,吻得又十分潦草,几下过后就急着想把他按倒。 起先顾庭简还觉得这是他调情的小伎俩,怎料对方竟是持之以恒地想要反客为主,问就说“想要一点安全感”。顾庭简寻思着,这理由可真好用,当初自己能一点原则都不讲迅速原谅他,就是因为他提的这该死的“安全感”。 第113章 顾庭简觉得这样步步退让下去不是个办法,被他缠得烦了,又不敢打,不敢骂,便教育邵谦要脚踏实地、自食其力,安全感得自己给自己挣;通俗地讲,就是打得过再说,能打赢就没必要好说歹说地询问对方的意见了,还鼓动他多去健身。 邵谦以为他这是同意了的表现,每天发奋图强地在健身房里呆至少三小时,有氧、器械、拳击轮着来。 最后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当然是一下就被顾庭简扛到浴室去了。 邵谦气不过,大喊着迟早要以牙还牙,顾庭简根本不理会他,等他到了崩溃边缘时,才故意贴在他耳边诱惑道:“睡吧!睡着了,梦里都会有的。” 反复折腾了几次之后,邵谦吃尽了苦头,心里仍旧忿忿不平,却再也不干这种为人作嫁的蠢事了。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天冷得越来越刺骨了,户外湿冷湿冷的,根本待不住,连布丁都懒洋洋地不愿往外走。 顾庭简突然想到,之前在江滨的别墅里还存着满满一酒窖的红酒,当时出手的时候太急,把这事儿给忘了,酒全都放里面没搬走,就问邵谦有没有把那处房产买下来。 邵谦说有,却支支吾吾不肯带顾庭简去。 那套别墅离他们现在的住所就一条街的距离,顾庭简当晚就拴着布丁,拽着邵谦过去了。 走进酒窖一看,顾庭简顿时惊呆了。 门口莫名出现一张木制长桌,桌上和地上散落着的,是各种被砍得奇形怪状的木块,和细碎的木屑。 难怪于绚说没看到他暴躁过,合着他犯病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割木头? 顾庭简随手拿起桌上一个起码挨了上百刀的木块,饶有兴致地说道:“没看出你还有这种兴趣爱好啊?你是准备失业了摆摊当个木匠卖这些小玩意?” 邵谦死死牵着布丁,沉默不语。 “伤到手过没?” 邵谦摇摇头,顾庭简仍是不放心,便捏着他的手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看到伤口后才拍了拍邵谦的肩膀,“有机会给我刻个挂坠呗,你之前做的那个金属鱼啊,随身带着确实硌得慌。” 顾庭简说着便自顾自地往里走,突然纳闷道:“邵谦,我的酒呢,你放哪儿去了?这个就应该放在恒温的地方,你不要乱摆。” 邵谦跟上去答:“我没有乱摆。” “那你放哪去了?” “汪!” 邵谦看了眼布丁,刚想松开绳子,被顾庭简厉声呵住:“你别推卸责任说被它砸了啊?我儿子它不拆家!” 邵谦面露难色:“我全喝了。” “你不是在吃药吗?你怎么能喝酒?满满一酒窖啊!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全打了呢!”顾庭简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能活到我回来,真算你命大的!” 邵谦赶忙拉着顾庭简的衣袖劝道:“我已经在减药了。” 顾庭简看着空荡荡的酒柜,心情复杂,双手叉腰道:“邵谦,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约法三章。首先,以后想跟我过,酒,你一滴都别沾。其次,马上要过年了,你过年走亲戚也不许喝酒!” 邵谦弱弱地抬头:“那第三呢?” “第三,就算你开春回公司了,你别想背着我出去应酬喝酒。有意见吗?”顾庭简中气十足地说道。 “没有。” “很好,今天天挺冷的,我回去煮热红酒,你没份,你看着我喝!”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恰好是平安夜。 顾庭简出门采买,邵谦缩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搂着布丁坐在沙发里打对家公司新出的单机游戏。 邵谦装得太好了,以至于顾庭简都认为,他这次是真的学乖了。 直到他接到了林叙扬约他见面的电话。 顾庭简匆忙赶到咖啡馆时,林叙扬已经在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开玩笑般说道:“庭简,我差点因为你,被驱逐出境。” 顾庭简万分疑惑,“出什么事了?” 林叙扬一脸无奈,“你知道的,我国籍不在这儿。有人举报我从事非法教学。” “你不是受邀过来的吗?这边联系的学校呢?”顾庭简不解道。 林叙扬摇了摇头,“我在这边合作的学校跟有关部门进行交涉了,没用,说手续有问题,需要将我立即遣返。本来我也打算回去了,出了这事儿也只当是这边程序繁琐,一时出了纰漏,没放在心上。可这事好巧不巧被我二姐知道了。我二姐是我们家公认的下一任当家人,根本不允许我们林家有人在外面受半点欺负。她帮我找朋友解决了,顺便查了查是谁在背后捣鬼,你猜她找到了谁?” 顾庭简伸手指向自己:“我?” “邵谦!” 顾庭简顿感头皮发麻,“他怎么会来对付你?” 林叙扬无奈摊手,“我跟他无冤无仇,要说有什么纠葛,也只可能是认识你。” 顾庭简皱眉道:“我回去一定把这事问清楚,要真是他干的,我会让他给你个交代。” 林叙扬深吸了一口气,坦然开口道:“庭简,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是挺欣赏你,所以才不愿意继续当你的咨询师,这一次回国,一方面是因为学术,另一方面,也确实想看看能不能跟你有发展。” 顾庭简委实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表白心迹,顿时有些错愕,“我这人好逸恶劳还蛮横霸道,配不上你的青睐有加。” 第114章 林叙扬笑道,“没关系,我们差一点缘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那个小白眼狼,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把他放下。现在看来,你打算一直护着他,是吗?” 顾庭简思索了一番,自斟句酌道:“叙扬,因为我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邵谦他精神状况确实不好,净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儿。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这么个犯病的人计较。” “放心,我好说歹说,总算把我二姐给劝下了。你这个答案我也猜到了,反正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没什么好后悔的,以后要是能见面,还是朋友?”林叙扬举起酒杯递到顾庭简面前。 顾庭简笑着碰杯,“嗯,还是朋友。” 林旭扬说着便站了起来,“下周我就要回米兰了。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林叙扬稍稍靠近了一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亲密关系想要稳定,忠诚是必不可少的,试试‘dominance & submission’?” 顾庭简心想,万万不可,那小兔子心高气傲的,自己敢这么对他,还不瞬间炸毛?上次只是稍稍绑了他一下,第二天就犯病,真伤他自尊了,他怕是要躲到酒窖边哭边割手腕啊! 他只得尴尬地笑笑,“谢谢啊!我考虑考虑。” “行了,我走了。”林叙扬转身挥手告别。 “我送你吧?” “不用!”林叙扬和煦地笑道,“咱们有缘再见!” 目送着林叙扬离去的背影,顾庭简暗自握紧了拳头,邵谦实在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第62章 放手 哐! 门被一脚踢开,砸到墙面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不是说要买的东西附近都有吗?怎么还跑这么久?早知道还是让外卖一单单送来的好。”邵谦闻声出来迎接,目光落在了顾庭简手上提着的诸多袋子上。 邵谦接过顾庭简手上的大包小包,又殷勤地扶着他换鞋,帮着他换衣,丝毫没顾及他此刻脸色阴得可怕。 顾庭简冷眼看着他讨好似的举动,压着怒气没有发作,直到邵谦伸手想给他整理领口时,才却突然发力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邵谦错愕抬头,对上顾庭简怒气满满的目光。 “我说你怎么这段时间突然老实了,感情是换个方式作!”顾庭简质问道,“胆肥了啊,连林叙扬都敢动?说话啊! ” 顾庭简向来不对自己求全责备,因而对贴上自己标签的事物,也格外纵容。可对内的纵容是情趣,情趣越了界就是不识趣,为了追求那点可悲的安全感,邵谦显然将分寸感抛掷脑后了。 “你知道了?” 邵谦落寞地低下头,微微弓起身体想要缩回上举的手臂,却被对方擒着手腕步步逼退,后背贴到墙面时,邵谦忽觉双腿有些发软,手指不自觉地虚握成团,交叠着打颤。 “难不成你还指望不被查出来?”顾庭简冷笑着将他压得更紧了,“邵谦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你清楚姓林的什么背景吗就敢动他?” “我知道!”邵谦费力地将手抽了回来,眼神无助地盯着脚面,被罚背一般地念到:“我知道他的身份,长州林氏的小少爷,常年定居国外,据说在法国、牙买加、苏门答腊等地有多处私人庄园。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林静筠,是天恒集团现在的掌权人。” “知道你还作?”顾庭简诧异道,“你是觉得隔了区区几百公里,他们林家就鞭长莫及;还是觉得林叙扬本人好欺负,会忍气吞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没想过后果,我就想让他……早点离开。”邵谦委屈地抬起头,“他事情都结束了还一直不走,我觉得他是有所觊觎。” “觊觎什么?” “觊觎你啊!”邵谦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他是没有家吗?是对酒店过敏吗?为什么要住你家里!” “你管他怎么想!他都已经搬出去了!我这么日日夜夜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跟他才是一个阶层的,我怕……” “胡思乱想什么呢!真论起高低贵贱来,我们家还不配和他们家还攀关系呢!”顾庭简吼道,“邵谦,风筝线再长,被你这么拉扯来拉扯去,也早晚得断。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今天威胁我家人,明天暗算我朋友,后天再从我身上咬块肉,不把我对你这点感情耗空你就难受是吧!” “我没有!我只是想……” 顾庭简打断:“我没兴趣听你那些阴暗的想法!我几次三番警告过你了,奈何你固执己见、油盐不进!谁教你这么乱来的?嗯?你学谁不好,怎么就非喜欢学韩凛那个王八蛋!”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邵谦惊慌地拼命摇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解释,只能语气卑微地说道:“庭简,能不能不要提他?” 韩凛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刺,纠葛太多,成了是烂在心底都不敢清的疮。顾庭简回来后,就再也没提过他,导致邵谦以为,这个人是能够被忽略、遗忘的。 尘封的窗户纸终于被戳开,顾庭简忽然变得暴躁,冷笑着说道:“为什么不能提?咱俩能走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你当初宁愿信他也不信我?你继父出了事我很遗憾,可这不能归咎于我打了韩凛吧?兔子被咬了,难不成还要反思自己为什么被蛇惦记上?” 第115章 “别说了……顾庭简你别说了!”邵谦不愿意承认,自己变成了当初自己最厌恶的模样,他仿佛身处沼泽,被什么东西拖着拼命往下拽,越是抗拒,越是无法挣脱,只能一点点,被同化成幽暗处污泥的样子。 “不让我提是吧?我今天还非得给你说个明白!”顾庭简气势汹汹地说道,“当初我就想不明白,我对你掏心掏肺,那个王八蛋给你下了什么蛊能让你背叛我?” 如同一个烟花仓库里飞进了一粒火星,火势瞬间蔓延了一片,一个个尘封的纸箱此起彼伏地炸开,响得让人心惊肉跳,无力逃窜。 邵谦仍旧拼命摇头,脸色惨白得像是凝成块的雪,“不是因为他!顾庭简,我们从来就不平等,我能站在你面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天赋、努力和几辈子的运气。我永远都够不到你,永远都不可能和你比肩,所以我没办法信任你!对你而言,跟我在一起多久都可以是一时兴起,等你不年轻了,不喜欢我了,或是随便有哪点不满意了,你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你有太多选择的机会,可是我没有。我不敢赌,你待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早已料想到的答案被邵谦亲口说出,顾庭简觉得自己万分可笑,“就你委屈!我为了你忤逆我爸,得罪了李姨和我弟,结果却被你亲手扫地出门,我不委屈?你不信任我,是因为你没有半点爱人的能力。邵谦我问你,我就算有再多的选择,我有辜负过你哪怕一次吗?” 邵谦僵在了原地,因为答案过于明晰而被羞愧感击中心脏,好半天才艰难地从牙关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你也知道没有。”顾庭简冷冷道,“邵谦,我很不喜欢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邵谦语塞,不是他越来越像韩凛了,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一副阴暗的样子,一副让顾庭简觉得恶心的样子。他一直带着面具,装作无辜无害,不过是为了,骗一点感情。 顾庭简无奈地仰头,发苦的笑自牙关处蔓延开,扯地他嘴角发酸,“说起来挺不公平的,你经受过背叛、承受不了打击,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邵谦,我只不过是毫无保留地爱你而已,我做错了什么?你到底需要多少钱,多少爱,才能觉得安心?”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顾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邵谦颤抖地伸手去拉顾庭简,却猝不及防被推开。 肌肉记忆让邵谦对这个抗拒的动作万分惊恐,顾庭简很少回避和他的肢体接触,哪怕自己做了令人气恼的事情,他也只会用亲昵的温热来消融自己心底的冰。 当他回避时只意味着一件事——他真的不要他了。 就像他每一次离开时那样。 “不要……不要离开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邵谦手忙脚乱地去拉扯顾庭简的衣袖,却触碰不到分毫。 “三年前,我等你的道歉等了半年,没等到;现在,我等你悔改又等了半年,你还是这副样子。”顾庭简哑声道,“邵谦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现在才想明白,太迟了。” 进门之前,顾庭简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决绝。他们明明已经重新开始了,也在小心翼翼地努力经营感情了,没想到还是搭了一座,经不起风浪、一触即塌的空中楼阁。 “顾哥,我会改的,我全都会改,你别因为那姓林的而不要我。”邵谦哀求道。 顾庭简冷冷地将他的话堵回去:“你背叛我,是因为韩凛吗?” 顾庭简本以为,自己不至于因为林叙扬而和邵谦翻脸,就像他曾经也以为,邵谦不可能因为韩凛而背叛自己一样。现在他想明白了,是谁、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以前,凭谁劝他都死咬着不放手,是因为不甘心;现在,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邵谦,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有权有势,有资本去找个人勾心斗角、互相防备、彼此折磨了,但那个人,不会是我。”顾庭简正对着邵谦站着,两人之间却被看不见的鸿沟隔开,仿佛是二维平面仰望三维空间的距离,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顿了顿,顾庭简补充道:“将来,我会找一个人对我毫无保留、绝对忠诚、全心托付的人相伴终生,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邵谦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你说了,你还爱我,你会陪我过完这三个月,然后等开春了,再从长计议的……” “我以为我可以!”顾庭简淡淡道,“你就当我食言了吧。对你,我问心无愧,我顾庭简从来就不欠你的。” “不要……” 含在嘴里的糖果突然碎成了蜡,邵谦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最后再抓住些什么,却被顾庭简反手推出门。 房门关上前,他听见顾庭简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别来找我。来了,我也只会觉得你犯贱。” 邵谦无力地靠着门板向下滑去,低头,脚上还穿着拖鞋。 一门之隔,顾庭简平静地靠在门板上,喘息片刻,不顾门外的敲打和嘶吼,转身朝布丁走去,“走,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在除夕夜远走的那一天,他都没觉得心这么疼过。 “汪!” 布丁恋恋不舍地转身朝门外冲,被顾庭简狠狠拽住。 “离婚了,你归我。”顾庭简顿了顿,哽咽着补充道,“他没有探视权。” 第116章 -------------------- 【于绚的观察日记】 家人们,谁懂啊!听说我领导回家后又作死和他老攻闹翻了。 下一步他不会要被强制送出国疗养,然后彻底黑化变成古早虐文里的恶毒配角白月光吧。 完蛋了! 三年之后他从精神病院出来,顾总肯定已经找了个跟他三分形似、六分神似的新欢了。 倒时候我领导他不会气得把顾总他们家炸了吧? 炸就炸了,到时候不会还要我去劝架吧? 也不是不行,我出场费得开2n+1! 第63章 道歉 三天了,顾庭简还是不愿意见他。 他遗留的所有物品被顾庭简一个纸箱打包扔到了门口。 邵谦每天都会站在纸箱边等,有时安静,有时暴躁。有时他也知道,顾庭简很可能已经从地下车库离开了,却还是迈不动腿,想着对方兴许会在监控摄像头里看他一眼。 等得久了,也不在乎难堪了,他时常会产生一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以解离的方式来对抗内心的苦。 等得久了,邵谦知道自己肯定熬不过去,毕竟顾庭简最擅长冷暴力:他认定的事情,他自己不改变主意,就没有丝毫转折的余地。 在踉踉跄跄走回家的路上,他恰好和一伙夜路返校的大学生擦肩,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容,在一无所有的年纪笑得恣意。 这些年他走得太快了,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尝不到一点甜。 他现在知道错了,可他又不可能带着现在的知识和阅历,回到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一整夜失眠,第二天一早,他拿着砖一样厚的文件夹去公司找顾长志。 顾长志也不见他,只是差秘书下来问他有什么事。 他拿出文件夹,客气地递给对方:“麻烦帮我转交顾总,他看了就明白了。” 对方没想到文件这么沉,接过的时候还差点没拿稳,疑惑地问道:“什么文件这么厚一打?” 邵谦答道:“赠与协议,一式一份,我不需要留底,需要办手续的时候,再联系我吧。” 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一身轻松。 他终于可以,在社会的规训下,循规蹈矩地,做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了。 顾长志打开看了文件后,沉默了许久,旋即一个电话把顾庭简喊了过来,没说具体内容,等人到了才指着桌上一打文件说:“给你的,签完字喊人去办手续。” 顾庭简走过去,拎起最上面一份合同看了眼,立即皱起眉,“我不签!我不想再和他有瓜葛。” “嘿!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顾长志纳闷道,“你跟他闹掰了,他把从你这儿拿走了的东西还回来,不是合情合理吗?再说这些房产、股份是你的吗?是你老子我的!” 顾庭简低眉顺眼地应声道:“那您去找他,让他把受赠人的名字改成您的。”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地去找他,人好不容易长出良心来了,你懂不懂得丰收啊!” 顾庭简反问道:“合着您对我去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为了让我去要钱的。” “难不成这钱你不该要吗?”顾长志气得站了起来,走到顾庭简身边劝道,“再说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把他留在身边,养着做个职业经理人也行啊,他这几年业绩不错,还是挺有潜力的。” 顾庭简对于父亲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感到十分诧异,“爸,您想清楚了,他不仅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卡您资金链,还差点把卓枫送进去,这样的毒蛇您敢用?” “有什么不行的!”顾长志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今天看到这些协议才想明白,感情你还真是他软肋啊。”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您要我以身饲虎啊?” 顾长志嘲讽道:“你都喂了这么久了,再少二两肉能怎么样?我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这么弯弯绕绕的干什么?钱拿到手了才是正道!你赶紧去把人哄着,该过户的过户,该公证的公证,听见没?” 顾庭简起身就走,“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见他,我跟他没法过了。您想要钱,就让他把受赠人改成您。” 顾长志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才懒得管你跟谁过!但不把聘礼拿回来,你个败家子别想分手!” 中午时分,邵谦仍旧觉得精力充沛,就去约了老同学温捷吃饭。 温捷毕业后回来找了一家律所安定下来,目前是一名授薪律师,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忙得脚不沾地,连中午出来吃个饭,都要紧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邵总见笑了啊,打工人的生活就是充斥着处理不完的琐事。”温捷自嘲道。 “至少一天天过得很踏实。”邵谦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此时看着眼前寡淡的沙拉也觉得十分可口。 “那可不是!”温捷边吃边说道,“我争取,15年以后,能有资格接上你们公司的案子。” “15年?”邵谦诧异道,“你这个目标规划的够长远啊。” “那可不是。”温捷一板一眼地说道,“没工作以前觉得,只要有资源、有人脉,瞎猫也能遍地捡死耗子,我还指望着你提携我呢。现在真做起事来,就觉得不容易,就算你把案子砸我头上,我都接不下来。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嘛!先说好,15年之后,你可一定得接济我!” 第117章 邵谦笑了笑,随后淡淡地说道:“我离开华亭了。” “啊?可他不是把股份送你了吗?” “还回去了。”邵谦顿了顿有道,“我想重新开始,像你说的那样,一步一步来。” “啊……这……”温捷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一时愣在原地接不上话,怕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小心戳他伤心处,也不敢多问,只能隔靴搔痒般安慰道,“挺好!挺好!你这是拿得起,放得下啊。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想找个地方挂证实习,一年之后,再做打算吧。” 温捷瞪大了双眼:“你……认真的?” 他听到这话的惊诧程度,不亚于听到有人博士毕业之后打算回幼儿园大班重修一门没拿到老师奖励的五角星的烘焙课。更何况没有执业证的实习律师是最没人权的苦命大怨种,起早贪黑一个月的津贴只够房租和生活费,两者中的任意一项。他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从这个阶段熬出来了,听到有人要跳入火海,同情之心溢于言表。 邵谦点了点头,“认真的。” “不是,你都已经混到这个份上了,不能去其他企业吗?有竞业协议?再怎么限制也不至于让你走投无路到来受这个苦吧?”温捷苦口婆心地劝道,“邵谦,咱别一时赌气行吗?你从前一向是最理智的啊。” “我想清楚了。我跟你们所的白律见过一次面,他待人大方妥帖,态度不卑不亢,我对他印象不错,怕直接接触唐突了,这不找你来问问,他带新人吗?” 温捷看着对方无比确认的眼神,犹疑道:“那……我帮你……问问?” 邵谦殷勤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温捷立即编辑了短信发过去,没过多久,对方就发来了回复,“白律问你,愿不愿意跟法律援助以及是标的100万以下的案子?” “没问题。”邵谦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同意了,让你方便随时过去。” 邵谦笑着拍了拍温捷的肩膀,“谢了,以后就是同事了,这顿我请。” 把生活拉回了原本的轨道之后,邵谦觉得安稳了不少,负罪感不再密不透风地压在他身上了,心悸和慌张也少了一大半。 逼仄的办公环境给了他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纷至沓来的信息让他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就是下班后时常觉得身边安静得可怕,就像前几年,他一个人躲在酒窖里的时候那样。 于绚来找过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旁敲侧击地问他和顾庭简现在关系怎样。 他把人打发走了,让她先安心跟着靳明做着,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要是有人想开她,她理直气壮地提2n+1就好了。 于绚看着他一副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说了句,“其他都不重要,邵总您千万保重身体。” 转眼到了周末,久违的大晴天,暖阳和煦,顾庭简却还是不理他。 邵谦打听到林叙扬还没走,就跑去他所在的学校碰碰运气。 他是去道歉的,就是希望顾庭简万一知道了,能少生气一点。 公告栏显示林叙扬上午参加了一个研讨会,邵谦数着散会的时间在走廊上徘徊,好半天才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出来,在捕捉到那个身影之后,迅速跟了上去,“林先生留步!” 林叙扬闻声回头,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邵谦?” “林老师!”一个女学生从教室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林叙扬朝她和煦地笑了笑,“邮箱联系吧。” “可我没有您的邮箱地址。” 林叙扬拿过女孩手上的本子,又从口袋抽出笔,写下一串字符递了过去。女孩点头致谢,又瞥了眼邵谦,随后活泼地跑走了。 林叙扬走到一个林荫角落后方才站定,微微挑眉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是。”邵谦退后半步,双手自然垂于身前,标标准准地90度弯腰鞠躬,“对不起,我一时糊涂,给您添麻烦了。” “顾庭简让你来的?” 邵谦仍旧躬着身,“不是。” “那你竟然肯来?”林叙扬悠哉游哉地说道,“那只可能有一种情况了……” 林叙扬往前走了走,微微俯下身靠近他的耳朵,语气中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矜贵,“他不要你了,对吗?” 邵谦闻言脸色骤变,却仍旧强撑着咬牙道:“我对我的所作所为给您造成困扰而来道歉,跟旁人没有关系!” 林叙扬拍了拍他绷紧的脊背,“起来吧!这是在学校,我不想让人看见误会我霸凌学生,找个研讨室坐下谈吧。” 听到脚步声,邵谦方才缓缓起身,跟着林叙扬走进一个小教室。 他发觉林叙扬不仅对他没有敌意,反而和善地像个老熟人,大方而体面,这反倒让他觉得不安,他不喜欢认知不了、把握不住的变量。 关上门,林叙扬在他对面坐下,悠悠开口道:“以你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惊讶。我很早就在顾庭简的描述里认识你了,我对你的印象是,阴冷、刻薄、傲慢且自私。很遗憾,现在你站在我面前,你本人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这些特质。” 他不得不承认,邵谦是一个看过几眼、交谈几句就让人恨不起来的人。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个很弱、很淡,可以任人摆布,可塑性极强的人。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去呵护他、主导他、掌控他的欲望。 第118章 这种感觉源自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不配得感”,仿佛只要给他一点甜,他就能高兴得心花怒放。 这种错觉是可怕的,因为示弱只是他用于自我保护的姿态,他内心的欲望是一条永远都填不满的沟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邵谦答:“可能,我把最不堪的那一面展示给了他,又碰巧让您听见了。” 林叙扬耸了耸肩,“也正常,人在亲密关系里姿态,是最无法隐瞒的。不过你挺幸运的,遇到了一个,能包容你的人。” “他现在不愿意了。”邵谦坦然道。或许是觉得自己在林叙扬面前本就无处遁形,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这我倒是有些意外,那天他走的时候,我以为他最多把你打一顿就原谅你了。”林叙扬笑道,“不过也正常,谁让你你没有给他任何的正向的反馈,就像一条捂不热的蛇。邵谦,你想听听,挽回的办法吗?” 邵谦有些防备,“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只是希望他好过一点。” 林叙扬和邵谦的目光在刹那间交接,邵谦下意识的读懂了什么,林叙扬却迅速移开目光,紧盯着桌角,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先想办法磨到他松口。然后么……他追的你吧?” “是。” 邵谦不自觉地随着林叙扬的目光压低了视线,却定格不到任何东西,只听见他说:“同样的招数,都试一遍,复制一遍也好。” “好……” 林叙扬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很轻的笑,“喜欢一个人就得死缠烂打,要什么体面。” 邵谦视线凝滞在他嘴角的笑上,触电般的怔了怔,随后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重新站直身体,利落地弯下腰,鞠躬致谢:“林老师,谢谢。” -------------------- 第64章 雪夜 年底那几天,顾庭简为了躲父亲的唠叨和邵谦的纠缠,跑去国外陪程晨看了新的项目验收。 准备返程的那天早上,他接到莫霖的电话,她说自己终于打算安定下来,明年要筹备结婚了,对象还没正式带回家过,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作为家里人先出来见个面。顾庭简感到难以置信,惊诧过后,笑着说回去之后就跟她约时间。 临了,莫霖祝他生日快乐。 顾庭简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十年一晃而过,过完这个生日他就三十岁了。 莫霖又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谁能想到自己在而立之年,耗空了所有的力气。 很奇怪,好像人的规划都截止于三十岁以前,读书上学、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没有完成的目标,被挂上拖延的标签。 一旦过了这个岁数,齿轮停了转、蒸笼熄了火,余生就被惯性推着浑浑噩噩地走,可才解冻了的晚餐,余温它煨不热。 然后就这么就着冰渣子咽进肚子里,日复一日地装作若无其事,遗憾带进坟墓里,不说。把狼狈包装成幽默。 下飞机,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顾庭简本以为至少还有狗会扑上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家,安静地可怕。 “布丁?布丁?” 顾庭简慌慌张张地将整个房间都找遍了,没有看到布丁的影子。 他赶紧拿出监控,布丁是自己从一楼的窗户跳出去的,非常主动,窗户都是它自己开的。 再调出院子里的监控,看到一个身着修长的熟悉身影,他甚至没拿食物引诱,只招招手,布丁就飞奔了出去,“草!得不到我的人,居然来偷我的狗!” 顾庭简气势汹汹地走到邵谦家,气急败坏地砸了门,“邵谦!你给我滚出来!” 大晚上扰民,邵谦没有反应,很快惊醒了隔壁家的狗一直狂吠。 门锁还是以前的,他一试指纹,开了!于是立即打开灯冲进去。 “布丁!布丁!爸爸来接你回家!” “布丁!你被关哪儿了?吼一声啊!” 环顾一周没有收获,顾庭简径直冲进主卧。 邵谦陷在梦里睡得很不踏实,隐约听到周围有响动,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于是将怀里的枕头抱得愈发紧了。 布丁面对面趴在邵谦旁边,一双黑黢黢的瞳孔关切地凝视着他狰狞的脸。它早就听见顾庭简的声音,但它不仅没有跳下床冲下去,反而偷偷蜷着身子滑进了被窝:它是自己主动溜出来的,回去被顾庭简揍。 顾庭简推门而入,等不及开灯,一把将正被噩梦纠缠的邵谦从床上拎了起来,“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藏哪去了?” 邵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顾庭简,显然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只是疑惑他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床边,似乎还在做梦,“顾庭简?” “别装蒜!我狗呢!” 罪魁祸首还接着夜色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顾庭简松手将邵谦扔回床上。邵谦不小心压到了布丁的腿,使得它下意思地叫了一声。 顾庭简敏锐地捕捉到那一声怪异的声响,眼疾手快地将被子掀开,撞上布丁那双无辜而深邃的眼睛。他有些颤抖地伸手开灯,布丁畏惧的后退了两步,以为顾庭简要伸手打它,谁知顾庭简下一秒便咆哮着向邵谦吼道:“这手段真够下三滥的,我不见你就偷我狗?” “你听我解释……” 顾庭简不由分说地一边伸手去拽布丁,一边对着邵谦骂道:“解释个屁!你又不是它亲妈,离婚了为什么要偷我娃啊!” 第119章 “我只是路过,是它主动的……” “路过?你没惦记着它好好的怎么会路过?” 顾庭简拉着布丁的两只前足,脸色阴沉地训道:“你是不是傻!随便来个人就走,不怕被偷走涮火锅吗?” 布丁看出了他的着急,耳朵紧紧地缩了起来,表情苦涩而无辜。 “邵谦,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儿子!”每次一言不合就偷狗,他都快急死了。 布丁难以支撑长时间站立,一下跳了出去,邵谦在那瞬间扑进顾庭简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后腰,说出了他酝酿了很久才敢说出口的话,“顾哥,你别离开我,好吗?” 顾庭简没有注意到他眼尾的红痕,也可能是注意到了,但不以为意,总之他在第一时间将他推开,冷言道,“别做梦了,偷我狗还想要我的人!美得你!” 顾庭简将狗绳系在布丁身上,拽着它往外走。邵谦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怔怔地跟了上去。 隐约知道外面冷,他在睡衣外面披了件毛绒居家服,走进了寒夜的风雪,跟在顾庭简身后喃喃道:“顾哥,我想明白了,以前是我自私自利辜负了你,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如果你想要个懂事听话的伴侣,那个人是我为什么不可以。” 顾庭简不答,一直到了门口,他才止住脚步,转头对一路尾随而来的邵谦说道,“邵谦,你听好,我不要你了。你要是想不通的话,站外面多吹吹冷风就想通了。” 顾庭简转身离去,他似乎真的听见了邵谦双膝下跪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决绝地走进家门。 不过是又在装可怜而已,他惯用的伎俩罢了,反正感到没趣自己就会走了。 顾庭简进门之后,邵谦固执地等在门口,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等候着善良的好心人把他收养回家一样。 他承认,自己是在道德绑架,可他顾不了这些了,明明顾庭简就近在咫尺,可他不能抱他,不能亲吻他,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甚至连他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邵谦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偏执的人,他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件事情可以做了。 午夜时分,今年冬天的最后一波寒潮来临,室外温度降至零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助地落下,在粘到路人外衣上的时候,又迅速融化成了水滴。 屋内传出顾庭简与人电话交谈的声音,邵谦冻僵的身体已经难以保持直立。 可他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蜷缩着身体,在顾庭简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期盼着里面的那个人,会在某个瞬间想起他,然后打开门,让他回家。 夜深了,外边重重叠叠的楼房上,窗口暖黄色的灯光一盏盏地暗了下去,只留下昏暗的路灯与鹅毛般地雪花相互映照着,孤寂地在无人在意的地方徘徊。 邵谦尽可能地将自己裸露的肌肤缩进衣袖里,可还是冷。 他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大衣也被融化的雪沾湿了。 雪落在发丝上,被体温融化,随后一点点地向后滑,在悄无声息间给人以刺骨的寒意。 此时此刻,他竟然感觉自己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希望里面那扇门能打开,他想听到顾庭简的声音,随便,随便和他说点什么都好。哪怕顾庭简愤怒地让他滚,他也会马上抬起几乎和台阶冻在一起的脚掌,怀着期盼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去。 只要,那扇门能打开,只要,顾庭简愿意出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邵谦发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他实在困了。 隐约间,他看到一束黄色的光从不远处亮起。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里面缓缓驶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汽车的后视镜中,他似乎看到了司机的脸,表情中透露出的,是深深的疑惑和怜悯。 这大概都是他的幻想,天这么冷、夜这么深,根本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很快,车子开走了,邵谦的身边,除了怒吼着的风雪声,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迟钝,呼吸变得越来越慢,心跳声也在一点点减弱。 他是一个因为犯了错,被惩罚在雪天苦行的罪人,除了奢求原谅,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眼睛一点点地闭上了,思绪沉沉地往下坠。 “汪汪!”他似乎听到了旁边有声音,随后,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拱了几下。 他想睁开眼看,意识却仿佛陷入了沼泽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和莫霖打完电话约好过两天见面后,顾庭简便烦躁地关了手机,迅速冲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 他想用睡眠来抵御一切与邵谦有关的想法,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委屈无助的样子,不想再同情心泛滥地去相信他,然后毫无防备地被他欺骗。 他没有耐心再用下一个十年来教会邵谦什么叫做信任。 仰面躺在床上,顾庭简烦躁地试图屏蔽自己心里的杂念,半梦半醒间,数个小时悄然逝去。 “汪汪!” “汪汪!” 他听见布丁在房间门外咆哮,翻了个身,高声呵斥了几句,“大晚上的你吵什么!再这样明天零食没了啊。” 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他的斥责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布丁在门外反而叫地更凶了,一边叫还一边挠门,尖锐地指甲声一遍遍刺激着顾庭简的耳膜。 第120章 顾庭简不堪其扰,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衣服打开了房门,“你发生疯啊?别人家狗发情也没你这么疯的。大半夜这么激动,捡到媳妇儿了?” 布丁咬着他的裤腿,焦急地将他往外拽。 “干什么?干什么!晚上没吃饱?” 布丁奋力地将他拽下楼,前进的方向,显然是大门的方向。 “布丁,外面下着大雪呢,爸爸明天再带你出去玩,好不?现在出门你会冻死的。”顾庭简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布丁见他不愿意按照自己设定好的路线前进,焦急地原地打转,忽然,他猛地从一楼的窗户口边跃了出去,然后绕道房门前,在外面一个劲地朝里面狂吠。 “嘿!这傻狗吃错药了吧。”顾庭简怕大晚上吵到周围邻居休息,无奈地走下楼打开了门。 一开门,他傻眼了。 冻僵的邵谦没有了门板的倚靠,径直倒在了地上,身体僵硬地弯成两折,角度笔直而锋利。 要不是他鼻子附近呼出的水汽还冒着白烟,顾庭简几乎就要以为,人已经没了。 他就真的一直没走吗?好几个小时了,屋外这样的天气,他就不怕自己会冻死吗? 想不开要自杀也找别的地方去,干嘛要挑自家门口啊!存心给自己惹麻烦! “邵谦你是不是又没吃药啊!” 害怕人真的出事儿,顾庭简顾不得多想,一把将邵谦从地上捞了起来,然后用脚带上了房门,抱着邵谦飞快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感觉双手湿漉漉的,明显是邵谦因为淋了雪,衣服被雪水浸湿了。 邵谦失温太严重了,必须尽快让他暖和起来。 浴缸放水慢得很,他还担心人冻僵了立马泡热水里会不会出问题,好在自己床上还留着余温,干脆扔被窝里去好了。 顾庭简把人放在沙发上,干脆利落地扒光了他身上沾了水的外套和长裤,将他扔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裹紧。 恍惚间,邵谦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他看到了顾庭简的身影,轻动着嘴唇想要叫他,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来。此时此刻,他用手试探了下邵谦额头和手臂上的体温,摸到了一片冰凉。尽管已经回到室内了,但邵谦却仍旧在浑身发颤。 “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顾庭简当机立断,脱掉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将自己一同塞进被窝里,面对面将邵谦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艹,你是冷血动物吗?这么凉!” 邵谦的嘴唇仍旧在微微颤动,但顾庭简懒得去研究他到底想说什么。 嫌衣领扎人,顾庭简三两下把邵谦身上仅剩的些许布料也扒了,双手紧紧搂住眼前纤瘦的身体,让他完完全全地依偎在自己身上,“邵谦,你醒醒,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睡!” 顾庭简怕了,他没想到邵谦居然真的会干出这种偏执又疯狂的事情。 在零下的雪夜穿着这么薄的三两件衣服一声不吭地等在门外,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布丁被他不小心关外面了还知道找个面善的邻居家躲躲呢,他怎么就那么疯? “醒醒!邵谦你醒醒!” 顾庭简不断地抚摸着邵谦每一寸裸露的几乎,却又不带一丝□□,仅仅是希望用最原始的方法让他恢复体温。 “水......水......”邵谦的眼睛完全闭着,声音沙哑地吐出几个字节来。顾庭简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意识,想了半天,干脆自己含了一口水,嘴对嘴给他喂了进去。 在他扩开他唇瓣的一瞬间,邵谦似乎有了意识,含含糊糊地哼出几个音节来,“嗯?嗯.....顾......顾哥......” 顾庭简抬起头来看他,邵谦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眼眶泛红,泫然欲泣,“顾庭简!” 顾庭简来不及反应,邵谦一下便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抵在他的脖颈上哑声道,“你终于……肯让我回家了。” 此时的顾庭简委实有些尴尬,邵谦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身体还是冷的。他要是推开吧,刚才又是他自己一股脑儿地把人扒光了,嫌不够暧昧,还接吻似的给他喂水。 这个时候装无动于衷,谁信啊! 邵谦能干出这种不顾性命的蠢事,怕成是身心都在崩溃的边缘了。 可他这次真的会悔改吗? 顾庭简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失望了,可他所谓不可动摇的原则和底线,都在真实面对着邵谦的时候一步步地退让。 “顾哥,我冷......”邵谦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身体却同时一点点地往被子里滑,顾庭简还没反应过来邵谦做这个动作是想要干嘛,下一秒,邵谦已经将他整个人翻正了过来,而邵谦自己则完完全全的压在了他身上,不断地往他身上拱。 “你想干吗?” 邵谦眼尾一红,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顾哥,我冷......” 顾庭简怒了,硬生生把人从上面掰了下来,“你脑子被冻坏了是不是?还得寸进尺了!我让你进门就不错了,别乱动!” 他手脚并用,紧紧地将邵谦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顾哥......”还是冷,邵谦用侧脸轻轻蹭着顾庭简的脖颈,摩擦着汲取一些热量。 顾庭简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差点以为你要过去了,合着你没晕在这儿给我演苦肉计?赶紧睡觉!” 第121章 邵谦闻声不动了,顾庭简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没想到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若有若无地舔自己的脖颈。他本来立刻便想出言制止,但话到嘴边,想到邵谦可怜巴巴蜷缩在他家门口的那副样子,又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就纵然他一下吧,能怎样呢? 一直窝在墙角装死的布丁凑了过来,蹭了蹭邵谦的脑袋,而后又缩了回去。 顾庭简忽然感慨,小狗爱人真的比他要坦荡。 顾庭简搂着他的腰喃喃道:“邵谦,这是最后一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邵谦安详地缩在他怀里,用鼻腔轻轻哼了一个“嗯”。 “还冷吗?水放好了,去浴室暖和暖和,嗯?” 邵谦气息发颤,嗓子里轻飘飘地荡出一个字:“好。” -------------------- 第65章 交心 睡眼惺忪间,顾庭简察觉有个着了火的毛猴子在自己怀里乱窜,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发了烧的邵谦,顾庭简惊觉地睁开眼。 “布丁?” 顾庭简傻了眼,床上哪还有邵谦的身影,只有一只呲牙咧嘴的狗。 没等顾庭简一脚把它踹下床,察觉到危险的布丁骤然惊醒跳了起来,在床上叫唤个不停。 他厉声呵道:“谁让你上床的?都是被邵谦给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顾庭简皱眉伸手将它赶下去,而后顾不得眼前这个粘人精,下楼荡了一圈,循着声音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切葱的邵谦。 “不多睡会儿,跑下来做什么?”顾庭简朝他走去,灶台上一口小锅沸腾着,水汽不断地往外飘,面条和着笋片和肉丝在里面翻滚。 邵谦将葱花放入调好料汁的瓷碗,低声说道:“做点早餐,马上好了,你洗漱一下准备开饭吧。” 顾庭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而后又将手伸入他的领口,探了探他的后颈,果不其然,温度是烫的,“发烧了自己也不知道!昨天冻成那样,你身体虚的很,别忙活了,洗个手,赶紧回去躺着。” “没事,我吃过药了。”邵谦边说边将面盛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道,“我把锅洗了就去休息。” “怎么就一碗?” 邵谦脸色苍白,尽显疲态,“哦,我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你病了自己心里没点数的?”顾庭简赶忙伸手将他手里抹布抢了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赶紧回去躺着,待会我给你煮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就是不想一直让你来照顾。”邵谦固执道。 “你又犯倔了是不是?”顾庭简盯着他说,“你昨天在雪里跪了一夜,回来也没怎么合过眼,好不容易睡会儿,一大早的就起来忙前忙后的,不把自己弄得病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被气急败坏地数落了一通,邵谦怏怏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行了,听话!”顾庭简一边揽着邵谦,一边转头窥了眼台面上的碗,“面条品相不错,我一会下来吃。” 保险起见,顾庭简本该第一时间带邵谦去医院检查,但他一直推说全身酸软只想躺着不想出门。 借口都是信手拈来的,顾庭简心想着,邵谦其实就是怕自己把他丢医院然后一走了之,说到底还是没安全感,来偷布丁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都到了这个份上,顾庭简也无计可施,只好在喂完粥之后又半搂着哄他睡下。 估摸着邵谦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他就把布丁抱到床上,和它比划了好一阵不许叫,然后留了字条,找莫霖他们吃饭去了。 莫霖这些年活得是恣意洒脱,身边人的类型风格五花八门几乎都不重样的。 顾庭简本以为,能让她收心想着要结婚的人,会是个成熟稳重值得她依赖的,结果见了人一看,和他的预料完全相反。 那人青涩稚嫩、活泼开朗,看着就像是莫霖顺手路过哪个大学,从球场用一瓶矿泉水拐骗来的。他见到顾庭简的时候还有些露怯,眼角却一直挂着散不去的笑,真诚中透着一丝傻气。 一番交谈过后,他发觉男生确实性格不错,热情、真挚、有理想、没心机,和他家里那个整天阴沉沉的小兔子相比,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交谈起来也省心惬意得多,难怪莫霖会喜欢。 饭后,男生兴致勃勃地问道:“哥,今天雪停了天气不错,下午要跟我们一起海钓吗?” 顾庭简有些哭笑不得,“大冷天你们还有这兴致?我就不去了,家里那位着凉发烧了,我得回去看着。” “不容易啊,你终于想通另结新欢了!还找了个这么黏人的金屋藏娇!” 顾庭简尴尬地笑了笑,“新欢算不上,还是邵谦。你们玩得开心,我走了!” “好,下次再见啊哥!”男生热情地挥手告别。 莫霖笑容僵在了脸上,当场石化在原地,震惊于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喜欢吃回头草喜欢到这份上。 “霖霖,不送送你哥吗?”男友问道。 莫霖心如死灰、一脸愁苦,“送他去撞南墙吗?这精神,还真是可歌可泣!” 果然不该掺和情侣吵架的,她都把人给拉黑了,以后不会还得管人家叫嫂子吧? 顾庭简回到家的时候,邵谦还在睡着,体温也没降下来。 第122章 顾庭简用棉签占了水给他干裂的嘴唇擦了擦,转头看到邵谦昨天脱下来的衣服还扔在脏衣篓里,便一起抱去洗衣机。走到半路,外套口袋里一个小本子无意间掉落了出来,是之前见到过邵谦记他考勤的小本子,旷班的天数累计加了很多,而考勤的天数,始终还剩下,最后一天。 心血来潮下,他去书房翻出个空白的本子,精心设计了一番。弄完后他正想拿着去卧室找邵谦,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邵谦惊慌地推门进来。 “庭简……”他根本没看到床头的字条,发现顾庭简不在,本能地感到害怕。 “醒了?”顾庭简上前将画好的本子往他怀里一塞,而后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正好,送你个本子,你不是喜欢记我考勤吗,这是今年一整年的,够你记了吧?” 邵谦翻了翻,低声问道:“只有一年吗?” “明年再说!”顾庭简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日历还是一年一年更新的,谁见过一次性一辈子的。是考勤表还是卖身契啊?” “哦……”邵谦低头把本子揣进怀里,眼神间似乎有些失落,却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敢言说。 见到他落寞的表情,顾庭简心里有些酸涩,“我们聊聊吧!” 顾庭简忽然扶正邵谦的肩膀,将热忱的目光平静地投入他的眼睛,而后又缓缓地将手摁在他的心脏上:“邵谦,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有了软肋。很遗憾,你在乎我,害怕我离开,又没有掌控力,所以你觉得这儿,感觉到痛了,对吗?” 邵谦无助地望向他,没有回答,但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刻,顾庭简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的搏动。那种跳动并不顺畅,一颤一颤的,像是阵痛一般。 “邵谦,照理来说,我对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你开始觉得心痛了,我应该一点一点的折磨你,打几巴掌,再给个枣,让你疼,却又舍不得放弃。我应该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跟你反复拉扯,直到你到达崩溃的边缘,再给你点甜头,直到彻底地驯服你。这样才能让你记住教训,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敢再起半点背叛的念头。” “所以,你考虑好,要这么做了吗?”邵谦抬头,绝望地看向他,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 “不,小谦,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精明算计的人。”顾庭简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眼,语气柔和,“昨晚就告诉过你了,我决定再毫无保留地,无条件地,再信任你一次。以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你不再亏欠我,也不需要偿还我什么。咱们俩呢,以你一直期盼的,平等的姿态,重新开始。别再担心了我离开你了,我不会走的。” 说到底,顾庭简就是舍不得折磨邵谦,不管是□□上还是精神上。 他心里明白,邵谦长这么大和身边人的关系大多都是利益交换,他没得到过太多真心的好,久而久之,就算遇到了他也难以察觉,慢慢的就是对所有的情感产生了防备。 顾庭简觉在某些程度上是一个自负的人,他不想以邵谦熟悉的方式和他进行利益捆绑,以此来维系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想要纠正他,告诉他这世间确实有一种毫不划算的交易,叫做感情。 他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地付出,不需要代价来偿还,也不需要筹码来压注。 邵谦思索良久,似乎还在掂量他言语中的分量,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顾庭简,你愿意,一直、一直跟我过下去吗?” 顾庭简表现地直白而刻露,他以一种对方能够迅速理解,并在最大程度取信的方式说道: “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给过你答案了,我愿意。” 错愕中,邵谦问道:“我该说些什么吗?” 顾庭简握住他的双手,“说你爱我。” 邵谦缓缓靠近,将自己整个埋进他的怀里,将头贴着他的心脏的位置,闭眼低语道:“顾庭简,我爱你。” 顾庭简伸手环住他,贴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拿去给我爸的赠与协议我拿回来了,书架上放着,你等下自己用碎纸机碎了。” “你不签字吗?” 顾庭简语气坚定:“拿回去!我爸说了,这些是给你的聘礼。” “他……同意了?”邵谦难以置信。 “差不多吧!”顾庭简掐头去尾道,“他说他很看好你,让我好好把你养在身边。” 邵谦又惊又喜,旋即嘴里跳出一个顺从的“好”字。 顾庭简循循善诱:“欸,对了,下次见面,直接开口喊爸!” -------------------- 差不多还有个四五章的小甜饼就完结啦,这两天会抓紧的!虐心桥段全部结束了,本甜宠爱好者非常满意! 第66章 托付 到了第二天,邵谦还是高烧不退,好在他总算不抗拒去医院了。 挂盐水时,邵谦精力不支,在病房沉沉睡下,顾庭简就拉着他打针的那只手,安静地陪在床边。 分开这几天的功夫,邵谦的气色掉得很快,眼底尽显疲态,脸颊也一片苍白。 顾庭简心疼地凑上前朝他侧脸吻了吻,试图给他染上一点潮红的生机。 忽然间,床头传来震动声,顾庭简回头一看,邵谦的手机上显示来电人为“母亲”。 迟疑了几秒,顾庭简拿起手机,起身走到走廊,接通了电话,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对方的话音先穿了过来:“小谦,元旦三天都要加班吗?你想着你要是哪天有空,我带媛媛来和你一起外面吃个饭,新年嘛,总归该庆祝一下。” 第123章 顾庭简做了个深呼吸,删繁就简地说道:“阿姨,我是邵谦朋友。邵谦他受凉有些发烧,在医院挂瓶,刚睡下。” “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刘娟转而又道,“谢谢你陪着他!” “应该的。”顾庭简有些心虚,毕竟要不是因为他,也不至于冻成这样。 “你们在哪家医院啊?我现在就过来看他。” “文汇路这边的宁和医院,住院部五楼502室。您不用着急,他检查了没大碍,就是身体有点虚,得观察两天。” “那好,我给他炖点汤再过来,麻烦你了啊。” “您不用客气,那我在这等您。” 其实她大可不必麻烦,医院有专门的营养餐,不合胃口他可以也直接从酒店订,或者自己亲自动手,怎么着不会委屈了邵谦。 但子女长大后,父母能关照的地方越来越少,能尽的心意就这么一点点,顾庭简也不好意思去抚了她的意。 刘娟和冯媛来的时候,邵谦已经醒了,顾庭简正说笑着拿着牙签给邵谦喂苹果。 顾庭简背对着门坐着,看到邵谦咬苹果的动作一滞,立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刘娟和冯媛已经提着保温桶到了病房门口。 他赶紧收敛笑意,起身开门,“阿姨,您来了。” 刘娟认出了他,脸色也忽然从担忧变成了严肃,“是你啊,就说声音听着熟悉。” “是我……您快进来吧!”顾庭简低头笑了笑,赶忙将人请进来。 再次见到刘娟和冯媛的那一刻,顾庭简心里有些忐忑。 对于冯旭的事,他自知问心无愧,可他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空气气氛凝滞,他发觉有些坐立难安,便借口有事打电话,匆匆从病房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邵谦起身想要下床,却被刘娟拦住了,“躺着躺着!别折腾了。” “妈,我就是晚上吹了冷风着凉,没什么事的。”一觉睡醒,邵谦脸色没那么惨白得瘆人了,倒也能糊弄过去。 冯媛补了句,“哥,就算你身边有人陪着,住了院也不能瞒着刘姨啊!要不是打你电话被顾哥接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刘娟也没有追问他的病情,看了眼床头的剩了一半的果盘,转而说道:“小顾他瞧着真不错啊,照顾人也体贴,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能有这个福气,将来能讨到他做老公。” 冯媛暗想,刘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家孩子,当然是你家孩子了!不然谁没事会给兄弟喂苹果啊,还一小块一小块的! 邵谦讪讪地笑了笑,“妈你也觉得,他人好啊?” “我当然喜欢他了。”刘娟忽然落寞道,“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孩子,家里应该对他期望很高吧?” 她只要邵谦过得开心就很满足了,可哪个正常的家庭,能接受邵谦嫁进门当媳妇呐!知道了还不把他给埋汰死。 谁知邵谦低下了头,露出一脸羞赧的表情,“是很高,所以,给了很高的聘礼。” 刘娟一惊,整个人懵懵的,反复端详邵谦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听岔了,而后木讷地打开保温桶,“哦,喝汤,喝汤!” 顾庭简在天台吹了很久的冷风,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的时候,冯媛找到了他。 “顾哥!我哥说猜你应该在这儿,我就上来碰碰运气。” 听见声音,顾庭简疑惑地转头看向她,“找我有事?” “也不算,就是想聊两句。” “好,想聊什么?” 三年没见,冯媛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气质打扮也靓丽了不少。 顾庭简心想,她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有邵谦照顾着,应该也不会让她吃苦。 毕竟这几年,邵谦可是实实在在的上市公司控股股东,还是个善用资源,做事不择手段的。 他在自己面前这副偶尔咬人的样子,指不定已经是收起獠牙装乖了。 冯媛走过来和顾庭简并排站着,眺望远处的高楼大厦,“我爸刚走的时候,我哥很自责,觉得都是他造成的。但我和刘姨都很清楚,不能怪他,当然,也不能怪你。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害他的人的错。” “也确实是我没保护好他,我当时要能早点派保镖过去,或者干脆不派人过去,可能就会避免他出车祸了。” 顾庭简只敢说到这个地步,他心里明白,韩凛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才是邵谦自责的根本原因,可这其中的纠葛,估摸着邵谦也没办法对冯媛开口。 是非对错、责任因由,有时根本说不清,这事真要深究,根本原因是薛茂违法乱纪,直接原因是韩凛心狠手辣,其间再夹杂一个间接原因,只能说是冯旭自己疏忽大意上了贼船,怎么着也怪不到他和邵谦头上。 但事情发生了,总要有人担责,环环相扣下,往往就是那个细枝末节的、最不相干的人,被扣上了罪魁祸首的帽子。· 顾庭简对此耳濡目染、司空见惯,自然能想得明白,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搬,可邵谦就难了。 “无论如何,这真不怪你!我就是想找你说清楚,我怕你误会。” 顾庭简也松了一口气,“我能想明白,你还是多去开导开导你哥。” 冯媛沉默了片刻,忽而下定决心,激动地转头说道:“顾哥,股份的事,刘姨不知道,但我都知道。我哥是对不起你,但他做这事儿都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听我替他辩解几句?” 第124章 “别那么紧张!我和他已经和解了。”顾庭简看向她缓言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听着。” “我爸和刘姨再婚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我哥他很照顾我,但那种感觉很奇怪,我总觉得,他在模仿别人的行为举止,他不知道怎么去对一个人好。后来于绚姐跟我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我当时就想,他应该是在模仿你吧?” 顾庭简轻笑道:“这有什么好模仿的,他还说过最看不惯我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对他好点,他指不定全当施舍,还觉得践踏了他尊严。” “他那是羡慕!”冯媛争辩道,“他家情况比较复杂,小时候经常被骗,被骗去打。有次他还跟我说,特别嫉妒被父亲偏爱的小孩。他拿走你的东西,不是想要据为己有,他就是想知道,站在你的位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就能,变得像你一样慷慨大度。” 顾庭简不答,冯媛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出事之后,我哥心里难受,找不到发泄口子,只能伤害最亲近的人。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说难听点,他要是真没有良心,钱都骗到手了,怎么可能还惦记着你,躲还来不及。这些年,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这些我心里有数。” “他也知道,他对不起你,所以在你面前没脸辩解。可站在他的角度,他那时也确定不了,你会不会和他家里人一样,又一次地骗他、害他。邵谦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遇到你之后,乱了分寸。” 顾庭简沉吟道:“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担心我只是假意跟他和好,之后会伺机报复他?” “……是。” “我已经三十了,不想折腾了,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顾庭简转身拍了拍冯媛的肩膀,“回去吧,外面风大。” 回到病房,四人聚在一块儿,又寒暄了几句,话都差了半截含在嘴里,却都已心照不宣。 暮色四合,到了饭点,刘娟挽上冯媛,站起身道:“不打扰你们了,小顾啊,以后要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小谦了。” 顾庭简忙起身相送:“您放心。” 走到门边,刘娟又道:“那等小谦病好了,你们再一起回家来吃饭。” 顾庭简郑重点头:“好。” 关上门,顾庭简含笑走到邵谦身边,坐下拉住了他的手,“你妈这是要把你往我手里推了,邵谦,你这下逃不了了啊,等着被我拿捏吧。” 邵谦俯身凑到他耳边说道:“求之不得。” 顾庭简问道:“再休息两个月,等过完年,就回华亭?” 邵谦面露难色:“顾哥,能商量个事儿吗?我找了新工作,想在律所待一年拿执业证。” “你手脚怎么这么快?”顾庭简无比惊讶,“我的人,凭什么白给别人打工,不许去!” “没白打工,有工资的……”邵谦唯唯诺诺地说。 “呵!”顾庭简对此嗤之以鼻,“你实习期一个月工资有五千吗?买菜钱都不够!还想装死当一只金丝雀让我养你啊?邵谦我告诉你,别做梦!我好不容易把你调教乖了,不是为了让你在家里混吃等死的。病好了就给我回公司!赶紧的!” 邵谦小心翼翼地说:“跟你在一起,凡事都是一步登天,我想试一试,脚踏实地的感觉。不走这一步,我怕以后都睡不踏实。” “知道什么叫资源合理利用和利益最大化吗?别人走过的路你看看就得了,还非得自己走一遍啊!那赶明儿是不是还得亲手去种地啊?你说你……”顾庭简见他神色怏怏的,话说到一半又吞了下去,“真这么想去啊?” 邵谦点点头,“华亭你可以自己管,我助理于绚留给你。” 其实吧,邵谦觉得两人在一起待着,像开夫妻店似的,长久了也不利于管理。他和顾庭简,迟早只能留一个。 顾庭简嚷嚷道:“你怎么不说让于绚去顶你律所的工作,反正都是些端茶、倒水、见客户、查资料的活儿,她就算专业不对口也不是不行!” “顾哥!” 他这一喊,顾庭简瞬间泄了气,“好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 完结倒计时啦! 第67章 日常 下午四点半,顾庭简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一个文件,语速飞快地跟于绚讲完修改意见,然后关了电脑起身道:“就按我说的你整理一下,明天他们丢回去让他们整改。” 于绚劈里啪啦打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发现顾庭简要走,赶忙抱着笔记本拦到了门口,“顾总,这好歹也是个投资两个亿的项目,不值得您多交代几句吗?” 跟邵谦待久了,于绚养成了工作效率至上,等级观念毫无的性格,就算现在上司换了顾庭简,也依然保持着这一优良作风。 “不都给你框架定出来了吗?还不够?”顾庭简皱眉看表,“我急着去给你邵哥煲汤,他下班回来要喝。” 于绚着急地摇头:“您这么三言两语,我把握不住啊!我怕我领会错了,到时候出岔子。” 顾庭简呵斥道:“邵谦怎么教你的?我之前这么跟他讲,他都能办好,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于绚欲哭无泪:“顾总,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助理,哪能跟邵总相提并论。再说邵总,也没教我怎么接他班啊!真不是我不求上进能力差,您现在把我这岗位放出去,让人事招一年,招到的人也就我这水平。” 第125章 “行吧行吧!你开个共享文档,我把要调整的地方给你标出来!然后你按照这个思虑重写一份需求出来。”顾庭简无奈道,“今天又只能带他外面随便吃点了。” 于绚可太知道如何在这个时候安抚早退未遂的领导的情绪了,在工作的间隙,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瞥了眼顾庭简桌上的钥匙:“顾总,您这木雕千纸鹤的钥匙扣真有设计感啊!” 顾庭简顿时心花怒放,拿起钥匙,顺着话茬接道:“是挺好看的对吧!你邵哥亲手刻的,他自己的是玫瑰,和我这个是一对。” 于绚虽然也听不懂,为什么千纸鹤跟玫瑰花能凑一对,但仍旧从善如流地点头,“邵总还会做这个,真是心灵手巧啊!” “那是,他做什么都好。”顾庭简在炫耀的情绪中陶醉了片刻,立马缓过神来,“你再看看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一点工作都做不好!赶紧的!” 于绚万分委屈,这不是妥妥的职场pua嘛!这工作她是做不下去了,但她是绝对不会主动离职的,她心里默念,等发了年终奖,就赶紧开了她吧! 邵谦从外边见完客户回来,刚打算把情况汇报给白律,在会客室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喊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来人是傅文钧。 “傅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邵谦解释道,“我现在暂时不管华亭的事了,你有事儿的话,得去找顾庭简。” 傅文钧一脸惋惜地说:“实不相瞒,我上午刚去过华亭。这不正巧有个案子交给这边办,我是来问进度的。听说您在这儿,就留在这儿等了等,想着能见您一面。邵总,来日方长,多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您可千万别灰心啊。” 邵谦心想,他大概是误会了,华亭向来是滋养八卦的温床,消息传成什么样儿都不算离谱。更何况,他和顾庭简的情况,本来也没多正常。 “不用叫我邵总了,你本来就比我年长,照理该是我前辈,你叫我名字就行。” 傅文钧痛心疾首道:“行!那我就托个大,作为前辈跟你讲两句。邵谦,我很理解你心情。” “谢谢……” 傅文钧掏心掏肺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去找顾庭简融资的时候,怎样想的吗?我在想家底殷实就是不一样啊,就随随便便往哪儿一坐,等着别人点头哈腰地来求你。” 邵谦心想,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顾庭简嚣张,连忙附和道:“嗯嗯,你继续……” “早几年,我也被那些杂志媒体称为叱咤风云的商界新秀啊,结果,输得一败涂地。我抓住了风口、把握了机会,也足够拼,最后我败在哪儿了?看看么,好像是策略出了问题。其实本质上就是我没底气!我要是有本事硬抗,怎么着也不至于最后被破产吞并。” 傅文钧看出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安慰到邵谦,转而说道,“你现在跟着白律是吧?他倒是清高,看着好像是一直自食其力。但你可别觉得他跟他姓氏一样是白手起家的,怎么可能呢!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您跟他也打过交道?”邵谦问道。白律的主攻方向可是刑辩,傅文钧要是跟他有接触,就不该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了。 果不其然,傅文钧忙挥手道:“邵谦,咱不说这么晦气的话啊!我可不想跟他打交道。我跟他姐夫有过接触,他姐夫是我当年的竞争对手。” 邵谦心想,难怪了,傅文钧对白律能有这么大怨气。 “我输了,卷土重来。他赢了,结果人家把公司一抛,转身回去继承家产去了。我破釜沉舟,人家就是玩票儿,心态能一样吗?”傅文钧苦笑地看向窗外阳光,觉得刺眼异常,机械地拉下了窗帘。 “是他……”邵谦沉吟道,“都在华东这一块儿,怎么这几年从来没听过他的动向?” 傅文钧笑了笑,“年纪轻轻就隐居幕后了。他那样的人,身份、地位、能力、机遇全都有了,可惜一招不慎,被人给算计咯。他性侵的丑闻你没听过吗?” 邵谦思索了片刻,“不是早就澄清,是被构陷的吗?对方拿不出一点证据,没多久就撤案了。” “那又怎样?”傅文钧苦笑道,“谣言传起来容易,想要澄清可就是痴心妄想了。其实要换了我可能还能接受,但他那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人,忍受不了自己有一点污点,名誉受损,心态肯定崩了。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他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多点时间享受生活,陪陪老婆孩子。不像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成家。” “人哪有不经历点挫折的。都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来。”邵谦感叹道。 傅文钧叹了口气,“你我算是幸运的了。有的人一辈子,连好运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上哪儿找老天爷说理去?” 邵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傅总,谢谢你特地来说这么多话安慰我,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过。” “我都懂的!日子还得照常过嘛!”傅文钧拍了拍他的肩膀,“邵谦,你要不偷偷来我这儿吧?不让顾庭简知道,他应该不会对付你的!” 邵谦脸色一僵,合着傅文钧说了这多是打算来挖人的,心想你可千万别让顾庭简知道你挖他墙角的,不然下次能融到资就见了鬼了。 “您客气了,我还是去找白律汇报工作吧,有机会咱们再聊!” 第126章 “那行,你要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啊!” 傅文钧离开会客室,边走边想邵谦什么时候能想通了主动联系他,结果走到门口,脸色煞白。 “天呐!怎么把邵谦逼得来律所当苦力了还不放过,总得给人留口饭吃吧!” 傅文钧不住得摇头,感叹世风日下,“赶尽杀绝也太没风度了,还不如我当年那个死对头呢!” 眼见着顾庭简走过来,他赶紧转头找后门溜走了。 下班时间到,温捷今天手上不忙,美滋滋地拎着包准备下班,走到门口,便看到傅文钧脸色煞白地往回走。 他心想着他的案子也没开庭啊,怎么就能这么失魂落魄,疑惑着走到门口,温捷傻眼了。 “顾庭简怎么来了,他不会是来找邵谦麻烦的吧?不行,我可千万得拦住了!不能让邵谦死他手上啊!” 念及此,温捷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顾总!您怎么有空亲自过来啊?您要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们明天带人登门拜访啊!今天都下班了,您看要不请回吧!” 顾庭简疑惑地看着他说完一大长串话,觉得眼前的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于是如是说道:“没事儿,我就是下班了专门来等邵谦的。” 温捷心中警铃大作,完了,他是专门来找茬的,“哟!您来得可真不巧,邵谦不在这儿。” “嗯?他什么时候走的?” 温捷尴尬道:“这……人来人往的,我也没注意,反正他是真不在!” “顾庭简!” 温捷闻言僵硬地转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邵谦。 顾庭简朝他挥了挥手,朗声道:“你同事说你不在,我还在想,你怎么不等我就回去了。” 下一秒,在温捷震惊的目光中,邵谦走了过来,一下被顾庭简亲昵地搂进了怀里,围上了围巾。 顾庭简道:“等下吃了饭再回去,外面冷,小心着凉。” “嗯。” 温捷万分尴尬地傻站在原地,心想小丑竟是我自己,他们居然,和好了! “对不住啊!我可能……认错了!哈哈哈!”温捷解释道。 “哦,明天见!” 邵谦丝毫没有在意他面目的僵硬,挽着顾庭简就往电梯口走,边走还边说,“明天你让于绚去打听打听,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传咱俩的,我就是想听听有多离谱。今天傅文钧来见我,说传闻他都听说了,表现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温捷仍旧愣在原地,心想围观群众的命也是命啊! -------------------- 第68章 誓言 挨到了周末,顾庭简总算是有时间在家好好做顿饭了。 他烧完饭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忽然听见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于是端着砂锅边大声嚷嚷道:“邵谦,你去门口看看,是不是我昨天订的金枪鱼到了,赶紧放冰箱里来。” “好!” 邵谦迅速跑到门口,一开门,愣住了。 “顾……” 此刻,邵谦地脑海里回荡起了顾庭简的殷切嘱托,他在几个称呼之间周旋犹豫了一阵,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从善如流地喊道:“爸!” 顾长志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没缓过来,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拨开邵谦,朝着屋里大喊道:“顾庭简!顾庭简你个逆子给我滚出来!” 布丁听到声音最先蹿了出来,看着顾长志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张嘴就想咬,被邵谦好不容易拽住了。 顾庭简此时也终于姗姗来迟,边给布丁套上链子边训斥道:“你这个逆子!你爷爷不认得!凶什么凶!就知道窝里狠!” 而后又满脸笑意地看向顾长志:“爸,都是一家人,您别跟您宝贝孙子计较啊!” “你!”顾长志被气得哑口无言,自顾自地走到餐厅,背着身说道,“把你这狗儿子关好!你们俩给我坐过来,好好谈谈!” 三人相继坐下后,气氛凝重得有些可怕。 邵谦这才清醒地意识到,什么把股份拿回去当聘礼的话,都是顾庭简信口胡诌的,他家里根本没答应。 要不然怎么说,要想婆媳关系好,聪明的丈夫得两边瞒着,这换了性别道理也是一样。 邵谦不安地瞥了顾庭简一眼,顾庭简当即在桌下拉过他的手,而后一股脑儿地说道:“爸,我和邵谦前些年是闹了些变扭,有些不愉快。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反正大家都当个乐看,但是现在,我俩感情很好,您也不需要试探什么,我们相互信任,相互依赖,不会分开的。” 顾父阴着脸沉默了一阵子,没好气地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不和你通气,直接就找来了吗?庭简,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你不能一直把人护着!一说到这事儿就支支吾吾敷衍过去,连面都不让我见。” 顾庭简恍然大悟:“原来您是想正式见您儿媳妇啊!这好办,我晚上就带他回去一趟,您记得准备见面礼啊!” “你少给我东拉西扯!”顾长志拍了拍桌子,“这事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别想糊弄过去!邵谦,你觉得呢?” “顾伯父您说的对。”邵谦顺从地附和道。 “爸!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怎么给您个说法?您没听说过吗?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顾长志瞪眼道:“我有说非要让你们分开?” 第127章 “啊?”顾庭简眼中忽然有万千光芒流转,而后难以置信地说道,“您是打算认下邵谦了?” 顾庭简和邵谦对视一眼,而后站起身无比真挚地看向顾长志,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您出门前可得给改口费啊!他都叫你爸了!” “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顾长志怒道。 “好好好!您说您说!”顾庭简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颤颤巍巍地坐了回去。 顾长志看向邵谦,一本正经地说道:“邵谦,我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单纯、固执、死心眼得很!他喜欢你,我也不想一直逆着他的心意,让他心里不舒坦。虽然你们闹出过许多笑话,但年轻人总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我也可以理解。你想和庭简过,也不是不可以,但说实话,我很不信任你。” “我理解您的顾虑,您希望我怎么做,不妨直说。” “有一个条件,你要是答应了,我今后就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您说。” “你们想在一起,就得是利益捆绑的关系。但你们不能拥有合法婚姻,财产关系不受婚礼法保护。所以,从现在起,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赠与庭简。往后你无论是华亭,还是在我们顾家的其他产业任职,每年的工资改为1元,并且自愿放弃所有的工资□□利。有问题吗?” 顾庭简愣住了,“爸,你过分了吧?这不行!这让我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不给聘礼已经不像话了,怎么还剥削人呢!” 顾长志寸步不让,“只是做个保险而已。感情是有风险的,需要想办法规避。条件是有点苛刻,但倘若真的如你所说,他完全信任你,这不是问题。” “庭简,不用多说了,我同意。”邵谦坦然地说。 “你这都能同意?”顾庭简目瞪口呆,这种丧权辱国有辱人性的压榨条款说出来不就是侮辱人吗?怎么会有人能够接受! “邵谦,你想清楚了,哪天我要是心情不好要和你分手,你就得去喝西北风!”顾庭简提醒道。 邵谦转头看向他,眼神无比坚定,“你不会。” “这么信任我?”顾庭简还是希望他考虑清楚,“那你跟家里怎么交代啊?”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我们家都交给他打理了,还要什么交代!不想他喝西北风,你不会多给点零花钱啊!”顾长志重重拍了拍桌子,“吃饭!菜都凉了!” 顾长志累了。 他拼搏一生,两个儿子一个自由散漫,一个狡诈阴险,都不是做接班人的料子。 可他又不甘心,这么大的家业就不管了? 他有的时候都在想,顾庭简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找个靠谱上进的年轻人把他给嫁了,就让女婿来打理就好了。 现在有了邵谦,邵谦倒是勉强符合所有他对女婿的想象,可顾庭简偏偏是个男孩。 两个孩子愿意在一块儿,他还能有什么好奢求的? 凑活凑活过得了。 饭吃到一半,顾长志突然又开口道:“顾庭简,晚上带人回家见了你李姨,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啊?”顾庭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放心,我们知道。”邵谦接道,“要说,妈,我和庭简不会有孩子,有再多的财产也没人继承,庭简只有卓枫一个亲弟弟,我们留下的,都会留给您的孙子孙女。” “你看看人家,长脑子和不长脑子怎么就区别这么大!” 顾庭简美滋滋地答道:“那您能白捡一个长脑子的儿子,也该满意了。” 事情发展得格外顺利,晚边的时候,邵谦这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实践,李云萍看待他的眼神简直比看待亲儿媳还亲,剥个荔枝都生怕他被粗糙的外皮划伤了指甲。 顾庭简当然也不甘示弱,到了夜里,心血来潮地要给邵谦剪指甲。 邵谦不耐烦地推开他,“我又不是布丁,不用你给我剪!” 顾庭简蛮狠地一把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这小狐狸肯让我剪指甲,我才敢相信,你不会拿爪子伤我。快,发誓从今往后,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邵谦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缠着他的脖子想要吻上去,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被顾庭简一把按住,“我要你说话!” 邵谦无奈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有抵御未来的决心。我在此发誓,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还是困苦,灾难还是战争,一切皆不能将我们分开。我永不背弃你,直至死亡夺走我的最后一次呼吸。顾庭简,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顾庭简万分满意,“嗯,可以了。” 当他将头凑过来的时候,顾庭简才低声在他耳边咬道:“我也愿意。” 把所有的青春耗费在同一个人身上,虽然说出去会因为太过痴情而被嘲笑,但夜深人静,自己回想的时候,顾庭简总会觉得有种特殊的温暖。 陈年发酵的爱意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情感,哪怕面前这个人千疮百孔,也想去给对方一次机会,和他相互折磨地纠缠下去。 万一,他知错能改呢? 万一,他就是那个唯一呢? 因为见过眼前这个人所有的样子,因为填满了所有的未完待续,所以,他们的之间,才没有任何的遗憾。 第128章 他愿意牺牲所有庞杂的精彩,去换取和他在一起时的平淡与琐屑,毕竟一生就这么短,能抱紧一个人,都好不容易。 鲸鱼投入水面,无拘无束地拥抱着海洋,此时此刻,它深信这片海域属于自己。 【正文完】 -------------------- 没错,是真的完结了,之后还会掉落一些小番外,以及一篇很长很长的创作阐释(创作阐释才是本体,我就是这么古板的作者) # 番外及其他 第69章 番外 故事三则 【番外一·求婚】 顾庭简根本没想过要向邵谦求婚,他觉得自己能这样和他凑活着过,对方就该感恩戴德了。 可邵谦不乐意,他可不想这么没名没份地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本着幸福是由自己争取的道理,邵谦诓骗顾庭简,有个之前设计好的线下的联动主题小镇需要验收,在周末的大晚上把人哄到了户外,还堂而皇之地带着一群亲友团假装是工作人员跟着。 顾庭简都看到主舞台的拱门和鲜花了,愣是没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还津津有味地敲着门上的风铃。 忽然之间,灯光全灭,气氛却忽然躁动了起来。 感受到黑暗中非比寻常的气息,顾庭简这才转身向邵谦问了句,“什么情况?” 邵谦镇定地将背好的台词说了出来:“应该是电力出了些故障,你站在这儿稍微等会儿,我去问问。” 随后,邵谦摸黑拉着顾庭简往主舞台靠近了两步,并迅速松手跑开。 顾庭简听到脚步声,刚想拿出手机照明,一摸口袋,手机不见了。 晚风吹来,风铃轻响,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燥热被清脆的铃声荡开。 顾庭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大喊:“邵谦!你在哪儿?” 下一秒,万千光束以他为圆心炸开,邵谦手里捧着香槟色的花束,从逆光处缓缓走来。 顾庭简一瞬间懵了,后悔上个月多给了他零花钱,合着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人群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 顾庭简面颊通红,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在他发愣的时间里,邵谦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接下来对方说了什么,顾庭简完全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地心里开始暗骂: 这小子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厉害啊,幸福要靠自己争取是吧?都干的什么事啊! 凭什么是他向我求婚,他有这个资格吗?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我要是不答应,他回去会不会失望到哭啊? 瞒着我准备了很久吧? 他认真的吧? 他怎么都哭了? 天! 他拿出戒指了! 我该做什么? 说点什么? 算了,别管了,吻回去吧! 顾庭简一把将邵谦从地上拽起来,亲吻着将戒指带到他无名指上。 邵谦抵着他的额头呢喃道:“顾哥,你是我的人了!” 顾庭简狠狠按住他的后脑勺,“赶紧给我回家!丢人现眼!” 打开天窗吹了一路的冷风,到家时,顾庭简仍旧心潮澎拜、满脸泛红。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邵谦求婚了! 布丁叫嚷着扑到他脚边,他却立马蹲下去,举起手掌,抑制不住地将嘴角咧开,声音激动地说道:“布丁,你看这是什么?戒指! 你也不小了,知道戴上戒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有个弟弟妹妹,或者也可能是个儿子女儿,你妈和我吵架的时候,就有资格跟我争抚养权啦!” “汪!”布丁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它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高兴什么。 邵谦笑着凑过来,“不跟你抢,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你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别下次又来拐它!” 【番外二·猎头】 邵谦重新接手华亭之后,顾庭简就心满意足地撒手不管,过上了自由洒脱、放飞自我的悠闲生活。 他甚至还有时间挑了所家附近的大学,考了个全日制设计学专硕,读交互媒体艺术方向,然后凭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学院的就业率。 这天,他正巧在公司见到了刚入职的师弟,就打了招呼关怀了几句,临了瞥见一个设计师在改图,见配色挺赏心悦目,就停留多看了几眼。 “这样不就挺好的吗,还要调什么?”顾庭简随口问道。 设计师唯唯诺诺道:“是邵总点名要改的,他看了不满意,说这个版本和概念稿之间有差异,让我们完全让那个来,全部都要调整。” 顾庭简靠近她屏幕看了两眼,“不用改了,邵谦懂啥啊,他不就知道五彩斑斓的黑,幻紫鎏金的白?管得还越来越宽了,连几张宣传图都要插手。” 邵谦突然从背后凑了过来,道貌岸然地笑道:“我什么都不会,那你抽空指导指导我呗?” 顾庭简冷哼一声,“我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养只狗。” “事情就是这样,当时听到这话我都吓傻了,顾哥就算对邵总积怨已久,也不能当众说这种话吧?他作为一个猎头,是不想要华亭的业务了吗?”设计师小陈是这样跟自己偶然在公司发现的同担于绚描述当日的见闻的。 第129章 于绚恍然大悟,“我说邵总这两天怎么一直看蓝湾牧羊犬的照片,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啊?”小陈一头雾水。 于绚也是万分惊讶:“姐,你跳槽来华亭也有小半年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俩住一块儿。” “啊?”小陈惊恐道,“顾哥不会是被威胁的吧?” 于绚认真地说:“我帮邵总打听坊间传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就发现,你们设计部的流言特别有主观能动性。人家宣传部吧,好歹只是发散思维、添油加醋,你们却能罔顾事实,听风就是雨。佩服!佩服!” “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你怎么会以为,顾哥是猎头啊?”于绚痛心疾首地问道。 小陈理所当然道:“不然他为什么天天问我们主管缺什么人?” 于绚哑口无言:“他……人好吧!” 为了迎接新家庭成员的到来,也为了让两个孩子有更宽敞的活动空间,顾庭简深思熟虑后,决定换一个大院子更宽敞的房子。 邵谦起先是没意见的,虽然离公司远点,但也不差这么几分钟的路程。 直到搬家入住那一天,邵谦看到后院的泳池,吓得立马就想跑。 顾庭简立马拽住他,“怎么了?不喜欢?” 邵谦恶狠狠地说道,“你是鱼吗,离了水不行了?” 顾庭简笑容灿烂,从善如流地说:“是啊,我可是为了你才放弃鱼尾上岸的,每走一步都会疼。走吧,进去看看。” 屋内装潢是顾庭简亲自设计的,个人风格不要太明显。 一楼大半的面积都用来作餐厅和厨房,剩下的一半敷衍地做了个客厅,并留了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宠物。 客厅位置靠里且隐蔽,和后院的泳池连在一起,惬意是惬意,就是实在不像能承担会客功能的地方。 邵谦瞥了眼沙发上的物品,又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布丁,悠悠道:“你这项圈和止咬器配套的?你家狗脸大,戴不下吧?” “你觉得好看吗?”顾庭简莫名其妙地问道。 好看有什么用?用不了啊! “退了吧,不能用。”邵谦说完就打算往楼上走。 顾庭简突然拉过他,在他耳边低语道:“是给你的!” “什么?”邵谦瞬间瞳孔放大。 “你觉得我变态?”顾庭简一脸无辜,“你不就好这口吗?” 【番外三·布丁的观察日记】 我叫布丁,是一只萨摩耶耶。 我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爸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妈,因为他会带我出去玩,给我相亲。 他还知道我害羞,会在我和边牧姐姐约会的时候悄悄离开,给我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尽管他们对我很好,但他们之间的感情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了。 我爸和我妈冷战分局过两年,头几个月我妈天天抱着我哭,我猜他肯定是在埋怨我爸抛妻弃子。后来有一天我爸突然出现,我兴奋地跑了过去,想把他拉回家,没想到他一把就把我抱走了,还一直不让我见我妈。 后来经过我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爸终于想通了,带着我回了国,可还是不让我妈见我。我妈对我思念成疾,就被着我爸把我偷了回去。我爸发现之后,发了很大的火,居然让我妈大晚上跪在雪地里,他会冻死的。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爸还是良心发现地把我妈抱了回来。 自那以后,我妈没过多久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我知道肯定是为了我。这个家没有我,迟早得散。 我怀疑我妈早就不爱我爸了,毕竟他脾气越来越大,还总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家暴我妈。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我回家时总是疲惫地趴在床上,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一下,背上总是布满了红痕,一看就是被我爸打的。 我爸还总是趁我妈不在骂我是条吃里爬外的傻狗。 我敢肯定,我妈就是为了我才忍气吞声,和我爸凑活着过日子。 下次我爸要是再敢把我关起来家暴我妈,我就冲出去吼他。 -------------------- 第70章 创作阐释 断断续续连载了一年,这本书终于艰难地完结了。 在文章的最后,便再写一些关于主题和人物相关的阐释,当作是收束的陈词。 最开始构思这本书,是在2021年。 当时在网上看到影视评论家毛尖在一场主题演讲中提及:“影视剧就是全中国最封建的地方,按地位,财产分配颜值,按颜值分配道德和未来。” 看到这话时,深有感触,于是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要构思一个故事去阐释贫富差距与叙述中的话语权力的关系。 最初的设定与如今的正文有很大差别,邵谦本该是顾庭简从未得到的白月光,性格要比正文中看到的要冷,前期对待感情也以抗拒为主,虽然在第二卷的时候慢慢动心了,但却不愿意承认,直到第三卷顾庭简归来时,邵谦才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浅放一段原版的正文对比一下: 说起来挺好笑的,邵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什么人,是在顾庭简离开以后。他俩认识这么多年,可那些书中常出现的学生时代的情窦初开,在他这从未出现过。 上大学那会儿,有次班会活动正好撞到他的生日。他本想借口班会逃过顾庭简给他准备的生日,结果被人家趁机逮了个正着。说来也是意外,班里有人提议班会玩要去ktv庆祝,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了街头,立即就被等在学校门口的顾庭简注意到。然后顾庭简就出其不意地买通了他们班长,在ktv当众出现给邵谦献上了蛋糕。邵谦是惊喜,但也惊吓,无论如何,自那以后,大家都对邵谦敬而远之,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断了他的所有桃花。 第130章 后来,邵谦曾把这件事当笑话于绚听过,引得于绚一阵唏嘘。这种事儿也就是现在回忆才会觉得有意思。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年纪,他只觉得窘迫,觉得顾庭简让他当众丢脸。 以前落魄的时候,邵谦一直信奉着一个真理——没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了。顾庭简为什么能凡是顺心如意?为什么能让自己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还留在他的身边? 是因为他有钱。 有钱人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以去闲得发慌去追求别的,可他不行,他只能被牢牢地绑在“钱”这个字上,没有一点自由。 可现在他算是懂了,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 人就是贪心,欲望永远满足不了,他不缺钱了,就觉得钱没有半点用处了。 他想要顾庭简,只想要他,谁都代替不了。 但我当我下笔写第一卷的时候,越写就越感觉不对劲,邵谦怎么可能不对顾庭简心动! 然后就大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邵谦情难自制到在夜里偷吻顾庭简,会在离开后默默收集他的消息,主打的就是一个诡计多端。 可能就是因为,有的人,遇见了,相处久了,就很难不爱上。 人物有自己的灵魂,会随着自己的经历过往,不断地生长。 但对于我本身想要阐述的主题而言,这一变动的打击是致命的。 邵谦既然主动的,那顾庭简就是问心无愧的,两人之间的话语权压迫关系又体现在哪里? 搁置许久,深感主题先行的写作方式确实有其不可取之处,遂放弃。 只想着按照人物的情感发展,尽可能细腻地把故事线写完。 至于最后能体现出什么深层结构,便听天由命吧! 于是在后续的写作过程中,又引发出了另一条主题线——背叛与原谅。 邵谦对于顾庭简的背叛,不是偶然,是蓄谋已久的。 在第二卷“台风”这一章过后,就刻意没太给邵谦的视角,他回家和母亲、继父的对话都是跳过或者是略写的。 这段时间,邵谦看似在顾庭简的庇护下过得一帆风顺、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其实上他心里一直有强烈的冲突感。 对于他而言,选择顾庭简其实意味着选择捷径,即放弃通过自我奋斗实现自我价值,借助他人的资源积累一步登天。 对于邵谦这样一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来说,这样的选择是带有羞耻感的。 成年以前的邵谦信奉的一直是精英主义的观点,他认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获得自己所期望的未来。 然而,事与愿违,等他长大之后,他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 如果顾庭简从未入侵过他的生活,他可能会恪守正义成为白筠诺那样的律师,也可能像傅文钧一样做一个百折不挠,不断努力着向上攀登的人。 哪怕不像现在这样资产雄厚,他也足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维持一个光鲜亮丽、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 基于他和顾庭简之间身份地位的不平等,顾庭简对他再好,他心里的落差也是难以抹平的。 这就导致邵谦没办法找准自我定位,总是不安,总是患得患失。 时间一长,他对于顾庭简的感情就变质了,从渴望、羡慕慢慢变成嫉妒、憎恶。 在长时间的相处过程中,顾庭简是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的,但他把这种不安当作自己付出不够多,于是更加真挚地去给予对方关怀,但这个时候的邵谦已经感受不到正向的情感了,嫉妒会把他的慷概扭曲成带着嘲讽的施舍。 他愈发见不得顾庭简光芒万丈,愈发想要将顾庭简拉入阴霾里,想让他去体会自己内心的挣扎与幽暗。 而冯旭的死,只是他情绪发泄的一根引线,让他彻底背叛顾庭简的一个契机。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恶毒、阴险,但他内心还是渴望认同,这种认同和理解顾庭简无法给予他,但是韩凛可以。 但邵谦又很清楚地意识到,顾庭简真的对他倾尽全力了。 人越没有什么越渴望什么,邵谦追求事业与金钱,而顾庭简想要的是家庭与情感。 顾庭简是一个近乎理想化的人物,他的底色是温暖的,浪漫、热情、大方、体贴、情绪稳定、责任感极强,且认定一件事了之后就不再犹疑动摇。 他被背叛之后是带着愤怒和不甘离开的,但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释然了,他意识到邵谦卑劣背后的可悲,于是又同情心泛滥,选择了原谅。 为了邵谦,他可以不在乎外人的讥讽和嘲笑。 他觉得付出是值得的,而值得与否,是由他定义的。 正如文章最后所写的,“陈年发酵的爱意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情感,哪怕面前这个人千疮百孔,也想去给对方一次机会,和他相互折磨地纠缠下去。” 但原谅带来的释然也是相互的,他如果不放过邵谦,被背叛的阴影也会一直笼罩在他心上。 写最后几章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歌——《小尖尖》。 挚爱里面一句歌词:“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此行又山高路远。” 人们在亲密关系里相互遇见、相互成就,而能够使得他们人格完整的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想象着顾哥从口袋里摸出一瓣皱巴巴的玫瑰,摁在小谦手心里,“最后一片了,还是给你,收好。” 第131章 邵谦小心翼翼地将它包好,再和之前收到的所有玫瑰拼凑在一起,裱起来,挂在家里。 【2023.10.12】 -------------------- 第71章 五年后的日常 转眼五年,日子在平静中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感情像是被时间注了水,一天一天,稀释得越来越寡淡寻常了。 邵谦再也不会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了,顾庭简逗他问话时,他就随口往那么几个答案里套,猜错了就不以为意地换了个模板,反正无论对方是什么反应,他都能从容应对。 因为他晚上睡得浅,又时常熬夜办公,他甚至主动和顾庭简提出了分房睡。顾庭简也没拒绝,估计是久别重逢后的激情早就淡却了,认识久了,朝夕相处也容易腻味了,总要给自己留点独处的空间。 但有很多次,邵谦醒来的时候还是发现顾庭简躺在了他床上,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摸着黑过来的。 还是会拥抱亲吻,但靠近的时候,细看就能发现对方刚长出的白发。 邵谦有的时候会想,如果他这个时候突兀地开口问一句:“你还爱我吗?” 如果顾庭简足够坦诚的话,他的答案应该是,“我不知道。” 陪伴变得习以为常,也没人在意白开水有多寡淡,只觉得是必需品。 顾长志也慢慢显出精力不济了,他本想让邵谦接手家里的产业的,邵谦揣摩了半年,顾庭简见他没有多大热情,就主动开口帮他回绝了,然后一边自己盯着,一边将部分好打理的交给弟弟顾卓枫。 邵谦兜兜转转,还是决定在华亭安定下来,毕竟,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心血。顾庭简业务繁忙,只在高层会议和接待访客的时候作为一把手出面,具体业务基本不过问。 但偶尔还是会故意呛邵谦两句,挑刺也确实是挑刺,有时也是当作情趣。 邵谦还是很容易生气,但顾庭简已经熟练掌握了哄人技巧。 邵谦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当他真撞见顾庭简和别人和颜悦色地多说了哪怕只是半句话的时候,还是会气个半死。 那次他们一起出差参加一个论坛,本来说好分开参与不同组的讨论的,中间恰巧在去会展中心的路上遇到。 等顾庭简看到邵谦迎面朝他走来,笑容一僵,想着要将手臂从身边哥们儿的身上扒拉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邵谦几乎是原地360度转弯扭头就走,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下。 论坛马上要开始了,两人都不好这个时候脱身,顾庭简只能挨到散了会,跑到差点关门歇业的小摊买了一串自己近年突然喜欢上的糖葫芦,然后飞奔会酒店。 还好,邵谦在里面。他一般生闷气都会当面生,背着人起不到效果。 顾庭简也不装傻充愣,进了门就凑到邵谦身边柔声道:“生气了?吃颗糖葫芦消消气!” 邵谦不想吃,他就硬怼着往人嘴里送,脸上的笑倒是半分也没少,“多大点事儿啊!不至于嘛!我保证下次跟谁都保持距离,你别醋劲这么大嘛。” 邵谦酝酿了情绪刚想说话,顾庭简眼疾手快地又把下一颗喂到他嘴边,“再吃一颗!” “行行行!我知道,无论如何是我不对,没注意和别人保持距离,男的女的都不能靠近。我下次一定注意!我保准!下不为例!” 如此反复几次,眼见着签子见了底,顾庭简忽然故作震惊地说:“邵谦!你怎么全给我吃了?一颗都不给我留!” 邵谦终于能说话了,说的第一句就是:“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 顾庭简义正言辞地说道:“你都吃了我一整串糖葫芦了,怎么还生气?别生气了!一颗都不给我留!” 说完,顾庭简就装作十分沮丧的样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留下邵谦一个人愣在原地。顾庭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可以把我喜欢的东西全给你,但你要是真指望我对你多无微不至,那做梦去吧,多大的人还这么娇气!已经哄完了,你就赶紧适可而止顺着台阶下吧,不然就不搭理你了。 邵谦也无奈,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生生忍着把这口气咽下去。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呛回去,“一串糖葫芦就想打发我?要买也买点我喜欢吃的!” “我不跟你说话!你都把我夜宵全吃了怎么还不消停!” “顾庭简你几岁的人了!幼不幼稚!” “回去除非你亲手做一串给我赔罪!否则咱俩就冷战吧!” 邵谦当场愣住,这人这么这么喜欢颠倒黑白,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下了单外卖,冲着门里面喊道:“给你买了!你还想冷战晚上就别出来!” 啪嗒!房间从里面开了,目的达成的顾庭简心花怒放地环道邵谦身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轻声安抚道,“这就对了嘛,不闹了哈!” · 尽管他们不算低调,但每年都有那么几家不知所谓且头铁的中间人会来问邵谦跳不跳槽,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年资、分红、股份都好谈,有次电话还被顾庭简接到了。 顾庭简很认真地跟对方打探行情谈待遇,邵谦进来瞥了眼他那势必要帮自己卖个好价钱的架势,实在是哑口无言,只想看他怎么收场。 顾庭简打趣完也干脆利落,笑着说了句,“你要是能帮忙争取到这待遇却是还可以,但有个技术性问题,你这电话打错了,我不是邵谦,是顾庭简啊!” 第132章 华亭周年庆新制作上线前,也不知道是哪家眼红了缺德想出的损招,装模作样地伪造了一堆含沙射影的员工爆料,说要抵制惨无人道的和某厂,没点名道姓还真是没法告。这样也就算了,还故意搅浑水挑拨离间,把邵谦每年工资一元拿出来说事,说邵谦就是被顾家画饼骗了,所谓的新产品不仅是缝合抄袭,还压榨制作组待遇。 买的水军评论就说,总裁待遇都这么差,纯靠画饼,普通员工能好过吗?垃圾公司!狗都不干! 顾庭简知道后也是及其无语,说别的无所谓,说邵谦不行啊!他心里敏感得很,看到了指不定想什么呢。就赶紧让公关部压着别管,为了不让邵谦分心,还特地让人瞒着他,还大晚上借着“查岗”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把他手机上那些乱七八糟、陈年不打开的吃瓜软件给卸载了。 等到产品定型,要预热直播的时候,邵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在瓜田里被挂了一周了。 他当即跑去和顾庭简商量要怎么澄清,顾庭简直说,别的都好解释,关于他自己的没法解释,网友都吃瓜到这份上,干脆公开得了。 于是乎,直播那天,是邵谦亲自主持的,说先介绍产品,有关大家的一些疑问,最后会解答的,请大家耐心。 这可谓是吊足了胃口,等到晚上九点,产品介绍也说完了,主创也聊谈思路了,各路嘉宾也连麦完了,邵谦便大方地说:“关于产品的介绍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可以静待明天的正式上线。时间不早了,大家可以早点休息了,毕竟明天周五还要上班。” 邵谦打开评论区,眼尖地看到了一条评论,并念了出来,“邵总早上迟到了也会扣工资吗?” 邵谦笑了笑,“问我啊!华亭弹性上下班,迟到了没关系,而且我今年的年假还没休。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扣我工资的,毕竟我每年只有一元。是,真的只有一元。顾董为了表彰我对华亭的贡献,每年都会设计一个特别有趣的小雕塑,捧着那一块钱的硬币给我发工资。” “夜深了,也差不多到了夜谈八卦的时间,我主持久了有点累了,先吃点东西,让顾董陪大家说两句。”邵谦说着便走出了门,把站在门外端着碗冬瓜排骨汤的顾庭简喊了进来。 顾庭简也是一点都不端架子,在摄像头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汤,还边看屏幕,一语双关道:“我吃瓜比较多,邵谦他压力大,顶多就喝点汤,马上就回来。” “放心,我们俩今天都坐在这儿了,肯定会解释的,不会让大家白跑一趟。”顾庭简放下勺子,对着屏幕苦口婆心地说道,“不过说实话,这其实是挺私人的话题,工资多少和彩礼多少是一样,当事人满意就好,确实跟外界没多大干系。今天坐在这儿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大家听完就到此为止,我们亲口说的肯定是最真实的,没不要再去网上地毯式地扒。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说实话你们也扒不出来任何新鲜的内容,不然我们华亭做了这么多年是干什么吃的?” 说到这,邵谦正好从外面进来,搬来把椅子,在顾庭简身边坐下。 顾庭简紧挨着他,缓缓开口道:“我们俩认识也有十五年了,大小争执数不胜数,但总归现在还是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不说是情比金坚吧,但也不是任何外人能够撼动的。华亭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它虽然不是我们一手创立的,但总归是在我们的经营下才慢慢变成现在的规模,有了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我们的初心,肯定是希望大家关注新的作品,有了这些质疑,迫于无奈才澄清。” “我刚才也说了,一元年薪确实是真的。但好在顾总让我吃他的、住他的,我还不至于到了要节衣缩食的地步。”邵谦看了眼屏幕又道,“对,我们住一起。不然我这工资也租不起房啊!住家里连交通费都不够。” “涨工资吗?”顾庭简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是不涨的。高层管理人员保持缺钱的状态,才能体恤基层员工,更好推进福利制度改革。我这每天亲自给他又是做早餐,又是煮夜宵的,怎么着也不会委屈了他。” 下面有人抓住了关键词:“早餐?” “对。每天大早上起床给他做。所以你们看,人的付出不是用金钱衡量的。他在华亭还有体面呢,我在家操劳家务还被他挑剔没新花样。所以,还是想告诉大家,价值的衡量是多维度的,不能局限于一点。” “今天就到这里了,感谢大家在预热活动结束之后还留这么久。既然这样,让顾董自掏腰包给大家发点福利吧!” “你看!我说什么,无产者才最慷慨,能为大家考虑。”顾庭简瞥了眼镜头,很快便将目光扫向邵谦,“那麻烦大家首充一元当个随礼,十分钟后我随机抽999位幸运儿返999元无门槛代金券,其余保底翻倍。稳赚不赔,你随不随。” 顾庭简这些年也极其想得开,抛开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家族传承、延续,大环境怎么样,生活不都一样。只要别太作死,手里的钱他和邵谦几辈子都花不完,就别跟某些公司一样争先恐后地喂人吃垃圾恰烂钱了。 毕竟人的一生太短,尽可能捡着有意义的事做就行。 -------------------- 感慨了,什么时候能遇到一个有理想的甲方啊!有生之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