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婚》 鸩婚 第1节 ?本书名称: 鸩婚 本书作者: 江月年年 晋江vip2023-12-12完结 总书评数:19575 当前被收藏数:16679 营养液数:17221 文章积分:608,043,200 【正文完结】 女人昏头名为“婚”。 分手后,楚弗唯回到海城,打算重归大**生活,却被韩致远找上门。 韩致远:开价吧,合约婚姻,出多少钱,你愿意帮我控股集团? 两人青梅竹马、门第相当,从小比拼到大,比学习、兴趣、人脉关系、经商才能…… 直到楚弗唯去外地读书。 现在,毒舌淡漠的发小,为争家族产业低头,让她大跌眼镜。 再加上触手可得的庞大财富,令人头脑发昏。 她动摇了。 楚弗唯:那我就不客气了哦,未婚夫^v^ * 时光荏苒,楚弗唯获得想要的一切,韩致远也成为最大股东。 她提出解除联姻。 韩致远:开价吧,出多少钱,你愿意续终身合约? * 韩致远曾坚信,他和她的联盟,源于利益合作。 但他没料到。 这一场虚假婚姻,让自己赔上所有,不亚于饮鸩止渴。 内容标签: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弗唯,韩致远 ┃ 配角:配角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合约夫妻 欢喜冤家 立意:爱自己 第1章 巴厘岛,浮云浅淡,海水湛蓝。 岛屿气候宜人、风景壮阔,每年吸引无数夫妻来此结婚,但很难有一场仪式比今日更盛大。 婚礼现场采用半露天户外设计,茂密柔软的绿枝搭在屋顶,融融阳光被叶片剪碎,投下斑驳的光影。高悬的水晶吊灯华美璀璨,跟造型独特的舞台交相辉映,自然野趣又不失高贵。 今日的主角是两名天之骄子。 新娘是万星集团何董的独女,楚弗唯。其母是国际知名设计师楚晴。她自幼接受艺术熏陶,以优异成绩考上q大金融学,近年逐步接触万星旗下业务,是当之无愧的集团继任者。 新郎是恒远集团韩董的长孙,韩致远。他是海外名校毕业,在集团任职后主导两起重大并购案,并在后续获得不菲收益,是韩董悉心培养的对象。 两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在外界看来是天作之合。 同时,两大豪门强强联手,时局势必风云变幻。 因此,婚宴的宾客皆是各界名流,不远万里乘坐私人飞机抵达岛上,在觥筹交错中等待新人出场。 楚弗唯抵达现场时,早已换好纯白婚纱。她的秀发被盘起,头戴母亲设计的钻石皇冠,正中间镶嵌六千万的蓝钻,被朦胧轻纱衬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楚晴牵过女儿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一时间感慨万千:“我们的唯唯长大了。” “要不是你跟致远相爱,再加上韩董表了态……”何栋卓道,“不然,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 “爸,为什么?” “乱。” 恒远的市值比万星略胜一筹,但组织内部架构格外混乱。 虽然韩老爷子率先表态,效仿当年的何栋卓和楚晴,未来的孩子将随母姓,又为筹备婚宴一掷千金,可谓摆足了谦卑姿态,却依旧改变不了何栋卓对韩家的刻板印象。 “好啦,只要他俩幸福就好。”楚晴安抚,“我们打拼了那么久,不就希望她自由自在,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何栋卓凝视女儿,意味深长道:“你真的喜欢致远?”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地长大,确实有坚实的感情基础,但干脆利落地拍板结婚,还是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楚弗唯睫毛颤动,她注视着父亲,眼睛眯成弯月,绽放灿烂笑容:“当然,除了爸妈你们外,他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 何栋卓沉默良久,紧接着长叹一声:“算了,这样也好。”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父母插手过多,没准搞砸一切,倒不如相信她。 闲聊后,楚弗唯目送二人离去,同样站在原地出神。 她当然理解父母的苦心,只是跟喜欢的人结婚,就一定能获得幸福么? 婚姻本质是经济关系,非跟爱情搭上边,多少搞得太复杂,不如敲碎粉饰的糖衣。 “叔叔阿姨说了什么?” 沉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放心,没露馅儿。”楚弗唯眉毛一扬,扭头瞥向韩致远,先审视一番他的着装,接着随意地吹口哨,拿腔作调道,“我英俊富贵的未婚夫——” 韩致远额前碎发被拨开,露出额头及俊美的五官,冲淡往日疏冷气质。他西装革履、身姿笔挺,衬衣用镶钻袖扣点缀,恰好跟她的婚纱样式配套。 楚弗唯上前端详:“你化妆了?” 今日,她一大早就换衣化妆,提着厚厚的婚纱行走,一路被繁重行头折磨,现在看他也涂脂抹粉,心里才勉强好受一点。 韩致远斜她一眼:“你不也化了?” “何止。”楚弗唯甩了甩裙子,嫌弃道,“我们打个商量吧。” “商量什么?” “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儿,你来穿婚纱,我来穿西装。”她调侃,“韩总穿婚纱肯定美翻了。” “……” 韩致远沉默许久,只见婚纱裙摆披满碎钻,却都不及她挑衅的眸子耀眼。即便她华服加身、宝石装点,依旧像被绸缎包裹的利刃,藏不住的锋芒毕露。 片刻后,韩致远颔首:“可以。” 楚弗唯面露意外:“这么好说话?” 他嘲笑:“不过,你是打算假戏真做,再跟我结一次婚么?” 她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大喜的日子,别讲鬼故事。” 婚礼现场高朋满座,只有两位主角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数月前,楚弗唯刚刚返回海城,就收到韩致远的邀约。她好奇地赴约,他却开门见山。 昔日发小褪去青涩少年气,在商场厮杀之中浸润冷厉,连话语都利落如冰凌。 “开价吧,合约婚姻,出多少钱,你愿意帮我控股集团?”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竞争到大,在校时比成绩,毕业后比履历,堪称一生之敌。 楚弗唯听到他离谱的提议,第一反应就是放声耻笑。 “韩总可真幽默,你拍电视剧么?”她向后一仰,斜睨眼前人,不屑道,“好大的口气,难道我没你有钱?你觉得自己开得起?” 恒远集团的业务遍布全球,确实比万星规模庞大,但挡不住家族关系复杂。 韩老爷子如今还在世,等他将遗产分配完,每人到手的财产可不好说,韩致远也只是继承者之一。 韩致远不紧不慢道:“恒远10%股权。” “……” 这确实是下血本了。 楚弗唯闻言,她双臂环胸,诧异道:“理由呢?” “我进入集团任职后,韩旻熊一直在施压,与其将权力拱手让人,不如让利寻求外援。” 韩旻熊是韩致远的二叔,自兄长意外身故后,在集团内势力强大。韩致远单靠韩老爷子,很难斗倒对方,难怪拉拢外人。 良久后,楚弗唯权衡利弊,随即摇了摇头:“优渥的条件,但是还不够。” 韩致远眸光微闪,只当她一口回绝,谁曾想峰回路转。 “恒远10%股权和涎玉斋整个品牌。”她笑道,“婚礼钱你出,我来拟协议,事成就分开。” “成交。”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告知长辈,直接决定闪婚。 尽管双方好友惊得合不拢嘴,但韩老爷子得知消息却大喜,不但转让部分股权给长孙,甚至筹备了这场盛世婚礼。 白玫瑰娇嫩欲滴,在绿叶点缀之下,连接成芬芳花墙。楚弗唯和韩致远并肩而立,时不时对旁人微笑示意,又亲近地交头接耳,在宾客眼中堪称一对璧人。 只是聊天内容跟外人想得大相径庭。 楚弗唯脸上挂着假笑,嘴唇却微微一动,悄声道:“你写致辞了么?” 结婚典礼需要二人发言,不外乎就是山势海盟,在众人面前真挚告白,无奈她迟迟编不出来。 她拟合同速度飞快,但写情话卡得想吐。 “写了。” “借我看看。” 鸩婚 第2节 韩致远瞥她,漠然地反问:“借了你会还么?” 该不会直接霸占他的稿子? 楚弗唯睁大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我们都要结婚,共同经历那么大的事情,你却要在这么小的事上,质疑我的诚信及人品。” “就是小事才怀疑,没准你直接赖掉,大事反而不怕了。”他道,“你没写致辞?” “你猜。” 韩致远不知想起什么,露出怀念的神色,意味不明道:“真是你的风格,来不及了才写,跟上学时一样。” 他想起在校收作业,她每次都拖到最后,原以为是刁难做课代表的自己,后来才知道她是改不掉陋习。 楚弗唯不满道:“急什么,不还有两小时。” 韩致远:“需要帮忙么?” “你要帮我写?” “1%的股份。” “?” 楚弗唯深感震撼,讥讽道:“你以为自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张嘴就要天价版税收入?” “谁说我没有诺贝尔文学奖的水平?”韩致远淡定道,“没问题的话,我就替你写,发你手机上。” “……没、戏。” 她被他的厚颜无耻击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此事。 两人果然还是合不来,要不是为钱结盟,根本就聊不下去。 正值此时,摄影师举着单反相机,礼貌地上前询问:“两位有时间么?我们拍几张照?” 楚弗唯和韩致远当即回神,同时摆出内敛微笑,在镜头前靠在一起。他们依偎在玫瑰花墙前,从头到脚都是贵气,引来周围人的视线。 男帅女美,分外登对,可惜摄影师盯着取景框却不满意。 “好的,好的,麻烦近一些。” “不要害羞嘛,我们笑一笑。” “新娘能挽着新郎胳膊么?或者新郎搂着新娘腰?” 楚弗唯和韩致远彼此贴着,明明都嘴角噙笑,却莫名貌合神离。 容貌优越的真人一进照片,神态就显得僵硬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 摄影师误以为二人矜持,不好意思在人前亲热。他思索再三,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们坐着拍两张?” 三番两次的摆弄,让楚弗唯和韩致远略感不耐,但他们默契地不动声色。 韩致远率先动身:“那就坐吧。” 他想要速战速决,在旁边椅子落座,更显得两腿修长,抬眼看向了她,无声发出催促。 楚弗唯瞧他衣冠楚楚、坐姿端正,她眼珠子一转,应道:“坐就坐。” 下一秒,她拢好繁重纱裙,猛地跳坐他身上,恨不得将浑身重量压上去! 小样儿,还想要1%股份,一屁股坐死你! 摄影师喜出望外,立马连摁快门,赞道:“对对对,非常好!” 新娘神情灵动,新郎抬手相迎,说不出的亲昵。 韩致远惨遭偷袭,他下意识接住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没等他摆脱窒息感,便听到诛心的细语,丝丝缕缕,氤氲浅淡,柔风般地钻进耳朵里。 “未婚夫,多练练,不要老坐办公室。”她笑眯眯道,“不然你要是没了,别怪我畅享经验,独吞你全部资产。” 韩致远:“???” 第2章 年轻夫妻的嬉笑打闹,都被长辈们看在眼里。 不远处,楚晴和何栋卓站在台阶上,将女儿及女婿的互动尽收眼底。他们身边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对方眼角留有岁月的痕迹,头发整齐乌黑,眉毛却是花白,宛若落满霜雪。 楚晴莞尔:“唯唯和致远感情真好。” “我一直觉得他们般配。”韩老爷子叹气,“致远的父母走得早,他从小跟着我,性格寡言无趣,只有跟唯唯相处,勉强有点人气儿。” 何栋卓客气道:“哪里的话,致远能这么沉稳,都是您培养得好。” “我知道为人父母难免替子女操心。”韩老爷子摆手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老古板,他们想怎么过,我绝对不插手,没那么多规矩!” 韩致远父母离世,成年前都跟爷爷生活,堪称少年老成的典范。结婚后,两人就搬出去住,组建自己的家庭,也算圆了韩老爷子的心愿。 如果不考虑恒远集团的情况,何栋卓无疑对女婿非常满意。韩致远的至亲极少,韩老爷子又喜欢楚弗唯,加上出众的相貌及能力,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偏偏韩家还有其他人,而且并不是省油的灯。 婚宴角落处,另一家人坐在长桌前,眉目神态却不见喜色。 韩暌跟随父母参加堂哥婚礼,早就按捺不住急性子,百无聊赖地转着餐刀:“不就是结个婚,至于那么大排场!” 韩暌是韩致远的堂弟,两人年龄相当,性格天差地别。他向来不喜欢故作老成的堂哥,又从小被父母比较,自然露不出好脸色。 贾珂妍一边打量来往宾客,一边侧头小声询问丈夫:“等以后韩暌结婚时,老爷子也这么搞吗?” 场面如此豪华,难免惹人艳羡。 “哼,那就得看你儿子的本事了。”韩旻熊面色平静,语气却颇为不屑,“能不能傍上万星大小姐。” 没人提前料到,楚弗唯和韩致远会结婚,双方长辈还准备丰厚资产。 倘若韩致远娶的是其他人,韩老爷子也会重视,但绝不会转移股权。这是对何栋卓的表态,告知对方长孙在集团里有分量,配得上自小养尊处优的楚弗唯。 豪门联姻无疑对两家都好,唯独让韩旻熊吃了个暗亏。他仗着年龄及资历,在集团里培养深厚势力,现在韩致远凭借一场婚礼,获得的股权不逊于自己,等于日后就能分庭抗礼。 韩旻熊目光放远,拳头却是紧握的。他盯着远处的二人,暗叹韩致远的运气。 * 楚弗唯和韩致远在旁边候场,他们要暂时分开,静待主持人通知。 临别前,韩致远见楚弗唯转身就走,冷不丁道:“对了,我要提醒你。” 楚弗唯回头:“什么?” “如果你稿子写得太差,暴露我们是合约婚姻,导致先前的计划失败。”他慢悠悠地挑眉,“我会索要违约金。” 楚弗唯一怔:“违约金?” “没错,婚礼钱你出,毕竟你全责。” “?” 这是什么绝世资本家?一点风险都不愿承担? “你这辈子不靠钱,真的结不了婚了。”她连连摇头,没好气道,“太抠!” “谢谢夸奖,未婚妻。” 很快,婚礼流程终于正式开始,日光在青枝和蕾丝的掩映中柔和、梦幻,星星点点的光影打在舞台上,更衬托出水晶宫般的瑰丽、绚烂。 台下早就座无虚席,衣着华美的宾客言笑晏晏,都在等典礼的重头戏到来。 主持人讲完开场词,便引导韩致远前往花门,迎接楚弗唯露面。他表情郑重,一动不动地注视入口,连带旁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直到一抹雪白身影映入眼帘。 曼妙的音乐缓缓流淌,却压不住四周的欢呼。楚弗唯头戴王冠、手扶长裙,面对两侧的笑颜及闪光灯,在熙熙然中慢步上前,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原来结婚就是这样么? 上一段恋爱,最甜蜜的时刻,都没想过穿上婚纱,不曾想今日却做到了。 她的步伐渐慢。 韩致远察觉她的犹疑,索性起身相迎,伸出一只手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照旧平和无波,刹那间搅动她的校园回忆。 青葱岁月,两人被迫协助老师,时常结伴去办公室,搬运书籍或练习册。 楼道里有一扇窗,秋日可见红漪清波、枫叶倒影,楚弗唯总会在此驻足,偷赏忙碌课业中的美景。 每到这个时候,韩致远就误以为她累了,默默地伸出手来,示意帮她拿一半。他向来对秋色视而不见,只会停步回头望她,跟现在如出一辙。 思及此,楚弗唯突然放松,抬手回握住他,款款走向舞台,就像重返过去。 十年前,他们并肩在学校领奖台致辞;十年后,他们结伴在繁华名利场表演。 韩暌盯着台上的金童玉女,啧啧道:“真假。” 两人不像满含爱意的夫妻,更像是彰显权势的盟友,戴着上流社会的优雅面具,多少让人觉得矜持过头。 贾珂妍闻言,她恨铁不成钢,压低音量道:“都跟你一样,出去拈花惹草,就叫真性情了?” “下面有请新娘新郎致辞。” 舞台上,韩致远好整以暇地侧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暗示楚弗唯先来发言。 众目睽睽之下,楚弗唯撞上他揶揄的目光,哪能不懂对方想看自己笑话。 既然如此,就休怪她无情了!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清脆如玉的女声,清晰沉着的吐字,徐徐地传遍会场,宾客皆抬头倾听。 楚弗唯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着:“今天早起时,我问我自己,你真愿意跟这样一个刻薄、冷淡、自负、阴沉的人结婚么?” 韩致远:“?” “我从小就是要强的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能跟童年时最讨厌的人结婚,未尝不是一种同归于尽、大快人心。” 她认真道:“因此,我愿意。” “……” 鸩婚 第3节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打破严肃庄重的氛围,眨眼间漾起快乐的波。 “唯唯真是……”楚晴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 何栋卓摇头:“跟个小孩儿一样。” 韩老爷子乐道:“年轻人嘛。” 如果两人方才是联姻的一板一眼,现在就呈现奇妙的化学反应,让旁人饶有兴趣地看热闹。 场内气氛放松,除了某一人。 楚弗唯偷瞄韩致远,只见他神情微妙,无声地紧盯自己。她轻咳两声,不顾他脸色沉沉,继续大胆说下去。 “讨厌你从小跟我比成绩。” “讨厌你上散打课毫不留情,切磋时都要攀比力气。” “讨厌你每天板着个脸,拽的像二五八万,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 “讨厌你外出实习还向我炫耀,生怕我不知道你履历,没事就爱传播同辈焦虑。” “韩致远,讨厌你。” “我们彼此讨厌那么久,至今都没有走散,简直是怨偶天成。” 楚弗唯耸肩,坦然地抬头:“所以结婚吧,继续来互相折磨,不要祸害其他人。” 场内欢声大作,涌现起哄之声。 她原以为韩致远听完,他会面色铁青、身躯僵硬,碍于体面敢怒不敢言。 不料他以拳掩面,竟是被她气笑了。 “感谢爸爸妈妈,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世界,让我成为了不起的自己。” “为人子女、为人伴侣、为人父母,靠你们的悉心教育,不管未来增加多少新身份,我都还是那个原本的我,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变化。” 楚晴和何栋卓面露欣慰。 “感谢韩爷爷,养育韩致远,要注意身体,为了防止他气您,我就将他带走了。”她打趣,“不用谢,您一直对我很好,送过我好多东西,咱们俩不用客气。” 韩老爷子抚掌大笑:“好好好!” “感谢亲朋好友,千里迢迢送来祝福,婚礼本是形式,根本没有意义,但是你们真挚的情谊,替我们赋予了更深的含义,让无意义变得有意义。” “最后,祝愿大家一切顺心,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生动的致辞活跃会场,换回热烈如潮的掌声。 主持人和煦道:“真是幽默风趣的发言,新郎对此有什么回应?不该向新娘解释两句?” “没有回应。”韩致远镇定道,“毕竟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 “?” 楚弗唯瞥他一眼,怀疑他被气疯了,连阴阳怪气都演出几分无奈纵容。 新娘发言结束,自然轮到新郎。 韩致远早就整理好神态,敛起刚刚的点滴笑意,从容不迫地面对众人。 他穿着单排扣西装,肩背和腰部被质感极佳的布料包裹,形成弧度完美又利落的线条,如暗藏深山的柏木,岿然不动。 “很荣幸各位能抽出时间,见证我和唯唯的婚礼。”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向你求婚成功这件事,现在想来还不可思议,是我至今人生中最大的奇迹。” 低沉却不沙哑的嗓音,像是冰雪消融的春水,依然夹杂碎冰的冷冽。 楚弗唯听见一声“唯唯”,却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好毒辣的战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想膈应死谁? “难以忘记跟你的初次相遇,我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只因我对着你的获奖作品,评价了一句‘这也不难’,就被你记恨好长时间,从此结下断不开的缘。” “在校学习、课外活动、职场实习,年少时好胜的你追我赶,何尝不是另一种挂念。” “你总说我刻薄没礼貌,没事就爱跟你对着干,其实有一个秘密,我埋藏了很多年。” 韩致远面色稍缓,怀念道:“曾经,有一个小男孩被骄傲的小女孩惊艳,但只有靠幼稚而自卑的举动,才能吸引来她的关注和垂怜。” “就像抹茶冰淇淋呛人的苦和甜,就像曼哈顿的圣诞灯树不会熄灭。” “哇哦——” 猝不及防的真情流露,让熟悉韩致远的人大感震撼,他们纷纷骚动起来。 全场兴奋地唏嘘,楚弗唯却是一愣。 有一瞬间,她脑海里浮动过往碎片,走马灯般地光影乱晃,正要仔细听他描绘,将潦草的回忆重新拼接,却不料他话锋一转。 “其次,我要感谢我的爷爷,父母离世后,是您的谆谆教导、倾心照料,才让我能拥有今天。” “毕业后,我进入集团工作,更少不了您传授经验。” “众志成城,方能传承,唯有贤德和耐心,才能让恒远,恒久远。” 台侧,韩老爷子面容慈祥,注视着挺拔的长孙。 台下,韩旻熊一言不发,观察父亲的脸色。 “最后,我还要感谢岳父岳母,培养出了优秀的唯唯。” “她敢爱敢恨、当仁不让,不管在哪都绽放光芒。” 韩致远侧身,朝向楚晴和何栋卓,目不斜视,神色一肃。 他用余光瞥一眼楚弗唯,又再次看向二人,将右手放在心口,做出庄重的承诺。 “我发誓,从今以后,像您一样。” “为她的骄傲而骄傲,为她的荣耀而荣耀。” 第3章 盛大而隆重的音乐响起,将婚礼的氛围推向高潮。 繁密枝叶将天光筛选,投下明亮斑驳的光点,洒在衣着华美的新人夫妻身上。光影犹如轻薄巨网,无形地笼罩住二人,跟现场的欢呼声交融。 万众瞩目中,楚弗唯和韩致远交换戒指,指间的钻石耀眼如星。他们垂首盯着对戒,接着抬眼对视,携手转向台下宾客,又同时展露出笑容,迎接满溢的赞美和祝福。 据说,钻石是人类的谎言,但跟他们非常相配。 虚假的珍贵,又无坚不摧,就像她和他的利益关系,远比真情更难以磨灭。 欢腾和喧嚣后,韩老爷子露面。他站在新人旁边,目光掠过在场宾客,慢条斯理地宣布:“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致远和唯唯的婚礼,今天不光是年轻人的好日子,更是恒远和万星的好日子。” 如潮呼声渐渐退却,众人都屏气凝神,静候韩董的下文。 韩老爷子回头,看一眼何栋卓,继续道:“在此,我要向各位公布一个好消息,恒远集团和万星集团已经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约定不断加强深度联络,共同推动行业进步。” “涎玉斋创建于1851年,作为国内历史最悠久的珠宝品牌之一,即日起并入万星旗下‘星时尚’矩阵,由楚弗唯出任ceo。” “我坚信,这个百年品牌将在年轻人手中焕发生机,未来也会被无数年轻消费者所熟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涎玉斋是恒远旗下品牌,即便近年的业绩下滑,但在国内市场依然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它突然加入万星,任谁都没有料到。 重磅消息让众人议论纷纷,如遭受刺激的嗡鸣蜂群,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掌声。 韩老爷子带头鼓掌,笑着向楚弗唯示意。 喧闹中,白纱女子上前一步,她头戴昂贵的蓝钻冠冕,优雅又不失大方地行礼,不像结婚的新娘,更像权势加身的女皇,迎接众人的庆贺之声。在她的背后站着两拨人,一侧是面容祥和的父母,一侧是沉静鼓掌的丈夫。 台上人言笑晏晏,台下人脸色晦暗。 韩暌惊道:“什么意思?涎玉斋改姓楚了!?” “难怪老爷子将‘鲛人泪’都拿出来,我以为是……”贾珂妍捂嘴,“没想到……” 涎玉斋是知名的珠宝品牌,名为“鲛人泪”的蓝钻,更是镇店之宝。 她原以为老爷子送出蓝钻,以示对万星大小姐的重视,没想到送出的竟是涎玉斋! “胆子倒是挺大。”韩旻熊神色阴鸷,盯着韩致远,冷哼道,“就怕肥水流了外人田。” * 婚礼的主要流程结束,接下来就是敬酒环节。 楚弗唯和韩致远换上敬酒服,辗转、周旋于桌椅间,跟现场的宾客谈笑。俊男靓女所到之处,皆响起溢美之声,尤其是二人装束,更叫人赞不绝口。 楚弗唯已经摘下“鲛人泪”蓝钻王冠,身穿便于走动的中式改良礼裙。精致的暗纹布料,古典和现代元素的碰撞,简约设计配上“金翠满堂”系列珠宝,藏不住的瑰丽和华彩。 “金翠满堂”和“鲛人泪”一样,都是涎玉斋的镇店珍宝,前者用的是黄金和翡翠,后者用的是蓝钻。与其说万星大小姐在炫耀首饰,不如说她在炫耀到手的公司。 贾珂妍的目光在楚弗唯身上流连许久,这才收回了视线,偷瞄身边的丈夫。 韩旻熊是韩致远的叔叔,自然要祝贺侄子新婚。他看了看韩致远,又端详起楚弗唯,长舒一口气。 “我大哥走得早,致远很不容易,现在看他成家立业,我这个做叔叔的,总算也能放心了。” 韩旻熊故作和煦,又看向韩致远,举杯道:“马上就要深入集团工作,青年才俊,不可小觑啊!” 韩致远听对方提起父亲,无波无澜的眼眸,总算是溅起涟漪。他眉毛微动,手腕却没晃,既没有碰杯,也没有放下,反问道:“二叔真放心了?” 韩旻熊一怔。 四周的空气凝滞,微妙的暗流涌动,突如其来的对峙。 众所周知,韩致远和韩旻熊关系平平,一是两人正争夺集团权力,二是早有传闻,韩致远的父亲离世,似跟韩旻熊有关联,只是没有证据。 韩致远态度直白,韩旻熊敛起笑意。 双方一时都没说话。 没准是局面僵持,韩老爷子察觉异样,他抬眼看向这边,缓缓地蹙起眉头。 这叔侄俩不会在结婚典礼上打起来吧? 楚弗唯暗道不妙,她可不想在升官发财的日子里,由于他俩当众斗殴,将涎玉斋闹上热搜。她刚刚走马上任,就惹出恶性事件,多少太晦气了。 鸩婚 第4节 思及此,楚弗唯主动解围,跟韩旻熊碰杯,含笑道:“什么青年才俊,二叔阅历深厚,多指点他才是。” 韩旻熊看向她,这才脸色稍缓,接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付过去。 待到楚弗唯和韩致远离去,方才的摩擦就如一滴水,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再也捕捉不到浪影。 韩暌皱起眉头:“爸,他什么态度啊。” “这态度就对了。”韩旻熊挑眉,“还是年轻,心气太高,藏不住事。” 韩致远对他夹枪带棍,他反而放下心来,要是对方亲近热络,举手投足游刃有余,那才是城府颇深、防不胜防了。 比如跟侄子闪婚、扑朔迷离的万星大小姐。 贾珂妍用手猛戳儿子,恨不得戳出个洞来:“净说人家呢,不瞧瞧自己,怎么不见你从你爷爷手里搞股份呢?” 韩暌撇嘴:“他不就攀上高枝,那是他的能耐么?要是没跟楚弗唯结婚,他现在跟我一个样儿,不就是爷爷替他抬身价吗?” “那你怎么不去攀!?” “切,爬那么高,也不怕摔死。” 韩暌被母亲训得心烦意乱,更加厌烦两面派的堂哥,韩致远向来会装样子,不然也讨不到爷爷和楚弗唯的欢心。无奈他的父母爱攀比,总要借此来责怪自己。 但男人没有经得起查的,随便扒拉一下,迟早都要翻车。 韩暌眼珠子一转,很快计上心头,嘀咕道:“我就不信他还能装一辈子。” 只要韩致远爆出丑闻,不等韩旻熊等人出手,估计就先被万星整死! 另一边,楚弗唯带着韩致远离开,避开打招呼的宾客,在角落里悄声交流。 “你爷爷喜欢阖家幸福、团团圆圆,再怎么讨厌他,好歹装一下吧。”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韩致远:“我可从没见你装或忍过。” “确实。”楚弗唯叹息,“但你不能跟我比,咱俩身份不一样,这不是自取其辱?” “?” 她的语气过于坦荡,竟能将嘲讽的话,都说得光明磊落。 韩致远怔愣片刻,随即不怒反笑:“真亏你说得出口。” 恍惚间,他想起跟她初次相逢,也曾被她的放肆震慑。 那时,父母带他前往儿童画展,不经意在获奖作品《繁星》前驻足。灵动绚烂的颜色,妙趣横生的笔触,引来母亲的阵阵赞美,但年纪尚小的他却不屑一顾。 他不懂绘画,但懂人情世故。 这里美其名曰儿童画展,推选出各式各样的奖项,实际只是名流富贾的游戏,获奖者必然是富家子弟。至少在他看来,没什么含金量。 “这也不难。”韩致远盯着画作,漠然道,“比家世罢了。” 谁曾想此话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那你怎么不上榜?是不喜欢,还是做不到?” 清脆童声在背后响起,韩致远转过头来,就看到陌生女孩。她跟自己年龄、个头相仿,穿着鹅黄色的休闲卫衣,两只手悠闲地揣进兜里,衣着简约却质地上佳,显然家境不凡。 “什么?” “换别人说这话,我就不插嘴了,但你也是个有钱人吧。” 小女孩上下打量起韩致远,丝毫不惧怕他身边的大人。灯光下,她的水晶发饰闪闪发亮,光晕流转到略显刺眼,叫人不敢直视。 她无辜地歪头:“所以你不上榜,是不喜欢,还是做不到?” 对方的语气松弛、态度自然,脸上没什么多余情绪,搭配玉瓷般的稚气容貌,甚至分不清是天真无邪,还是恣肆狂傲。 后来,他才知道她叫楚弗唯,她不光是获奖作品《繁星》的作者,更是万星集团何栋卓的独女。 《道德经》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楚弗唯”本该代表谦虚内敛,但在她身上却完全颠倒过来。 那年,韩致远尚且年幼,接触的同龄人也少。同阶层的孩子里,他只见过两类人,一种是跟自己般被重点培养,在乎成绩及脸面,事事追求完美的继承人,一种是像韩暌般被家族放养,随意地学习玩乐,将来混个分红的富家子。 但楚弗唯如一道闪电,硬生生劈开了他的世界,精英的才能和纨绔的随性,都叫她占全了。 一如现在,直来直往得不像话。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的婚礼致辞是什么意思?” 耳边的女声打断思绪,韩致远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楚弗唯眉头微跳:“搞那些煽情桥段,是故意膈应我么?” 两人刚才忙着应付宾客,没空纠结致辞细节,好不容易有个空隙,她自然要开口询问。 他从哪儿编出些酸词,还莫名其妙对她父母宣誓,弄得楚晴不由自主红了眼,别提她有多呕得慌了。 “既然是合约婚姻,好歹有专业态度,总该装出些感情吧。”韩致远蹙眉,“难道跟你一样,当众诋毁对方?毫无契约精神,没有商人做派。” “?” 好家伙,她说一句,他还三句,倒被他教育起来了。 不就是想要膈应她么? 也不怕自己被膈应! “原来是这样。”楚弗唯最烦他这副德性,面上却没翻脸,反而嘴角一扬,拖着长调赞美,“老公真聪明——” “……” 韩致远听闻称呼,如遭晴天霹雳,甚至瞳孔颤动。 良久后,他的心肌梗塞才结束,难以置信道:“你好恶心。” “讨厌,老公语气真冲,说话像是仇人,会吓到我的啦。” 楚弗唯见他脸色骤变,瞬间感到大快人心,连带言行愈发浮夸。 她害羞地扭来扭去,像根矫揉造作的麻花,娇滴滴地责怪:“既然是合约婚姻,好歹有专业态度,总该装出些感情吧。” “…………” 她是懂怎么反击和互相伤害的!! 韩致远身躯发僵、拳头硬了,但他不愿意败下阵来,就像过去无数次被她挑衅,都要硬撑着一口气还回去。 “好,那我语气温和点。” 下一刻,他就强压翻涌的情绪,干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换上温柔如水的声音,皮笑肉不笑道:“……唯唯,你好恶心心。” “???” 第4章 结婚典礼圆满落幕,韩老爷子公布的重磅消息,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各大媒体平台。记者们如嗅到腥味儿的秃鹫,迫不及待地盘旋、降落,妄图撕扯出边角碎料,寻觅填饱肚子的血肉。 一时间,新闻报道层出不穷,引发投资者的骚动。 万星和恒远签署框架协议、涎玉斋加入“星时尚”矩阵并由楚弗唯出任ceo、韩致远手持20%股权担任恒远集团要职……无数细节编织在一起,终于造出牢固利益网,只待捕猎收网的瞬间。 巴厘岛的客人们陆续散去,表演者也褪下华美戏服,有空在屋里核对条款。 会议室内,楚弗唯和韩致远身着便服,带着各自的律师坐在桌边。 “协议我改过了,电子版你应该看过,最后看一眼纸质版。”韩致远接过身后男子的文件夹,将其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楚弗唯取过文件,递给身边的女性。那是她的律师,名字叫做王露。 王露留短发、戴眼镜,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身干练职业装,腰背挺得笔直,有条不紊地翻阅协议。半晌后,她重新合上文件夹,将其还给楚弗唯,缓缓点了点头。 韩致远见状,说道:“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楚弗唯用指腹抚摸文件夹外壳:“正好,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是按照约定的条款,帮你控股恒远集团,只需要51%的股权。”她抬眼,莞尔道,“潜台词是不是,剩下的另一半股份,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目前,恒远集团权力较为均衡,韩老爷子占股30%,韩致远和韩旻熊各占20%,其余股东占股30%。 但她都搅和进来,没道理不占便宜。 四周忽然安静,旁边的男律师眉头微蹙,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韩致远提醒:“人心不足蛇吞象。” 楚弗唯耸肩:“抱歉,但我是世事到头螳捕蝉。” 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加不客气。 韩致远闻言,凝视她许久,面容如被寒冰塑造,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冰消雪释,微风复苏。他嘴唇微动,似笑非笑道:“好,那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达成一致,随即取出钢笔,在纸面上利落签字。 律师们将文件带走,跟其余材料放置在一起,等走完严密的后续流程,协议就会合法有效。 当然,这一切都是保密的,除了当事人及律师外,无人知晓合约的内幕。 电梯里,韩致远和律师抬腿迈入,待到铁门缓慢关闭,四下再无闲杂人等,只剩楼层数字不断变动。 “韩总,我冒昧地说一句。”男律师率先打破沉寂,沉吟道,“您是在与虎谋皮。” 任谁都看出万星大小姐来者不善。 “起码她是虎,不是猪。”韩致远挑眉,“不是么?” 反正他身边是豺狼虎豹,换成软弱无能的,早晚都会被吃掉。 男律师默然。 会议室内还剩两人,王露站起身来,将随身物品整理好,又用指节敲了敲文件夹外壳,发出两声沉闷的响,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什么?” “为利益而结婚,不觉得儿戏么?” 鸩婚 第5节 “怎么会?为爱情结婚,那才儿戏吧。”楚弗唯转过头来,悠然道,“您可是律师,最懂这个了。” 这个“您”字瞬间牵动王露的回忆。 她想起跟楚弗唯的相识,是在q大的校园座谈上。阳光,绿叶,沙沙的翻书声,端坐在前排的女生,津津有味地倾听案子细节。 分享结束后,台下的女学生走过来,大大方方地掏出手机:“您好,王律,我觉得您讲得很好,可以加您微信么?” 王露愣了一下,当即取过手机:“可以。” 她们就这样认识了。 这不是王露第一次遇见此事,跟校园座谈的师生交换微信,但她对楚弗唯的印象极深,原因是对方举重若轻的神奇气质。 象牙塔的学生跟社会人士打交道时,总不自觉流露羞赧及畏怯,下意识地放低自己,尤其面对权威学者,像颗生涩又可爱的青苹果。 但楚弗唯很自然,从来没有慌乱过。 事实也确实如此,万星集团的继承人,能有什么害怕的? 她生来就是金苹果。 王露见楚弗唯吊儿郎当地坐着,冷不丁道:“你以前那个小男朋友呢?” 如果她没有记错,楚弗唯在q大时,身边总有另一人。 楚弗唯原本软塌塌地靠着椅子,听到此话却一顿,很快就坐直起来。 她用手撑着头,埋怨道:“王律师,为什么要打听我的感情状况?我们好长时间不见,应该多聊事业,聊男人多晦气。” “不好意思,我是打离婚诉讼的,确认你的感情,也算我的事业。”王露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分的?原因是什么?他出轨?” “没有,哪儿那么多狗血。”楚弗唯摆手,“和平分手。” “理由呢?” “不知道。” 王露怔然。 这答案简直出人意料。 “我真的不知道,就突然有一天,觉得该这样做,所以我们分了。”楚弗唯瞧她将信将疑,平静地解释,“没有争吵,没有矛盾,单纯是我想通了一件事。” 王露好奇道:“什么事?” 楚弗唯静默数秒,重新仰倒在椅背上,身躯放松下来。她的目光飘向天花板,漫无目的地放空,莫名开始出神。 “婚姻就是一场赌局,只是披了爱情的皮。赌运好的人一帆风顺,凑巧婚姻和爱情是一回事儿,就越发信它是必需品,鼓吹其他人加入,说只要擦亮眼,肯定没问题。” “赌运差的人没准要摔几次跤,有人摔醒了,果断地退局,有人不信邪,只当自己命苦,所以才赌不赢。” 她垂眸,轻巧道:“殊不知,沾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她上段恋爱的全部体悟,相爱时不是没有幸福,但甜蜜糖浆之下,总暗藏什么危险,在无声地吞噬自己。 利益带来的危机是可预测的,爱情带来的危机是不可预测的。 王露闻言,觉得喉咙处堵堵的,一时间感慨万千。最后,她只挤出一句话:“但你现在也结婚了。” “因为我也不是好东西啊。”楚弗唯笑道,“只要筹码足够大,谁都有胆做赌徒。” “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未来真要打官司,我的工作也会顺利得多。” 王露低头看手表,提议道:“好久不见,要聚聚么?拿下一个大单子,我请金主吃顿饭,还能稍微喝点酒。” “好啊。”楚弗唯颔首,“那去金主家的餐厅吧,这钱不要让外面人赚。” “真会做生意,万星在这儿都有产业?” “赚钱嘛,不寒碜。” 两人平时工作都忙,难得有时间叙旧,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她们思及巴厘岛上没准有宾客逗留,最终选择线上订购餐食,在酒店房间里惬意地享受,保障隐私又有体验感。 夜色浓郁,酒店露天泳池的灯光亮起,如同动人心魄的蓝宝石。 微风习习,层层涟漪,别墅藏在林叶间,露出暖黄的窗户。门窗由特殊材料制造,外人无法窥探屋内情景,屋内人却能将美景一览无遗。 “说起来都好笑。”王露头发微湿,手里举着酒杯,倚在窗边赏景,打趣道,“你才刚刚结了婚,晚上却跟我过夜,不该稍微装装样子?” 即便双方是合约婚姻,也应该客气两句,好歹是合作关系。 “我的工作暂时结束,他估计都坐上飞机了。”楚弗唯同样换上睡衣,摇晃着杯中的酒液,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懒洋洋地盘坐在沙发上,随手刷了刷手机,撇嘴道:“恒远后天要召开股东大会,他拿到了股权,肯定要去嘚瑟。” 楚弗唯十分了解韩致远性子,此人冷漠又高效,势必会杀回集团、压制韩旻熊,哪有什么良辰美景的念头,恐怕近期只为权力沸腾。 但她觉得合理,换她也是如此,琐事得为正事让路。 王露疑道:“你们彼此都不见面,长辈那边不会说么?” “如果有家庭聚会,我俩会提前沟通,再说两家算熟了。”楚弗唯大大咧咧道,“好歹从小一起读书。” “确实,不然何董和韩董也不会信服。” 没过多久,女子睡衣派对气氛愉快,楚弗唯和王露抛开繁重的工作,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她们聊到口干舌燥、嗓子微疼,脸庞逐渐发烫,都涌生起酣意,不禁爬起来喝水解渴。 楚弗唯走到吧台边,一边往玻璃杯里加冰,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她看到手机邮箱提醒,下意识地点开红点,发现有一封陌生邮件。 邮件正文没有内容,附件里是数张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举止亲昵,结伴拉开车门,陆续进入车里,氛围微妙,关系成谜。 两人都没露正脸,男人身材挺拔,女人波浪卷发,仅仅被拍到背影。 但车牌号暴露当事人身份,海a00001。那是韩致远常坐的车,韩老爷子送的座驾,寓意是“万里挑一”。 “有意思。”楚弗唯晃了晃杯子,听冰块叮咚作响,调侃道,“王律这不就来活儿了。” “什么?”王露闻言走过来,探头看向那照片。 “咱们海城不输哥谭,也有自己的蝙蝠侠。”她将手机递过去,“这匿名举报都来了。” 虽然她不知发信者对自己是何态度,但此人显然不想让韩致远好过。 后天就是恒远的股东大会,韩致远却由于出轨跟妻子及万星闹翻,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王露看清了照片,酒都吓醒一半,又见好友喜上眉梢,诧异地发问:“你看起来还挺高兴?” 楚弗唯饶有兴致地放大照片,啧啧道:“这种捉奸在床、手撕渣男的drama情节,总算让我碰到了,多吉利的兆头。” 王露摇头:“我不明白新婚丈夫出轨有什么吉利的。” “why so serious?”楚弗唯摊手,“按照传统的小说剧情,我很快就会跟他断得一干二净,然后报复性将整个恒远纳入囊中,最后让他留下悔恨的泪水,一无所有地滚出去,这是祥瑞之兆呀!” “……” 喝多了就梦回爽文开头是吧。 * 海城,一辆轿车从机场的地下车库驶出,沿着笔直的柏油路面,前往市中心的大厦高楼。深色车身低调奢华,悬挂着“海a00001”的车牌。 车内,司机和律师坐在前排,目不斜视地盯着道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惊扰身后人。 “我根本不认识她。” “呜呜呜呜老公你还狡辩,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居然背信弃义……” 手机里泄露出女人的哀怨哭诉。 司机将方向盘牢牢握紧,才忍住没偷瞄后视镜,查看韩总变幻莫测的神色。他坚守职业素养,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路况,而非旁听老板及其妻子的聊天。 韩致远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问道:“对方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给你?” “当然是邮箱。”楚弗唯委屈道,“嘤嘤嘤,致远,你好狠的心,我们才刚结婚,我让你送点绿,是想要翡翠,不是这种绿!” “……”韩致远被她的哭腔折磨得眉头直跳。 正值此时,副驾的律师转过头来,无声地示意窗外。 韩致远侧目一看,才发现车辆抵达恒远大厦,干脆利落地开门下车。他避开门口的人来人往,找一块空旷寂静的地方,继续跟楚弗唯的通话。 “好了,周围没别人,你不用再演了。” 韩致远镇定道:“你把照片发过来,究竟是什么诉求?总不能真要我找翡翠吧?涎玉斋都到你手里了。” 两人是合约婚姻,本来就不问感情。楚弗唯将照片发来,显然不是兴师问罪,更像是要趁火打劫。 楚弗唯语气扭捏:“好吧,那你给股权,我也愿意的,听说马上就是股东大会。” 韩致远挑眉:“如果我没记错,条款规定的是,事成后才分你股权。” “但你不是出轨了吗?” “我没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这是什么无赖战术! 楚弗唯见他沉默,又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致远,大局为重,你仔细想想,这人打算整你,要是发现我都没反应,不就起疑咱俩的关系?我是什么脾气,全海城都知道,你要是不施加安抚,合约婚姻不就暴露……” “开始给我洗脑了?”韩致远冷静分析,“但股东会议早有议程,我也没有正当理由,能够让你成为股东。” “怎么没有?”她理直气壮,“你就说你怕老婆,要是不给出股权,这个家就要散了。” “???” 韩致远眉头紧蹙,一字一句道:“我根本就没做过这事,为什么要被你敲竹杠!?” 他深感荒诞,恨不得将幕后黑手千刀万剐,要不是有这张虚假的错位照片,楚弗唯也不会抓住自己把柄,借此坐地起价。 明明在巴厘岛敲定条款,只隔一天就翻脸不认账。 “那我不管,谁叫你不守男德、招蜂引蝶,无风不起浪。你要是良家男子、洁身自好,怎么会被人拍照造谣?人家想借位拍摄也做不到啊!” 楚弗唯高声道:“少指责别人,多反思自己,我是为你好!” 韩致远:“……” 第5章 鸩婚 第6节 半晌后,他被闹得心烦意乱,退让道:“1%的股份,再多不可能。” 楚弗唯闻言,立马顺杆爬,试探道:“这意思是,你每犯一次类似的错,就罚1%的股份吗?” 她当即冒出缺德的鬼主意,应该仔细扒一扒韩致远感情史,吹毛求疵罚得他乱七八糟。 “行,但要公平一点,不能光污蔑我。” “什么意思?” “你最好以后别被抓到,到时候我也不管事实,直接往你头上扣黑锅。”韩致远冷笑,“大学谈恋爱的可不是我。” 她愣道:“……啧,你还知道我大学的事?” 韩致远不吭声,直接挂断电话。他将手机装回兜里,走向旁边等待的人。 那是他的律师及助理,名字叫贺哲。 韩致远询问:“查出来了么?” 贺哲忙道:“韩总,照片确实不是合成的,但对方应该早有筹谋。我问了一下刘师傅,他说看环境是在光曲大道,是您去年视察涎玉斋,在门口上车时被拍了。” “这人是谁?” “她叫甘姝瑶,涎玉斋设计部总监。您出席会议时,并未跟她交流,只是散会后,她送您下楼,所以有照片。” 这是圈子里的常见套路,强行蹭到名人的身边,再借机拍下亲昵照片,假装双方的关系不凡,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有时候,当事人都不认识对方,却被莫名偷拍了合照。 韩致远不悦道:“是她在涎玉斋散播这些照片?” “目前还没查明。”贺哲面露迟疑,“实际上,涎玉斋的人好像不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发信给楚小姐,至今仍然是个谜。” “韩暌在涎玉斋待过,没准跟他是一伙儿,只有他那么无聊。” 这种杀伤力不大却膈应人的手段,只有韩暌做得出来,韩旻熊肯定更高明。 韩致远嘱咐:“我把变动告诉你,你调整一下条款,连带这人的资料,一并发给楚弗唯。” 贺哲忙不迭掏出手机,待他得知要给楚弗唯1%股份,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无奈老板都说出口,下属就不好乱插嘴。 韩致远:“还有一件事,你安排点人,盯着楚弗唯。” 贺哲点头:“好的。” “如果发现她跟陌生异性接触,立马拍照,汇报给我。” “?” 贺哲小心翼翼道:“韩总,冒昧地问一句,您和楚小姐是合约婚姻吧?” 韩致远睨他一眼:“什么意思?合约你不是看过?” 贺哲支吾:“没什么,我只是害怕……” 害怕合约婚姻仅仅是你俩情趣,我们不会也是你们play中一环吧? 谁家商业联姻对象盯梢查岗、忌惮陌生异性?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什么呢。 * 楚弗唯冷不丁被韩致远挂了电话,她正要报复性拨回去,狠狠骚扰对方一番,却收到了新消息。 一名陌生女性的简历和新鲜出炉的1%股份合约。 韩致远效率极高,得知事件没多久,不但扒出照片中女人的底细,还重拟了合约的条款细节,肯定是在疯狂压榨底下人。 这样残暴冷血的资本家,必须被绳之以法。 她吃掉他万贯家财,那都得叫替天行道。 楚弗唯随手点开简历,她原本怀着八卦的心,想看绯闻女友的正脸。毕竟韩致远从未有过恋爱传闻,好不容易有个假的,任谁都会感到好奇。 然而,简历的文字内容远比照片更有吸引力,尤其是甘姝瑶在公司的岗位title,比她的波浪长发惹人眼球。 “涎玉斋设计部总监?”楚弗唯莞尔,“好巧。” 她刚接手涎玉斋品牌,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认识自己未来的下属。 * 光曲大道,一座气派的小洋楼坐落于繁华喧嚣之中,被数栋矮楼众星拱月地环绕,高悬的牌匾上书苍劲有力的大字,正是“涎玉斋”。 岁月不改,古楼依旧。这里已有超越百年的历史,是珠宝品牌涎玉斋的总部。 即使公司有不少部门搬进现代写字楼,但依然将核心人员留在古楼附近,各类重要活动也会安排在此处。 建筑外部有沧桑的历史痕迹,但内部的办公设施却是崭新。古楼旁边还新修了设计室,新盖的小楼并不算高,能从侧面欣赏古楼的雅致美,聚集了涎玉斋的众多设计人员。 茶水间内,一男一女缩在角落,端着水杯窃窃私语。 女生长叹一声,嘀咕道:“我们以后咋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是品牌转让?我们都只是小蚂蚁,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万星又不比恒远差。”男生手握咖啡杯,翘着兰花指,翻了个白眼,“……倒是老土豆没准儿被砸成土豆泥。” 涎玉斋并入万星集团,简直给高层当头一棒。楚弗唯空降ceo,100%控股涎玉斋,势必掀起狂风暴雨。 当然,只有中高层领导,才会遭受风雨摔打,新老板带来的人,肯定要跟旧人掐,但影响不到食物链最底端的小鱼小虾。 现在最烦心的应该是上任ceo贾斗途,被集团原地降职,还要恭迎大小姐。他身材矮胖、皮肤黝黑,又时常说些难听话,私下被戏称“老土豆”。 男生:“不知道新老板什么脾气,别像老土豆一样有毛病。” “我听总部……不对,恒远的人说,韩总专程给新老板1%股份,说从他手里分出来都行,就想要多给她一份承诺,甚至不顾其他股东反对。”女生津津乐道,“最后还是韩董拍板答应了。” 男生咋舌:“啧啧,青梅竹马,他超爱!” 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打断二人私底下八卦吃瓜。 两人连忙侧身,背对进来的人,佯装在接热水。 清脆的鞋跟声越来越近,一阵阵香风也涌入四周,前调是血橙的酸涩微苦,后续是高级的木质龙涎香。即便没看到人,也能猜到是谁。 片刻后,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离开了,另外两人才慢悠悠转身,终于有机会继续闲聊。 女生捕捉到不远处的倩影,感慨道:“不过换新领导了,姝瑶姐能松口气,老土豆也顾不上她了。” 阳光洒进设计室,将一切晒得暖洋洋,让桌上陈列的矿标,泛出五彩斑斓的光。 甘姝瑶端着水杯,回到自己的座位,却没心思画设计。今日早起后,她的右眼皮就在跳,来公司灌一大杯咖啡也没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征兆。 按理说,公司换领导对她是好事,贾斗途处处针对自己,现在自身难保,也会转移目标。 但她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屏幕前,甘姝瑶努力拉回注意力,想将心思放在设计图上,却突然看见右下角的微信提示闪烁。她点开一看,发信人是“妈”。 [昌东该找工作了,你也记得上点心。] 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 甘姝瑶很想吐,不清楚是身体不适,还是心理不适。 正值此时,设计室内翻起海浪般的议论声,最初是遥遥传来,紧接着像拍打石壁,传进耳朵越来越响。 “新老板来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过两天么?” “当然是真的,贾总下去接人了!好像也没提前打招呼!” “妈呀妈呀,谁帮我收一下杂物,不会来设计部吧……” 整栋楼都闹哄哄的,场面一片混乱,都在临阵磨枪。 甘姝瑶见状,同样惊疑不定,将散落的设计稿塞回原位,惴惴不安地坐在电脑前。 没过多久,贾斗途出现在设计部,招手道:“甘姝瑶,你来一下。” “……好的。” 甘姝瑶脸色微变,在众人瞩目中起身,跟随贾总往外走。 * 涎玉斋主楼历史悠久,远比新建的设计楼有沉淀,处处残存时光的印迹。即便是灼灼夏日,楼内也自带阴凉,驱散随蝉鸣而来的暑气。 甘姝瑶进门前,她在楼道里打了个哆嗦,赶忙动了动僵硬的腿,又深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呼吸。 贾总将她送到路口,就没再跟过来,只说楚总在贵宾室,想跟她单独聊几句。 听起来不像好事。 甘姝瑶伸手敲门,咚咚的声音响起,谨慎又克制。 屋内传来清晰的女声:“请进。” 厚重的木门打开,莹润绿色就映入眼帘,细腻通透的翡翠铺满黄花梨桌面,在阳光下如碧绿清湖。玉石光彩夺目,却无法掩盖桌后的人,丝毫没抢走她的风采。 她看着二十五六,乌发星眸,不施粉黛,穿一身舒适的休闲服,懒倦地把玩各类首饰。唇色无需用口红妆点,就拥有气血充足的艳,自然健康的色泽。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这位应该就是楚总了。 有些人用尽全力、美白节食,试图在公众前展露完美,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单靠手握的权力和财富,就足以有资格定义完美。 “您好,贾总说您想跟我聊聊。” “你就是甘姝瑶?”楚弗唯手捏翡翠吊坠,她抬起眼来,上下端详道,“久仰大名。” 甘姝瑶正感不解,突然见对方甩出数张照片,横盖在满桌的翡翠玉石上。那些照片尘封已久,按理说不会再出现。 顷刻间,甘姝瑶心里咯噔一下,领悟会被找来的缘由,后背都萌生一层冷汗! 楚弗唯是韩致远的新婚妻子,却不知从哪儿拿到了照片! “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这只是个误会,我恰巧送韩总下楼,却被有心人拍了照’?”楚弗唯放下翡翠,双手交叠,悠哉道,“或者你提前编了别的理由,我们也可以随意地唠一唠。” 慢条斯理的语气,却像锋利无瑕的刃,轻松剔开人的血肉。 甘姝瑶面色苍白、哑口无言。 “我向贾总打听了一下你……”楚弗唯停顿数秒,“但在他嘴里,你好像是个投机取巧,跟男领导们眉来眼去,靠不齿手段上位的人。” 鸩婚 第7节 “我很想听听,你聊你自己。” 这不是甘姝瑶预料中的反应。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发怒狂飙,眼前人冷静得像是旁观者。 她完全无法看透新老板,对方情绪稳定如静谧的海浪,但没人知道深渊之下,究竟是真正的祥和,还是噬人的暗流,稍不留神就会被碾碎。 甘姝瑶下意识地咽了咽,语气干涩道:“您是真想听我辩白?还是只是想嘲讽我?” 她头脑极度混乱,犹豫要不要袒露真相,又怕是徒劳挣扎,依旧会换来报复。 “都不是。”楚弗唯摇头,“实际上,我对主持公道不感兴趣,单纯想给你提一个建议。” “您说。” “投机也要聪明,真想上位的话,不该跟男领导眉来眼去,该找女领导才对。”新老板笑眯眯道,“比如我。” 第6章 “什么?” 有一瞬间,甘姝瑶将楚总跟口花花的流氓挂钩,被对方的话震得精神恍惚。她抿唇道:“对不起,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楚弗唯见对方局促不安,问道:“你觉得涎玉斋怎么样?” 甘姝瑶面露犹豫,似不知从何说起。 “国内历史最悠久的珠宝品牌,这是一份荣誉,也带来了弊端,就是国内最古板的人员架构。”楚弗唯索性自问自答,“恒远不是没想过内部改革,但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无疾而终了。” 涎玉斋尾大不掉、暗藏沉疴,连韩致远都无法轻易撼动,但只要割除腐肉,就能焕发出生机,成为她手中的金钵钵。 “万星不是恒远,没那么好糊弄。不过我也不会乱改,找些优秀员工,提前了解情况,恰好就发现你。” 楚弗唯取出简历,盖在那摞照片上,说道:“我看了你的简历,在公司里面业绩不错,只差一个机会,就能再往上走,足以胜任管理岗。” 此话一出,甘姝瑶心念回转,顿时领悟潜台词。 这是暗示自己该站队了。 涎玉斋并入万星集团,势必会有人员更替,中高层面临大换血。即便楚总足够有底气,但公司内盘根错节,都是恒远的老人,同样需要突破口。 升职加薪无疑是人生喜事,就怕晋升之路血迹斑斑,厮杀过后徒留伤疤,什么都没有留下。 “让您失望了。”甘姝瑶委婉措辞,“我本人对设计更感兴趣,并不擅长组织管理、公司经营,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楚弗唯平和规劝:“万事都有第一次,以前不清楚,那就慢慢学。” 甘姝瑶为难道:“但我更想安心设计……” 楚弗唯:“甘姝瑶,你真的安过心么?” 甘姝瑶一愣。 “读书时想学设计,家里却不给学费,只能早早地工作,自己攒钱买贵金属来练习。” “好笑的是上班以后,妈妈隔三差五就讨要生活费,美其名曰人要孝顺、报答血亲。” “费尽力气跳槽到知名的珠宝品牌,偏偏倒了八辈子的霉,被纨绔太子爷看上了。” “不想辞职,又不愿屈服,碰巧面瘫太子爷来视察,就拍下假照片,用来狐假虎威,甩脱纠缠自己的纨绔。” 楚弗唯笑道:“毕竟韩暌再混不吝,也不敢质问韩致远。” 甘姝瑶脸色煞白,颤声道:“……您早就知道?” 知道她利用照片,吓退好色的韩暌! 同样知道她故意送韩致远下楼,用藏在暗处的设备偷拍了照片! 如果问甘姝瑶近年最不幸的事,无疑是在主楼会议露面,被来混履历的韩暌盯上。韩暌是花花公子,很快就发起攻势,上班送花,下班堵人,无孔不入。 她不愿离开涎玉斋,又烦恼于韩暌的骚扰,必须搬出有实力的人物,才能打消对方的念头。韩致远是最好的人选,身份足够有威慑力,跟韩暌的关系也疏远。 甘姝瑶深知,此举经不起推敲,但自己被迫在赌,赌韩暌不敢求证。 她原以为赌赢了,不曾想一切暴露。 “别出新意的做法。”楚弗唯饶有兴致道,“可惜的是,纨绔的妈记恨着你,连带她亲戚也看你不顺眼,工作时刁难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会在职场造谣,你至今也没彻底摆脱危机。” 甘姝瑶似有所悟:“贾总是由于……才……” 楚弗唯颔首:“你的人生就没安稳过,你真能安心做设计?” “社会就是这样,你可以说自己不愿意吃人,但逃脱得了被吃的命运么?” 对方的语气徐徐,话语却如锥刺,狠狠扎进心窝。 漫长寂静后,甘姝瑶苦笑:“被吃又能怎么样呢?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样,我已经习惯了。” 她心里早就清楚,小手段在高位者面前不值一提,但弱者会这么做,是由于只能这么做,否则黔驴技穷。 普通人光想保住一份工作,都得像小丑般滑稽地忙前忙后,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不同。 楚弗唯耸肩:“但你现在有像我一样的机会了。” 甘姝瑶默然。 楚弗唯见对方不解,索性站起身,凑到她耳边,悄声蛊惑道:“真想要安心,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比别人爬得更高,高到不可能被人拽下来。” “你可以厌倦权力,但不要拒绝权力,否则就是将这份力量,拱手让给你讨厌的人。” 微不可闻的声音,羽毛般的吐息,拂过耳侧皮肤,令人轻微战栗。 甘姝瑶察觉她的靠近,即便面上强作镇定,也不得不私下承认,眼前人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一切无关性别或相貌,就像用名利诱惑人类的魔鬼,只要存在尘世的欲念,很难不被她的低语撩动心弦。 楚弗唯眼看甘姝瑶出神,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考虑一下,多替自己想想。” 甘姝瑶垂眸:“为什么是我?” 楚弗唯挑眉。 “我利用了……”甘姝瑶略一停顿,不解道,“我以为您会讨厌我。” 不论如何,楚弗唯和韩致远都是一条线,按理说不该对她有好脸色。 她至今记得,设计偷拍照片那天,不是没想过坐上车,向韩致远状告韩暌的行为。但她还没来得及落座开口,只听车内人一声冷冰冰的“下去”,找人评理的心就偃旗息鼓。 韩致远和韩暌确实关系不佳,但归根到底都是男人,不一定会为员工出头。 她没法信任他们,最后选择了旧策。 “我从来不讨厌用尽心计活下来的人。”楚弗唯轻笑,“因为我很清楚,换我在那个位置,我也会这么做。” * 涎玉斋门口,楚弗唯听见铃音,当即掏出了手机,发现是韩致远来电。她转身跟甘姝瑶挥别,示意对方不用继续送,便自顾自地走向角落。 四下无人,楚弗唯接通电话,懒洋洋道:“有事?” “你在做什么?” “开房出轨,你要来么?” “……” 韩致远静默片刻,说道:“我没想到你去涎玉斋,做的第一件事是这个。”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楚弗唯散漫道,“你送我一顶绿帽子,我总得还你一顶吧。” “那你送来吧。” “什么?” “你把绿帽子送到家里。”他调侃,“正好爷爷叫你来吃饭。” 她一怔:“怎么突然叫我?” “爷爷说,既然是一家人,不光要给股份,还要经常聚聚。”韩致远补充,“韩旻熊他们也要来。” 韩致远在股东大会上提出,将1%的股份交给楚弗唯。倘若没有韩董支持,这件事不可能通过。 韩旻熊等人对此深感不快,股份落进韩致远手中,还有拿回来的可能性,但落进楚弗唯的手里,再想捞出来可就难了。 两家联姻无疑威胁到老股东,难怪韩旻熊坐不住。 这不像家宴,倒像鸿门宴了。 “懂了,这就去给你撑场子。”楚弗唯当即点餐,“我要吃海鲜煲、糖醋小排和桂花雪梨汤。” “知道了。”韩致远询问,“上次的四喜烤麸呢?” “不吃,太甜。” “真挑,前面那三道不甜?” 听筒内,韩致远周围的声音嘈杂,过了一会儿,逐渐变得清静起来,好似脱离汹涌人潮。 他提议:“你还在涎玉斋的话,就在原地稍等会儿。” “等多久?” 很快,一辆豪华轿车停在古楼门口,稍显低矮的车身,侧面线条却优雅清晰,透着英伦古典的韵味。车牌并不是“海a00001”,但跟恒远内别的车连号。 楚弗唯随意一瞄,不等车窗落下来,就知道开车人是谁。只有韩致远才这么无聊,喜欢开宾利的停售车型,比普通宾利更加优越,却不像劳斯莱斯般张扬,透着一股拧巴的低调感。 “真稀奇——”楚弗唯踱步上前,拉开副驾的车门,惊叹道,“你居然会做司机?” 她都没料到,他还会体贴接送,不是当年比赛骑自行车时,在前方疯狂加速的狗贼了。 韩致远坐在主驾,双手握着方向盘:“爷爷说,让我下班顺路接你。” 楚弗唯坐进车内,她听完解释,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爷宝男。” 两人相识多年,根本不需要客套,没过多久就乘车,驶向熟悉的大道,前往别墅群所在的地方。 繁华街景从车窗外流过,车内静悄悄的,唯有导航声响。 楚弗唯脑袋靠窗,偷瞄一眼韩致远,见他专心致志地开车,脸上没流露丝毫表情,不由暗暗称奇。 或许察觉她的目光,他主动发问:“看什么?” 鸩婚 第8节 她嘀咕:“你还真成熟稳重多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韩致远小时候远比现在活泼,他就算装得人模狗样,每回赢她都难掩喜色,还不是冷冰冰的木头桩,时不时要欠揍挑衅两句。 一切转变是父母离世后,他好似封存部分情绪,一夜之间沉默寡言,连玩笑打闹都变少。 最初,他面对韩旻熊就要冷脸,拒绝在家中跟对方见面,现在却能不露声色,同意在别墅内聚餐,还真是不一样了。 韩致远淡然道:“难道我要在驾驶途中发疯,带着你车毁人亡么?” “那你赚大了,我比你值钱。” “……” 韩致远早习惯她的厚颜无耻,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楚弗唯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我想提拔偷拍你照片的员工,你介意么?” “请问这是什么晋升思路,公然鼓励在职员工蹭拍?” 韩致远想强作冷漠,不被对方扰乱心绪,但听闻她离谱的决定,眉头仍忍不住皱起:“我不介意的话如何,我介意的话又如何?” “你不介意的话挺好,我就找机会把她升了。” 楚弗唯赞道:“你介意的话更好,想到能给你添堵,我还得再让她升快点!” “???” 第7章 红灯亮起,马路上车流停滞,像是凝固的星河。 韩致远将车停稳,他终究没有忍住,斜副驾的人一眼:“非要跟我对着干?” 实际上,他并不在乎甘姝瑶的去留,但从中感受到某人的恶趣味。 楚弗唯点头:“对,习惯了。” 韩致远听她理直气壮,竟被气笑了:“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帮忙?你大可以拒绝合约婚姻,不就能直接看我倒霉了。” “这不是为了钱嘛。” “你替韩旻熊做事,同样可以有钱赚。” 这可不像韩致远会说的话。 楚弗唯闻言一愣,忙不迭扭头望他,却见对方转过头,只留下紧绷的侧脸线条。他语气生硬,嘴角敛起了笑意,五官像被冰雪塑造。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唯有窗外车灯闪烁。 良久后,她似有所悟:“还是介意的啊。” 她原以为他成熟稳重,不再被韩旻熊影响思绪,谁曾想是装得镇定,估计一路心烦意乱。 韩致远自知失言,刚想要辩驳两句,又觉得是无力找补。他抿了抿嘴唇。一时间没说话。 “我确实想看你倒霉,不过我更想,看你在我手里倒霉。” 她确实也不清楚当初为何答应合约婚姻,一方面是为了利益,一方面应该是不忍看到,昔日对手输给别人,还输得那么惨。 楚弗唯挑眉:“跟你争了那么多年,结果你被韩旻熊弄垮,岂不是搞得我很丢脸。” 韩致远不料她会这么说,他沉默许久,轻轻地嗤道:“哼,幼稚。” * 别墅区内,轿车经过修剪得当的园林,最后停在典雅的建筑物前。雪白墙壁,深灰屋顶,简洁大方的设计,正是楚弗唯和韩致远熟悉的府邸。 童年时,楚弗唯经常会拜访此处,有时候是来找共做课题的韩致远,有时候是不好推托韩老爷子的邀请,对别墅内部的布置了如指掌。 她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韩致远妻子”的身份,再次踏进这扇门。 而且这身份都能是假的。 “好了,终于要上演‘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的故事了……”楚弗唯从车内下来,随手将车门扣上,又仰望别墅高楼,感慨道,“开始婚后的鸡毛蒜皮。” 家中,圆桌上已经布满美味佳肴,陈列好干净整齐的餐具。 楚弗唯和韩致远坐在韩老爷子的一侧,另一侧则是韩旻熊、贾珂妍和韩暌。这本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餐,却由于各怀鬼胎,让餐厅里的氛围不伦不类。 上好的海鲜躺在砂锅里,借着一点蜡烛的火力,咕噜咕噜被炖得冒泡,散发出浓郁香气。 韩老爷子身居主位,招呼旁边的楚弗唯:“来来来,快吃吧!致远早给你点好菜了!” 楚弗唯赶忙举碗:“谢谢爷爷,我自己来。” 另外三人眼看韩老爷子忙个不停,一会儿要给楚弗唯舀汤,一会儿要给楚弗唯夹菜,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众所周知,韩董对待自己的儿孙向来严格,连韩致远都没有此等待遇,也不知道缘何对她如此亲昵。 “弗唯,二婶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后餐桌上要多看看长辈,不能像个小孩子,光顾着自己吃啊。” 贾珂妍一瞄海鲜煲,嗔笑道:“爷爷刚刚体检完,医生建议少吃海鲜,我还专门让保姆别买这些。” 韩老爷子被人扫了兴,制止道:“哎,她想吃就吃……” “咱们都是一家人,在家肯定不用讲规矩,但出去就要注意点。我也是为了弗唯好,她总大大咧咧的,别被旁人误会了。” 贾珂妍瞧楚弗唯变脸,又连忙放软了语调:“算了,是二婶多嘴了,你别往心里去。” 好一句经典的“为你好”,再加上率先示弱,就立于不败之地。 楚弗唯算是理解,韩致远为何每天板着死人脸,吃饭都被阴阳怪气一通,换谁也挤不出笑来。 敌人来势汹汹,她却没闲心搭茬儿,干脆将碗筷搁下,一拍身边人胳膊:“你说两句,别装哑巴。” 韩致远猛然被抽,诧异地望她:“?” 楚弗唯回瞪他:“看我做什么?老公你说句话啊!” “……” 她又不是傻瓜,说好的是合约婚姻,可不包括跟他亲戚掐架。 韩致远看穿她乱踢皮球,只得代为应战,慢条斯理道:“二婶,我父母走得早,确实没有人教。” “我就没规矩,唯唯随了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您多见谅吧。” 韩老爷子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随即放下筷子。 贾珂妍不料他自揭其短,又见韩老爷子沉脸,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都知道,韩致远父母由于意外离世,是韩老爷子最为痛心的事。 此话杀人诛心,重提当年惨案,无疑将贾珂妍架在火上烤,平白惹来老爷子的反感。 韩旻熊见势不对,适时地举杯庆贺:“聊聊别的!还没有欢迎我们的新股东加入!” 凝滞的气氛被骤然打破,就像死水重新涌出波浪,桌上众人都举起了酒杯。 “对了,唯唯可是我们恒远的股东了,必须要碰杯庆祝一下!”韩老爷子受到启发,又看向楚弗唯,笑道,“致远把你当家里一份子,特意在大会上提出,要分给你1%的股份。” “这样也好,年轻人压力不用太大,拿着股份分红,享受生活多好。”韩旻熊温声道,“要我说,致远和弗唯过两年就得要小孩,何必为一些小事劳心费神,让您早日抱重孙更要紧。” “我跟珂妍商量了一下,贾斗途这些年在涎玉斋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又不是居功的人,现在涎玉斋到弗唯手里,肯定也会卖力的,不然就别调动了。” 话音刚落,楚弗唯和韩致远神色陡然变化,转瞬就领悟今日鸿门宴的意图。 韩旻熊恐怕是懊恼于股份和涎玉斋接连丢失,打算用另一种方式夺回权力,只要贾斗途能在涎玉斋扎根,那韩旻熊等人依旧在公司内具备影响力。 届时,楚弗唯就算带新人进场,也很难铲除旧团队势力。 韩老爷子思忖道:“斗途如今还待在涎玉斋,是么?” “对,二十几年了。” “确实挺久了。” “他也跟我们保证了,一定好好辅佐新领导。”韩旻熊好言游说,“等过两年,弗唯怀孕了,顾不上公司,起码也有信得过的人。” 韩致远当即道:“二叔多虑了。” 韩旻熊故露难色:“致远是信不过自家人?” “那倒不是,只是真让唯唯怀孕在家、不再工作,我以后就没脸见岳父岳母了。”韩致远苦笑,半真半假道,“这可跟结婚誓词不一样,恐怕要被何董找麻烦的。” “哎呀,怀孕还要上班,那才是不知道疼人……”贾珂妍婉言帮腔,“再说组建家庭就是这样,总得有人做出牺牲,生活是要磨合的嘛,没准弗唯那时候想法也变了,对不对?” “有道理,组建家庭就是要有人牺牲。”楚弗唯煞有介事地点头,“但我胆子比较小,还是别人壮烈吧。” 韩致远语气徐徐,态度却格外强硬:“唯唯有自己的想法,生或者不生,调动或者不调动,都由她来说了算,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公司的事,我们都没有发言权。” “致远,家里的事就罢了,但公司的事可不是这样。”韩旻熊蹙眉,厉声道,“品牌转让时就没打招呼,但涎玉斋有多少老员工,总不能真让他们寒心吧。” “开公司可不是一言堂,好歹是百年的品牌,要听听底下人意见!” 韩老爷子一拍桌子,喝道:“行了,吵吵什么。” 全场安静下来。 韩老爷子叹息:“这件事容我想想,没法立马就敲定。” * 饭后,餐厅的珍馐都被撤下,所有人转移到客厅,三三两两地喝茶。 楚弗唯和韩致远坐在沙发上,贾珂妍和韩暌挤在茶桌边,唯有韩老爷子和韩旻熊不知所踪。 “呦,还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了。”楚弗唯用叉子戳起一块水果,挤眉弄眼道,“刚刚的演技不错,连我都要感动了。” 她都要敬佩他的超常发挥,为了跟韩旻熊争权,完美出演男德丈夫,恨不得拍案而起,跟传统派长辈争个你死我活。 “你可长点心吧,如果不打掉贾斗途,拿到了涎玉斋,也只剩下空壳。”韩致远望向露台方向,冷声道,“我猜爷爷待会儿就要来找你做工作了。” 他对涎玉斋的盘根错节早有体会,恒源集团迟迟无人能完成内部改革,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名义上,楚弗唯已经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但韩旻熊特地在今日提起此事,恐怕就是要用韩老爷子来压人。 果不其然,韩旻熊从露台回到客厅,韩老爷子紧随其后,没人知道父子俩私下聊了什么。 韩老爷子的目光逡巡一圈,落在沙发边的小夫妻身上,招手道:“弗唯,来陪爷爷说说话。” “来了。” 鸩婚 第9节 楚弗唯站起身来,韩致远则没有动。 露台跟客厅相连,经过精致的门栏,视野豁然开朗。 清新的空气涌入鼻尖,夹杂着清浅的花香,宽广的平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花盆,还细致地搭起木架,让碧绿藤蔓往上爬。 韩老爷子瞧她兴致勃勃地摆弄草叶,和煦地笑道:“好长时间没来,是不是变样了?” 楚弗唯围着漂亮的盆景打转:“真好看。” “人年纪大了,爱养花花草草,你喜欢就拿回去一盆。” 她倒也不客气,应道:“行,待会儿让韩致远装车里。” “就喜欢你这干脆劲儿,不扫兴!”韩老爷子抚掌赞叹,“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来我们家里玩儿,玩儿到最后舍不得走,我开玩笑让你留下来,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楚弗唯面露好奇:“说什么?” 她童年时确实常来别墅,但早就遗忘大部分事情,只记得跟韩致远在附近比赛过骑自行车。 韩老爷子笑呵呵道:“你跟我说,‘遗嘱只写我名,我就留在这里,主要我是独生子女’。” “……还有这事儿?” “我当时就觉得,你可太有意思了,没见过这么敢说话的小姑娘!” 韩老爷子开怀大笑,楚弗唯却面露赧色,没料到她以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童言无忌都敢跟韩致远、韩旻熊抢家产,还当着老爷子的面要求立字据。 “可惜了,我们家很少有敢说真话的人。”韩老爷子负手而立,环顾自己的花园,叹气道,“不是不说话,就是说假话。” 楚弗唯不言,静静地盯着韩老爷子,仔细观察他的黑发及白眉。 她在婚礼时就发现一件事,老爷子的头发早就白了,但他却固执地不肯服输,总是认真将其染黑,只有斑驳花白的眉毛,暴露岁月流逝的迹象。 他逐渐衰老,家中表面的祥和也消失,只是不知道这风浪何时席卷恒远。 “弗唯,涎玉斋给了你,但人不能由我来动。我不调走贾斗途,不是由于他跟旻熊他们的关系,而是他在涎玉斋干了二十几年,贸然就让他离开,也动摇你的根基。” 韩老爷子望向她,无奈道:“人在江湖飘,总得留些薄面,你不会怪爷爷吧?” 楚弗唯轻松道:“当然不会,公司是您给的,调不调贾总,我都无所谓。” 韩老爷子脸色稍缓:“那就好。” “不过我们也要提前说好,既然今天敲定了,以后不能再改了,不然工作没法做。” 楚弗唯眨了眨眼,她露出乖巧的笑:“二叔说贾总是我的左膀右臂,应该留在涎玉斋,那万一他以后主动请离,爷爷可不能同意,那就砍我手腕了。” 第8章 客厅内,架子上的座钟嘀嗒嘀嗒地响,银质镂空雕纹,经过时光粉饰,变得黯淡哑光。秒针缓缓地旋过一圈,又一圈,永无止境的循环。 周围再无庞杂声音,韩致远却不觉冷寂,独自坐在沙发的边缘,静数秒针旋转的圈数。 耐心和隐忍向来是他的拿手武器,他童年时就习惯在门外等待,等爷爷和韩旻熊交涉结束,今日不过是换个人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还有别人在等。 韩暌坐在桌边,很快沉不住气。他三番两次瞄向露台,将水果叉丢进盘中,率先打破满堂寂静:“聊那么久?真把楚弗唯当他孙女了?” 楚弗唯钻进露台后,好长时间都没出来,不知跟老爷子在说什么。韩旻熊等人本来自信满满,现在也被消磨得心烦气躁。 贾珂妍猛戳他一下,示意儿子降低音量:“再怎么样,也得给她爹面子。” 没人知道韩老爷子对楚弗唯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只要万星集团不垮台,表面真情也是一辈子。 韩暌颇不服气,瞥向沙发边坐定的韩致远,却见韩旻熊踱步而去。 “致远,二叔刚才语气比较冲,给你道个歉。” 韩致远的视线被中年人遮蔽,只得收回落向座钟的目光,看向文质彬彬的韩旻熊。他的姿势并没变,只有眼睛抬起来,如墨浸染,黑白分明。 韩旻熊神色和蔼,说话也平心静气,主动伸出手来:“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亲叔侄也是如此,在商言商,都是为了集团好,不是对你有成见,你不要记恨二叔。” 韩致远盯着那只求和的手,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去的事。 记忆里,父母离世后,对方也做过类似的事,一边故露哀色向自己伸出手,一边说“以后二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但他在无边愤怒中拍掉了那只手。 “二叔不用客气,我懂您的为人。”韩致远站起身来,理了理袖口,轻笑道,“咱们之间,没有成见,不决高下……” 正当韩旻熊以为他要伸手回握,却见韩致远直接擦身而过,轻飘飘地丢下后半句话。 “只争生死。” 韩旻熊脸色骤变。 韩致远没空跟这家人虚与委蛇,索性径直走向露台,说道:“我去看看爷爷和唯唯。” 韩暌啧道:“终于去了——” 简单敲门过后,露台的门打开,清风就钻进屋里,随之而来的是欢声笑语。 韩致远原本担忧双方剑拔弩张,不料楚弗唯和韩老爷子根本没谈正事,他们站在一堆花盆里,挑挑拣拣,不亦乐乎。 韩老爷子见长孙露面,热情道:“致远,来来来!看看这两盆花,你想带走哪盆?” 韩致远睨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区别:“都行。” “真没意思。”韩老爷子撇嘴,又继续张罗,“弗唯想挑一盆带走,正好装饰你们新家!” 楚弗唯蹲在地上,正沉浸在花草中,她闻言回过神,茫然道:“……新家?” 她打算将花带回自己家,这一句“新家”如当头棒喝。 韩老爷子看向韩致远,问道:“对啊,算算日子的话,是不是装修好了?” 韩致远沉着应答:“您放心吧,家电齐全,开窗通风也有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入住。” “好好好,等你搬出去住,我就彻底成孤家寡人了。” “我会每周回来看您的。” “你每周回来就算了。”韩老爷子摆摆手,又看看年轻夫妻,和颜悦色道,“你们还可以考虑考虑。” 楚弗唯赶忙微笑。 “你俩先挑着,我进去喝杯茶,聊得我口渴了。” 待老爷子离开后,楚弗唯终于按耐不住,一溜烟蹿到他的身边,疑道:“什么新家?我怎么不知道?” “爷爷给我们购置的婚房,位置在市中心,离恒远很近。”韩致远冷静地阐述,“当然,房本写的是我名字,按协议不用划分给你,你没注意到也正常。” 虽然两人是合约婚姻,但在外人眼中是真的,该有的东西也不会少。韩老爷子斥巨资购入豪宅,位置离两家集团大楼不远,方便小夫妻工作和生活,可谓用心良苦。 “你小子藏一手啊,还怕我洗房不成?”楚弗唯惊道,“这事儿放在网上,网友都骂你鸡贼!” “这好像没什么问题。”韩致远斜她一眼,有条不紊道,“总不能跟我假结婚的好处,和跟我真结婚的好处,都让你占全了吧,我又不是冤大头。” 合约都约定了股份和涎玉斋,再往外送房产,纯属脑袋有病。 “怎么就不能占全了?”楚弗唯眉头微蹙,严肃道,“小伙子,我告诉你,说话不要那么拽。你现在就算离婚,也是一个二婚男,基本没有人要了。” “?” “你在燕城读书,学的究竟是金融,还是心理?”韩致远既好气又好笑,“‘煤气灯效应’玩得不错。” 他最近反应过来,她大学没干别的,光研究pua技术。 “哎,你不要急——”楚弗唯晃晃手指,“我是跟你分析现实情况,不要听网上那些人瞎说,什么男的有钱,二婚都很抢手,那是骗你们玩儿的,自己心里面要有数!” “你都奔三的人了,花容月貌也撑不了几年,三十五岁后更没法看了,估计嘚瑟不了多久。” 他质疑:“你跟我不是同龄人?” 她当即翻白眼:“我是女的,你是男的,你能跟我比么!?” “……” “行,有数了。”韩致远若有所思,漆黑的眸浸了光,故意道,“那看来我不能离婚,必须砸你手里了,男人还是得安稳,对吧?” 楚弗唯闻言,她骤然语塞,连忙轻咳两声,理性地规劝:“这倒也不至于,该离还是离啊,不要满腹心机,还真赖上我了。” “既然今天提起来,正好跟你说一声。我不管你在不在新家住,但每周要回去两三次,而且刚搬家的那周,最好天天都在。” 韩致远见她站在花盆堆里,迟迟没有走出来。他干脆挽袖子,露出手臂线条,也挑选起盆景:“那边离恒远太近,眼线也会多,容易被盯上,不要引怀疑。” “我又不是小学生,还有夜里的门禁。”楚弗唯抗议,“我要是哪天想跟外面的男男女女睡呢?” 韩致远愕然反问:“外面的男男女女?” “对啊。”她理直气壮,“你们加班不偶尔熬夜睡办公室么?” “……” 他颇感无语,说道:“那就加完班再回来,我不信每次都通宵。” “太晚了,没有车。” “打电话,我来接。” “韩致远,你有病。”楚弗唯不满道,“你就是跟你爷爷住惯了,他控制过你的出行,你就折磨我的出行!” 他语气很平稳,言语却比刀利:“谁让我们家被撞死过人呢。” 此话一出,楚弗唯深吸一口气,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尽管她觉得韩旻熊没那么大胆,敢在国内贸然对自己下手,但还是在心里做自我建设,主要他从小就离开了爸爸妈妈,有些杯弓蛇影的扭曲心态也正常。 楚弗唯音量降低,警告道:“说好每周两三天,你不要出尔反尔。” “我可没有你擅长耍赖。”韩致远好奇道,“你刚跟爷爷聊什么,居然用了那么久?就在挑花么?” 两人在露台耗费了太长时间,让外面的韩旻熊都心里发毛。 “聊了一分钟的正事,聊了十几分钟的杂事。” “什么杂事?” 楚弗唯绕过花盆,走到露台边缘,用手指向远方:“那边原来有条路,现在被填平了,都改种上树了。” 天际线处蓝色浅淡,隐隐可见层层绿浪,在云烟连接处朦胧。别墅区稍有些年头,附近布局几经修缮,也跟过去有所差别,曾经是一条平整的路。 鸩婚 第10节 “我记得。”韩致远面露怀念之色,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颔首道,“原本是胜利之路,你在那儿骑自行车输给我,气得路上差点哭出来。” “明明是你卑鄙地隐瞒自己会骑车。”楚弗唯闷声反驳,“……而且我也没有哭。” 韩致远含笑:“你说没哭就没哭吧。” 自行车铃的声音似又在耳边回荡,她还记得那年气温并不热,本想跟韩致远比赛谁先学会骑车,谁料此人居然扮猪吃老虎,轻而易举将自己甩在身后。 初夏,微风,阳光像雨点般落在地上,铺满金色鱼鳞般的光。 车轮骨碌碌地转动,她在后面歪歪扭扭地蹬,气恼道:“为什么他们说你不会骑?” 前方旋风般的影子听见,终于吱扭一声停下来。小男孩穿浅蓝短袖,容貌清秀,皮肤白皙,看上去年纪不大,回答却格外老沉:“会得太多,只会遭人讨厌。” 楚弗唯闻言一愣,连带车速也下滑。 那时,韩致远还没有失去父母,她也不理解复杂的成语,比如“韬光养晦”,比如“树大招风”。她不明白优秀会给同辈带来多少压力,也会招来其他亲戚的嫉妒和嫌弃。 她只知道,韩致远从小在接受一种奇怪的教育,跟自己截然相反,名叫“让让”。他跟韩暌接触时,会被父母叮嘱“让让弟弟”;他跟楚弗唯相处时,会被长辈教导“让让唯唯”。 但狗贼对她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对家长演得好,私底下都瞎胡闹。 “再说你不就上当了?”他骑坐在车上,等她追了过来,笑道,“你叫声‘致远哥哥’,我也可以让让你。” “……让你个大头鬼!” 那天,楚弗唯用力地踩车轮,终究还是没创造奇迹。她一路追逐前面的浅蓝身影,不知道是夏风狂躁,还是意外风沙迷眼,到终点时眼眶都泛红,被他误以为是气哭了。 最后韩致远为息事宁人,提出他来推、她来坐,推车将她送回去,无奈当了回人力车夫。 “真行。”小男孩扶着车把,又见她眼圈通红,低声道,“搞半天赢了你,得给你当司机。” 楚弗唯坐在车座上揉眼睛:“我家司机不止幼儿园学历。” “……” 她现在也记不清那天骑车时眼睛怎么了。 只是尚且年幼的她,偶尔会在韩致远的身上,看到另一条命运线的自己。 倘若她生在复杂的大家族,估计就不是“让让唯唯”,而是“唯唯让让”了。 * 涎玉斋古楼内,总经理办公室早就被清理一空,窗明几净,不染尘埃。 贾斗途站在熟悉的房间里,眼看自己盘踞许久的地方,就要拱手让人,不由唏嘘起来。所谓关系硬不如投胎好,谁曾想老将能被小姑娘挤掉。 但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这点儿小事还是能忍的。 贾斗途低头看表,问道:“人来了么?” “贾总,还没。” “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她的提案多可笑,前几个月都要捧着来!”贾斗途眼珠子一转,压低音量道,“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另一边,设计楼内同样议论纷纷,众人早按捺不住,好奇地向外张望。 有男生自带一个小望远镜,在窗边窥探主楼内动向,嘀咕道:“老土豆还搁那儿如临大敌呢。” “姝瑶姐,你不是见过老板了?什么样啊?” “好不好相处?” 尽管楚总到访过涎玉斋,但并不是正式来上班,大部分人还没打过照面。 甘姝瑶被旁人追问,为难道:“上次就简单聊聊,我也不知道……” 万众期待中,一辆明艳跑车驶入涎玉斋,如同雷雨中的金白闪电,风驰电掣。这跟韩致远当年的低调截然不同,很快将设计师们吸引到窗边,都想遥遥亲睹新老板第一面。 车门上旋,高挑女子走了下来,手里好似抱着什么,不紧不慢走向贾总。 设计楼窗边,女生兴奋询问:“楚总长什么样?” “开最酷的车、穿最舒适的衣服、带最扎人的植物……”男生迷惘道,“那是盆芦荟吗?” 主楼门口,贾斗途等人得知消息,早就赶过来迎楚弗唯。只见她衣着休闲、身挎小包,没戴任何珠光宝气的首饰,唯有抱着的芦荟苍翠欲滴、引人注目。 “楚总,您来了。” 贾斗途望着她怀里的巨大芦荟,懵道:“这是……” 楚弗唯随意道:“哦,放屋里旺风水的。” “……好好好,我帮您拿。” 贾斗途接过花盆,不料重量惊人,差点没闪了腰。 楚弗唯见他踉跄,忙道:“贾总,小心点,这盆芦荟可有来历的。” “呵呵,是么?”贾斗途直起身来,谄笑道,“我不太懂植物,还要向您请教。” 楚弗唯煞有介事地介绍:“它的来头可不一般,恒远现任韩董播的种,恒远下任韩董换的盆。天地灵气,汇聚一身。尚方宝荟,只此一盆!” 贾斗途:“?”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家宴,韩老爷子提议送花,任由楚弗唯来挑选。她本想要漂亮的花草,谁料撞倒了边缘的芦荟,噼里啪啦,碎渣飞溅,稀里哗啦,砂石泥土。 幸运的是,花园的主人韩老爷子不在,只有他冷漠的长孙目睹此幕。 “你可以不做家务,但不要制造家务。”韩致远对她的莽撞见怪不怪,吐槽道,“家里有保洁,也会困扰的。” 楚弗唯不小心砸毁花盆,心里本来就烦,又听他阴阳怪气,恼道:“那你过来把它清理了呗。” “凭什么?” “远远哥哥。” “……” 楚弗唯不知道韩致远听完有多膈应,都甘愿帮她毁尸灭迹,以此制止她恶毒的行径。 不管怎样,她如愿以偿获得一盆芦荟,同时碰坏花盆的事经人扫尾,成功地没被韩老爷子撞见。 第9章 涎玉斋,会议室,充沛的光线照亮房间,落在巨幅投影幕之上。宽大方正的会议长桌占据正中,两侧都是衣冠楚楚的中高层人员,唯有中间的总经理座位还空着。 贾斗途率先推门进来,他身子半躬,客气地抬手,给身后人引路。 楚弗唯迎着旁人目光,在万众期盼中登场。她跟贾斗途前后脚进屋,很快抵达前排,顺利地落座。 没过多久,公司大会正式开始,贾斗途担任主持人。 贾斗途向楚弗唯谄媚一笑,见她平和点头,这才握起了话筒,宣布道:“我想各位应该都知道了,公司最近发生一件大事。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涎玉斋新任ceo楚弗唯楚总——” 此话一出,原本鸦雀无声的会场,爆发排山倒海的声响,久久不能停息。 贾斗途赶忙献话筒:“楚总,您来讲两句?” 楚弗唯倒不怯场,随手就接过话筒,落落大方道:“各位同事们,大家好,我是楚弗唯。今天是我正式接任涎玉斋ceo的第一天,很荣幸来到这个百年品牌,跟所有人一起并肩作战。” “相较于客套的官话,我更希望能有机会,跟你们一对一面谈。我知道由于场地限制,不是每位同事,都能来到会场,更多是在屏幕前观看视频会议。” “但没有关系,今天下午还有分会场,我会到每个部门转转,争取尽快跟大家熟悉起来。” “涎玉沫珠,金声玉色。玉石不止百年,品牌同样如此,期盼未来的涎玉斋,在我们手中越来越好、源远流长。” 现场涌现海浪般的掌声。 设计楼内,甘姝瑶等人观看大屏幕,同样下意识地伸手鼓掌。 “今天暂定是公司的年中汇报,各部门进行述职,总结上半年情况。”贾斗途汇报道,“当然,您要是有别的指示,我们随时可以安排。” “没关系,照你们计划的来吧。”楚弗唯道,“贾总经验丰富,想必做得不错。” 接下来,各部门依次发言,介绍涎玉斋现状。 “楚总您好,我叫江拓洋,向您汇报品牌上半年财务情况……” 楚弗唯耐心倾听众人报告,很快在心底勾勒出公司雏形。 涎玉斋自1851年创立以来,在历史上有过几番兴衰,直到今天终于形成三大业务板块,分别是珠宝镶嵌类首饰、黄金首饰及手表配饰业务,其中前两种是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 尽管品牌在国内享有盛名,但首饰毛利率并不算高,尤其相较海外奢侈品牌,在品牌形象上有较大差距。 消费用户年龄偏大,热衷于采购黄金饰品,且购买意向随实时金价变化而调整。 款式设计老旧,品牌价值不高,是涎玉斋现今的主要问题。 可以说,这是一家沉稳守旧的公司,难以有新进步,也很难会死掉。 想让它焕发新生,机遇和挑战并存。 * 冗长枯燥的会议过后,主会场要茶歇休息,分会场也纷纷散去。设计楼茶水间内,卷发男生穿一件粉t恤,握着马克杯叹息:“哎,真失望。” 女生好奇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新老板与众不同,但上午这么看下来,跟前几个也差不多。”男生摸了摸鬓角卷毛,嘀咕道,“没准镀个金就走了。” 楚弗唯上午的表现相当保守,基本就是倾听中高层汇报,没进行任何人事变动,也没推出任何新的主张,完全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 最怕的就是,领导变了,根子没变。 这在涎玉斋历史上不少见,韩暌和韩致远都来过公司,但最后一切没什么变化,还是老一套。 女生出言质疑:“不会吧,我们不都并进万星了……” “县官不如现管,没看老土豆还在。”男生挤眉弄眼道,“他俩要没掐,那就一个样,等过两年楚总走了,不就又是他来管。” 正值此时,背后响起女声:“你俩天天在茶水间聊天,是嫌画的设计图不够多?” 两人闻言吓了一跳,回头看清说话的人,这才长松一口气,忙道:“姝瑶姐。” 甘姝瑶蹙眉:“下午的会注意点,不该说的别乱说。” 她是不知道新领导有何主意,但设计部内有闲话,容易引来别的是非。 * 午后,楚弗唯从主楼移步设计楼,跟设计部的成员们见面。尽管她再三推拒,不需要贾斗途等人跟来,但对方就像嗡嗡的苍蝇,始终围着自己打转,不肯飞远一步。 鸩婚 第11节 贾斗途笑呵呵道:“楚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设计部的设计总监,甘姝瑶。” “楚总好。” 甘姝瑶低眉顺眼,只字没提二人曾经私下面谈,态度恭谨客气。她旁边是两名年轻设计师,散发着青春朝气,偶尔会交头接耳。 男生头顶卷毛,穿着粉色t恤,皮肤细腻白皙。女生扎着个低马尾,恐怕是近期在熬夜,额头爆了个痘。 “这是李仕勋,这是陈浠,都是设计部的员工。” 很快,设计部就被介绍个遍,人数可观,组织规整。 “我本来以为,涎玉斋的设计师都上年纪,这么一看很年轻。”楚弗唯婉声道,“这样也好,你们本来就了解年轻消费者的心理,做设计自然得心应手。” “我一直在考虑拓展涎玉斋的设计业务,重新分为传统设计和新中式设计,前者用于维护过去的客户群,后者主要发展年轻消费者,扩大我们现有的客户群体。” 这是涎玉斋品牌蜕变的关键点,想要突破现有困境,必须拉入新的顾客。 年老客户已经颇具规模,想跟其他的品牌竞争,就要吸引新的消费者。 “楚总,这不合适吧。”贾斗途第一次听闻此事,慌乱道,“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对涎玉斋有很大风险。” 俗话说,不怕富二代乱花,就怕富二代创业。贾斗途原本想着,大小姐上任搞搞活动,签点明星代言人,弄两场时尚活动,糊弄一下就完了。 谁料她上来就搞大的,想要变动涎玉斋设计,无疑是要动公司根基。 倘若她异想天开搞砸了,曾经的顾客底盘都摔穿。 “虽然您将两边分开,但只要新设计问世,老顾客肯定也会看,没准影响到我们的积淀。” 一名西装革履的高层,端坐在贾斗途对面。他见势不妙,严肃道:“楚总,不好意思,可能我说话比较直,但我们跟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您在涎玉斋待两年,没准回万星任职,我们就……” 言外之意,新老板贸然改动公司设计,要是创新后销量不佳,她拍拍屁股就可以走,剩下的人却要收拾烂摊子,任谁都不会愿意。 楚弗唯陷入沉默,她审视那人良久,镇定道:“江拓洋,七年前调入涎玉斋,担任首席财务官。你奶奶名叫梅曼青,担任恒远人力资源总监超二十年,后晋升集团副总,退休后仍任股东。” 此话一出,全场愣住。 西装男神色微僵,被突然点出名字,转瞬醒悟她的意思,脸上青白交加! 楚弗唯却不管他的脸色,将视线移到他旁边的人,明明只在上午见过一面,她却精准无误地报出姓名。 “吴鹏宇,营销管理部门,本科学的是生化工程,却在校园招聘时打败数百竞争者,以面试第一的成绩被涎玉斋录入,只因你父母是当地加盟商,塞你进来耗费不少功夫。” 名叫吴鹏宇的员工愣了。 “李仕勋,海外设计专业,父母是国内百琴珠宝创始人,由于跟家人关系不佳,海投简历想离家就业,殊不知你引以为傲、独立找到的工作,恰好就是你父母私下安排的。” 陈浠瞪大眼,看向身边的男生,惊道:“好小子,你怎么还有事儿,瞒着姐妹啊——” “何晓,行政部……” 随着楚弗唯的话语落下,被点名者无不脸色变化,尴尬而窘迫地坐在桌边。 全场哗然。 没人料到楚总认识所有员工,毕竟她正式上任第一天,很多人都是头一回看见。 但楚弗唯如数家珍,目光落在谁身上,就能叫出谁的名字,连带对方秘而不宣的后台背景。 不管是跟随贾斗途而来的高层,还是设计部平平无奇的职员,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贾斗途额头冒汗,制止道:“楚总。” 尽管裙带关系是所有老企业中难以铲灭的现象,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揭露,多少还是让人下不来台。 他没想到她早有准备,将众人挖得干干净净,甚至将其倒背如流! “贾总就更不用说了,二婶的堂哥,真要论起来,我都得叫叔。” 她吊儿郎当地耸肩,笑道:“我们哪里不一样了?大家不都是关系户嘛,我还没嫌弃你们,你们倒嫌弃我了?” 连番质问,无人应声。 “公司里为数不多几个没背景的,不是被压榨到死,就是被职场造谣。” 楚弗唯颇不服气,当即坐直了身子,不掩气焰地拍桌:“大家全都是大恶人,跟我装什么善良呢!” 惊雷霹雳,令人汗颜。 她骤然板起面孔,嘴角褪去了笑意,眸光比冰更寒凉,竟让在座众人不敢直视。 全场噤声中,李仕勋思及甘总监的叮嘱,他低着脑袋,小声抖机灵:“下午的会真厉害,不该说的都说了。” “……” 第10章 设计部的会议中道崩殂,没人再讨论产品是否改革,现场一片混乱。 楚弗唯猝不及防扫射全场,除了极个别普通职员,所有人都中枪倒地,根本不好意思多嘴。 贾斗途向来八面玲珑,都被突然袭击搞得方寸大乱,完全无法控制局面。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在会议室暴怒的楚总劝住,又严令禁止员工讨论此事,马不停蹄地寻找救兵。 * 恒远集团内,韩致远身着正装,被旁人众星拱月,走出宽阔的会议室。他跟其他西装革履的高层闲聊几句,突然瞥见角落里欲言又止的贺哲,这才缓缓地撤出人群,找了个清静的地方。 “怎么了?” 贺哲赶忙上前,双手递上手机,为难道:“有您的电话,事关涎玉斋。” 韩致远眉头微动,接过了手机,又放在耳边。 话筒那头的人语速极快,叽哩哇啦地往外倒,细致描述楚弗唯初到涎玉斋的暴行。 韩致远耐心听完,沉着地应声:“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贺哲见韩总挂断电话,焦虑道:“韩总,您看……” 尽管此事跟韩致远的毫无关系,但楚弗唯不近人情的行为,没准也牵连到他,被集团的人问责。 这就是涎玉斋至今无法改革的缘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看僧面看佛面。漫长的历史,稳定的收益,僵化的架构,背后是密集的人际关系网,任何想要打扫灰尘的人,都会被黏腻的蛛网缠身,逐渐变得无力。 众人无法驳斥楚弗唯的话,却会通过其他渠道,来打消战意、拉拢人情。 “帮我订ming’s的位置,约她共进晚餐,再订一束鲜花……”韩致远思考片刻,补充道,“选白玫瑰吧。” “好的。” 贺哲自然知道,韩致远口中的“她”是谁,动作麻利地安排起来。 * 没过多久,楚弗唯接到韩致远的晚餐邀约吃了一惊,她被迫联系王露,取消原定晚上的视频会议,改天再找对方详谈法务的事情。 王露得知她爽约的理由,调笑道:“你们不是合约婚姻?呦,还吃烛光晚餐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没安好心。”楚弗唯没好气道,“跟公司的事脱不了关系。” 她白天才在涎玉斋闹过,他突然来约饭,恐怕要做说客。 王露提议:“那就不去了呗,晚上照常开会。” “嘶——不去好像不合适,好歹是合作搭档。” 王露静默数秒,若有所思道:“我没想到你俩还真有点感情。” “哪有?”楚弗唯愣道,“王律,您可是律师,造谣和传谣都属于违法犯罪。” “但要是换一个人,知道去了没好事,你肯定不会答应。”王露分析道。 楚弗唯向来性格乖张,从不是听人训话的主儿,没答应后蔫儿坏地放鸽子,都称得上有做人的道德。她愿意去赴约,简直堪称离奇。 “……这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可能是默契?” 楚弗唯犹疑地摸摸脸,嘀咕道:“斗争次数太多,真要避而不战,倒像是怕他了。” * 时值黄昏,云朵如金红色火焰,在微蓝天空中燃烧,晕染出绮丽烟气。 ming’s是一家位于高空的西餐厅,透过毫无遮挡的落地窗,繁华璀璨的城市景象尽收眼底。 叠法细致的餐巾,火烛摇曳的灯架,搭配银质刀叉和可口香槟,旨在用隆重摆盘,迎接每一位贵宾。 楚弗唯准时抵达,进门就看到韩致远,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他衣冠楚楚,应该是刚从公司过来,脱掉了板正严肃的西装,露出剪裁得当的白衬衣,随意地端详远方夕阳。 灯光为他披上一层柔和暖色,朦胧间竟流露几分英俊。 楚弗唯都要暗骂自己老眼昏花,待她走近就看清桌上陈设,雪白餐布上堆积酒红花瓣,用玫瑰碎屑拼出一行英文字,竟是“dear mrs.chu”。 鲜花的芬芳弥漫鼻尖,楚弗唯大感震撼,惊道:“花瓣摆字,你好俗。” “这是餐厅准备的,跟我可没有关系。”韩致远见她露面,冷静地解释,“换我会用ms。” 他说完,从旁边取出了一束白玫瑰,将其递给对面的楚弗唯。娇嫩花瓣沾染露珠,在灯下晶莹发亮,被绸带包得素雅漂亮。 楚弗唯捧着花束,她警惕地嗅了嗅:“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玫瑰花里没毒吧,也没有整蛊道具。” 楚弗唯谨慎地翻找花瓣,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害,忽略敌人设置的机关。他绝不是浪漫的人,搞些虚头巴脑的,肯定包藏祸心。 韩致远嗤笑:“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放洒泼的咖啡玩具。” 这是楚弗唯买过最离谱的东西,造型逼真的咖啡杯及污渍。在校时,她专门趁韩致远离开教室,将他电脑边的咖啡拿走,换成塑料制的整蛊模型,就为了吓他一跳。 楚弗唯狐疑发问:“搞那么大阵仗,你想要干什么?” 她都惊于贾总等人的人脉关系,就为了劝阻她,能够让韩致远伏小做低,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 难道拉帮结派就如此有效,太子爷都要向老帮菜低头? 韩致远:“约会。” “啊?” 鸩婚 第12节 他慢条斯理道:“庆祝你上班第一天,我们也要搬入新家,双喜临门。” “哦今天得过去住……”楚弗唯恍然大悟,心虚地低头,小声道,“差点忘了。” 不得不说,这顿饭比韩旻熊的鸿门宴还坐立难安。 韩致远只字未提涎玉斋的事情,更没有指责她的行径,建议她有所收敛。他不紧不慢品尝美食,时不时就会聊起往事,当真像沉浸在约会中的绅士,没有做出任何扫兴的事情。 但这让楚弗唯更懵了。 好窒息的氛围! 她从没料到跟宿敌和平用餐如此难堪! 餐厅内,舒缓的钢琴曲响起,恰好是楚弗唯喜欢的曲目,在良辰美景中愉快流淌。这是ming’s的特别服务,可以现场演奏钢琴。 “约会能不能有点新意,别搞得像霸总电视剧,在餐厅里放我喜欢的曲子。”楚弗唯被小插曲扰乱,终于从僵硬中复苏,吐槽道,“这跟海里捞唱生日快乐歌没任何差距。” “我没付费点歌,他们去安排的。”韩致远略一停顿,看穿她手足无措,冷不丁道,“那你以前约会都做什么?” 楚弗唯一愣,抬眼道:“你问这个干嘛?” 韩致远有理有据:“毕竟我大学比较努力,都在忙着学习和实习,不太了解这些无聊的事情。” “?” 楚弗唯听到熟悉的欠揍语气,她一秒钟恢复正常,迅速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好好好,你高贵,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 韩致远追问:“你们都怎么沟通感情?” “我忘了。” 楚弗唯本想打住话题,她发现远处有人频频回头,突然被那桌吸引注意,下意识地回道:“一般就切牛排、剥个虾……” 韩致远闻言,伸手取过她餐盘,代替她慢慢切肉。 “买点礼物讨欢心……” 他取出首饰盒,将礼物推过去。 “大庭广众脱衬衣。” “?” 韩致远识破她的恶作剧,他停下切肉的动作,挑眉道:“某种意义上,你前男友毫无廉耻,确实也算一个牛人。” “不装了?”楚弗唯扯住他衬衣袖子,迫使他靠近自己,悄声道,“还想忽悠我,那一桌是谁?” 她就知道此人没憋好主意,有桌客人位于角落,时不时就偷看他们,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最初,她还没有起疑,直到看清是两个衣着得体的男人,在适合情侣约会的餐厅却无心进食,这才捕捉到一丝端倪。 韩致远被她揪住袖子,一时间无法逃脱,抽不回自己手腕。他垂眸,瞥向她白皙的指节,同样压低了音量:“骂我。” “什么?” 楚弗唯听完他匪夷所思的要求,惊道:“你好变态,抖m是吗?” 她绝不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奖励他? 韩致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竟也被气笑了:“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古怪联想,在脑海里如何抹黑自己的形象! “稍微发点脾气,演给他们看看。”他咬牙,“我也好回去交个差,劝过你涎玉斋的事。” 第11章 两人都不是傻子,更别提从小一起长大,寥寥数句就互换信息。 楚弗唯心领神会,暗叹他老奸巨猾,不愿当面拒绝旁人劝和的请求,又要继续在恒源集团共事,索性搞一出苦肉计,树立粑耳朵的形象! “美好的晚餐,用心的礼物,体贴地服务,然后被妻子当众无情训斥。”楚弗唯啧啧道,“韩总,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搭台演戏,喜欢这种受虐狂人设,人不可貌相啊。” 他倒是要脸面,骨子里冷血,还想装好人。 “没办法,我没有固定戏路,主要看搭档水平。” 韩致远用目光发起谴责,漠然道:“谁让我的合作对象,只有演拿捏丈夫的变态妻子,才最浑然天成。” “……” 两人大眼瞪小眼,手腕还交叠着,开始酝酿演技。或许是察觉二人的动作,那桌偷窥的顾客又看过来,遥遥打量着小夫妻的状况。 半响后,楚弗唯率先松手,放开了他的袖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骂。” 韩致远:“?” 她无奈地解释:“我是个有素质的人,做不出这种事。” 他蹙眉,指导道:“你那么恨我,像平时就行。” 她平时都横眉冷对,今天倒矜持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恨你了?”楚弗唯瞪大眼,忙道,“你讲话别那么暧昧好吗?” 她被韩致远的话吓了一跳,要知道恨是一种深刻的情绪,是渴望爱却被摧毁后的产物,在某些语境中都能被翻译为“爱过”。 他来一句“厌恶”,他和她属于互相看不顺眼。 他来一句“恨”,他和她就说不清楚了。 “究竟是谁讲话暧昧?”韩致远质疑,“难道不是你从小到大甩脸色,没事就跟我对着干,还搞些无聊恶作剧?” “那还不是你非要跟我攀比,不是比成绩,就是炫履历,在曼哈顿工作都要拍金融区夜景。”她当即抗议,“当我不知道你暗戳戳想秀,最烦你们这种装腔的人。” 韩致远一怔:“我什么时候秀过?” “你留学的某个冬天,莫名其妙发来照片,看环境是华尔街,不要跟我说忘了!” 这是两人本科时期的事情,楚弗唯就读于燕城q大,韩致远奔赴海外常青藤。高中频频碰面的时光结束,两人开始崭新的大学生涯。 第一年的冬季,楚弗唯在燕城不曾飘雪的日子里,收到一张韩致远拍的圣诞树照片。绚丽的灯光组成树冠,绿色灯条被金铃铛和红绸带装饰,在漫天雪花中五光十色、华美夺目。 除此之外,他没发任何东西,连她发一个“?”,都像石沉大海,再没得到回复。 这张突如其来的照片,彻底把楚弗唯搞懵了。她还专门询问高中同学,确定韩致远只发给自己,没有向其他人传播,由此得出重大结论。 这小子是想跟她炫耀呢! 瞧瞧熟悉的繁华街道,瞧瞧右上角隐晦的公司logo,就算是一张风景照,都能想象他在国际都会意气风发,刚开始留学就到世界金融中心刷履历,可不得将华丽生活发回国内、气死宿敌? 她太了解韩致远了,他极度闷骚,绝不会暴发户般地直说,要从细节中流淌出优雅和高贵,这才符合他虚伪上流人的自如,不然显得俗。 因此,他就发张照片,暴露自己定位,剩下让她来品。 韩致远面对她有条不紊地指责,他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不可思议道:“我给你发圣诞灯树,是想祝你节日快乐。” 这回换楚弗唯愣住了。 他不满道:“是谁以前骂我冷血无情,不懂人情世故,过节都没祝福?” 如果不是她高中满口瞎话,闲来就pua他没同学情,自己怎么会记得此事? 她倒好,曲解他意思,污蔑他动机,记上小账了。 “谁家发圣诞树露金融公司logo啊?” “什么海外金融公司圣诞节能实习?” “……” 韩致远眸色深邃,一字一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弗唯自知理亏,摆手狡辩道:“我们中国人不过洋节!” 她不料还有此等乌龙,理解错谜语人的意思,主要他也够拧巴,直接说“圣诞快乐”,事情就简单多了,非弄得那么曲折。 “不要倒打一耙,怪我没有直说。”韩致远瞧她眼珠乱转,宛如她肚子里的蛔虫,冷嘲热讽道,“我要真这么发,你又要犯嘀咕,黄鼠狼给鸡拜年。” “谁问你了。”她怨怼道,“不要自作聪明,揣测我的善良!” “……”很好,换了别的借口倒打一耙。 天地良心,楚弗唯真没想到韩致远人在国外,还有给老同学送节日祝福的温情。 不过,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时不时就翻脸呛声,但韩致远确实没搞过小手段,更没有阴暗地害过自己。 他们的比赛坦坦荡荡,向来都放在阳光下,就连竞选学生主席时,有男同学搬弄是非,都遭到韩致远驳斥。 那时,两人关系不佳传遍全校,男生想要讨好韩致远,就说何栋卓跟校长熟识,楚弗唯送礼也轻而易举,谁料换来韩致远冷冰冰的回应。 “你觉得她有必要耍阴招,还是觉得我关系没她硬?” 后来,没人敢造谣两位天龙人有后台,都在校造谣两位天龙人有恋情。 这也是楚弗唯给韩致远记的小账之一,莫名其妙引发八卦,抹黑了自己的清誉。 坦白讲,如果换个人提出合约婚姻,楚弗唯不会答应,人心复杂善变,分赃不均就会闹翻,最后惹火烧身。 但她居然相信,韩致远不会做这事。 这是一种无关血缘、性别、家境的信任,来自懵懂时极致的善恶碰撞,他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酣畅淋漓地比拼过,见过彼此年少时最丑恶的嘴脸,就像在磕碰中摸清对方人性的底线。 这个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呢?我还不知道他(她)嘛。 他和她都如此笃定。 这算友情么?或者是亲情? 楚弗唯不知道,她只知道结盟事关生死,要是不答应合约婚姻,韩致远真可能被撞死,豪门争家产不乏惨剧。 “不要浪费时间,赶紧速战速决。”韩致远见她走神,没有瞄向偷窥者,他只用余光观察,说道,“然后甩掉他们。” “韩总说的是。”楚弗唯乖巧地眨眼,“但我刚刚仔细思考一番,更觉得自己不能骂你了,你好像对我还不错啊,我该好好听你说话。” 尽管他爱摆臭脸,但人品还算可靠,罪不至死。 韩致远见她画风突变,难以置信道:“你故意的?关键时刻整我?” 暗处的告密者虎视眈眈,她居然就想甩手不干了! “哪有。”楚弗唯拍拍胸膛,真情实感道,“我发自内心尊重韩总!respect!” 鸩婚 第13节 “……” 韩致远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索性直接就上手,拍了她胳膊一下,力道并不重。 楚弗唯被打,她条件反射地还击,反手就回抽他胳膊,皱眉道:“搞什么?” 韩致远注视她数秒,又默默打了她一下。 这回,楚弗唯骤然起身,电光火石间,连抽他三记,动作气势凌厉,让人无暇还击! 角落里,两名尾随者眼看小夫妻掐起来,都有些慌了神,可谓坐立难安。 楚弗唯和韩致远原本氛围甜蜜、有说有笑,谁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准确来说是韩致远被吊打,被新婚妻子抽得啪啪作响。他只能狼狈后仰,躲避对方的连击。 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景象,要知道他在集团内,西装褶皱都没一条,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 “我们不去拦拦?好歹是韩总……” “拦什么?怎么拦?”另一人伸手制止,闷声道,“让他俩都来打你么?你以为他老婆是谁!?” 楚弗唯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否则韩总求情何必前摇,送花又送礼,搞得贼漫长。 “而且他发现咱俩,面子要往哪儿搁,你可别给我惹事。” “我看韩总挺客气啊,莫名其妙就翻脸了,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赘婿难当呀。”那人摇了摇头,感慨道,“婚姻究竟给男人带来什么。” 片刻后,迅猛动作碰倒玻璃酒杯,服务员前来收拾残渣,韩致远和楚弗唯才停止争执。他们向餐厅致歉结账,脸色不佳地离开ming’s,任谁都能看出不欢而散。 两名偷窥者赶忙去追,奈何电梯错开了速度。 门口,他们只看到轿车扬长而去,韩致远和楚弗唯都不知所踪。 其中一人遥望车影,挠头道:“怎么办?我们汇报什么?” “这有什么难的。”同伴低头用手机编辑消息,“葫芦娃救涎玉斋,仔细一看都在送。” * 车内,楚弗唯坐在副驾,随意地回头张望,看不见两人的影子。她坐正身子,询问道:“这样就行了?他们能信么?” 两人方才的气势厉害,实际就是小学鸡打架,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我明天再在集团演两场,应该就不会找我麻烦了。”韩致远一边开车,一边淡声道,“总不能真让你家暴我。” 老头们托他说情,他当然摆个样子,至于效果如何,那就是后话了。 “没想到你会给自己搞怕老婆人设。”楚弗唯欲言又止,“这跟我想得不一样,总觉得其他老总,不会这么办事的。” “他们怎么办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看谁敢讨她嫌。”楚弗唯激励道,“展现出老总气概,你该做我的靠山,跟他们硬碰硬啊!” 明明这才是豪门总裁文的精髓!霸总之怒,伏尸百万! “那我辞职吧。” 韩致远面无表情道:“你安排我进万星,反正你也是老总,霸道总裁保护我。” “……” 第12章 夜色浓厚,铁质门禁缓缓抬升,深色轿车驶入小区,开进了地下停车库。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楚弗唯跟随韩致远抵达新房,终于看清内部构造的全貌。 小区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梯一户的超级大平层,不像韩老爷子的独栋别墅,大平层更强调地段和周围配套。 大面宽的空间布局,让人感到视野开阔。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被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点缀,在夜晚中朦胧神秘。 “你的卧室是南向那间,衣帽间里有衣服,洗漱用品也齐全。”韩致远胳膊上挂着西装,简单一指房间的方向,“如果你对卧室分配有什么不满,我们明天再调整,今天太晚了。” 楚弗唯点了点头,她打量一圈屋内装潢,对居住条件还算满意,问道:“你是哪一间?” “你隔壁。” 楚弗唯质疑:“凭什么你要挨着我?家里就两间卧室么?” “当然不止两间。”韩致远沉稳反问,“但凭什么就你睡南向?” 屋里的房间并不少,只是朝南空间有限,两间南向卧室自然挨着。 楚弗唯听闻理由,勉为其难道:“好吧,还算公平。” “那我回屋了。” 韩致远见她没有意见,径直走向深处的卧室,居然还随手关上了门。 楚弗唯听见啪嗒一声,门锁干脆利落地扣紧,暗骂此人够小心的,防贼一样防自己,估计怕她恶作剧。 新家装修奢华、家具崭新,生活用品没丝毫使用痕迹。 楚弗唯回卧室溜达一圈,随意翻了翻衣帽间的衣服,发现上面挂着没拆的吊牌,都是自己常穿的品牌,又将其顺手挂回去。 韩致远藏进屋里,客厅里空无一人,实在没什么事干。她百无聊赖地来回转悠,莫名其妙地饿了,打算找点东西吃。 两人在ming’s光顾着飙戏,加上西餐量本来就小,完全没有饱腹感。 楚弗唯从冰箱取出蔬菜,想要用水洗一洗,却一时没有拿稳,菜团稀里哗啦地滚进水池里。她赶忙将其捡出来,洗洗涮涮过后,又开始翻柜子找锅,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或许是噪音过大,韩致远都被惊动了。他没有穿着正装,换上了纯黑睡衣,眼眸如润泽的墨玉,短发湿漉漉的,身上沾染水汽,俨然是刚刚沐浴结束,匆匆地赶了过来,生怕她搞出幺蛾子。 楚弗唯闻言,无辜地转头:“弄点吃的。” 韩致远欲言又止:“这房子刚装修完。” “所以呢?不能开火么?” “不,是不能着火。” 楚弗唯不管他的阴阳怪气,继续筹备自己的晚餐,将生菜团放在菜板上。她发现他原地不动,疑惑道:“你站在这儿干嘛?” “等着打119或者120。” 接下来,料理过程对双方都是一场折磨。 楚弗唯受不了韩致远无声监视,韩致远受不了楚弗唯鲁莽行事。他眼看她连刀子都不用,将生菜简易地撕开,就起锅烧水要煮面,眉头早紧紧地皱起。 小锅内咕噜噜冒泡,热水早就沸腾,快要扑了出来。 韩致远纠结许久,提醒道:“为什么不动?你的锅要烧干了。” 楚弗唯握着挂面发懵:“这挂面煮出来会有多少?” “……” 韩致远看不惯她笨拙的举动,终于忍不住出手,挽救凌乱的厨房。他直接取过挂面,取出合适的分量,放进滚烫的热锅内,又用筷子缓缓搅动。 楚弗唯平时跟他对着干,现在可不会争强好胜。她心安理得地摆烂,还在他身后打转,嘀咕道:“再给我加个鸡蛋和西红柿吧。” 韩致远嘲道:“我是你的仆人么?” “是啊。”楚弗唯理直气壮,“结婚不就是一个人合法奴役另一人。” “?” 她脑袋转得飞快,委婉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干脆让我少过来住。你以前跟你爷爷住,都是老年人作息,跟我同居不习惯的,我晚上经常特别吵闹。” 如果不是迫于外人视线,她可不想跟他同一屋檐下,都能想象他挑剔的日常,不是嫌弃她房间混乱,就是指责她杂物过多,完全是保守家长风。 “这理由就没法立足,你白天也特别吵闹。”他耐着性子道,“吃几个蛋?” “一个。” 没过多久,一碗素面就摆上桌,放了鸡蛋、生菜和西红柿,配色丰富,汤底醇厚。 楚弗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筷子,满足地吸溜吸溜,又见他在水池前晃荡,忙道:“碗你别洗了,等明天家政,怪不好意思的。” 韩致远将锅内残汤倒掉,没好气道:“没人伺候你,还给你洗碗。” “致远,不要这样。” 楚弗唯面色悲悯:“我打心底里尊重你,不要总自轻自贱,要把自己当人看。” “……” 韩致远不再理她、拂袖而去。 加餐过后,一夜好梦。 次日,楚弗唯没在早晨遇见韩致远,只收到对方一条微信,嘱咐她在家吃早餐的话,记得跟家政打招呼。他平时都在公司用餐,只有晚餐偶尔能回来。 * 涎玉斋,前一天的狂风呼啸结束,设计楼也迎来风平浪静。李仕勋刚钻进设计部,便鬼鬼祟祟地汇报:“都听说了么?” 他蹿到同事们身边,挤眉弄眼道:“他们找韩总劝和都没用,韩总还为此吃挂落儿,莫名其妙被老板训了。” 尽管韩致远没在集团主动提起此事,只对别人说尊重楚弗唯的决策,但拦不住尾随者爱传闲话,早就把八卦带回公司,添油加醋地描述场面,说韩总在家毫无地位,被骂得抬不起头。 “别跟我搭话。”陈浠瞬间移开身子,跟李仕勋拉远距离,撇了撇嘴道,“您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甭跟我们套近乎了,是吧,姝瑶姐?” 自从楚总昨日揭穿李仕勋的身份,陈浠心里就颇不舒服,她以前最喜欢跟对方八卦加同仇敌忾,搞半天人家是富二代,只有她是打工的牛马,看似有点友谊,实则不同阶级。 李仕勋嘴碎不会被开,但她乱说话就不同了。 李仕勋闻言,他脸色微变,窘迫道:“浠浠,不都是好姐妹吗——” “呸,男的少来碰瓷姐妹。” 李仕勋僵在原地,求助地望向旁人。 甘姝瑶劝和:“好了,都是同事,多大点儿事。” “听到没,都是同事——”陈浠拖着长调,强调道,“只是同事,只谈正事。” 李仕勋面露无奈。 甘姝瑶目睹下属的摩擦,明白这只是冰山一角。 鸩婚 第14节 楚总毫不留情地爆出众人底牌,给公司带来极大的混乱,曾经若隐若现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将公司内部切割成几大阵营,摧枯拉朽般击垮过去的联盟。 不同背景的人恍然大悟、互相猜忌,没有背景的人心灰意冷、失去信心。 一个旧的组织在分崩离析,无数力量交汇,孕育出新权力。 现在正是重新划分势力的时候。 会议室内,楚弗唯坐在留出的主位,发现周围人面色如土、如丧考妣,调笑道:“大家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都说来听一听?” 全场鸦雀无声,根本不敢回话。江拓洋垂脑袋,佯装在看文件。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不好意思。其他公司说这话是放屁,但咱们公司真有好多亲戚。”她打趣,“是吧,贾叔。” “哈哈,楚总真随和。” 贾斗途额头直冒汗,望着嬉皮笑脸的楚弗唯,没想到她连韩致远面子都不给,昨日回家就把对方废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新老板疯到不留情面,还扣着他们不允许走! 不少人听闻韩致远败北,皆感觉大势已去,想找关系调岗,不然直接离职,谁知道踢到了铁板。凡是跟恒远沾边的人,都得到那边的消息,说韩董不许集团接,必须老实待在涎玉斋里。 这一下顿时把中高层打趴了,陷入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今日只能垮着个脸来见新老板。 楚弗唯却不在乎高层脸色,轻松道:“我让人设置了个匿名信箱,针对咱们公司复杂的近况,想要征集一些消息,待会儿就发各部门里。” 贾斗途一愣:“匿名信箱?” “对,公司是一个大家庭,你们有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那些没关系的,也要成为家人啊。” 她语气温和:“不能让人家灰心丧气,觉得努力没意义。所以我打算,我来做他们的关系,谁让我的背景最硬。” 这不就是公开鼓励员工举报领导! 贾斗途都能猜到,只要匿名信箱上线,自己绝对被人骂爆。 此话一出,中高层领导人人自危,纷纷思索近期有没有得罪下属,或者在工作中留下什么把柄。 如果有谁往楚总信箱匿名投递材料,再加上无法离开涎玉斋的现状,很可能惹上麻烦,直接被就地免职。历史悠久的大公司,或多或少都有些阴私,就怕有人会较真去查。 她将领导层扣下的目的昭然若揭,万一真有苟且,得有人坐牢啊。 假如直接罢免中高层,或者将他们赶出去,公司的旧雷爆了,就会由新人背锅,真正的惹事者逃之夭夭,难说能不能抓回来。 但她反其道而行之,坚决不驱逐他们,只要送他们去吃牢饭,自然就能提拔新人了! 多歹毒的用心! 高层会议噤若寒蝉,他们只感受到新的慌乱,灰头土脸地逃回办公室。 楚弗唯送走面色苍白的领导们,又兴致勃勃地召开设计会议。 这一回,没人敢对设计改革有意见,高层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会在此刻招惹视线,全都在想擦屁股的事。 “我昨天提过的事,大家有什么想法?” 设计会上,楚弗唯环顾一圈,只见设计师们纷纷低头,不敢跟自己的视线碰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做事就有概率犯错,不做就绝不会有错”,没人敢冒险卷入新老板的计划之中,要是干得不好,没准刷不了好感,反留下糟糕印象。 全场静默,无人挑头。 楚弗唯挑眉,她早猜到此等局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掌控涎玉斋,还需要更多时间。 就在这时,甘姝瑶嘴唇微抿,开口道:“楚总,我有一个设计提案。” 第13章 楚弗唯看向她:“说说看。” 甘姝瑶握住u盘,询问道:“我能用屏幕为您演示么?” “可以。” 片刻后,投影屏上浮现精美的ppt,背景是金绿颜色的强烈碰撞,点缀简约又不失大方的手绘线条,隐隐拼接出“国潮”二字。 常规ppt都使用模板,但甘姝瑶的方案有不少手稿,显然是暗下功夫。 李仕勋望着屏幕,愣道:“明明昨天才提起,今天就……” 陈浠小声道:“姝瑶姐有备而来啊。” 贾斗途神色微妙。 窗帘一拉,会议室的光线暗下,唯有屏幕内容展现视觉冲击力。楚弗唯饶有兴致地盯着方案,欣赏颜色艳丽的图片,静候甘姝瑶正式演讲。 甘姝瑶站在台前,一边翻动ppt,一边平静阐述:“虽然涎玉斋现有的消费群体年龄偏大,但并不代表我们无法吸引年轻顾客。” “近年,‘国潮’文化席卷各领域,首先在服装行业发力,这种传统文化的时代化表达,恰好给公司带来新的商业机遇,年轻消费者已经逐渐打破对海外名牌的迷信,回归对国牌的关注……” 甘姝瑶的ppt内容丰富、极具逻辑性,她从主流趋势和市场现状讲起,结合涎玉斋的现有优势,论述新国风设计的可能性,以及潜在的政策扶持和营销推广。 不仅如此,方案内还放出数个新国风系列设计雏形,围绕传统文化中的二十四节气、《山海经》、敦煌壁画等元素,推出不同风格的成套珠宝设计。 众人听得屏气凝神,惊叹于她的准备充分,唯有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楚弗唯思索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既然你说‘国潮’文化已经席卷各领域,那代表不止一家公司会关注到这件事。我们相比其他‘国潮’品牌,优势在哪里呢?” 甘姝瑶一愣。 楚弗唯出言分析:“其实你说的传统元素,比如节气或《山海经》,很多公司都能来做。我上网随便一搜,就能蹦出来很多,或者到博物馆里转一圈,那里面到处都是。” 陈浠和李仕勋交换眼色,一时都不敢说话,没想到老板火眼金睛,转瞬就挑出方案的问题。 现有设计确实不算成熟,概念和噱头大于精度,仍需要后续打磨。 贾斗途眼看楚总并不买账,他当即低头,掩盖住喜色,附和道:“确实。” 众目睽睽之下,甘姝瑶面对楚总的质询,她略微迟疑数秒,很快又恢复冷静,有条有理地回应。 “楚总,我觉得市面上大多数品牌,只是形式国潮,而非内容国潮。区别就是,前者仅仅是用些古诗词句命名、缝合传统图案,并没有自己的创新能力,用草率设计来敷衍消费者,但后者能制作出传统和现代融合的作品。” “涎玉斋作为百年品牌,在技术上拥有压倒性优势,更是非遗‘金银细工制作’项目保护单位。” “我们在技术上难有敌手,缺乏的恰恰是设计观念,匠人们总复刻经典,很少继续推陈出新,这才导致两者的割裂。” 楚弗唯了然地点头:“你觉得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觉得,安排设计部跟吴含松老师的团队多加交流,或许能商议出更符合年轻人审美的新国风设计。” 甘姝瑶深吸一口气,强压躁动的心跳,说道:“吴老师是金银细工传承者,技艺精湛,设计部则能提供更多创新方案。” “不错。” 甘姝瑶见对方绽放微笑,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早就让她后背冒汗,好在有惊无险地度过,没有失态的地方。 楚弗唯环顾一圈,她率先鼓起掌来,提议道:“这时候好像该来点掌声?” 下一秒,众人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抬手,献上雷鸣般的声响,纷纷赞美甘姝瑶的提案。 陈浠和李仕勋眼看甘姝瑶归来,他们喜形于色,强压内心冲动,没有叽叽喳喳。 掌声如潮中,唯有贾斗途面如菜色,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手。 * “她绝对被谁点拨过了!不然说不出那些话!” 屋内,贾斗途勃然大怒,将文件摔在桌上:“什么‘国潮’文化?什么国风设计?那不就往领导马屁上拍?果然把主意打到吴含松身上了!” 众所周知,楚晴是知名设计师,也是楚弗唯的母亲。她曾为不少名流富贾制作高定服装,擅长运用水墨、云纹等古典元素,获得过不少国际性设计奖项。 万星旗下的服装品牌,更是最早吃到“国潮”红利,在年轻人中反响不错。 甘姝瑶的方案奔着楚总而来,要说私下没人授意,贾斗途是不相信的。 很多时候,领导不会主动说自己的看法,更多是由旁边的人来抬轿子。底下人揣摩圣意,大领导拍板通过,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办了。 旁人问道:“贾总,真要联系吴老师么?” 吴含松是金银细工传承人,带领徒弟长期为涎玉斋制作重工金器,是公司的王牌之一。但他跟年轻设计师交流不多,主要打造传统的首饰及器型,只跟高层们联络。 “甘姝瑶没什么门路,都能爬到这个位置,要认识吴含松还得了?”贾斗途恼道,“当初就该把她开了,可惜没找到由头……” 贾珂妍得知儿子追求甘姝瑶,就动过把对方弄走的念头。 无奈甘姝瑶的业绩不错,贾斗途就明里暗里排挤,打算逼她自己走,谁料对方翻身了。 现在想要握紧权力,就得提前狙击此人。 总经理办公室,贾斗途敲了敲门,听见声音后推门进屋,才发现楚弗唯和甘姝瑶都在。 他大步进来,瞄了一眼旁边人,又看向楚弗唯,抱歉道:“楚总,我刚刚才得知消息,吴老师不在海城,可能不方便约见,赶紧来跟您说一声。” 甘姝瑶闻言,她双手交叠,在角落里低头不吭声。 “哦,对,他去淮城了。”楚弗唯却不惊讶,随意道,“我跟他联系了一下,过两天去淮城看他,正好他的工作室也在那边。” 她没见过吴含松,但在电话里自报家门后,便受到对方热烈的欢迎。 “您要专门过去么?”贾斗途吓了一跳,干笑道,“要我说舟车劳顿没必要,吴老师工作室挺偏的,您到时候休息不好,没准耽误别的正事,不然我带设计部去吧。” “您身份金贵要保养,应该过得漂漂亮亮,去那儿多脏多累啊。” 贾斗途微微躬身,凑到她的身边,谄媚道:“不像我糙得很,老皮老脸了,去哪儿都无所谓。” “贾叔,这话说的我心疼了,什么叫老皮老脸啊。”楚弗唯上下扫视他一番,笑道,“男人也需要保养,男为悦己者容嘛。” 贾斗途:“男人不用……” 楚弗唯当即伸手,吩咐道:“姝瑶,你帮我挑一套护肤品,送给咱们贾总,好好护理一下。” 甘姝瑶:“好的,楚总。” 楚弗唯:“贾叔你可得天天擦啊,回公司后要看到你皮肤变好,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贾斗途:“?” 贾斗途没料到楚弗唯软硬不吃,三言两语就岔开话题,直接敲定了淮城之行。 她要是亲自登门,吴含松不会藏私,恐怕事情已办成一半。 待楚总离开办公室后,甘姝瑶恭谨地询问:“贾总,您一般喜欢补水,还是偏向抗衰?” 鸩婚 第15节 “……” 贾斗途听到此话,差点气出敏感肌。 * 淮城距离海城不远,倘若乘坐动车出行,过去只要一个多小时。 近日,楚弗唯敲定出行时间及队伍,又跟甘姝瑶等人初步讨论一番,便准备回家收拾行李。她瞄了一眼手机,没看见韩致远的微信,颇为吃惊。 自从两人搬进新家,就当上同居的室友,还是早晚都见不着面的那种。 韩致远出门早,平时又有应酬,基本每天都会给她发条微信:[今天不回来吃晚饭。] 楚弗唯第一次收到微信,还暗自诧异,他跟自己说这个干嘛,主要他就算回来吃,她也不会准备的。 因此,她回得简略:[1] 接下来好几天,两人的交流都是复读机,韩致远每天发“今天不回来吃饭”,楚弗唯每天回“111”。 最后,韩致远率先打破车轱辘话,问道:[你只会发111么?] 楚弗唯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不也是?] 韩致远:[6] 楚弗唯:[?] 然而,他今天没发微信,没准是回家用餐。 果不其然,楚弗唯指纹解锁进屋后,发现韩致远的拖鞋不在,应该是被他穿走了。 她长叹一声,尽管心里不甚愿意,但还是发了条微信,嘘寒问暖道:[你吃饭没有?要一起吃么?] 没办法,她要到淮城出差,就不能回来住了,此人肯定又叽叽歪歪,指责她没有合约道德。她还是客气一点,不要被抓到把柄。 谁料消息如石沉大海,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楚弗唯饥肠辘辘,她握着手机,有点坐不住,感觉等了半小时,干脆扯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地喊。 “韩致远——” “韩副主席——” “楚主席的手下败将——” 卧室内静悄悄的,始终没有人应声,就像家中只有她。 楚弗唯索性走到他卧室门口,她先敲了门,又旋转门柄,发现被锁后,继续敲击道:“韩致远,我知道你在家!” 或许是门柄声惊动了对方,屋内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韩致远在她耐心告罄前,打开了自己房门,释放出朦胧水汽。 楚弗唯只觉暖风拂面,嗅到一股清新草木味儿,来自某高端品牌沐浴液。她下意识地蹦出一个念头,他怎么总躲在屋里洗澡。 她上回吃夜宵,他就刚刚洗完,今日一到家又沐浴,哥们儿屋里有泳池? 难道是美人鱼上岸,没事就在水里泡泡? 韩致远都没换家居服,只简单地裹着浴衣,锁骨处沾染着水珠,很快滚落进领口里。他被她催得不行,一出浴室就来开门,严肃道:“你在国外破门而入,对方有可能拔枪的。” 楚弗唯:“?” 好家伙,留学生就是了不起。 “对不起,但这里是中国。”她不悦道,“而且,你以为我想对你干嘛,真有法律能保护你么?” 韩致远镇定反驳:“怎么没有?家暴违法。” “但婚内强jian是指违背妇女意愿下构成的犯罪。” 楚弗唯为了跟他置气,她上下审视对方一番,口不择言道:“婚姻存续期间,男性被那什么,不构成那什么。” “……” 第14章 韩致远静默良久,他努力想保持淡定,眉头却忍不住跳动:“这算威胁,还是恐吓?” 他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荒谬念头,稀奇古怪,天马行空! “哪有那么夸张,是你想象力丰富,乱搞完形填空。”楚弗唯厚颜无耻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把我的话录下来,放到外面去传播,也挑不出什么错。” “不要以为王露做你的律师,就能无法无天。” “你还知道王律呢,偷偷查我?” “你的事情还用查?”韩致远斜她一眼,“简直无孔不入,想不知道都难。” 楚弗唯肚子饿瘪,懒得再跟他斗嘴,问道:“晚饭吃什么?我饿了。” “饿着吧。”他回得无情,进屋拿手机,又看眼时间,“外卖还有十二分钟。” 片刻后,热气腾腾的外卖送到,被锡箔纸包得严严实实,触手滚烫,完全没洒。 这是一家知名川菜馆,除了价格不够亲民外,口味和食材都出类拔萃,厨师的手艺颇有火候,楚弗唯前些天还点过。 韩致远换上了一身家居服,伸手将包装纸拆开,逐一取出菜品,陈列在餐桌上。 辛辣鲜香的味道弥漫,毛血旺的红汤淳厚,撒有绿色香菜点缀,将人刺激得食指大动。 他点了好几道菜,远超两人的分量,连米饭都不止一份,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楚弗唯原以为没自己的份,不料他提前订好,菜品选的也不错。 “看什么?你不是饿了?”韩致远瞧她握着筷子不动,疑道,“还是不合胃口?” “那倒没有。”楚弗唯面露好奇,“但你在家也点这些吗?” 如果她没记错,韩老爷子用餐清淡,基本不吃辣菜,以免嗓子咳嗽。她每次到别墅做客,点的也是甜口菜,韩家厨师擅长这些。 她原以为他口味跟长辈相近,没想到竟跟自己差不多? “在家不能点这些?”韩致远吐槽,“你前两天点川菜,我可没嫌气味大。” “……不是那个意思。”她撇嘴,夹菜道,“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她说的“家”是韩家别墅,他说的“家”是这里,完全鸡同鸭讲,说了也是白说。 没准他以前就喜欢川菜,只是碍于爷爷掌控,现在终于放飞自我,才敢订辣的了。 很快,楚弗唯惊喜地发现,桌上有凉拌折耳根。她随手往自己碗里拨了些,又大大咧咧地递向对方:“来点么?” 韩致远谨慎地举碗,果断跟她拉开距离,嫌弃道:“拿走。” “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点?”她大为不解,又想起什么,忙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过两天不回来住了。” “理由是?” “公司出差,我太忙了。”楚弗唯音量渐低,软声道,“不是不给你面子,我得去一趟淮城。” 这才是今晚的头号大事,说服龟毛挑剔的韩致远,让他知道她真有正事,不是故意找借口跑路,不好好履行合约。 韩致远一怔:“你要去淮城?” 楚弗唯点头:“对。” 他陷入思索:“非要去一趟么?” “对。” “必须过两天去?” “对!” “……” 漫长的僵持后,韩致远嘴唇微抿,率先让步道:“酒店订了么?没订的话,我来安排,订在同一家。” “你也待在淮城,却跟我是不同酒店,外人发现会起疑的。” 楚弗唯两眼发蒙:“什么意思?你也要去淮城?” 韩致远眸色漆黑,紧盯着她,应道:“是。” 这不亚于晴天霹雳,两人在海城家中无人盯梢,但淮城酒店内都是同事,一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她和他坐在桌边,不由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楚弗唯摆手,拍板道:“你不要总学我,咱们分开行动,你过两周再去!” “究竟是谁学谁?”韩致远漠然强调,“金融峰会两个月前就确定了,是你一拍脑门决策,非要跑到淮城,做事肆无忌惮,爱搞破门而入。” 楚弗唯若有所思:“听出来了,你很期待。” 韩致远:“?” “你这门还没破呢,就点我好几回了。”她挑眉,“生怕我忘了呗。” “???” * 车窗外的风景缓缓流动,繁华的高楼大厦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是绵延青山、朴素小楼。 高铁商务舱内极度安静,本来座位就不算多,现在更是只有两人。 甘姝瑶坐在楚总身边,现在深感局促,设计部的其他人都不在这个车厢,唯有她陪同老板出行,莫名其妙混了进来。他们原定另一趟列车,楚总却临时改变主意,改订了更早的一班。 “怎么了?” 甘姝瑶闻言,她连忙回神,笑道:“没想到您临时决定换一趟车。” 楚弗唯略一停顿,若无其事地答道:“我觉得这样时间阔绰,也能在工作室多逛逛,毕竟走马观花,不如亲自试试。” 实际上,她是不愿意跟韩致远同时出行,要是不岔开,便是同一班,到时候更麻烦。 恒远集团要到淮城参加金融峰会,偏偏跟楚弗唯等人此行撞上了。 甘姝瑶诧异道:“您要带我们到工作室试试么?” “对,不然你们过来干嘛?”楚弗唯道,“只是商讨设计,视频会议就行。” 鸩婚 第16节 “贾总知道这事,恐怕不会同意……”甘姝瑶面露犹豫,“他向来看重吴老师团队,更是将对方手艺,视为商业机密。” 尽管吴含松和设计部同属涎玉斋,但两者的交流次数相当有限,只有贾斗途等人能对接吴大师。 甘姝瑶名义上是设计总监,也只跟吴含松有几面之缘,根本没机会说上话。 这是部分公司的常见套路,人脉资源只传给心腹,免得底下人卷走跑路。 楚弗唯颇为不屑:“他不是看重吴含松手艺,他是看重自己的权力。学金银细工的人多了,真要那么容易悟透,还怕会传承不下去?” 国内的金银细工传承人不光有吴含松,只是他技术卓越,奖项最多罢了。而且,他一直都有带徒弟,长期接受非遗宣传,也从没藏着掖着过。 “就算你们真偷师,跑出去干什么呢?”她笑道,“工作是为了赚钱,你们学会就加薪呗,我不信有其他珠宝品牌,可以开更高的工资水平,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关系户来这儿挤。” 她才不信什么挖角跳槽,那都纯属是钱没到位。 与其嘘寒问暖,不如砸笔巨款,不可能有员工不跟你! “您真的……”甘姝瑶欲言又止,“很厉害。” 她都不知道该评价楚总坦荡,还是接地气,自己以前分明不是慕强的人,不会由于对方较高的社会身份产生滤镜,但楚弗唯总用些简单直白的话,不经意间触动自己。 “行了,拍马屁的话少说,你留给吴老师吧,让他多教你两招。”楚弗唯向后一仰,悠哉地玩起手机,“我可不会教你设计,最多没事少使唤你。” 甘姝瑶无奈:“……我没有拍您马屁。” “啧啧啧,假惺惺,把你放后面车厢,跟他们坐在一起,肯定聚众骂我了。” 楚弗唯微扬下巴,得意道:“我大学时可隐姓埋名,做过底层实习生,知道每一家公司,都有吐槽老板的小群。” 甘姝瑶面露意外:“那您懂得确实挺多。” 深谙员工们的小九九。 “当然。”楚弗唯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对了,韩总当初过来时,你们都骂什么了,是不是都贼烦他,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 不愧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真夫妻? * 创意文化区内,楚弗唯一行人抵达淮城,又经历将近一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吴含松的工作室。 这里说是工作室,现场却坐落一栋小楼,院子内摆放两架子花草。花卉品种并不昂贵,但显然有人精心打理,颇有风韵。 楼门口悬挂一列非遗牌匾,都是各式各样的荣誉,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恨不得晃花人眼。 陈浠和李仕勋新奇地左顾右盼,欣赏造型别致的小楼,时不时拍照留念。 片刻后,吴含松闻讯来接,都没换下工作装,脚步匆匆地露面。他身材瘦削,笑容却亲和自然,主动伸出手来,手掌粗糙有力:“楚总,久仰大名,有人听说您来了,还让我代为问好。” “您好您好。” 楚弗唯赶忙抬手回握,听到此话面露疑惑。 吴含松见她不解,解释道:“园区的刘沛刘总,他前两天跟我闲聊,说您是他高中同学,可惜他今天出去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弗唯当即惊讶:“刘沛在这个园区么?” 她对刘沛略有印象,只记得是一个话痨男生,喜欢跟在韩致远身后,家里在淮城做生意,他只是到海城上学。 那时,韩致远交好的同学不多,没事就喜欢板着张脸,此人却是个自来熟,总喜欢缠着韩致远唠嗑,双方竟稀里糊涂产生友谊。 某段时间,楚弗唯一度怀疑韩致远不堪折磨,才会忍受刘沛待在他身边。他怕越不搭理对方,对方越来劲儿,倒不如敷衍两句,安抚社牛的躁动。 岁月如梭,没想到昔日同学独当一面,也继承家业,当上老总了。 “对,淮城近年扶持文旅项目,文化区两边的商业街,都被鑫祥盘下来了。”吴含松道,“刘总父亲去世后,就完全由他来干了,这个园区也算鑫祥的。” 楚弗唯了解地点头,寒暄几句琐事,就随众人进楼。 小楼看起来不算大,实际里面别有洞天。楼内摆放切割、滚压、焊接的机器,俨然像复杂的加工工厂。 远处不时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紧接着就有灰尘弥漫,好一会儿才彻底消散。 匠人们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锤揲、掐丝、累丝、炸珠、焊接、镶嵌,数道凝聚汗水的工艺过后,精致动人的饰品得以呈现。 设计师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都跃跃欲试,难掩心中的亢奋。 吴含松看穿他们的心思,笑着提议道:“有人想试试么?我干讲也没意思,不然找个工作桌?” 陈浠欣喜地举手:“我想试试!” “我也想!” “行,我让他们布置一下。”吴含松喊道,“小王,你找个地方吧。” “好嘞!” 很快就有人过来,带设计师们尝试,近距离接触金银细工。 吴含松站在原地,他和楚弗唯交谈:“我以前也跟贾总聊过,我们不缺懂手艺的人,实际搞金银细工的人越来越多,仅仅想要入门,一年半载足以。” “我们缺的是设计理念,只学会了手艺,脑袋里没东西,来回来去那几样,设计图都抄烂了,怎么可能出好作品?”他感慨,“可惜贾总应了几句,后来也没下文了。” “这回肯定有下文。”楚弗唯抬手,“吴老师,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甘姝瑶,姝瑶是涎玉斋设计部总监,专程从海城来向您请教,想要设计些适合年轻人的饰品。” 甘姝瑶连忙出列,露出礼貌的微笑。 吴含松开怀道:“好好好,你们想问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工作室里其乐融融,设计师们大多科班出身,上手各类工具并不困难。 两帮人马交流起设计,甘姝瑶向吴含松请教细节,楚弗唯也趁机抽身,到旁边看了看微信,处理公司的其他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韩致远发来消息,询问起她的日程。 [你几点结束?晚上有空么?] 楚弗唯:“?” 不会要叫她去金融峰会应酬吧? 楚弗唯果断当没看见,只要等晚餐结束再回复,她就能装作忙忘了,躲开无聊的社交晚宴。 谁料她算盘打得不错,却被人直接堵在门口。 时值黄昏,吴含松等人暂时放下工作,跟设计师们外出聚餐,顺便接风洗尘。他们有说有笑地出来,却发现路口有辆深色轿车,停靠在街边的空位上。 吴含松讶异道:“哎,这车没园区的牌,居然还开进来了。” 外来车辆想进园区,都要提前申请车牌,楚弗唯等人也是如此。这辆车却干干净净,车身没沾染任何尘土,车的前方更没出示牌证,不知如何混进来的。 李仕勋:“那不是韩总么?”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认出熟人。 车窗缓缓落下,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坐在车内,他看向从楼里出来的楚弗唯,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一声不吭,气质出众,正是韩致远。 楚弗唯一愣,不满道:“你怎么过来了?” 韩致远面色平静道:“我怎么不能来?” “韩致远,要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跟自己老婆说话呢!?” 正值此时,车里传来神采飞扬的男声,怒斥同伴冷若冰霜的态度。 楚弗唯一抬眼,就看到副驾有人,而且是位老同学。 “你应该说……”刘沛激动地扭来扭去,恨不得拧成麻花,娇滴滴地示范,“老婆,我想你,我想死你了,所以我过来了——” 合约小夫妻目睹此幕,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15章 不远处, 甘姝瑶等人好?奇地看过来,小心观察着两位老总互动。尽管他们知道楚弗唯和韩致远的关系,但?都?是第一次目睹二人同时露面。 众目睽睽之下, 韩致远率先撑不住了?,他侧头剜了刘沛一眼:“说什么呢?” “对不起, 是我嘴快, 抢了你的台词。这是你老婆, 怪我越界了?。” 刘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热情洋溢道:“没事,我们就当没这part, 你可以再说一遍,坦荡地当众告白!” 韩致远闻言, 跟对方截然相反,脸色是雪上加霜。 楚弗唯瞧见此幕, 她不由颇感好?笑,有种重回高中的感觉。那?时, 刘沛也是口无遮拦,时不时就自?说自?话, 将韩致远搞得无语凝噎。 她问道:“你们怎么碰上了??” “今天是金融峰会。”刘沛道, “我听说你俩都?在淮城, 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结果他说你在忙,我心想园区这边更熟啊, 干脆就过来吃吧!” 创意文化?区是刘沛的地盘,他估计进来是直接刷脸, 难怪这车都?不用出入证。 楚弗唯可以想象,韩致远在金融峰会被?刘沛缠上的崩溃, 社交悍匪绝对要促成同?学聚会,听不懂对方的推托婉拒,千里迢迢也要赶回园区。 韩致远见楚弗唯不动,他犹豫数秒,问道:“上车么?” 刘沛恍然大悟,当即解安全带:“来来来,我把副驾让出来,瞧瞧咱这觉悟,绝不做电灯泡。” “不用,你坐副驾吧。”楚弗唯拉开后门,煞有介事道,“我老公心疼我,肯定让我坐后排,谁让副驾最危险。” “什么意思?”刘沛惊道,“你们夫妻俩不会在副驾设下陷阱,待会儿要搞我吧?” 韩致远冷酷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下车,我直接碾你。” “我要告老师。”刘沛格外悲愤,回头告状道,“你快管管他——” 楚弗唯听其吵嚷,耳朵都?要被?震麻,温和地引导:“小眼睛,看老师。小嘴巴,闭起来。” “???” 刘沛不愧是社牛,跟吴含松也熟识。双方寒暄过后,吴含松就提议自?己带设计部用餐,晚上再在园区里转转,以便楚总和刘总能够老同?学聚会。 刘沛在附近有经?营的餐厅,招手道:“吴老师,你们就去门口吃呗,到时候记我的账上!” 吴含松笑道:“那?就谢谢刘总。” 甘姝瑶等人跟楚弗唯挥手告别?,便随吴含松缓缓往外溜达,顺势参观起园区内的风景。 片刻后,韩致远在刘沛的指导下,将车开出创意文化?区,驶入餐厅的地下停车场。 鸩婚 第17节 三人乘坐电梯,抵达餐厅内部,一路遇到不少?人打招呼。 周围人脸上带笑,嘴里喊着“刘总好?”,殷勤地将三人带到清雅包间。包间内古色古香,环境也安静不少?。 韩致远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显然对私密的用餐空间更为满意,脱下板正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跟随另外两人落座。 楚弗唯思及刘沛路上的风光,调侃道:“可以啊,真是淮城刘总,大不一样了?!” 刘沛摆手:“害,都?是装的,别?人这么叫你,那?你就是个‘总’,其实要没我爹打下来的家业,我算个什么东西啊。” “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偶尔还梦到高中,有时候觉得大学像昨天,仿佛我是去年才毕业,根本就没工作多久。” “但?仔细一想有好?几年了?,再过几年我们都?三十了?,真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长大。”他唏嘘,“连你们都?结婚了?,我还是孤家寡人。” 刘沛在外面人模人样,面对老同?学却放松了?,连眼神都?迷惘起来。 他面露怀念,仿佛记忆飘回无忧无虑的高中,那?时仅仅是课业繁重,还没经?历什么人生起落,自?有一种天真烂漫的幸福。 “正常。”楚弗唯附和,“大学都?还算美好?,毕业后时光飞逝,一年年变麻木,感觉不一样了?。” 韩致远冷不丁道:“你大学很美好?,现在变麻木了??” 楚弗唯反问:“你们留学的人,不该更有感触,用一生怀念海外?” 他并不认同?:“我可没那?么无聊。” “饭还没吃呢,你偏要打包。”她听他语气不屑,直接对上他的视线,幽幽道,“就属你能装。” “……” “哈哈哈哈哈!楚主席,骂得好?!”刘沛见韩致远吃瘪,他顿时乐不可支,拍腿道,“果然还是老样子,我记得你俩青梅竹马,从小斗到大?” “可惜我没法?去婚礼,只能远程随点儿礼,在群里看看他们拍的视频。” 刘沛的父亲去世,按照当地的习俗,他一年不能参加婚礼,当初就没飞到巴厘岛。 因此,他这回得知两人来淮城,说什么都?要尽地主之谊,弥补错过二人婚礼的遗憾。 菜肴精致,酒酣催出旧事长,曾经?的少?年,诉往昔愁肠。 刘沛本就是健谈的人,根本不需要两人抛话题,一股脑往外倾倒班中新?闻。谁和谁恋爱了?,谁和谁分手了?,谁家凄惨地负债破产,谁家赶上投资风口,今时不同?往日了?。 三人读的是私立高中,学生本就家境优越、身世不凡,连带人生遭遇也跌宕起伏。有些人当年在校时顺风顺水,寥寥数载却家破人亡,父母是牢狱之灾,亲戚则远逃海外,难免惹人感慨。 楚弗唯在燕城读大学,确实不知道很多事情,被?包打听般的刘沛查缺补漏,不时还会询问两三句。 “怎么光是我俩聊?”刘沛察觉韩致远犹如哑巴,恨铁不成钢道,“哥们儿你说句话啊,白天开会那?么累嘛,就咣咣在这儿干饭了?。” 楚弗唯好?歹有回应,韩致远却无动于衷,让刘沛万分泄气。 韩致远冷漠道:“我对八卦不感兴趣。” 楚弗唯对他的扫兴习以为常,打趣道:“中国?的家庭构成就是男主内、女主外,人家是有才有德、文静贤淑,不喜欢抛头露面。” 刘沛听闻此话,当即咧嘴笑了?,挤眉弄眼道:“呦,结婚了?就是不一样,饭桌上都?有人维护你了?。” “你没事吧?”韩致远睨他一眼,揭短道,“当年语文不好?,不是没有原因。” “你说得太对了?,他就是装得很,谁说他对八卦不感兴趣!” 刘沛被?怼气不过,立马凑近楚弗唯,鬼鬼祟祟道:“我们那?年同?学聚会,他表面上沉默寡言,实际是偷偷在听,后来直接翻脸,一推门就走了?……” 韩致远脸色微变,警告道:“刘沛。” “翻脸走了??”楚弗唯迷惑道,“哪次同?学聚会,我怎么没印象?你们孤立我?” 三人是同?班同?学,按理?说他们聚会,她必然也会在场,却没有这段记忆。 “因为你那?次没来,应该待在燕城呢,班长说她去q大邀请你了?,但?你好?像有事儿回不来,只有我们几个留学的有空,趁假期聚一聚。” 国?内外高校的假期长短不同?,自?然就会有碰不到的时候。 刘沛意味深长道:“同?学聚会散场后,班长还跑来找我,让我找韩致远聊聊,代?为转达她的歉意。” 韩致远面色一沉,用眼神制止对方,似乎不愿提这话题。 楚弗唯发现双方异常,她被?此话吊起胃口,抓心挠肺地追问:“你们到底聊什么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刘沛偷看韩致远,又双手护胸,故作恐慌道,“我讲完不会被?暗杀吧。” “可以!”楚弗唯瞪韩致远一眼,拍板道,“他在家里说不上话,没本事拿你怎么样!” “好?,那?我就算有免死金牌,你待会儿可得护着我。” 刘沛得知有人撑腰,当即就来了?精神,不惧韩致远冷眼,肆无忌惮地爆料:“班长说跟你一起游玩q大,还见到你当时的男朋友了?。” 楚弗唯一愣。 刘沛语带揶揄:“结果,某些人甩脸就走,把班长给吓坏了?。” “我们留下来的人也懵了?,全在那?里‘啊?啊?啊’?” 这是同?班同?学第一次见韩致远翻脸。 在他们的印象中,韩致远平素沉稳安静、不爱理?人,但?绝对保持基本的礼貌和体面。除了?刘沛贫嘴被?怼外,他不会主动起冲突,极为擅长情绪管理?,尽显精英的教养和风范。 谁料班长的旅游vlog,竟直接引爆了?炸-弹,让韩致远冷脸离场。 现场气氛别?提多窒息,班长差点被?此景吓哭,连忙拜托刘沛去调和。 楚弗唯听闻来龙去脉,她的心脏狂跳,热血冲上面门,不敢用余光观察旁边人脸色,只觉得自?己身躯发僵,尤其挨着韩致远那?侧胳膊,莫名?其妙像被?火烧,产生惹祸上身的窘迫。 她深感自?作聪明,不该追问这件事。 何止是他们懵了?,她现在同?样懵了?! 她如今都?在心里三连问:啊?啊?啊? 包间内空气凝滞,突然就安静下来,宛若核武器爆炸后的沉寂。 良久后,韩致远打破僵局,他垂下眼眸,低声道:“行?了?,这饭别?吃了?,你回去等律师函吧。” 刘沛抗议:“别?这样嘛,都?陈年往事了?,再说你们也在一起啦,说出来不挺有意思的!” 楚弗唯坐立难安,尴尬道:“现实可能比你想得更有意思。” 她没准真护不住刘沛了?。 他可能会死在今晚,但?她只能帮忙报警,还不一定找到韩致远谋害对方的证据。 刘沛却对危险一无所知,继续虎口拔牙,开解起韩致远:“你是贤良淑德的好?男人,就要大度一些,连我这个单身狗,都?知道不能善妒。” 他语重心长道:“年轻时都?有点经?历,过日子不还是跟你。” 韩致远:“……” 楚弗唯担忧刘沛被?揍,忙不迭劝道:“别?光聊了?,吃点菜吧!” 好?在刘沛没有再语出惊人,让韩致远暴起伤人,聊的话题正常一些,无外乎就是工作和家庭,还有近日的生活状况。 刘沛询问:“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韩致远道,“他很注重养生。” “挺好?,我爸走了?以后,我也开始在乎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父母健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小孩,根本不用烦恼身体健康。” “现在他没了?,好?像有一道屏障消失,我要跟死亡正面接触了?。” 刘沛可能是喝多了?,不知不觉眼眶泛红。高中时开朗聒噪的大男孩,也在父亲离世后被?迫成熟,面对外人是风生水起的“刘总”,偶尔在朦胧夜色中才显露疲态。 他摸了?一把脸,掩盖自?身的失态,随口道:“你父母走得也早?当时是什么感觉?” 韩致远略加思忖,坦白道:“……我忘了?。” 或许是潜意识在回避痛苦,他当年的记忆都?支离破碎,只记得坐上万星的私人飞机。 年幼的楚弗唯坐在他身边,难得没有嚣张挑衅,一路都?在看他脸色。向来伶牙俐齿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给他打了?一份抹茶冰淇淋。 致死量的抹茶粉,差点没把他呛死。 他回神道:“我当时年纪小,人还待在国?外,是万星何董帮忙,也就是她的父亲,把我带回国?的。” 楚弗唯解释:“我们一起参加夏令营,刚好?就在国?外碰见了?。” “那?你们真有缘分,人生的每个关键节点,居然彼此都?在场。”刘沛相当震撼,他眨了?眨眼,举杯道,“必须敬一杯了?!”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驱散了?如烟的回忆。 * 夜色浓稠,老同?学会餐结束,结伴往地下停车场走。 刘沛和楚弗唯稍微喝了?一些,韩致远却在多番劝说下滴酒不沾,顺利承担了?司机的角色。他眼底一片清明,走路步伐不紧不慢,宛若精准无误的机器人。 刘沛将二人送到车前,问道:“我待会儿溜达回去,你们是开车回酒店?” “对,酒店在峰会那?边,现在路上也顺畅。”韩致远看完手机导航,拉开车门道,“我们走了?,你回去吧。” 楚弗唯朝刘沛挥别?:“拜拜。” “好?嘞,过两天有空,就再约一场!” 楚弗唯和韩致远陆续上车,刘沛跟他们告别?过后,身影也消失在电梯内。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光线不明,唯有亮光的指示标分外清晰,在晦暗中连接出红绿路径。 车内,暖黄小灯亮起,只剩下他和她。 韩致远默不作声地调整导航,楚弗唯视线微转,观察他的侧脸,又想起刚才的八卦。 明知道刘沛或许添油加醋,对同?学聚会的事艺术加工,只为招惹韩致远发脾气。 但?她胸口像堵着一口气,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没准她骨子里是冒险家,只要能探清世间一切秘密,做事也可以不留余地。 “你那?天为什么甩脸就走?”楚弗唯小声道,“刘沛随口乱说的么?给你一个辟谣机会。” “他也没说错。”韩致远道,“我身体不适,所以先走了?。” 这跟楚弗唯想象得不同?,她以为他会矢口否认,不料竟然承认部分。 “哪里不适?” “心里不适。” “……”她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不适?” 鸩婚 第18节 韩致远被?步步紧逼,索性也松开方向盘。他转过头来,看向副驾的她,慢条斯理?道:“没想到你能谈恋爱。” 这个“能”字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楚弗唯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没人要?” “不是觉得你没人要。” 韩致远面容镇定,眼眸却如黑夜里的海,漾起些许波澜。他平静道:“是以为你看重别?的,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第16章 四下没有声音, 楚弗唯借微光凝视他,竟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她自诩了解韩致远,现在脑袋却挺混沌, 就像听不懂中国话一样。 击败谜语人的手段就是爽快出招,开门?见山地询问他。 楚弗唯:“你觉得我看重什么?” “专业成绩, 校内活动, 实习履历。”韩致远道, “或者万星的经营战略,反正不该是这些东西。” “?” 韩致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摔门?而去。 平心?而论?,班长那天没做错什么, 她单纯分?享在燕城的旅行视频,楚弗唯恰好在q大部分?出镜, 只是?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便引发其他同学的好奇。 俊男靓女的组合十分?吸睛, 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生。据说,他家里是?书?香门?第, 从小展现惊人的学习能力,十四岁就考入大学, 是?楚弗唯的男友。 楚弗唯入学时, 对方?刚开始硕博连读, 明明跟众人同岁,却已经本科毕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早晚会进入研究所, 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天才?。 听着很优秀,但还是?好怪。 后来?, 刘沛嘲笑他嫉妒破防,但韩致远的第一反应, 实际是?失落和迷茫。 他并未想过跟她有什么,潜意识认为她无关情爱,对方?看淡任何儿女情长。 楚弗唯是?他人生中一个特殊符号,跟性别、外貌、家世都没关系。她会长久立于山巅之上,没准比他攀爬得?更高,就像高悬于世的灼灼烈日。 或许,有人评价她光芒过甚,但不会有人质疑,凭什么是?她照耀众生。 神祇没道理?走下神坛,自负、狂妄、颐指气使或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的悲欢离合,都是?符合逻辑的。 他一直以为,除了血亲外,她不爱什么人,只会爱她自己。 “你有病吧?”楚弗唯深感荒谬,“你还是?我的事业粉,觉得?我恋爱塌房了?” “差不多。” “差不多个鬼!” 这是?她听过最离谱的答案,但她竟被?他神奇地说服了。 如果换个人讲这些暧昧之词,楚弗唯就怀疑对方?搞暗恋,虚虚实实地展开推拉。然而,韩致远说这些话,恐怕是?真这么想。 倘若他有一天谈恋爱,她或许会有相同感受,心?头?涌出些许落寞,不是?对那位陌生女孩有敌意,而是?感知到一段时光将?要?落幕。 她和他都有新生活,不再你追我赶、争强好胜,丢开幼稚吵闹的年少岁月,踏进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只是?他没谈过恋爱,她也就没想过此事。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更看重别的,这不就分?手了么?”楚弗唯自嘲道,“真滑稽,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你。” 她曾经被?前任追问为何分?手,却不料韩致远误打误撞,隐晦地窥破其中缘由。 她的确享受过恋爱的甜蜜,但身体里总有另一个灵魂,告诫她不要?沉浸其中,就像是?不停嗡鸣的警铃,提醒她别被?吞噬自我。 那些欢愉对她的人生是?必不可少的么?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韩致远闻言,注视她一会儿,脸色缓和下来?:“刘沛胡言乱语,但有句话没错。” “什么?” 他笑道:“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醒过来?就好了。” * 淮城酒店内,甘姝瑶等人早就顺利入住,唯有楚弗唯和韩致远深夜抵达。 两人的住宿规格自然与众不同,但等他们真正踏进屋里,很快面面相觑、迎来?难题。 常规的总统套房内不止一张床,偏偏这家酒店就爱搞特殊。室内面积很大,各类设施齐全,沙发、电视、吧台等物应有尽有,连酒柜内都堆得?满满当当,就是?没有的第二张床。 “韩总,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我来?安排’?”楚弗唯环顾一圈,望着宽敞的大床,气恼道,“偌大的酒店房间,居然只有一张床。” 他来?前大包大揽,关键时刻掉链子。 韩致远当即取出手机,编辑起询问的微信:“估计不是?贺哲订的,我让他们再开一间。” 楚弗唯蹙眉,阴阳怪气道:“然后明天就传遍我们感情不和,我是?不是?还得?揍你一顿,表演半夜把你赶出房门?,才?能让你开新房间合情合理?。” “也不是?不行。” “?” “揍吧。”韩致远没有躲闪,耸肩道,“知道你的心?思,散打没学过我,记恨了好多年。” 楚弗唯指责:“什么叫没学过你?那是?你天生有优势好吗?” “你是?说男女力量差异?” “不。”她断然道,“我是?说你脸皮超厚,自带超强护甲能力。” “……” 韩致远在屋里转悠一圈,最后选中床铺边的长榻。这本是?躺着休息的地方?,但睡一夜也没什么问题,坐垫柔软有弹性,只要?搬来?被?子就行。 他提议道:“我睡沙发。” “行了,别折腾了,凑合睡一夜吧。”楚弗唯随意地扯开被?子,将?枕头?堆在中间,搭建出楚河汉界,“反正这床够大,谁也挨不着谁。” 她小时候又不是?没跟他同屋睡过,他俩当初参加海外的夏令营,有天晚上还躺帐篷里看星星。 领队老师全程盯着,小朋友们缩在一起,半睡半醒地望着天空。好几个人待在一顶帐篷里,她那时旁边就是?韩致远,没什么稀奇的。 韩致远见她铺床,一时间面露犹豫。 “看我做什么?你还扭捏上了?” 楚弗唯一惊,又膈应起他,恶声恶气道:“远远,你现在还小,我不会动你,但你要?是?敢跟我装纯情,我马上要?了你。” “……就这样?吧。” 韩致远被?她尬得?外焦里嫩,不禁也自暴自弃,觉得?跟她同床共枕,不会有局促或绮念。 他将?两床被?子拆开,神色颇为微妙,又重复了一遍:“没想到你能谈恋爱。” 毕竟她整天骚话连篇,也不知那位是?何奇才?,才?能容忍她语出荒诞。 两人次日都还有工作,却由于聚餐搞得?很晚。他们匆匆忙忙洗漱过后,就各占庞大床铺的一角,裹紧崭新的被?子,背对着彼此入眠。 房间内的大灯熄灭,唯有一盏夜灯亮着,跟窗外月光交相辉映。 万物沉睡,星辉撒下一层轻纱,笼罩和衣而卧的二人。 楚弗唯喝了点酒,沐浴后脸庞微烫,精神反倒亢奋起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不见身后的人的声音,冷不丁道:“韩致远,你在么?” 他躺下后,再没有多余动作,连呼吸声都极轻,就像消失一样?。 她突然想出声唤他,一如夏令营的夜晚,确认身边的同伴还在。 浩瀚无垠的穹顶之下,她并非孤独直面自身渺小,感叹于星罗云布、宇宙浩浩。 黑暗中,好半天没人回应,直到她误以为他都睡着,才?听到熟悉的低沉男声,刺破夜幕的无穷寂寥。 “干什么?” 韩致远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她。他笔直地侧躺,脑袋枕着手臂,其实睡不着,始终睁着眼。 尽管他们想法纯粹,但总归不是?童年了。 湿润的空气,似有若无的香味,窸窸窣窣的响动,韩致远试图转移注意力,不去关注她频繁往复的动作,却依旧被?她的吐息侵扰,迟迟无法睡眠。 屋里过于安静,她深吸一口气,都像在他耳边,氤氲缱绻酒意。 “没事。”楚弗唯得?到答复,她顿时踏实,安详地闭眼,“知道你没断气,我就放心?了。” 韩致远:“?” 翌日,楚弗唯在清晨日光中醒来?,却发现床上只有自己,连带旁边的枕头?不知所踪。她已经占据大床正中央,肆无忌惮地张开手臂,甚至对角线般斜躺着。 楚弗唯四下张望,看到长榻上的韩致远,奇怪道:“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的?” 明明说好一人一半,他还挺谦让,悄悄离开了。 韩致远从榻上起来?,此时衣冠不整,显然也是?刚醒。他额头?碎发凌乱,神色略显阴沉,咬牙道:“你昨晚把我踢下来?了。” 他不料她睡姿那么差,没准是?酒精作用,睡得?还特别沉,直接飞踢自己! 最初,他挨一脚就躲开,又往旁边躺了躺,给她让出些空间,此人却得?寸进尺,追着自己狂踹,恨不得?使出毕生绝学,将?他当沙袋摔打一顿。 他一度怀疑她整自己,最后确认她真睡着,才?被?逼无奈换地方?。 “真的假的,难怪我一夜好梦,睡得?特别香。”楚弗唯沾沾自喜,“看来?我没散打天赋,该学跆拳道才?对。” “……” 经此一役,韩致远不管外人看法,果断又开了一间房,说什么都不搭理?她了。 楚弗唯倒是?神清气爽,带着设计部开会去了,健步如飞,神采奕奕。 韩致远却眼下泛青,丝毫没有精气神,灌了一杯黑咖啡,才?勉强提起劲来?。 两人天差地别的精神状态,也被?其他下属看在眼里。 前台得?知要?求,同样?满头?雾水,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疑惑发问:“为什么又要?开个房?” 旁人嘶了一声,似乎难以启齿,委婉道:“我看韩总睡得?不好,果然还是?刚结婚,害怕耽误工作吧。” 鸩婚 第19节 第17章 淮城, 创意文化区内小楼林立,游客经过狭窄曲折的小巷,时常能瞧见悬挂的木匾, 镌刻龙飞凤舞的字体?。 外有匠心,内有乾坤, 就是吴含松非遗工作室给人?的第一印象。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随着匠人?们用力地敲击, 金板逐渐延伸扩展,再经过精细的錾刻,金器上的图案栩栩如?生。 “看看怎么样?”吴含松放下錾子, 吹了吹金器表面?,将其递给甘姝瑶, “是这?个?意思吧。” 甘姝瑶双手捧着样品,她神情激动, 赞叹道:“吴老?师名?不虚传,超乎我们的想象。” 陈浠和李仕勋躲在甘姝瑶身后, 他?们探头欣赏绝美的金器,又偷偷取出设计图对比, 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设计师最绝望的瞬间, 无疑是绘制设计图, 却被告知做不出来。 但吴含松的手艺炉火纯青,跟他?们图上画得分毫不差! 吴含松和煦道:“哈哈,可惜你?们夸早了, 我做这?些是没问题,但有几张设计有难度。” “您是觉得设计不合理么?”甘姝瑶忙道, “如?果您有什?么建议,我们也能调整图纸。” 设计和制作通常都?要有磨合过程, 许多设计师绘图时想得很好,但实际操作出来却不是一回事?,没准要经历成百上千次的推敲,才能构建出最完美的状态。 “不是设计图纸不合理,而是有更合适的工艺。” 吴含松解释:“比如?你?们画的‘立春’,想要花枝摇曳的灵动,但用錾刻就显得有点笨,没有原图轻盈的感觉,起码跟你?们想得不同。” 陈浠请教道:“那该怎么办呢?” 吴含松:“我建议,你?们可以试试花丝镶嵌,用金丝编织再镶嵌宝石、珍珠,效果或许更好。” 李仕勋:“花丝镶嵌?” “对,这?曾经是宫廷技艺,我会一些,但做得不多,有个?燕城的朋友,她更懂这?门手艺,可以帮你?们问问。” 虽然吴含松是金器大师,深谙各式各样的技巧,但他?有固定的创作方向,舒适区是厚重?的金器摆件,配以华美繁复的浮雕。 这?也是被涎玉斋垄断的传统市场,不管是富人?的家具摆设,或是走出国门的贵礼,涎玉斋金器都?占据一席之?地。 甘姝瑶了解一番情况,又将近日设计整理完毕,向楚弗唯汇报工作。 她轻声道:“楚总,吴老?师说那位花丝镶嵌大师在燕城,这?回恐怕没法见到,但设计部已经有不少图,第一批新品应该足够了。” 最近,设计部扎根淮城,跟吴含松团队交流,可谓收获颇丰。大家都?精神亢奋,在园区里灵感爆棚,居然赶制出不少作品。 “那改天再去趟燕城。”楚弗唯询问,“你?们把设计图都?弄好了?” “是,您要看一眼么?”甘姝瑶道,“或者我上传到公司设计库里。” “我先看一眼吧。” 楚弗唯接过甘姝瑶的笔记本电脑,她专心致志地浏览一遍,从中挑出数张精美设计,吩咐道:“这?张,这?张,还有这?几张,你?找个?u盘单独拷出来,其他?上传到公司库里。” “啊?”甘姝瑶面?露惘然,“楚总,‘立春’确实还要调整,但‘惊蛰’和‘春分’都?改过好几轮,您是觉得哪里不满意么?” 她对这?几款新品挺有把握,偏偏被老?板挑出来,不许上传进设计库,自然感到阵阵失意。 “我没什?么不满意,所以让你?拷出来。”楚弗唯道,“对了,咱们公司管网络安全的是谁?” * 涎玉斋,楚弗唯和设计部出差归来,受到了贾斗途的热烈欢迎。 甘姝瑶等人?都?没料到,有一天能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身上,领悟什?么叫曲意逢迎、媚骨天成。 “楚总,您终于回来了,是不是累坏了?”贾斗途一路小跑,赶来迎接众人?,腆着脸笑道,“我早就建议吴老?师,该在海城找个?地方,他?却说习惯淮城那边了,明明每次要跑那么远。” 楚弗唯:“还好,不远。” “下回就该让他?来海城,哪儿用您专门跑一趟!” 楚弗唯走到队伍最前方,贾斗途就巴巴儿地跟着,恨不得寸步不离,生怕不能为她保驾护航。 此情此景,着实滑稽,让人?大跌眼镜。 李仕勋跟在队伍最后,小声咂舌道:“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有原因。” 陈浠:“怎么?” 李仕勋:“我就是没法丢下骨气,才总艰难地爬不上去。” 即便是愚蠢暴躁的贾总,都?有高超的拍马屁能力,只是他?过去身居高位,没人?能见识到这?一幕,不知道他?的天赋实力罢了。 楚弗唯眼看他?围着自己打转,温声道:“对了,姝瑶,你?待会儿跟贾总汇报一下,我们最近弄的‘二?十四节气’系列。” 甘姝瑶刚要应声,不料有人?动作更快,抢先一步作答。 “哎,都?有您出马了,我就不用看了。”贾斗途竖起大拇指,“虎母无犬女,您从小接受楚晴老?师的熏陶,我相信咱们的新品设计肯定行!” 用力过猛的溜须拍马,不负责任的夸张吹嘘,让设计师们内心作呕。 好在世间是一物降一物,贾斗途对楚弗唯满口吹捧,设计部的工作也会顺利得多。 设计楼内,楚弗唯婉拒贾斗途的盛情邀请,坚持要跟设计师探讨完工作,再去过问涎玉斋的其他?事?情。 贾斗途见屋里坐满人?,他?搓了搓手,终于不再劝,殷勤道:“行,那您先忙,有事?随时叫我。” 待他?离开会议室,其他?设计师长松一口气,挥却浑身的鸡皮疙瘩。他?们都?被贾总压迫多年,实在无法忍受他?这?副模样。 李仕勋翻了个?白眼:“总算走了。” 陈浠:“我们也能开会了。” 众人?拿出各自设备,核对起新品的内容。设计师们先开完大会,又分散结组开小会,回到座位去忙自己的工作。 甘姝瑶、李仕勋和陈浠有些事?要汇报,索性留在会议室,逐一跟楚总商量,等待领导做决策。 甘姝瑶察觉面?前人?走神,她踌躇片刻,柔声询问道:“楚总,您有在听?么?” 大会结束后,其余人?都?离开,只剩下了四人?。 楚总的注意力似乎也涣散,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好像并?未关?注设计师们说的话。 “什?么?”楚弗唯抬起头来,嘴角带笑地解释,“对不起,我在调试玩具,看到有趣画面?。” “玩具?” 三人?跟楚弗唯在淮城相处许久,渐渐摸透新老?板的脾气,大多数时候工作靠谱,偶尔会抛出惊人?语录,生活中没什?么架子,不故意招惹她的话,不会遭遇锋芒傲气。 相较于贾总,他?们不太怕楚总,干脆围了过来,共同观看画面?。 电脑屏幕上,赫然有数个?独立分屏,其中一个?是中年男人?敲击键盘的正脸,从下往上的拍摄角度,导致他?的脸硕大无比,还有一个?是从侧面?拍的,他?半躬着身子,趁着四下无人?,用着公司电脑。 “这?不是贾总?”李仕勋面?色古怪,“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电脑?” 监控里俨然不是贾斗途办公室,按理说他?有自己的设备,不需要打开闲置的机器,现在却鬼鬼祟祟地操作着。 陈浠看着楚总电脑上诸多分屏,愣道:“他?在打开公司设计库?这?是实时屏幕监控?” 除了有贾斗途的小屏外,屏幕上还有一个?板块,正在监控电脑的桌面?。 画面?中,鼠标缓缓移动到公司系统,紧接着是账户认证,顺利地打开作品库,估计是贾斗途在登录。 楚弗唯颔首:“对,公司内网监控,只要连接wifi,不管你?做什?么,管理员一清二?楚。” “这?不是违法的?” “不啊,入职时明确告知存在网络监控,你?们当时没仔细读员工合同?” “主要读了也没反抗机会,只能签字啊。”陈浠扶额,“完了,那我私下吐槽领导也会被看见……” 楚弗唯安抚:“一般只有管理员能查。” 甘姝瑶疑惑道:“但公司的网络权限不是归贾总管?” 她莞尔:“当然是让他?们给我开个?级别更高的,而且没告诉贾总,不然哪儿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这?纯属楚弗唯一时兴起,不信贾斗途安分守己,便思索用监控查查对方,没准他?在公司搞幺蛾子。 谁料他?那么沉不住气,趁楚弗唯开设计会,立马匿名?进入作品库! “好聪明,还知道不用自己的账号登录设计库,本来以为他?商战只会剪我的发财树……”楚弗唯兴致勃勃地点评,“不对,剪我的尚方宝荟。” 李仕勋见她满脸悠然,小心翼翼道:“楚总,难道我们不该赶过去么?” “为什?么?” “贾总现在……是在偷设计图啊……” “哪儿偷啦?你?有证据?” 李仕勋指着录制中的监控:“这?不就是证据。” 甘姝瑶沉思片刻,无奈地摇头:“这?不是证据,你?目前还不能确定,贾总传播或倒卖设计了。” 楚弗唯向后一仰,老?神在在地分析:“你?们现在冲出去,人?家直接骂一顿,说只是在检查工作,一群初级珠宝设计师的作品,能有什?么商业价值,算个?氨、氮、氢、甲烷、二?氧化碳。” 李仕勋迷茫:“氨、氮、氢、甲烷、二?氧化碳?” 陈浠补刀道:“就是屁。” “……” 任谁都?看出贾斗途行为异样,偏偏现在没法令他?一击致命。 即使楚弗唯等人?冲过去抓捕他?,他?也能搬出形形色色的理由,为自己奇怪的行径狡辩,比如?“我抽查一下作品库系统”,或者“这?些图都?是新人?画的,根本没有剽窃的意义”。 “那不能干看着吧。”李仕勋哀道,“我们初级设计师也有尊严!” “不要急,放长线,钓大鱼。”楚弗唯嘱咐,“最近都?学精一点,别往库里传作品,等新品宣发后再说。” * 没过多久,涎玉斋的“二?十四节气”系列展开预热,甘姝瑶等人?打算依据节气推出新品,用古法和现代结合的新国潮设计,来吸引18—35岁的潜在消费者。 新品价格区间是1000—5000元,旨在争夺海外奢侈品牌的饰品用户。有些顾客想买项链或手镯戴着玩儿,时常会为高额的品牌溢价付费,花三四千买条带logo的饰品,性价比极低。 现在,消费者就有新选择,富有设计的新国潮金饰,至少比假珍珠或925银有收藏价值。 这?是恰到好处的价格区间,如?果有更高的购物预算,可以直接买涎玉斋的传统设计,用足量的黄金战胜一切,但要想花样繁多换着戴,“二?十四节气”系列是不错选择。 楚弗唯提前安排市场营销部,拍摄一支配乐优美的广告,从节气变化角度,为新品设计造势。 鸩婚 第20节 广告在短视频平台点击不错,正当万事?顺心如?意时,却突然传来了坏消息。 高层会上,有人?将文件递向楚弗唯,向她展示竞争公司的新品。 “楚总,这?是辉诚新出的‘四季’系列,您看看。” 辉诚是一家珠宝设计公司,同样以金器为主,规模比涎玉斋小。它长期抄袭涎玉斋设计,尽管工艺质量一般,但通过低价收割三四线城市,也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 “四季”系列是辉诚刚推出的设计,胸针、项链和簪子一应俱全,却隐约能窥探出些影子,跟没放出的“二?十四节气”系列相似。 江拓洋主管财务,他?端详着图片,犹豫地评价:“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我也说不清楚。” 吴鹏宇负责营销管理,解释道:“我们在网上看到辉诚新款,立马就感觉不对,要是现在放出第一批设计,恐怕会被消费者误会的。” 辉诚的“四季”系列抢先问世,涎玉斋没准被打成跟风者,稀里糊涂地沾染黑水。 贾斗途偷瞄楚弗唯脸色,意味深长道:“您当初在会上说得没错,传统元素还是太老?旧,上网一搜可以有好多,这?不就跟人?撞上了。” 楚弗唯握着设计图,她一言不发,似斟酌主意。 江拓洋:“但我们已经有广告投入,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我说设计大差不离,两?家也不是完全一样,就按原计划走,没有什?么问题。” “涎玉斋向来是行业领头,哪有自降身份学辉诚的?”贾斗途义愤填膺道,“要我说,只怪甘姝瑶当时的提案草率,想法过时了!” 楚弗唯放下图纸:“贾总批评得对。” 贾斗途闻言,他?顺杆而上,忙道:“所以先中止预热……” 她镇定地打断:“所以我们重?新设计了一批,正好现在就换那批来预热。” “?” 此话一出,贾斗途如?遭晴天霹雳,脱口而出道:“我怎么不知道有新设计?” 明明他?时刻紧盯设计部动向,一直在关?注作品库的更新! 楚弗唯无辜地眨眨眼:“我让姝瑶汇报来着,贾总却说不用看了,相信咱们的新品设计肯定行!” “……” 第18章 片刻后, 甘姝瑶带着u盘抵达会议室,她?站在投影幕布前面,向?在场高管介绍新品。 “这是部门最新推出的‘立春’设计, 共有胸针、簪子和项链三种样式。吴老师前期提了一些宝贵建议,我们最后商讨一番, 选择花丝镶嵌技艺, 呈现出现有的效果。” 贾斗途愣道:“花丝镶嵌?” 甘姝瑶点头:“对, 因为我们刚开始不确定,花丝老师是否愿意合作,所以就没有将?设计图上传作品库, 等吴老师帮忙联系后才调整出来。” 江拓洋望着图稿,忖度道?:“那现在都定稿了么?” “全部确定无误, 随时能够上新。”甘姝瑶解释,“只是第一批新品够多, 原本打算排在下一批。” “楚总,我觉得这批挺有亮点, 不?然就马上调换顺序。”江拓洋提议,“宣传预热不?抓紧, 后续工作也?会搁置, 公司恐怕有更大?损失。” 楚弗唯没有立马拍板, 反而环顾一圈,问道?:“大?家觉得呢?” 吴鹏宇:“营销部这边没问题,这些天都随时待命。” 众人纷纷表态, 支持更换新品。 毕竟“立春”等设计图稿成熟,丝毫不?逊于?被抄袭的款式, 再加上预热工作迫在眉睫,只有这样才能解燃眉之急, 不?至于?前期投入打水漂。 楚弗唯看向?身边人,她?神情平和,挑眉道?:“贾总说两句?” 合情合理的解释,环环相扣的方?案,一呼百应的提议。倘若不?是涎玉斋被逼入困境,设计稿绝不?会那么迅速通过,想要?背后再使手段都无余地。 事已至此,贾斗途哪能不?知身陷泥途,原以为前方?是平坦大?道?,谁料抬脚踩下去?,就再也?拔不?起来! 这是提前设好的陷阱! “我就不?用?说了哈哈……”贾斗途硬挤出微笑?,干巴巴道?,“相信咱们的新品设计肯定行。” 各部门收到“二十四节气?”新设计图,紧锣密鼓地更换起旧有信息。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迎接内部改革后的第一场硬仗,只要?新品在市场上反响不?错,楚弗唯和甘姝瑶等设计师就在公司立稳脚跟,开辟出不?同以往的崭新赛道?。 散会后,江拓洋站在角落里,见贾斗途狼狈离去?,叹道?:“贾总这回输惨了,大?势已去?。” 不?管新品销量如何,他都有一种奇妙预感,贾总很快就不?是贾总,恐怕要?被人摘下来,不?知道?会沦落何处。 众人都不?是傻子,辉诚过去?也?抄设计,但绝不?会直接抢跑。 这件事肯定有内鬼,可惜设计行业认定抄袭向?来困难,借助法律维权更是时间久、花费高,要?不?是楚总有两手准备,确实会被狠狠刺一刀。 “楚总要?追究此事么?”旁人小?声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俩又算是亲戚……” 贾斗途是贾珂妍的堂哥,较真的话,他和楚弗唯逢年过节时,都能坐在家宴的大?桌旁。 “不?知道?,无所谓。”江拓洋将?手机揣兜里,“最多是杀鸡儆猴,跟我们又没关?系。” 公司内部势力繁杂,江拓洋是韩老爷子派系,贾斗途是韩旻熊派系,本来就没有过深交情。 * 没过多久,“二十四节气?”新品问世,成功掀起互联网热议,首日预售额竟超3000万元。 这无疑给设计部带来信心,甘姝瑶等人打鸡血般修改图纸,力求在品控和后续上新中不?掉链子。 同时,一份状告贾斗途的匿名文件被整理出来,其中详举他在涎玉斋内部贪腐的诸多事迹,包括职务侵占、行贿受贿和长期向?其他公司泄露商业机密等,只要?将?东西递交法庭,至少被判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可不?是轻描淡写举报设计泄密,而是打算直接将?贾斗途送进牢里。 别墅内,悠扬的京剧曲目在屋内流淌,压过座钟滴滴答答的声响。 明亮的阳光落入了客厅,将?沙发垫子晒得暖烘烘,万事皆和谐美好,拉慢时光的步伐。 韩老爷子向?后靠坐,倾听着经典的京剧,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腿,嘴里轻轻哼唱,正是《定军山》。他的眉毛在暖阳下,如同晶莹透明的雪。 “韩董。” 正值此时,有人匆匆走了进来,将?密封文件放在桌上,又俯身在韩老爷子耳边低声汇报。 “你把这份东西给何董发一份。”韩老爷子听完,垂眼望着文件袋,嘱咐道?,“不?用?多说什么,发给他就行了。” “好的。” 那人领命离开,唯有快板和唱腔交融,京剧曲调萦绕不?去?。 韩老爷子闭目养神,跟唱道?:“某中了他人的拖刀计,俺的百步穿杨箭射着他盔缨,弃暗投明来归顺,食王爵禄当报王的恩……” * 涎玉斋,楚弗唯跟设计师们交流完,庆贺过预售的开门红,便返回主楼的办公室。 她?半路听见铃音,待看清来电人,不?由颇感意外。 “喂,爸爸。” “中午有空吗?”电话中传来何栋卓的声音,“我在涎玉斋附近,要?不?要?一起吃饭?” 粤菜馆内,精致玲珑的点心被码放在蒸屉里,琳琅满目,秀色可餐。 静雅包间内只有父女俩,他们坐在桌边享用?美食,搭配浓郁醇厚的普洱茶。 楚弗唯咬了一口奶黄包,闲聊道?:“我妈还在采风?” “对,我明天飞去?找她?,今天就来看看你。”何栋卓握着茶杯,他踌躇片刻,说道?,“唯唯,听说你握有贾斗途贪污的证据。” 楚弗唯闻言,她?抬起眼来,敬佩地竖大?拇指:“哇哦,何董消息够灵通啊,这都渗透进我司了!”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让他把钱吐出来,打发到别的地方?,或者开除都可以。” 何栋卓望着没心没肺的女儿,无奈道?:“但不?至于?到坐牢的地步。” “为什么?”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打狗要?看主人,你觉得那些钱真到他手里了么?” 何栋卓道?:“实际上,他就做过一件不?利于?你的事,故意泄露你们的新品设计图,除此之外,没有深仇大?恨。” 何栋卓是从韩老爷子送来的文件中猜到来龙去?脉。 明面上,贾斗途靠职务大?肆敛财,但聪明人都心知肚明,这钱会落到别人兜里。水至清则无鱼,贾斗途不?是幕后黑手,仅仅是打杂的狗,替贾珂妍和韩旻熊办事罢了。 韩旻熊近年在恒远内实力雄厚,连韩老爷子偶尔都要?避让几分。 韩董可以管这件事,也?可以不?管这件事。他将?文件送给何栋卓,无非是传递隐晦态度,真要?捅这个马蜂窝么? 断掉韩旻熊的财路,还将?走狗投进牢里,难说他不?恨楚弗唯。 何栋卓语重心长:“你和致远已经结婚了,这不?是你们小?时候,只要?你们过得开心,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是两个家庭,或者说两个家族的事,我知道?年轻人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但你无法否认我们生?活在人情社会。” “说实话,就连你能起诉他这件事,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背后是有原因的……” 楚弗唯冷不?丁打断:“我知道?,因为我是何栋卓的女儿,所以我可以轻易干掉他,没人敢拦我的文件。” 她?挑眉:“好多人想举报他很多年,但都杳无声息地消失了。” 此话一出,何栋卓蹙起眉,声音戛然而止。 楚弗唯悠然道?:“爸爸,我跟你讲过大?学的事么?我本科时想找份实习,投了秦叔叔的红枫金融,可惜简历环节就被刷了。” “明明我的履历更优秀,但我是女生?,班里男生?被招进去?了,我却连面试资格都没有。” 这是q大?时期的事情,她?对自身能力信心爆棚,没道?出任何身份背景,原以为通过初试没问题,谁料根本没被hr联系。 何栋卓当即变脸,他伸手拿手机,气?恼道?:“什么?还有这事?我这就跟他说……” 她?连忙制止:“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后来给秦叔叔打了电话,他在咖啡馆面试并?录取了我。” “……这还差不?多。” “这件事很有意思,不?是么?”楚弗唯轻笑?,“我并?不?想滥用?特权,但你会发现使用?权力,不?是为了谋求什么利益,反而变成自我保护和追求公正的唯一手段。” “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会被人吃掉。幸运的是,我能打电话。不?幸的是,很多人不?行。” 鸩婚 第21节 “爸爸,我不?是热血上头替设计师讨公道?,我只是将?他们的方?式,原样奉还给他们罢了。” 她?眼如弯月,笑?意盈盈道?:“他们吃掉普通人时,没想过凡事留一线,那我吃掉他们,为什么要?想呢?” 既然贾斗途曾有恃无恐靠特权伤害旁人,那她?现在用?他的做法来对付他,何尝不?是因果报应、求仁得仁? 这明明就很公平。 何栋卓哑口无言,他注视着女儿镇定的面容,深刻意识到她?长大?了,从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成为独当一面的领头人,未来还会独自扛起万星集团。 他以为她?不?懂的,但她?比他懂得多。 良久后,何栋卓长叹一声,说道?:“爸爸不?在乎公司怎么样,我在乎的是你的小?家庭。” 楚弗唯面露不?解:“这有什么可在乎的?” “致远跟韩旻熊关?系不?佳,这回看你办事没有意见,以后呢?”何栋卓道?,“唯唯,你将?手伸进别人家了,我怕你们早晚为其他事离心。” 女儿向?来主意大?,她?敢抢韩旻熊的蛋糕,未尝没有胆子干别的。 “不?,我们不?会离心的。”她?深感父亲杞人忧天,摆手道?,“您应该相信我和他,永远都会站在一起!” 毕竟她?和他没有心,捆绑双方?婚姻的,就是纯粹的利益! “那你现在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何栋卓面无表情道?,“公放,别提前说,我来听他的反应。” 人类的情绪向?来难以藏匿,相比年轻人的爱情誓言,何董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楚弗唯闻言,她?瞬间懵了:“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怕他有小?心思,在我面前留把柄?” “……不?。” 她?倒不?怕韩致远反对此事,怕的是他提及合约婚姻,在她?亲爹面前露出马脚! 假如何栋卓知道?两人实情,绝对会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痛骂完楚弗唯,就会杀到恒远,给予韩致远身首异处的可怕归宿。 这简直是人间惨剧。 “那就打电话。”何栋卓望向?她?的手机,继续道?,“现在是午休,他也?没事情。” 楚弗唯面对强势追击,她?下意识地咽了咽,自觉这回躲不?过去?,只期盼对方?演技过人。 楚弗唯拨通电话,何栋卓一声不?吭,父女俩盯着手机。 片刻后,韩致远接通来电,语气?还算淡定,开口却是疑惑:“怎么突然打电话?” 他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跟日常生?活中有所不?同。 莫名其妙的,楚弗唯从中听出点受宠若惊,又觉得自己是精神错乱,或者被父亲牢牢盯梢,才误会他话里的情绪。 她?赶忙说正事,硬着头皮道?:“我打算处理贾斗途,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 下一秒,韩致远恢复平素冷漠,果断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 楚弗唯偷瞄父亲脸色,想要?尽快糊弄完通话,语无伦次地提醒:“比如这会惹爷爷不?高兴,比如你可能被韩旻熊针对,比如不?好在恒远集团混下去?……” 韩致远不?料她?这么说,他安静数秒,口气?变柔和,打趣道?:“胡思乱想那么多,感觉都不?像你了,明明平时肆无忌惮。” 她?以前可不?会善解人意,更不?在意其他人的处境。 “这不?是关?心你嘛。” “没必要?问这些,我能够处理好,你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忍不?住笑?了,“我都支持你。” 第19章 记忆里, 韩致远很少如此温柔地说话。 两人总是针锋相对、插科打?诨,时不时就要呛声斗嘴,即便他讲两句谦让的?话?, 也会被她视作阴阳怪气,用绵软语气说挑衅之词。 她和他好像无法正常交流, 总喜欢言语间磕来?碰去?, 否则就陷入局促的?沉寂。 今日, 不知是否跟她态度有关,他的态度也随之变化了。 楚弗唯的?心脏漏跳半拍,闷声道?:“……哦。” 她忽略那份异样, 心道?他演技不错,没准是猜到状况, 完美地临场发挥。毕竟他相?当聪明,人前装得有礼貌, 从不会留下把柄。 思及此,楚弗唯望向父亲, 微抬下巴道?:“果然没什么反应。” 不等何栋卓张嘴,电话?那头却传来?声音, 对?方误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 “难道?你是来?要夸奖的??”韩致远怪里怪气地揶揄, “唯唯唯唯你最棒, 人小鬼大真奇妙,需要我买草莓小蛋糕给你庆祝么?” 楚弗唯听到他童谣般的?语调,她顿时瞪大眼, 惊道?:“什么鬼!” 他淡然道?:“你妈妈以前不就这?样哄你。” “……” 这?话?让楚弗唯万分窘迫,回忆起童年的?诸多事迹。 楚晴向来?爱用鼓励式教育, 每当楚弗唯斩获奖项,就要逗小孩般拍手唱童谣, 嘴里念着“唯唯唯唯你最棒,人小鬼大真奇妙”,还会颇具仪式感地购买草莓蛋糕,为女儿庆贺各个领域的?新成绩。 韩致远经常跟她共同参加比赛,自然蹭吃蹭喝过几回,亲眼目睹母女俩的?互动。 但她妈妈说这?话?是可亲可爱,他公然学这?话?,纯属稀奇古怪! 楚弗唯面色僵硬,想要出言驳斥他,却被另一人抢先?。 “哈哈,是有这?事儿……” 何栋卓旁听此话?,居然被逗乐了。他的?笑声提醒对?面,让韩致远骤然收声,中止了小夫妻的?交流。 韩致远显然没想到长辈在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四周陷入安静,楚弗唯和韩致远没有说话?,偏偏都从静默中读出尴尬。 好在何栋卓率先?开口?,打?破奇怪的?僵局,和蔼道?:“致远,改天?工作不忙,来?家里面坐坐。” 韩致远连忙唤人:“叔叔……” 何栋卓调侃:“可以改口?了,应该叫别的?。” “好的?,爸爸。”他停顿片刻,轻声道?,“等您有空的?时候,我们随时去?家里。” 很快,两人借着电话?寒暄起来?,互相?关怀彼此的?工作,闲聊起近期的?琐事。 韩致远面对?何栋卓的?问话?,立马变得恭谨踏实?,抛开寻常的?冷漠刻薄,俨然是彬彬有礼、尊年尚齿的?后生态度。 他私下跟楚弗唯斗嘴,却从不冒犯她的?父母。正因如此,她小时候觉得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喜欢在长辈面前装伪君子,实?际根本不是那副样子。 两个男人不知聊到什么,没过多久谈笑风生,声音变得愉快起来?。 爽朗的?笑声响起,楚弗唯对?此见怪不怪,一声不吭听他们聊天?,又涌生出神奇感觉。 她以前抗拒婚姻,有个重要原因是不愿融入对?方家庭,厌倦跟伴侣的?亲戚打?交道?,也排斥将自己的?父母介绍过去?。 她不喜欢融合失序的?感觉,就像何栋卓说的?话?一样,两个家庭被迫搅合起来?,明明不熟却要在乎彼此感触。 但韩致远的?存在很微妙,从小到大都跟她有所牵扯,宛若徘徊在外的?万能拼图,轻而易举地嵌入她的?生活。 她不用介绍他是谁,不用挖掘父母和他的?话?题,只要在旁听他们瞎聊就行。 没人会问他从何而来?,主要他自始至终都在。 “好好好,那你们好好过!”何栋卓早不提致电的?目的?,笑道?,“等我和她妈妈从外地回来?,咱们聚一聚。” 楚弗唯对?着手机屏幕,装模作样地关心他:“那我们结账走了,你也快去?午休吧。” 韩致远应道?:“好的?。” 片刻后,楚弗唯和何栋卓挂断电话?,结账后走出餐厅,各自打?道?回府。她在门口?跟父亲告别,又收到来?自韩致远的?微信。 [岳父的?抽查结果如何?] 楚弗唯扬起嘴角,编辑消息回复他:[表现不错,到了我家,你能上桌吃饭了。] * 最近,涎玉斋的?设计师们忙得脚不沾地。 一是首批新品的?反响不错,预售数量远超预期,需要紧盯产品质量问题;二是后续设计也不能耽搁,再过三个月又要上新,不能让“二十四节气”系列高开低走。 “二十四节气”新品的?问世?,不但打?响甘姝瑶等年轻设计师的?旗号,还在网上带动涎玉斋传统设计的?销量。 不少消费者重新将目光投向这?个百年品牌,关注起精美金饰后的?传统文?化,要是继续孵化下去?,或许还能和彩妆、服装、文?娱等行业联动,跟万星集团的?“星时尚”矩阵接轨。 这?是楚弗唯当初坚持取得涎玉斋的?原因,创建新品牌挺容易,但品牌有底蕴很难。 涎玉斋背后自有其文?化韵味,跨越世?纪的?首饰楼,历经波折却没覆灭,在新时代焕发新风貌,本就有得天?独厚的?宣传优势。 假以时日,它在国际享有盛名,也并非毫无可能。 小洋楼内,众人都为新季度的?工作忙碌奔波,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副总办公室却被清空。 不知从哪天?开始,贾斗途没有来?公司上班,彻底地消失在涎玉斋里。他过去?总在开会时吵吵嚷嚷,对?聚集在茶水间的?员工们破口?大骂,真正退场时却像飘在半空的?气泡,啪的?一声被人戳破,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有人私下传他被举报,有人则坚持他会坐牢,只是公司内部害怕舆论不好,没有大肆宣扬判决结果,避免品牌价值受影响。 江拓洋站在办公室门口?,凝视被摘下的?牌匾,感慨道?:“好厉害的?手腕,像什么都没发生,实?际却全做完了。” 如果说,他们以前还有错误认知,觉得楚总在公司待两年,就会回万星集团享福,将业务随手交还底下人。那经此一役,旧有观念就支离破碎,都醒悟她绝不会手软。 贾斗途出事后,其他高层暗中观察楚总的?反应,想知道?韩董等人的?态度,会不会捞贾斗途一把。 然而,他们只等来?韩致远接楚弗唯下班,据说夫妻俩要去?万星那边,回家吃饭看父母。 这?是最安静又有力的?杀鸡儆猴,贾斗途算是半个亲戚,都无法扰乱楚总生活,其他高管又算什么? 鸩婚 第22节 起起伏伏的?浪花退却,涎玉斋的?海域重新宁静,在摧桅海啸后晴空万里。 一切回归正轨。 总经理办公室内,甘姝瑶汇报完工作,询问道?:“楚总,您下周去?燕城么?我们计划过去?跟裘老?师商讨后续设计。” 裘净雨就是花丝镶嵌传承人,长期在燕城生活和工作,被吴含松介绍给设计部认识。“二十四节气”系列少不了她的?支持,甘姝瑶等人决定前往燕城,当面交流感情。 “我下周要去?燕城,但不用订我的?票,不跟你们一起。”楚弗唯瞄一眼行程表,解释道?,“前面还有其他的?会议,我参加完再去?找你们。” 贾斗途落网后,她的?日常会务增多,具体事务能分给各部门,但需要ceo出席的?场面,没法由其他人代劳。 “好的?,那您抵达后,跟我发消息。”甘姝瑶应声,“哪天?到工厂那边,我安排人去?接您。” * 家中,楚弗唯发现韩致远早就归来?,不由暗叹涎玉斋近期太忙了。 两人最初同居时,楚弗唯还能先?进?门,现在下班时间日益变晚,都沦落到韩致远的?后面。 客厅内,韩致远坐在灯下阅读文?件,暖光洒在他身上,让冷毅五官柔和。他抬起眼来?,望向换鞋的?她,询问道?:“你吃饭了么?” “吃过才回来?的?。” 楚弗唯穿上拖鞋,径直往屋里面走。她弯腰去?接水,突然瞥见茶几上的?小绒布盒,好奇道?:“这?是什么?” 韩致远低头看文?件,答道?:“你落在我这?里的?婚戒,那天?非要我带回来?,后面也没来?找我拿。” 两人在巴厘岛时用过婚戒,但当时“鲛人泪”和“金翠满堂”风头更胜,肩负着宣传涎玉斋的?重任,楚弗唯就没太关注戒指,遗忘离开时如何分配的?行李。 楚弗唯痛饮过后,将水杯撇到桌上,随口?道?:“你就放着呗,又没什么用。” “你不戴么?” “你平时戴么?” “我戴啊,到你家吃饭那天?也戴了。”韩致远平静道?,“结果你没戴,你妈妈还问我了,你的?婚戒在哪儿。” 这?是他们回她家里,聚餐时发生的?事情。何栋卓对?衣着打?扮并不在乎,但楚晴是设计师,极其关注服饰的?细节,自然察觉女儿没戴婚戒。 “我说你俩当时交头接耳什么呢。”楚弗唯愣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害怕丢了,放在我那里。” “回答得不错。”楚弗唯当即叉腰,她语气颇为委屈,倒打?一耙道?,“所以还是怪你,你不提醒我戴,我当然不记得!” 韩致远:“?” 他微抬下巴,示意绒布盒:“我现在提醒了。” “好吧好吧,演得还挺细,都要上道?具。” 楚弗唯只得拿起绒布盒,她揭开盖子,正想取出戒指尝试一下,但看到熠熠生辉的?钻石,莫名其妙就脑袋断片了。 “嘶——”楚弗唯倒吸一口?凉气,“朋友,我想问你一件事,但你不许嘲笑我。” 韩致远迷惑道?:“什么事?” “婚戒该戴哪个手指来?着?左手还是右手?”她挠了挠头,嘀咕道?,“我忘了。” “……” 没准是工作繁忙加用脑过度,楚弗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迷迷瞪瞪想不起来?,望着钻石戒指犯难。 她强调:“我先?解释一下,纯属是最近太忙,记忆力开始变差,不是我毫无常识!” 好在韩致远今日有人性,没有借机对?她冷言嘲讽。 他接过小小的?绒布盒,取出那枚耀眼戒指,缓缓向她伸出手来?。 “抬手。”韩致远面无表情道?,“我只给你示范一遍。” 楚弗唯老?实?地伸出两只手。 下一秒,他就将婚戒待在她左手的?无名指,动作迟缓轻柔,细心推到底部。 钻石戒指带着凉意,但他的?指腹却是热的?,擦过她指间时带来?酥麻的?痒,如同冬日降落在指缝的?初雪。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宛若温润的?羊脂玉铸造,明明看起来?斯文?漂亮,手掌却依旧比她的?大,轻而易举地托着她。 楚弗唯坐在沙发边,韩致远则是半蹲着。他佩戴戒指时神情专注,鸦黑色的?睫毛垂下来?,庄重得像处理人生头等大事。 良久后,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了。” “你刚有句话?说错了,这?是示范的?第二遍。”楚弗唯举起手来?,欣赏闪亮的?婚戒,“明明婚礼还有一次。” 韩致远听她又开始作妖,故意挑自己话?中漏洞,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看来?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楚弗唯不明所以地望他。 他眼神和悦,嗤笑道?:“记忆力没什么问题,还知道?自己结婚了。” 第20章 楚弗唯翻个白眼, 不搭理他的?调侃。 她晃着左手,在灯下专心致志欣赏好一会儿,才收起桌上的?绒布盒, 看向沙发边的韩致远:“我回房间了?。” “知道了?。” 纸质文件被摞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韩致远收拾完资料, 又握住自?己的?水杯, 起身关?掉了?旁边的?台灯。 只听啪嗒一声?, 暖黄的?光晕散去,客厅内沉寂下来,唯有落地窗外霓虹缤纷, 那是银河般闪烁的城市夜景。 他就?站在窗前,身影被晦暗吞噬, 背后是?浩荡的?钢铁森林。 楚弗唯透过门缝,观察收起文件的?韩致远, 再?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她经常不理解他的?想?法,就?像一丝不苟地佩戴婚戒, 又如等她到家后才回房间。 她最近回来得晚,总在进门后看见那盏灯, 待回屋洗漱后, 灯光就?熄灭了?。他坚持在客厅稍坐一会儿, 跟她打招呼后才回屋里,宛若运行精准的?程序。 这是?长期跟老人同住后的?礼貌后遗症么? 不像她到家后,直接就?躲屋里。 卧室内, 楚弗唯感慨完韩致远的?家教,又找了?个角落给王露打电话, 告知对方自?己的?日程:“我过两天要去燕城,约么?” 王露答得爽快:“约, 提前说好是?哪天,我最近要忙开庭。” “那就?晚上见?或者等周末?” “可以?。”她冷不丁道,“对了?,我前不久去q大,有人还来打听你。” “谁啊?” “程皓然。” 久违的?名字被人唤出,楚弗唯倏地神色恍惚,记忆的?湖水泛起涟漪,连带水底的?小石子也翻涌。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人身躯,但不知为什么,还没过去多久,五官都模糊了?,只余灿烂笑影。 王露疑惑道:“你是?不是?把人家微信删了??为什么他说联系不到你?” “哦,我有两个微信。”楚弗唯恍然大悟,坦白道,“回海城后,我就?没怎么用燕城那张卡了?。” 楚弗唯考上q大那年,正是?中二病严重的?时候,她突然产生雄心壮志,要在陌生城市隐瞒家世,度过正常的?大学生涯。 因此,她办了?一张燕城电话卡,注册了?新微信,只加了?些亲友,朋友圈里变得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旅行、展览、骑马的?照片。普通的?女大学生该做什么,她就?往新朋友圈里发什么。 只不过,她回海城后忙于筹备婚礼,又接管涎玉斋的?各项业务,好长时间没看那个微信。 “他说考虑前往海城发展,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近况。”王露沉吟道,“我没好意思说你继承家业了?。” “他来海城干什么?”楚弗唯道,“你该直接告诉他,我都已?经结婚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结婚了?么?” “王律,你作为专业人士,应该明白才对,法律上是?已?婚。” “是?你忘记我的?领域,对我来说,是?否已?婚并不重要,早晚要打离婚官司。” 楚弗唯默然。 “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他好像挺失望。”王露慢悠悠地宽慰,“不过没关?系,你哪天改主意了?,还可以?联系人家,我觉得再?续前缘有戏。” 楚弗唯嘀咕:“别了?吧,何必祸害好人。” “你们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么?” “没有。”她思忖许久,说道,“缺德一点讲,我至今不知道,爱的?究竟是?他,还是?爱情?本身。”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我读书时有钱有闲,没遇到什么麻烦事,我和程皓然就?很合拍,他是?那种言情?小说里的?,理想?的?校园男朋友。” “但我现在已?经工作了?,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活,这周就?见了?我爸妈一面,跟我的?合约对象也只有晚上能聊两句。” 楚弗唯无奈道:“我没时间谈情?说爱,也没精力轰轰烈烈,爱情?不能当饭吃啊。” 虽然她有一段校园恋爱,但至今不懂爱情?是?什么。 或许,韩致远没有说错,她就?是?更看重别的?,天生对这些没兴趣。 程皓然无疑是?模范男朋友,相?貌英俊,智商过人,脾气温和,挑不出错。他会在清晨带着早餐到宿舍楼下,在期末的?深夜陪她驻守图书馆,在喧闹的?音乐节上护着她,满脸笑意地看她放肆,用赚到的?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礼物。 所有人都说他对她很好,照顾得面面俱到,令人羡慕。 楚弗唯相?信了?,推测这就?是?爱。 当然,她偶尔会脱离双方浪漫融洽的?氛围,产生冷漠而诡秘的?思考,犹如夜里徘徊不去的?浓雾。 比如,程皓然对她那么体贴,没准只是?为“女朋友”的?身份,并非是?为她这个人。 比如,她不觉得程皓然的?付出有多伟大,悉心照料和准备礼物,连面瘫发小都能做到,她又不是?没有还礼。 童年时,韩致远就?用比赛奖金,给她买过昂贵礼物,但由?于第二名是?她,此举被她视为挑衅。 如果按照旁人的?逻辑,她和韩致远也是?爱情?,多少有点太离谱了?。 楚弗唯自?嘲:“我可能真是?冷血动物,不适合跟人谈恋爱吧。” “不,我一直觉得你有慧根,快来跟我合伙打官司。”王露道,“救救那些离到一半又爱上的?恋爱脑。” 两人闲聊完,就?挂断电话。 鸩婚 第23节 楚弗唯经过提醒,打开自?己的?另一个微信,浏览起近期积攒的?信息。她随意地翻了?翻室友群,祝福昔日同学成功上岸,找到满意的?工作,又看到前男友的?消息。 程皓然:[最近过得怎么样?] 楚弗唯没有回复。 她张开五指,望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心想?自?己过得应该还行。 * 机舱内,楚弗唯早起赶路,浑身都散发怨气。她想?要在座位上补觉,但听到旁边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总感觉每一下都在挑战自?己敏感的?神经。 楚弗唯瞪身边人:“你能不能小点声??” “别太霸道。”韩致远停下动作,斜了?她一眼,“这是?我的?私人飞机。” “我知道。”楚弗唯没好气道,“所以?我也没逼你跳下去。” 韩致远:“?” “是?谁忘记自?己的?行程来找我?”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目光落在咖啡杯上,“而且你刚喝过咖啡,本来就?不可能睡着,不要拿我随意撒气。” 韩致远对她的?小情?绪见怪不怪,此人睡眠不足就?会心烦意乱,没有故意刁难谁的?意思,单纯是?看这个世界不爽,像祈求小行星撞地球的?社?畜般怄气。 此时,她需要转移注意力,要是?听见隔壁在卷,就?会产生同辈焦虑,怒气和压力都翻倍。 这毛病从小就?有,韩致远深受其害,果断放下了?工作,陪她闲聊两三句。 楚弗唯望着韩致远,莫名就?嫌他碍眼,嘟囔道:“我只是?找你借飞机,没必要还搭上你吧。” 这件事说来窝囊,甘姝瑶都提前询问过,要不要跟设计部同行。楚弗唯思及行程,没让对方来订票,结果自?己忙忘了?。 楚弗唯的?私人飞机在保养,父母还没待在海城,将另一架飞机带走?了?。她临行前时间紧迫,正要手忙脚乱订机票,韩致远却?说可以?坐他的?飞机过去。 “我再?过几天,也要来燕城,就?不多跑了?。”韩致远道,“燃油费可不便宜。” “抠门,那你这几天干嘛,在燕城瞎转悠吗?” “这不该问你?”韩致远瞥她,意有所指道,“我在曼哈顿接待了?你,被你痛宰一顿,请客吃了?几千刀的?饭,现在都来你的?地盘,不该略尽地主之谊?” 这是?他留学时的?事情?,楚弗唯陪同父母海外游,还特意抽出一天,到他实习的?地方。 她美其名曰“给孤苦伶仃的?留学人员送温暖”,实际骗吃骗喝、大肆消费,故意让他做冤大头?。 那时,他实习还没有赚几个钱,就?被她提前透支做游费。 “真够记仇的?,那点钱算什么,我是?为你好,是?在锻炼你。”楚弗唯抗议,“再?说我爸当时还给你拉生意了?。” 她苦口婆心道:“男人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取悦女人,早点习惯那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不然你以?后真没人要,抠抠搜搜结不了?婚的?!” “???” 韩致远吐槽:“不好意思,但我们现在就?是?婚姻存续关?系。” “行,不识好人心。”她拍拍胸膛,大包大揽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小气吧啦的?人,姐带你吃国外没有的?饭。” “比如呢?” “我去找学妹借一张校园卡,带你吃燕城最便宜的?食堂,告诉你们这帮海归,什么才叫物美价廉。”楚弗唯信誓旦旦道,“在国外学新东方烹饪的?人可不懂!” 她能为他消费超过三十元就?算她输。 “你想?去q大?倒是?也可以?。” 韩致远若有所思,回忆道:“我记得班长就?去你大学找过你。”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他的?口气随意,偏偏眼神平静,不像在开玩笑。 楚弗唯两眼发蒙,突然有点摸不准,迟疑道:“你还真要去?” “对,你不都逛过我的?大学,我却?还没在国内转过。” 她婉拒:“……其实没什么意思,比你的?校区还小。” “那也可以?看看。”韩致远双手交叠,脸上无波无澜,反问道,“还是?校区太小,你怕会遇到谁?” 第21章 “……” 楚弗唯心里咯噔一下, 她凝视韩致远的神情,妄图从中?寻觅蛛丝马迹,可惜一无所获。 微光落在他脸颊上, 睫毛清晰可见,却并没有颤动, 只余风止般的静。 两人从小就爱玩心理战, 她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单纯想搞她心态,看到她满脸窘色,还是抱有其他目的。 “我能怕什么?”楚弗唯摊手, 坦荡道,“遇到谁都无所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韩致远挑眉。 “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矫情, 结束了一段感?情,就要?跟某个地方切割干净, 我的大学回忆不只有恋爱。”她道,“改天有空就带你去逛逛, 等我问问校友怎么进去。” 她不觉得提及上段感?情有何羞耻, 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避开程皓然。她对q大的印象不错, 在此结识要?好?的同?学、尊敬的师长,度过有价值的大学生涯,单为恋情就要?回避这些, 未免太狭隘了。 她这辈子就没躲过谁,应该别人躲开她才对。 他别想看她的笑话。 韩致远见她光明磊落, 难以形容微妙的感?触。 一方面?,她彻头彻尾放下了, 就像在谈陌生人的事?。另一方面?,她也确实不在乎,不认为带法律层面?上的丈夫逛校园有特殊意义,态度像接待班长等远道而来?的老同?学。 最?后,他说道:“好?,那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吧。” * 燕城的天空微蓝,没有云层点缀,让人觉得干净。 这里有别于?海城的潮润,很少看见设计独特的高楼大厦,更多是方方正正的写字楼,唯有巷内偶尔能发现韵味悠长的红墙古迹。 裘净雨工作室相当?偏僻,位于?燕城郊区,在邻省的交界。这里有花丝镶嵌非遗传承所,坐落于?空旷大道边,旁边还有工厂和堆积货品的库房。 楚弗唯解决完诸多会议,才有空奔赴远郊,跟设计师们会合。车门一开,她就看见不远处的甘姝瑶,对方原本站在传承所门口,此时脚步匆匆地跑过来?。 “楚总。”甘姝瑶跑到老板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好?在精神尚可。 楚弗唯瞥见她的平底鞋,寒暄道:“改穿衣风格了?” 甘姝瑶在涎玉斋上班时妆容精致、搭配时尚,近期却放松不少,打扮得休闲起来?。 “最?近工厂有点忙,顾不上这些事?了。”甘姝瑶道,“我先带您进去逛逛。” 设计部早就在此驻扎许久,跟随花丝镶嵌师傅学习。 楚弗唯进门后,跟陈浠、李仕勋等人打过招呼,也见到非遗传承人裘净雨。 对方看着四十岁出头,穿素白色的盘扣上衣和长裤,脖子上缠着丝巾,还挂着一副眼镜。她身材富态,气质却挺文雅,鬓边有两三根花白头发,在乌发中?略微显眼,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五官。 裘净雨笑道:“我和姝瑶刚还在聊您,说您眼光独特、高瞻远瞩,第一轮设计改革就成功,用新品吸引来?那么多年轻客户。” “设计都是她们做的,我就是个拍板的人。”楚弗唯道,“站到这个位置了,谁都能看得高远。” “哎——这话说得不对。”裘净雨摇头,“站到那个位置了,也有人不懂装懂,看不远的。” 甘姝瑶微笑:“楚总有家学渊源,本身就很懂设计。” “确实,我也听说过楚晴老师。” 一行人客套地交流后,终于?切入设计的正题。 裘净雨态度热络,亲自为楚弗唯演示花丝镶嵌,在工作台前戴上了眼镜。 只见她用指尖拔出细密的金丝,靠堆、垒、编、织等手法制成镂空纹样,镶嵌上光泽动人的珍珠,便诞生美轮美奂的珠蕊金花。 用精美金丝配以宝石、珍珠等物,展现五光十色的艺术美感?,就是此项宫廷技艺的奥妙。 楚弗唯目不转睛地看着,赞道:“真漂亮。” 裘净雨摘下眼镜,递上了珠蕊金花,解释道:“这颗是海水珍珠,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再加工一下,可以做个胸针或吊坠。” “如果我们想要?产品价位更合理,后续就用淡水珍珠代替海珠,免得超出消费者的预算。国?内养珠技术发展很快,我也认识一些诸暨的供应商。” 楚弗唯接过金花:“还是您想得周到。” “楚总过两天有空么?”裘净雨冷不丁道,“燕城马上要?举办技术展会,有传统和现代两部分,我们的师傅也会过去展示,您可以到现场看一看。” 甘姝瑶一愣:“楚总后续是不是还有工作……” “具体日子是哪天呢?”楚弗唯询问,“我得看一眼行程。” 裘净雨连忙说了时间,又补充道:“位置也不远,就在展览馆。” “我回去核对完告诉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裘净雨长舒一口气,笑道,“您能来?就最?好?了!” 片刻后,裘净雨跟随工作人员前往库房,只留楚弗唯和涎玉斋设计师交流。 “您其实可以不去的。”甘姝瑶确认四下无人,悄声道,“如果您很忙的话,我也能代为出席。” 裘净雨提及的会议名叫“文化创新·数字助力?”技术博览会,现场分为传统技艺和现代科技两个区域,旨在推动技术传承和创新融合。 展会标题听起来?高端,实际内容广而不深,参观者也只能走马观花,看不到太多深层次的东西。 甘姝瑶都能想象枯燥的会议进程,无非是片儿?汤话,楚总参加这种会议,纯属杀鸡用宰牛刀。 裘净雨邀请楚弗唯参会,绝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去呗,为什么不去?”楚弗唯将金花放在眼前,认真地观摩起来?,“我知道裘老师在想什么,她需要?有人为她来?站台,证明花丝镶嵌的价值和影响力?。” “全国?有那么多非遗项目,外行真懂里面?的门道吗?所有人都喜欢喊口号,说继承发扬传统文化,现实是连自己省的非遗技术都搞不清。” 她懒洋洋道:“这事?怪不了任何人,酒香还怕巷子深,不是靠手艺就能扬名的年代了。大家都在搞营销、吹噱头,裘老师有自己的考量,再正常不过。” 裘净雨看到楚弗唯就大加称赞,周到地送见面?礼,自然有别的用意。传统技艺区的非遗那么多,想要?从中?脱颖而出,直接方式是借资本助力?,再往上迈一个台阶。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吴含松跟涎玉斋深度合作多年,在海城附近颇具影响力?,将当?地政策扶持和奖项申报吃遍了。 裘净雨同?样想借楚弗唯的身份撬动某些东西。 鸩婚 第24节 甘姝瑶:“但会议对您来?说可能很无聊。” “反正男人不了解彼此领域,都能公开地大肆吹捧,讲些不负责任的场面?话。”楚弗唯耸肩,“我们了解她的水平,稍微帮她出个风头,又能怎么样呢?” “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相比排斥暗戳戳的谋略算计,我更看不起安静地让出权力?。” * 展览馆内,闪耀夺目的舞台搭建完毕,绚丽灯光投射在宽阔幕布,照亮“文化创新·数字助力?”的标语。 台下是逐渐升高的观众席,最?前排的位置与?众不同?,并不是普通的标准座椅,而是质感?极佳的皮质沙发。此处暂时没有人落座,专门准备给领导贵宾。 “皓然,咱俩待会儿?谁坐第一排?” “你坐吧,我还要?到展位上看看。”男声温润平和,吐字清晰标准。 “哎呦喂,我怎么好?意思出这个风头,你等开幕式结束,再到展位那边呗,现在肯定没有人逛。” 程皓然没有作答,他正用手机浏览邮箱,查看有没有新的offer消息。 “看什么呢?”同?伴一把?揽住他肩膀,待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惊道,“真要?去海城发展?别吧,那边明显没有你的研究领域。” 程皓然无疑是同?事?眼中?的神人,他小时候被?称为“神童”,长大后顺利进阶“天才”,躲过了伤仲永的陷阱,在擅长的技术领域大放异彩。 因此,他刚刚工作没多久,就带队来?参加技术博览会,职场上升势头极猛。 但这位智商超群的哥们儿?最?近中?邪了,非闹着要?去海城,明明家人和人脉关系都在燕城,却头脑发热地要?另寻发展。 “要?我说,不能跟你前女友商量,让她来?燕城生活么?”同?伴无奈道,“你们家有车有房,你的工作也不错,没必要?认死理吧。” “她不是那种性格的人。”程皓然解释,“只有别人为她来?改变,没有她为别人改变的。” “……听起来?好?有压迫感?,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喜欢本来?就没有理由。” 同?伴摇头道:“你疯得也毫无理由。” 程皓然收起手机,不好?向同?事?解释感?受,只能注视着台上的灯光,眼看灿烂灯束忽明忽暗。最?近这些日子,他情绪平稳得多,依然会想起楚弗唯,却没刚分手时的混乱了。 他偶尔复盘双方的相处细节,思索究竟是哪里不对,让她毅然斩断了联系。她做事?极有逻辑,不可能是闹情绪,每个决定后都深思熟虑。 他曾用自己到海城工作来?挽留感?情,但楚弗唯的反应比他想得还要?潇洒。 “我们的人生都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用谁为谁退让吧,那就没意思了。” 她说完就离开燕城,干脆利落,不留念想。 或许,他耗费数年也没窥破她,总有一部分被?轻纱笼罩,朦胧而神秘。 没过多久,开幕式观众席逐渐填满,会场内人来?人往,俨然要?正式开始。 角落里,楚弗唯没有立马落座,先跟裘净雨打了招呼。她的出席让对方心花怒放,连带双方的关系都亲密不少。 裘净雨满面?红光,亲昵地搀着她,乐得合不拢嘴:“您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楚总屈尊纡贵地过来?,简直给足裘净雨面?子,连带花丝镶嵌展位备受关注! 楚弗唯客气地笑道:“您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也真的很高兴。” 旁边的工作人员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是楚总么?我带您到前排落座。” 涎玉斋是国?内知名珠宝品牌,即便楚弗唯接手后,还没怎么抛头露面?,但只要?她出现在会场,位置绝对会是最?前面?。 楚弗唯闻言,连忙招手道:“裘老师,那我们待会儿?展位见。” “好?好?好?,待会儿?见!” 喧闹的落座过后,全场终于?安静下来?,开幕式在激昂音乐中?启动。 缤纷明亮的光束乱晃,照得台下人要?睁不开眼。程皓然聪明地没坐前排,找了个暗处位置看手机,倾听主?持人逐一介绍到场嘉宾、邀请领导们登台讲话。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阅读群里信息,并没有将流程化的仪式放在心上。 直到熟悉的名字响彻会场。 “下面?有请万星集团董事?、涎玉斋品牌ceo楚弗唯致辞。” 这个名字就像魔咒,带来?无穷无尽的回忆,将低头的程皓然惊醒。他猛然抬头,顺势想起最?初的心动,那是开学仪式的新生代表发言,高台上的楚弗唯侃侃而谈,带给他难以言表的惊艳。 现场灯光下,她的面?容毫无变化,依然有多年前的意气风发,又远比那时更耀眼。 若隐若现的雾气终究散去,太阳的光芒刺破层层乌云,肆无忌惮地挥洒日晖,显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楚弗唯身着正装,莞尔道:“大家好?,很荣幸能参加今日的技术博览会,向在座各位介绍涎玉斋的最?新设计。” 第22章 “涎玉斋作?为百年品牌, 一直是‘金银细工制作’项目保护单位,坚持守正创新,弘扬传统工艺, 近年为了拓展更多的设计可能性,我们年轻的设计团队四处走?访, 跟裘净雨大师的‘花丝镶嵌’传承所达成合作……” “最新推出的‘二十四节气·立春’设计, 就采用花丝镶嵌技艺, 用金丝和珍珠来制作?,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广受好评。” 楚弗唯站在台上演讲,有条不?紊, 娓娓道来。 她抬起手,大屏幕的画面?跳转, 出现?无数华美的镂空金器,细腻金丝交错纵横, 是机器无法造就的永恒美感。 在场观众津津有味地欣赏,嘴里不?时啧啧称奇, 都被艺术品吸引注意力。 致辞结束后,楚弗唯在热烈掌声?中下台, 回到自己第一排的座位。 她坐姿端正, 背对观众席, 漆黑秀发被盘起,点缀精美的珠蕊金花,如同夜晚中的星辉。 旁边嘉宾侧身跟她交流, 看上去?热情洋溢,她却并没有贴过去?, 只礼貌地回应两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 开幕式的流程完毕,众人前往各自展位。 楚弗唯跟其他参会嘉宾寒暄完,终于摆脱无聊又?客套的交谈,在保安的陪同下突破人流,抵达传统区的花丝镶嵌展位。 传统区内展位繁多,都是别?具特?色的工艺,但裘净雨的摊子无疑最显眼。两架摄像机被立在路边,记者戴着工作?证,举着麦克风上前,正在采访现?场演示的师傅们。 这里人头攒动、颇为喧闹,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甘姝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拥挤人群中钻出来,赶到楚弗唯的身边。她无奈回头,遥望裘净雨,说道:“裘老师被拦住了,好多人都要采访,估计暂时没有空。” 楚弗唯意外?道:“我没想到有那么多记者。” “公司的‘二十四节气’广告很火,短视频平台上点赞特?别?高,算是近期的热点了。”甘姝瑶解释,“他们也希望报道有流量吧。” 很快,楚弗唯的露面?引起现?场注意,她配合裘净雨完成采访,又?陪对方见过主办方领导,就圆满地完成今日任务。 参会嘉宾有特?殊通道,甘姝瑶在前领路,带着楚总往外?走?,准备溜出人声?嘈杂的会场。 * 现?代科技区,程皓然安排完展会任务,眼看演示团队走?上正轨,总算有空到旁边休息。 他想要保持镇定,视线却忍不?住发飘,投向传统工艺区域,没看到花丝镶嵌的展区。 程皓然不?料会在此遇到楚弗唯,他幻想过很多两人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大学校园,或许是在海城某处,但现?实比他的想象力更出格。 那年的开学仪式,他有勇气上前搭话,在后台拦住楚弗唯,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她是明眸善睐的学妹,他是筹备活动的学长,双方是平等的。 但现?在不?一样,他突然犹豫了。 她周围都是人,没有无名之辈,堪称众星拱月。 他在这种场合找她交流,像不?知廉耻地攀龙附凤,带着不?可?告人却众所周知的意图,如同坐在她身边的其他搭讪者。在金钱和权势前,人很难自证清白,说从没这么想过。 朋友们称赞程皓然智商超群,但他生平第一次领悟,自己实际上愚蠢透顶。 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曾经忽略的蛛丝马迹浮现?,在脑海中拼凑出完整画卷。 程皓然想起两人刚交往时,楚弗唯在第一个情人节,就送出上万元的电子设备。同学们都惊叹于她出手阔绰,他却担忧她铺张浪费、花光积蓄,后来她学聪明了,他送出什么价位,她就还多少的礼。 他还想起在q大时,楚弗唯的高中班长来燕城旅行,相熟的朋友们带着她游山玩水。对方全身名牌打扮,在海外?常青藤留学,连拍摄vlog用的机器都是顶尖,被众人善意地戏称为“金主姐姐”。 那时,女班长偷瞄楚弗唯一眼,露出神?秘的笑,没有点头应声?,反问道:“我都算金主么?” 而程皓然至今才理解对方笑容背后的含义。 局促、迷茫、羞耻、愧疚,种种情绪将程皓然击垮。他只觉火烧般的滚烫席卷脸颊,让自己心脏狂跳、头晕目眩,原以为多年的付出问心无愧,谁料是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 他再回顾双方交往,不?禁涌生出新疑惑。 这些年的感情,她究竟是真的开心,还是仅仅迁就自己? 她为了照顾男性的自尊心,抛开习以为常的奢侈生活,自然从容地融入他的圈子。 而他就是糊涂的学者,学术概念都界定错了,还自得其乐往下写,丝毫不?知道悔改,洋洋洒洒好几篇,让人看完厌蠢症都犯了。 程皓然垂头道:“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有点不?舒服。” “哪里难受么?” “不?是很严重,缓缓就行了。” “没事,这边我盯着,应该没问题。”同伴响亮应声?,又?体贴地指路,“卫生间在那边,路上稍微绕远。” “谢谢。” 程皓然顺着他的指示,离开熙熙攘攘的展位。 * 嘉宾通道内人烟稀少,顺着深色落地窗向前,就能抵达等车的入口。这里和正门是相反方向,不?会被外?面?的人流包围,主要用于展会的工作?人员。 楚弗唯没想到能偶遇熟人,落地窗和墙柱缝隙放置高大绿植,有个挺拔身影在叶片后若隐若现?。 楚弗唯停下脚步,冷不?丁道:“你先到门口等我。” 甘姝瑶一愣,她此时摸不?准头脑,却聪明地没有多嘴:“好的,楚总。” 待甘姝瑶离开后,漫长的落地窗走?廊冷清下来,窗户玻璃由?特?殊材质打造,如同漆黑的镜子,映出两人的影子。 程皓然早就借玻璃看到楚弗唯,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不?懂为何要幼稚藏身,却又?在看到她过来时心跳加快,比在研讨会上发言还紧绷。 楚弗唯:“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是他在微信中问她的话。 她望着背对自己的程皓然,随口道:“我刚看到你们团队的其他人上台了。” 鸩婚 第25节 尽管她没认真听领导发言,但还是关注到科技区动向,推测他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还可?以。” 程皓然闻言,他终究转头,凝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轻声?道:“你呢?” “也还行。” 两人相顾无言,同时陷入沉默。 程皓然曾准备无数话题,想要再见她时说出口,但此刻都无力吐露了。 他垂下目光,突然看到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就像被一根针扎了眼,脱口而出道:“这是……” “哦,我结婚了。” 楚弗唯举起手来,坦荡地向他展示,指间的钻石婚戒。 针刺般的痛感落下,瞬间就命中了要害。 “这么直接。”程皓然苦笑,“根本不?给我开口机会。” 楚弗唯同样笑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或许,笑意驱散往昔惆怅,两人逐渐放松下来,仿佛重新回到校园,是友好的学妹学长。 “总要给些时间吧。”程皓然无可?奈何道,“难道你经历那样的告别?,也能够立马从中走?出来?” “当然能,因为那人说不?再喜欢我,在我心里就会寡然无味,瞬间清空过往的好感。对方不?欣赏我,代表眼光不?好,不?配被我喜欢。” 楚弗唯劝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 实际上,她不?介意被误会或仇恨,更不?在乎旁人对她的印象好坏。 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是她喜欢的处世?之道。心软地拖泥带水,才是情绪泛滥的伪善。 她深知程皓然的弱点,只要摆出已婚身份,对方就被道德所困,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了。 “那我跟你不?一样,不?在乎对方的眼光,更在乎自己的眼光。”程皓然直视她,笑道,“我觉得我眼光很好。” 他绽放笑容时面?庞柔和,带着清晨阳光的暖意。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和善又?儒雅,极少跟人发生冲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有一瞬间,楚弗唯恍惚了,想起很多事情。 但她很快就理智下来。 “我听人说了,你想去?海城。” 程皓然怔神?。 楚弗唯:“没这个必要,你的同学、老师和家人都在这里,你有自己喜欢和擅长的研究方向,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规划吧。”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机,告别?道:“我的车要来了,祝你研究顺利。” 程皓然目送楚弗唯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有时候,他期盼她当真冷漠无情,也就窥不?到决绝后的关心。 * 金融街高楼林立,展现?出现?代风貌。不?论是室外?咖啡馆,还是室内写字楼,随处可?见西装革履的精英。 会议室外?,贺哲站在玻璃墙旁边,观察屋里的会务进?度。他看到众人纷纷起身,便领悟等来了茶歇时间,抓紧机会找到韩致远。 “韩总,有件事想要跟您汇报,详情已经发到您邮箱。” 自从韩致远被吃掉1%股份后,贺哲就长期从事一项秘密工作?。 韩致远用手机打开邮箱,下载附件里的高清照片,很快就看到落地窗前的二人。照旧是俊男靓女、有说有笑,跟班长当年的vlog一样,拍摄出令人恼火的般配。 这就不?是事业粉该看的画面?。 贺哲恪尽职守道:“我调查了一下,照片上的男子是……” 下一秒,韩致远就开口,打断对方下文。 他眸色漆黑,低声?道:“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他是谁。” 第23章 韩致远紧盯照片, 不?料随口嘱咐贺哲,居然真能收获爆料。 世上很多人每天都在纠结无聊问题,比如他爱不?爱她, 或者?她爱过他么,仿佛只能被性缘关系牵着鼻子?走, 萎缩的脑仁里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韩致远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爱”是极度虚幻的存在?, 即便是那些为爱冲锋的傻白甜,实际也并不能合理解释“爱情是什么”,更多是自我感动和一厢情愿。 荷尔蒙和多巴胺, 再加上?肢体?接触,就让他们狂热和迷幻。这类人?被拐卖都不?值得可怜, 自我意识薄弱,难怪屡战屡败。 但今日他的心却难得乱了。 突如其来的照片, 就像重新回到多年前,在?同学聚会?上?观看vlog。 他萌生发自肺腑的疑惑, 她居然有爱人?的能力么? 两?人?你追我赶那么久,抛开有多少感情不?谈, 至少观念相仿、心有灵犀, 应该算是同类才对。 谁料兜兜转转, 残缺的只有他。 “以后不?用再弄这些了。”韩致远摁灭手机,说道,“你把?底片处理掉。” “……好的。” 此刻, 贺哲着实不?懂阴晴不?定的韩总,既然没有拍摄的价值, 为什么以前还要关注? 他最初以为是盯梢查岗,韩总打算报造谣照片的仇, 后来推测跟1%股份有关,现在?是彻底不?明白了。 这些照片没准能派上?用处,但韩致远却要求销毁,好似并不?想再看到它。 * 酒店门口,楚弗唯乘车返回落脚之处,又跟甘姝瑶简单交流工作,便决定在?房间内好好休息。 甘姝瑶握住门把?,柔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络我就好。” “不?吃个饭再走么?”楚弗唯看一眼时间,“待会?儿到饭点了。” “不?了,我怕赶上?晚高峰,堵车回不?到那边。” “那好吧,辛苦了。” 楚弗唯颇感唏嘘,她觉得甘姝瑶忙碌一天,稍微歇息一会?儿也无妨,却又理解对方的精神紧绷。 “二十四节气”系列是甘姝瑶主导的设计项目,即便有楚弗唯的支持,甘姝瑶的压力也不?轻,做好就能扶摇而上?,做烂同样?跌进土里。这是她事业的转折点,任谁都不?敢轻易松懈,才会?火急火燎地跑回去。 甘姝瑶告别后,小?心地扣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弗唯走进房间,一边脱掉正装外?套,一边摘掉珠蕊金花,正打算解放天性、做回自己,突然听?到外?面的门铃响。她没有叫客房服务,只能是某人?折回来。 “忘记什么了?我就说你该吃个饭再走……” 楚弗唯打开房门,却没看到甘姝瑶,而是单手插兜的另一人?。她愣道:“你怎么来了?” 韩致远身着深色衬衫,胳膊上?挂着西装外?套,俨然刚从其他会?场过来。他从容不?迫道:“想过来看看你。” 楚弗唯:“?” 她被膈应到,五官都皱起,嫌弃道:“说话别那么暧昧,好吗?” 韩致远面对冷嘲热讽,他却没有还击,反而轻飘飘道:“你觉得我们有暧昧的空间?” 这话听?着好怪,让她眉心一跳。 如果不?是他面无表情,像个冷酷无情的暗杀者?,就要被误认为在?调情了。 “你真?生病了?”楚弗唯让出通道,允许他踏入屋里,诚恳道,“燕城的医疗条件不?错,要不?要我带你去挂号?” 她觉得有必要带他看看脑子?,还有面部神经系统,看着不?乐观的样?子?。 “我一直特别好奇,你为什么讨厌我?”韩致远面露疑惑,“因为我第一次见你时,说你靠家世才能获奖?” 尽管他幼年的话不?客气,但自诩后来没招惹过她,偶尔撞上?她胡搅蛮缠就认了,却始终没怎么见过她的好脸。 人?生不?如意,多源于对比。他以前不?在?乎此事,等见识过她的双标,多少就有点不?爽了。 “不?,是因为你爱装。”她没好气道,“你跟我是一类人?,还在?那阴阳怪气!” 明明都是资本家,偏偏还要装清贵! “我们是一类人??” “不?是么?” “是,你说得没错。” 韩致远脸色稍缓,莫名流露出愉悦。他径直走进房间,随手将外?套搭在?椅背,拉开桌前的椅子?落座。 楚弗唯瞧他被骂还开心,嘴里更啧啧称奇,伸手将房门关上?,懒得搭理对方变态本性。 “但你有句话,不?是很客观。”韩致远纠正,“不?是我爱装,你就讨厌我,是我没装出你需要的样?子?,你才讨厌我。” 楚弗唯斜他一眼:“什么意思?” “装也可以分成很多种,无非看对你有没有利,让你满意的方式,就不?会?被厌恶了。” 韩致远嗤道:“比如装得温情脉脉、甜言蜜语,对你百依百顺,丢弃自我尊严,甚至摇尾乞怜。” 这就是她前任的套路,即便他们做相同的事,程皓然送礼是体?贴温情,换做是他变成不?怀好意。 她会?对前任露出笑脸,可看到他却讥讽呛声,完全是两?副态度。 但他没觉得自己差在?哪儿。 自从父母去世后,韩致远就心有决意,不?向任何人?讨要所谓的公?平。童年时,他在?敬重的爷爷身上?尝试过,但没有获得任何结果,仅仅是击碎他的天真?。 时隔多年,他难得感到不?服,隐晦地提出抗议,却都不?知道在?争什么。 楚弗唯听?完此话,下?意识陷入怔然。 鸩婚 第26节 她凝视座椅上?的韩致远,眼看他默不?作声、双手交叠,只觉今日的他携来潮润雾气,就像不?打雷的阴雨天,闷闷的,晦暗不?明。 他像浓厚乌云,酝酿秋意的雨。 “有道理,那你可以摇尾巴吗?” 下?一秒,楚弗唯绽放灿烂的笑,饶有兴致道:“说不?定我就不?烦你了。” 她笑起来时眸如星辰、眼若钩月,丝毫没有半点阴霾,却流露出烂漫无邪的残忍,并不?认为让人?摆尾有何过分之处。 语气像随心所欲的孩童,动不?动就要耍赖骑大马,将凌驾于他人?的姿态,视为唾手可得的乐趣。 更可怕的是,他的心随之塌陷,居然真?的动摇了。 但他深知她的恶趣味,在?蛊惑下?脑袋发热,摆出被驯服的态度,不?一定能获得垂青。 没准她兴致勃勃地看他低头,又散漫甩出一句“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你还当真?啦”。 韩致远沉默良久,终究是转换话题:“恒远想做元宇宙虚拟展厅,韩旻熊打算拿下?这个项目。” 楚弗唯当即回神:“元宇宙?” “对,需要我向你解释什么叫元宇宙么?” “不?用,你们就是现实韭菜割完了,又开始惦记起太空韭菜呗。”她不?屑道,“果然科技公?司都是冒险家,技术还没突破,大饼烙得可以。” 楚弗唯确实对此略知一二,程皓然的研究,跟这方面沾边。但她明明记得,元宇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具体?该是什么样?子?,没人?能准确地描述。 不?过,这是国内金融科技公?司的常态,区块链、物联网、人?工智能、元宇宙……别管内在?研究什么样?,概念要提前玩儿得溜。 “虽然其他方面还需提升,但vr和ar技术足够了,至少线上?和线下?的展厅没问题。”韩致远道,“由于某些原因,我需要拿下?这个项目,起码不?能落到韩旻熊手里。” 楚弗唯开门见山道:“我有什么好处?” “展厅内有虚拟商城,不?管是万星的品牌,还是涎玉斋产品,都可以借此销售。假如我的团队竞争成功,线上?的虚拟空间设计,也可以围绕你想要的主题进行。” 他平静道:“集团对此事势在?必得,到时候营销和投入不?会?少,别管最后收益怎么样?,肯定会?有铺天盖地的广告。” 元宇宙究竟能给人?类带来什么尚不?可知,但恒远集团会?抓住风口和热潮,彰显自己在?行业内的顶尖位置。这件事不?一定有巨额收入,却会?引发连锁效应,比如部分公?司股价。 楚弗唯思索道:“需要我做什么?” 她对元宇宙概念并无兴趣,但这确实是宣传的好机会?,只要蹭上?热度就无本万利。 韩致远:“如果单纯是我和韩旻熊竞争,胜负尚不?可知,但要是万星愿意加盟,不?管哪种形式的合作,竞标结果就板上?钉钉。” “具体?文?件发我,我要评估一下?。”她悠然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满足你做赘婿的要求。” “……” 韩致远将资料发到她邮箱,楚弗唯又转发给何栋卓,让他找万星的人?分析评估。 按照她对父亲的了解,只要没有过高风险,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果然没安好心,跑来拉拢我的。”楚弗唯撇嘴,“难怪前奏那么长,摇尾乞怜都来了!” 她就说他为何一反常态,似哀怨谴责,又似恳求垂怜,讲些含混的话,竟是在?打感情牌。 搞得她像对不?起他一样?。 韩致远不?料她旧事重提,内心生起涟漪,冷不?丁道:“那你想看摇尾巴吗?” 楚弗唯一怔,只见韩致远凝视着自己,眼神比阳光照耀下?的雪还亮,当真?像野外?桀骜不?驯的银狼,试探地在?领地边缘来回徘徊。 他嘴唇微抿,语气极轻缓,若无其事地诱导:“不?过合约要平等互惠,光是不?烦我可能不?行。” 第24章 海城, 涎玉斋古楼前车水马龙,隔壁设计楼却静悄悄的。甘姝瑶等人依旧在燕城紧盯进?度,唯有楚弗唯率先回?到海城, 协调元宇宙虚拟展厅的事。 “楚总,这是初步的展厅方案, 我们构思了一些主题, 您可以看看哪个合适。” “好的, 我过会儿就看。” 办公室内,楚弗唯简单地翻阅完毕,跟父亲打电话, 沟通具体事宜。除了涎玉斋外,万星集团的品牌同样能展示, 需要各个公司协商好进程。 电话里,何栋卓敲定完工作细节, 冷不丁道:“你跟致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不就那?副样。”楚弗唯随口回?答,“他说虚拟展厅可以照我们的要求来。” “我不是在问这个, 是说你们的感情。”何栋卓瞧女儿不明其意,叹息道, “唉, 真不懂你们小俩口, 结婚后还像是孩子,每天吵吵闹闹的。” 楚弗唯和韩致远向来是欢喜冤家,童年就闹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 没想到两?人?都成?年结婚,照旧是互怼呛声, 没有稳重的样子。 “我和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我俩习惯了。” “是你习惯了, 人?家有时候来求和,你又劈头盖脸一通,搞得他只能配合你,不然话都接不下去。” “爸爸,你是不是偏心眼?他只是你女婿,不是你的儿子。” 楚弗唯横眉,不悦道:“你再这样我就要扣帽子,说你隐性重男轻女了。” “跟这个没关系,我是就事论事,你自己?仔细想。”何栋卓吐槽,“你俩从小争到大,胜负算对半开吧,哪回?不是致远赢了来赔礼道歉,你赢了就恨不得骑人?家身上拽。” “他什么?时候赔礼道歉了?”楚弗唯高声抗议,“我也没骑过他好不好!” 她要真把他当马骑,幼年肯定留下照片,用来嘲笑他一辈子! “科技竞赛上你俩是一分之差,他后来把奖金都花你身上了。”何栋卓嘀咕,“再看看你自己?,竞选上学?生会主席,可算是当上官儿了,把人?家当下属折腾了两?年。” “高中期末考完,你比他的排名高,拿了一等奖学?金,也没见你请人?吃饭。” “那?是他组织能力不行,选票没我的多,又不是我的错。”她争辩,“成?绩是我凭本?事考的,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做人?不该有来有往?”何栋卓分析,“他搞竞赛也是凭本?事,最后不都给你送礼了?” 楚弗唯理直气壮道:“他虚伪,装样子,做给你们看的。我坦率,更?真诚,主打问心无愧。” 万星集团家大业大,韩致远肯定想拉拢长辈,才会妥帖地做出这些事,否则何栋卓也不会帮他说话。 “这么?虚伪的人?,你还跟他结婚?” “啧。”她没好气道,“爸,我跟你真是没话聊,要我妈就不这么?想。” “对,你妈会认为,这都是他该做的。”他附和,“她不就这么?压迫我?” 父女俩闲聊后挂断电话,楚弗唯莫名地心浮气躁,将手?中资料抖得哗哗作响,却没心思继续阅读下去。她向后一仰,随手?将文件撇到桌上,脑海中又浮现韩致远那?日的话。 “那?你想看摇尾巴吗?” “不过合约要平等互惠,光是不烦我可能不行。” 有!病!吧! 他是不是有病?故意搞她心态呢!? 坦白讲,楚弗唯好想看韩致远低三下气、委曲求全,毕竟他鲜少展露脆弱的神态,像个情绪匮乏的木头人?,遇到什么?事都无动于衷。 他最为低落的时候,是父母在海外遇难,被?迫跟随万星的私人?飞机回?国。机舱内,何栋卓和楚晴对他嘘寒问暖,生怕他无法接受丧亲的打击,安慰他心里憋得慌就痛哭一场。 然而?,韩致远毫无反应,一路上都没说话。他脸色苍白,静静地靠窗坐着,犹如丧失灵魂的冰雕,将自己?置于隔绝外界的极地之中。 年幼的楚弗唯尚有人?性,难得对他露出友好态度。她专门盛了冰淇淋,撒上厚厚的抹茶粉,期盼能用甜食舒缓昔日对手?的心情。 谁料韩致远刚吃第?一口,就被?浓郁的抹茶粉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眼眶通红,眼泪掉下来,像清莹剔透的水晶,落在地上,摔碎成?沫。 楚弗唯发现他泪流不止,顿时吓坏了,想要去叫人?,却被?他拦住。 韩致远一只手?掩嘴,一只手?握住她手?腕,死活不许她叫大人?。他眼眸黑润,如被?露水浸染,眼角微微泛红,像夕阳下浮光跃金的湖面,深沉又潋滟。 后来,韩致远调整片刻,便?彻底恢复沉稳,一改先前的魂不守舍。他不再悲痛失言,逐渐找回?了生机,也能跟何栋卓和楚晴正常交流。 楚弗唯坚持认为,韩致远是在泣不成?声后重新振作,释放空哀恸,理清了自己?。她亲眼看到他都不咳嗽了,眼泪依旧簌簌地往下掉,宛若轻轻细细、朦胧凄迷的雨珠。 但他本?人?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没哭过,那?天就是被?呛的。她倒打一耙,以有功自居。 可恶,除了摇尾巴外,能不能再让他哭一把? 什么?平等互惠的合约,她就是想白嫖不行吗? 楚弗唯抑制不住地冒出鬼主意,要是成?年的韩致远,哭成?童年时的样子,别提多有趣,肯定很好看。 可惜他近年面瘫越发严重,连幼年时偶尔的可怜可爱,现在都捕捉不到了。 * 燕城,恒远集团的元宇宙虚拟展厅项目彻底敲定,由韩致远牵头来做此事。恒远和万星将通过深度合作,共同推动双方在行业的影响力。 会议室内,如潮的掌声响起,如拍打海崖的浪。 韩致远神情平静,他站起身半鞠躬,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任命。 散会后,韩旻熊眉毛微挑,意有所指道:“致远,二叔祝贺你,后生可畏啊。” “哪里的话,全赖长辈支持。”韩致远礼貌道,“二叔,我还要在燕城确认技术部分,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总部,你回?家后看望爷爷,可要记得代我问好。” 话毕,韩致远就转身离场,不顾韩旻熊脸色阴沉。 旁边是韩旻熊秘书,他颇为愤懑,悄声道:“哪有这么?竞标的,还开始拉外援了。” 韩旻熊冷哼:“傍上了万星大小姐,就让他得意两?天吧。” 风水轮流转,小年轻的感情过两?年变化,就什么?都不是了。 名门里不乏夫妻撕破脸、争家产,哪有什么?永恒,早晚满地鸡毛。 会场外,韩致远跟其他人?寒暄完,径直回?到办公室,核对起技术支持。 虽然当前的ar和vr技术足以完成?理想效果,但想要构建如此庞大的元宇宙展厅,耗费的人?力和物?力必不会少,势必要跟国内的诸多团队合作。 屋内,韩致远将文件袋放桌上,询问起贺哲近况:“技术团队的人?员拟完了么??除了燕城这边的,也可以看看滨城。” “我们跟国内的几家团队都联络过了,目前的配置,基本?没问题。”贺哲略一迟疑,“但有件事要跟您说一下。” “什么??” “这是技术团队的名单。” 韩致远接过人?员名单,很快看见熟悉的名字,领悟贺哲是什么?意思。他不禁陷入沉思,下意识地摩挲婚戒,好长时间?没说话。 “虽然他在名单里,但楚总日理万机,其实很难碰到。” 贺哲补充:“当然,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再做安排。” 鸩婚 第27节 这就是贺哲的无奈和尴尬,单纯看研究成?果的话,程皓然绝对能进?团队,甚至能担任领头人?物?。然而?,韩致远偏偏跟对方有过结,即便?韩总本?人?不承认,底下人?却能洞察出来。 但韩总和楚总是合约婚姻,是否有必要为此放弃人?才,贺哲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硬着头皮来问。 “没必要,职场状态和私人?情绪搅在一起,那?叫什么?事。”韩致远沉着道,“既然他履历过硬,就让他进?团队吧。” “好的。” 贺哲一边应声,一边腹诽起来,嘴上说是合约婚姻,果然还有私人?情绪? 真要不在乎,都不用这句。 韩致远:“不过有件事,你安排一下。” 贺哲忙道:“您吩咐。” 他语气平静:“技术总会那?天,我要见他一面。” * “皓然,你居然真来了,要我说纯属大材小用。” 会场内,众多国内前沿技术团队齐聚一堂,都在等候跟恒远负责人?首次洽谈。尽管恒远项目给的报酬丰厚,但张力坚持认为,程皓然出现在此,着实有些离谱。 难怪对方露面后,各地的技术人?员,全部跑来打招呼。 程皓然温声道:“这里不是有很多老熟人?吗?” “但你的级别还是不同。”张力嘟囔,“这东西?要的技术,连我都可以应付!” 虽然有些人?不愿承认天赋差距,但科研工作者都很清楚,技术突破跟年龄无关,尤其是科技研究领域。 1994年,中国获准加入互联网,即便?不断涌生突出成?就,但也仅仅过去二三十年,不可能单靠老研究员。 无数后起之秀在夜幕中闪现,而?程皓然也是闪亮的一颗。他在科研系统里积累够研究和工作经验,未尝没有机会跳出来,建立自己?的科技公司。 但他今天来这儿了。 程皓然随意道:“你就当我积累人?脉吧。” “……行吧,这也挺重要的。” 程皓然见同伴被?说服,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注视着会场的门口,等待负责人?的到来。他清楚对方不一定露面,集团老板都事务繁多,没准会找个秘书来代劳,根本?不会出现在技术总会。 只是他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见那?人?一面。 实际上,楚弗唯婉言规劝,那?天又出示婚戒,态度决绝到将他击溃。 程皓然回?家后,他黯然神伤好一会儿,都决心放下这件事情,不再打扰对方的生活,研究人?员的理性却复苏了。 或许是挫折过大,他的神经变得麻木,再也不会被?悲伤冲刷得起起伏伏,反而?能客观地看待问题。极致的崩溃后,就是极致的冷静,研究者开始不断提出质疑。 为什么?她会突然结婚呢? 程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楚弗唯分手?后不再谈恋爱,但寥寥数月就办完婚礼,放在她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不管是楚弗唯和韩致远早就暗生情愫,还是楚弗唯的家庭要求她尽快成?婚,程皓然打心底里都不太能接受,他熟知她的人?品和性格,没有人?能强迫她办事。 事出蹊跷,必有原因。 程皓然怀揣探究之心,想看看韩致远的样子,要是当真郎情妾意,那?他也就彻底认栽。 感情里输就是输,没什么?好多说的。 正值此时,门口进?来一人?,他走向程皓然。 “您好,请问是程老师么??” 贺哲小声询问:“您现在有空吗?我是韩总的助理,方便?出去聊聊么??” 程皓然一愣。 “哎呦喂,要我说级别就是不一样,还私底下有小会。”张力连忙拍拍程皓然,帮腔道,“快去吧,程老师!” * 贵宾休息室就在会场隔壁,却有独立私密的谈话空间?。 程皓然进?门后,打眼就看到气度不凡的冷峻男子,领悟对方是谁。 楚弗唯当年戏称她发小板着死人?脸,拽得像所有人?欠他五百万一样,实际上韩致远五官俊美,举手?投足浸润上位者气势,不像楚弗唯那?般散漫,身上带着严苛家教的礼仪痕迹。 贺哲将程皓然带来,简单地介绍一番,便?给二人?添茶水,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接下来,他会在房门外严守,不让闲杂人?等闯进?屋里。 韩致远上下审视来人?一番,他嘴角微扬,客气地伸手?:“你好,我是韩致远。” 程皓然回?握,说道:“请问韩总找我有什么?事么??” “不用这么?喊我,故意用公司称呼,如果你不知道我,只能代表你和唯唯就没熟过。” 韩致远率先落座,悠然道:“我们都是同龄人?,朋友般交流就好。” 这话连起来和煦,但每个字都带刺。眼前人?自视甚高,就算语气礼貌,却藏不住高傲,带着浑然天成?的盛气凌人?。 偏偏韩致远还说得没错,只要跟楚弗唯相熟的人?,都或多或少听闻他的事,谁让她大学?前的回?忆都绕不过这个人?,像藤蔓般牢牢地纠缠在一起。 程皓然得知楚弗唯家世后震撼,更?多是源于失落和愧疚,没能力给她该有的一切。爱总让人?软弱,害怕付出不够,变得唯唯诺诺。 但他面对韩致远却没有感触,即便?对方是精英富二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高知家庭的出身,让他颇具学?者涵养,从小就不慕名利,更?不为权贵折腰。他靠自己?学?识见解吃饭,又拥有远超常人?的科研天赋,还真不觉得要比韩致远矮一头。 “但我也不能用她的方式来称呼你。”程皓然笑意盈盈,“比如‘那?个惹人?烦的发小’?” 第25章 程皓然浓眉星目, 说话时轻声细语,逻辑却分毫不让,有别于外人对技术男的刻板印象, 更像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文科教授。 韩致远凝视对方许久,颔首道:“她确实挺喜欢这么说, 谁让我们从小玩到大, 什么事都有对方的影子?, 难免就产生磕碰口角。” 他?的唇角上扬,露出怀念之色:“但人就是很有意思,在一起时嫌烦, 分开后又会想,认识的时间?太长了。” 程皓然佯装不懂对方深意, 端起茶杯喝水,略过这个话题。他?放下杯子?, 平和道:“今天只是朋友闲聊么?” 韩致远初见?拒绝“韩总”的称呼,看来就没打算谈工作?, 怀揣着其?他?目的,私下接触程皓然。 程皓然不是愚钝之人, 深知对方跟自?己一样, 内心?是为她而来。 “可以这么说, 你是唯唯的学长和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韩致远慢条斯理道,“单纯站在朋友的角度, 我想给你善意的劝告。” “很多人都不愿承认一件残酷的事,爱不是万能药, 不是你对别人付出了,别人就必须要回应你, 更别提有些人的爱没什么用,除了感动自?己外,只会连累或伤害对方。” “比如满嘴友谊却不断索取情绪的朋友,比如期盼家庭和睦却连水都端不平的父母,不能说他?们心?里没感情,但这份情意,对当事人而言,根本没有价值。” 韩致远双手交叠,胳膊撑着座椅扶手,露出衬衫袖口的扣子?,反射出凛冽明耀的光。 “再比如你。”他?嗤笑,“如果我是你的话,今天就不会出现,明明知道她的婚姻状况,还非要来一探究竟,单纯是给她添麻烦。” 程皓然随口道:“你急了?” 韩致远蹙眉。 “开个玩笑。”程皓然轻松地摊手,“我确实也考虑过,这件事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只是我实在想知道,能让她改变过往主意,迅速结婚领证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能不能带给她幸福。” “如果她当真过得好,那我就彻底放下了。” 他?望向眼前人,笑道:“可惜你却过来找我了,代表你们的婚姻没那么简单,至少不算情投意合。” 如果韩致远没找上门来,程皓然还只是隐隐怀疑,认为自?己是一厢情愿。没准,楚弗唯婚姻幸福,根本没任何问题。 但他?都没有出击,对方就率先露面?,显然不是这样。 韩致远摇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坦白说有点冒犯了。” 程皓然分析:“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反而瞒着她来见?我呢?” “是我的存在威胁到你的自?身?利益,还是你本来就没立场对她提要求?” 有一瞬间?,程皓然脑海里冒出胆大包天的念头,或许两人的婚姻背后具备商业考量。楚弗唯不会在父母逼迫下相亲结婚,但未尝不会为公司的发展做出战略联盟。 不管是恒远和万星的框架合作?协议,涎玉斋并入万星集团,或是元宇宙展厅联手,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络。 如果韩致远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那他?根本不需要迂回委婉,甚至早知道楚弗唯的态度。 程皓然已经?被她干脆利落地拒绝过了,但他?推测韩致远要么是不知道此事,要么是没权力干涉她的感情状况。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两人的情感交流都算不上深,反而像逢场作?戏的表面?夫妻。 韩致远陷入沉默,不料对方如此敏锐,隐约窥破事实真相。他?原以为,对方是她身?边摇尾巴的金毛狗,却遗忘金毛的智商超群,平时温顺和善,却也不好对付。 他?和楚弗唯的合约确实没对情感状态做出要求,婚姻法本质上都只保护个人财产,否则就不会有感情破裂的离婚。 他?上回应允她1%的股份,也并非合约条款,而是有其?他?考虑。 韩致远沉吟片刻,半真半假道:“因为我想跟她回校逛逛,但她三?番两次找借口,说毕业校友要走流程,至今也没跨进q大校门,我觉得她想要回避什么。” 他?自?嘲:“一个男人有点嫉妒和疑心?,对自?己的位置惴惴不安,应该没有违反哪条法律法规吧?” 这番话真诚吐露醋意,倒让程皓然怔愣起来。 他?仔细端详韩致远,突然摸不准自?身?判断,究竟对方是无?权阻拦她,还是性格和情绪过于拧巴,暗戳戳地生?闷气?。 程皓然没见?过对方和楚弗唯的相处模式,一时无?法辨别真假。 韩致远瞧他?不言,冷声道:“还是说,只是需要借口,介入别人婚姻。” “话不要说的那么重,我觉得你都跟她在一起,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至少要相信她的为人吧。”程皓然和煦道,“世界上那么多人际关系,总不能只要结婚,就不能接触异性。” 韩致远意有所指:“确实不怕呢。” “怕什么?怕你把我从名单里摘掉?” 程皓然:“我现在问心?无?愧,你大可以将她叫来,问问我俩间?有没有什么。” “不过你应该不会这么做,既然你私下来找我,还是顾及自?身?形象的,不愿在她面?前显得斤斤计较,为一些小情绪打扰正常工作?。” 他?提醒:“这是她的大忌。” 四周安静下来,两个男人相顾无?言,屋内却暗潮汹涌。 这是一场无?声博弈,程皓然赌韩致远不敢找楚弗唯求证,而韩致远赌程皓然不知道合约婚姻。 鸩婚 第28节 谁先沉不住气?,就会在此露怯,接着一败涂地。 正值此时,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贺哲小心?地推开屋门:“韩总。” 韩致远当即回神,低头看表道:“时间?不早了,马上要开会,待会儿就仰仗程老师的技术支持。” 程皓然:“韩总客气?了,我竭尽全力。” 即将到来的技术总会,打断双方的对峙交锋。 他?们的情绪都平复,陆续起身?走出房间?,带着社会人的老练和体面?,游刃有余地交流起来,从贵宾室步行?至主会场。 没有再谈私事,只是探讨技术,韩致远和程皓然皆藏匿起晦暗不明的思绪。如果有不知情的外人目睹此幕,恐怕要误以为双方关系不错。 会场的正门近在眼前,韩致远抬起手来,示意程皓然先走。 程皓然没有推却,顺水推舟地进门,却忽然听身?后人出声。 “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我和唯唯想回q大,学长能帮忙办校友证么?”韩致远见?他?回头,笑着补充道,“允许校友带家属那种。” * 涎玉斋,设计部的呕心?沥血没有白费,甘姝瑶等人在燕城驻扎数月,第二批新品公布后,风评一直稳步提升,丝毫没有让期待的消费者?失望。 继承古韵的非遗技艺,迎合现代的精美设计,再加上“二十四节气?”首批新品出货后质量过硬,网络反馈激增,大多都是夸奖。 各平台都有顾客放出买家秀,在预售日外带动起不少销量,展现不俗的长尾效应。 [家人们谁懂啊,真正的奢侈品,还得看老祖宗留下的非遗,什么叫宫廷技艺。] [我最近也想买来着,姐妹到手质感好吗?] [买的不是项链是手链,天天戴没问题,好多人夸来着。] [我喜欢它的设计,以前没戴过黄金,年少无?知觉得俗,现在是年龄大了?看起来好闪好美。] [就是很美!设计比别家有新意!!] [这牌子?就骗骗外行?吧,除了模样好看,黄金克数很低,不如足金镯子?保值。] [要什么保值啊,不就戴着玩儿。] [这价格跟足金镯子?也不同,拜托素圈都两三?万了,你稍微除一下克重,工费不是差不多嘛?] [……涎玉斋也有足金镯子?,百年的品牌,还骗外行?吗?] 办公室,吴鹏宇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 他?将文件递给楚弗唯,汇报道:“楚总,这是我们部门调研的市场反馈,客户对新品基本是褒大于贬,整体评价不错。” 楚弗唯翻阅资料,浏览其?中的内容:“门店服务和网店售后呢?” 吴鹏宇:“目前也很平稳,数据一切正常。” “那就先稳住,等展厅的事落定,再借机宣传一把。”她说道,“如果设计部的工作?进度来得及,有可能一次性放出后续所有设计,在当天推出‘二十四节气?’全系列产品。” 元宇宙展厅声势浩大,涎玉斋过去?每隔三?个月上新,但要是能加急蹭上这波热度,没准销售额会有新突破。 楚弗唯:“当然,前提是质量和供货跟得上,现在还是打基础的阶段。公司的名气?大,更要爱惜羽毛。” “如果进度顺利,你们压力肯定不小,等于两批合成一批,还要筹备展厅的事。” 吴鹏宇笑道:“节省了公司营销费,累一点也不是事儿。” 谁都知道展厅预算由?恒远来出,现在是好风助力,争取kpi的时候。吴鹏宇等人不傻,忙完这波业绩提升,部门支出却没增加,变相提高年终奖。 待吴鹏宇离去?,楚弗唯翻了翻市场反馈,又拿出元宇宙展厅方案阅读,心?底却有些许疑惑挥之不去?。 她知道韩致远和韩旻熊的争斗进入白热化,但耗费巨资来吹嘘不成熟的噱头,还真不符合韩致远的处事风格。她都清楚元宇宙前景不明,韩致远必然也斟酌过此事。 他?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做低调能忍,说的稍微极端一点,叫做狠毒阴损。他?擅长什么事,绝不会吵嚷到天下皆知,反而要确认胜利时,再一击致命。 她从小跟他?竞争,经?常就上他?的当。比如,两人比赛自?行?车,韩致远只字不提自?己会骑,等她误以为双方差距不大,都是磕磕绊绊的初学者?,他?再轻而易举甩她两米。 那一刻,她愤慨于他?的蔫儿坏,气?得想拿东西把他?车胎打爆。 元宇宙展厅同样如此,楚弗唯隐隐觉得他?有所谋划,却又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干脆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你几号回来?] 近期,楚弗唯在海城快乐独居,韩致远在燕城长期作?战,双方好久没见?面?了。 她等待半小时,没有收到回复,又看了眼时间?,确认是午休时段,索性连发了三?个问号。 这小子?又装高冷,搞什么已读不回。 * 燕城,恒远大厦高耸入云,坐落于cbd之中,巍峨峻拔,富丽堂皇。 这是集团耗资建造的大楼,在海城也有同名的建筑。恒远内部为了区分,将海城大厦称为恒远a,将燕城大厦称为恒远b。 楼内是集团各公司的办公区,还配备豪华食堂及健身?房,俨然像功能齐全的小城市。 食堂里,韩致远和技术骨干找到僻静角落,打算趁午休吃个简餐,再聊聊元宇宙项目的事。 程皓然作?为团队核心?人员,自?然也要在饭桌上露面?,只是他?发言较少,多是听旁边人说。自?从他?和韩致远私下会谈后,两人在其?他?场合公事公办,谁都没有再提过楚弗唯。 或许,韩致远早料到,程皓然没机会跟楚弗唯碰面?,因此才不阻拦他?加入技术团队。 两座城市,天南海北,再有缘分也淡了。 落座后,韩致远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挪动视线,瞄一眼屏幕,又客气?道:“不好意思,该请各位到外面?吃才对,但我下午还有会议,害怕赶不回来,只能在集团对付一顿。” “没事,您忙您的,我们到时候再吃庆功宴!” “而且这餐厅也不错。” 众人有说有笑,详谈项目细节。 只是韩致远的手机屏幕频频亮起,尽管是静音模式,也吸引旁人注意。 身?边人发现异样,问道:“韩总手机亮了,是不是有急事?” 韩致远索性取过手机:“没事,你们聊,我回一下。” 他?解锁查看,三?连问就迎面?而来,带着她的强势霸道,恨不得砸到他?脸上。 [?] [?] [?] 她甚至玩梗,单纯膈应他?。 [行?,故意已读不回,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成功吸引到我,如你所愿了。] “……”韩致远陷入沉默,一时不知回什么。 饭桌上,程皓然坐在韩致远另一侧,他?本无?意窥探对方隐私,谁料此人没有贴防窥膜,自?己喝完汤抬头时,余光不经?意捕捉一二。 屏幕是微信页面?,最上方备注是“莫西莫西”,下方具体的聊天内容,则被韩致远手指挡住。 程皓然睫毛颤动,索性低下头,再喝一口汤,假装没看见?。 韩致远衣冠楚楚,工作?中严谨刻板,大部分时间?不苟言笑。他?对技术的了解远超常人,平时交流时用词精准,连内行?都必须承认,此人有研究者?的潜质,不逊于团队专业人士。 但他?私下居然搞可爱备注,跟职场形象产生?巨大反差。 有一瞬间?,程皓然难得痛恨自?身?智力,轻松猜出发信人是谁,领悟备注名的小巧思,带着情侣夫妻的俏皮。 “莫西莫西”就是日语中的“喂”,翻译过来是“唯唯”。 第26章 涎玉斋办公室内, 楚弗唯的连番轰炸,果然换来对方回复。 片刻后,她的手机亮起, 蹦出两条消息。 韩致远老实地告知行程:[十九号晚上七点半落地。] 他?似不放心,还补上一句:[你要干什么?] 楚弗唯在心里估摸, 他?很快就要返回海城, 有事还不如当?面?沟通, 又见他?谨慎微妙的措辞,顿时毫不客气地倒打?一耙。 [关心你一下,不行么?] [行。] 韩致远接着发来机场地址, 提议道:[那你来接我吧。] 楚弗唯不料他?顺杆爬,还妄图让她给他?接机, 直接回复一个:[?] 韩致远像猜到她的反应:[你就嘴巴上关心两句?] [并没有。] 楚弗唯反击道:[你想多了,打?字不需要用嘴巴, 连嘴上关心都没有。] [???] * 海城,暮色深沉, 灯火辉煌。 市中心的高楼耸立,不时有扇窗户亮起, 在夜幕中散发橙黄的光, 都是晚归的赶路人。 门扉的密码锁响起音效, 楚弗唯下班回家后,才发现有人先到了。 玄关处,鞋柜上的深蓝拖鞋消失, 应该是被它的主人穿走。 “你不是七点半才落地。”楚弗唯连忙探头,开始向屋里张望, “我还掐着点儿回来。” 她本打?算模仿韩致远的严谨,在他?归来前就抵达, 提前点亮客厅的灯,没想到慢了一步。 韩致远闻声,他?走了出来:“提早落地了,而且不堵车。” “原来如此,还挺快的。” 鸩婚 第29节 韩致远眼看楚弗唯大大咧咧地脱鞋,对方用脚尖勾住鞋子?,将其精准地撂进鞋柜。她穿一件浅米色衬衫,搭配舒适的阔腿裤,宽松裤腿晃来晃去,让人联想到丝绸材质。 韩致远思及到家发现的衣物,冷不丁道:“对了,你以后能不能……” 楚弗唯侧头望他?:“什么?” 玄关的光线暖黄,让她的眼眸透亮。灯下,她的睫毛清晰可见,漫不经心地眨了眨,嘴唇并未涂抹艳丽红脂,却有气血健康的色泽。 韩致远被她盯着,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 “什么就算了?”她见他?吞吞吐吐,不满道,“有话你直说。” 韩致远也想直说,但?不好意思开口。 两人刚入住时,楚弗唯相当?有分?寸,基本不在公共区域活动,衣服也丢进衣帽间洗衣筐,等待家政人员定时清理。他?们都不喜欢外人住家,就选择钟点工模式,隔日有人来整理。 但?韩致远出差的日子?里,楚弗唯明显解放天性,开始向外拓展地盘了。 今日恰好没有家政过来,韩致远进门以后,简单收拾完行李,就在沙发上捡到她的真丝睡衣。原本轻薄柔滑的布料,被皱巴巴揉成一团,凄惨地缩在垫子?角落。 更离奇的是,上衣和裤子?天各一方,一件被丢在沙发上,一件被丢进厨房里。 韩致远无法理解,同一套睡衣怎么会被拆分?,各自散落在不搭噶的地方。 难道她穿着真丝上衣,光腿满屋子?乱晃荡吗? 这话显然不能提,潜藏心底的情?意或绮念像丝绸,平整铺开时柔顺无痕,然而指尖轻轻地拨弄,瞬间就乱成一团,再也回不到过去。 韩致远一直小心翼翼地把持边界,即便跟她有无数共同的回忆,但?鲜少让其沾染晦暗不明的东西。比如微信备注名,他?将她改为“莫西莫西”,像孩童时代的纯真纪念,意义深刻,无关男女。 他?总觉得,他?和她的交往一旦掺杂性别,年少的某些?宝贵时光也变味,随之而来是无法掌控的危险。 这类似放风筝的人,只?要没有狂风呼啸,细线总能引导风筝回来,但?心念庞杂、贪欲的风刮起,风筝挣脱了脆弱的细线,就会彻底消逝在云层里。 他?对外人都敢流露一二,可面?对当?事人就不行。 楚弗唯催促:“说啊。” “没什么。” 韩致远转过身,没再提这话题。 程皓然有句话没错,他?不敢贸然对她提要求,原因是不知道风筝线粗细。 “真是怪怪的。”楚弗唯蹙起眉头,不懂他?的阴晴不定,又道,“对了,你为什么要拿元宇宙项目?” “不是跟你说了,韩旻熊也在抢。” “就这么简单?不是吧,对我也要藏一手?” 楚弗唯故作可怜:“老公,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我对你的经营战略有知情?权,不可以拿夫妻共同财产冒险!” 虽然两人有婚内财产协议,暂时没有经济方面?的纠葛,但?不妨碍她借机生事,套取他?的商业秘密。 “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夫妻?”韩致远回头望她,“这意思就是,不管以后遇上谁,你都跟我统一战线?” 她拍胸膛道:“当?然了,有合约为证。” “好,特别好。”他?轻笑,“希望你接下来几天也这样。” 话都说到这地步,楚弗唯以为他?会给些?内幕,不料此人是软硬不吃,嘴巴像撬不开的蚌壳。 两人纠缠许久,他?都不愿交底,搞得她气急败坏起来。 “好,特别好,希望你接下来几天也这样。”她冷笑,“早晚给你来个‘大郎该吃药了’。” 楚弗唯懒得跟他?掰扯,索性回到自己?的卧室,望着空荡的椅子?和床铺,又觉得好像忘记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韩致远就看见她溜出来,她在客厅沙发边鬼鬼祟祟,还悄无声息地绕开自己?,难得没露出张扬的气势。 韩致远:“你在找什么?” 楚弗唯难以启齿:“你有没有看见,我有一套衣服……” 她最近过得随性,昨晚在客厅看电影嫌热,又蹿到冰箱处拿冷饮。韩致远不在家后,她恨不得嚣张到穿皇帝的新衣,已经忘记换下来的睡衣放哪儿了。 如果她提前到家,还可以整理一下,没想到他?先回家了。 “在洗衣房。” 楚弗唯瞪大眼,惊道:“你帮我洗了!?” 好歹是贴身衣物,总感觉哪里不对。 “没有。” 韩致远面?对楚弗唯谴责的目光,不知道她在气动她东西,还是在气他?没帮忙洗,无奈道:“……那是真丝的,我不会处理。” 她目露深意,嘲道:“怎么?会处理就上手了?” “……” 他?就多余说这句。 * 韩致远回到海城,同样带来了技术团队,预示元宇宙展厅筹备正式开始。 楚弗唯早就多方沟通,初步敲定展厅的方案,名为“古韵境迁”。线下展厅的占地面?积不小,体验者可以通过xr设备,沉浸式地感受设计主题。 入口处将设置二十四节气长廊,体验者能够在展厅内身临其境,抬腿跨过月份和季节的变化,感受三百六十五天的时光流逝。 紧接着,展厅的实践区域有各类游戏,让体验者更快领悟金银细工、花丝镶嵌,体会非遗文化的魅力?。 最后,展厅出口处设置庞大的“古韵境迁”虚拟空间,将万星集团“星时尚”矩阵的古典元素都涵盖在内,没准成为国内相关技术耗资最大的项目。 当?然,这仅仅是美好的提案,落地仍需要技术支持。 但?她没想到技术负责人是老熟人。 恒远大厦a座,楚弗唯带着涎玉斋员工过来,参加元宇宙展厅首次方案会,却在会议室看见本该在燕城的某人。 “楚总你好,我是程皓然,主要负责元宇宙项目的技术部分?。” 程皓然环顾一圈,他?绽放笑容,神色颇温和,向她伸出手:“如果你们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字未提双方关系,就像跟她是初次相遇,如重回多年前q大校园。 楚弗唯下意识伸手,愣道:“你……” “我平时在燕城工作,最近才来海城这边,后续可能得线上交流,到时候就麻烦各位了。” 楚弗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他?没换城市,一切也就无所谓,早晚要回燕城去。 韩致远的目光下移,落于双方交握的手,冷不丁道:“程老师年少有为,已经是行业大牛。” 程皓然松开手,谦逊道:“不敢当?。” 楚弗唯发现韩致远也冒头,还跟程皓然有所交流,迟疑道:“你俩……” 有病吧! 他?俩是不是有病!? 难道前女友和合约妻子?的人脉都能当?做自己?的人脉吗? 呵呵,男人,你们是不是太荒谬了! 楚弗唯可不会自作多情?,觉得他?们是为自己?过来,还专程搞元宇宙展厅合作。 相比言情?小说情?节,她更愿相信两人有利可图,韩致远需要程皓然的技术,程皓然需要韩致远的资金,否则怎么会心平气和齐聚一堂。 好在他?们都有专业态度,首次方案会顺利地进行。 会议室内,楚弗唯简要介绍设计主题,针对其中较难呈现的环节,向程皓然咨询技术水平。如果当?前的硬件条件无法达到,涎玉斋就更换某些?项目,力?求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程皓然态度和善,基本没说过“不”字,堪称有求必应。 “这个可以。” “可以做到。” “可以的,没问题。” 陈浠和李仕勋闷头听会,私下却用小群偷偷聊天。 [哇,讲话这位是帅的,打?破我对技术男刻板印象。] [而且他?好温柔,从?来都不拒绝,我以为他?们恨死提需求的……] 楚弗唯内心起疑,诧异道:“国内技术这么发达了吗?怎么感觉说什么都可以?” 即便程皓然是大牛,都有些?超出她想象。 什么意思?两人分?手以后,没她耽误正事,他?研究超神了? 程皓然双眼眯起,笑起来满面?春风,轻声道:“楚总说的,确实都可以。” 楚弗唯撞上他?笑容,她果断地转过头,看向桌上另一人:“预算不可以吧?” 韩致远察觉她火速避让,并未接程皓然的话茬。他?神情?愉悦,慢条斯理道:“没有预算,想要花多少,你提就是了。” 楚弗唯:“……” 经营公司如儿戏,你俩早晚要倒闭。 无所谓,反正她一本万利。 技术干部竭尽全力?,投资领导不留余地,致使元宇宙方案会快得惊人。 楚弗唯过来前,思考了很多困境,来这里迎刃而解,好似全不是问题。 茶歇期间,楚弗唯趁众人休息,小声对另外两人道:“两位可要谨言慎行,别在公司里吹牛皮……” 程皓然半开玩笑:“不然你要扒了我们的皮?” “……没错。” 他?们要没兑现承诺,单纯在当?众装那啥,耽误了涎玉斋发展,她绝对黑化发疯,私下将两人暗杀。 另一边,八卦小队获得线人爆料,按捺不住地分?享情?报。 自从?设计部频繁前往吴含松工作室后,他?们跟文化园的社?牛老板也建立联系。 李仕勋:[天呐,刘沛总说这位是楚总前任,曾经将韩总气得当?场破防,还让我们胳膊肘别往外拐,应该帮着韩总,我就说他?们仨感觉不对。] 甘姝瑶:[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群里?] 鸩婚 第30节 陈浠:[姝瑶姐,我们吃瓜也不愿落下你!] 甘姝瑶:[……] 甘姝瑶:[你们不怕聊天被监控了?] 陈浠:[我们没有连wifi,而且这里是恒远,能监控的也只?有韩总。他?不敢看群里消息,他?只?可能当?场破防。] 李仕勋:[网上冲浪懂的都懂,正宫没胆质问另一半,都只?敢私下打?小三,然后酸溜溜地说“我老婆要恋爱了”。] [???] 甘姝瑶不懂他?们的天马行空,辩驳道:[但?他?们也没吵架,看起来挺友好的。] [《甄嬛传》也是这样,私底下你死我活,等到了皇帝面?前,不也装得一团和气。] [所以我们要帮韩总么?] [关我们屁事,胳膊肘别往外拐,都看楚总眼色行事。后宫雷霆雨露,皆是帝王权术!] [……] 第27章 除了介绍方案外, 设计部在首次会议上安静如鹌鹑,私下却不亦乐乎地吃瓜,甚至延续到午间的聚餐。 恒远食堂被分为?两部分, 既有员工们随意取餐的自助大堂,也有方便团队商务会谈的圆桌包间。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面, 自然少不了熟悉寒暄, 索性选择独立屋子, 等后续开始忙项目,就会少些繁文缛节。 包间内,一群人进屋却没落座, 望着屋里?的两张大桌,缓缓地在角落徘徊, 等待领导们先坐下。 韩致远和程皓然被人流拱到前?列,谁都没有选择主位, 反而静立在圆桌旁,更搞得?别人不敢动。 “怎么都不坐?堵门口干嘛?”楚弗唯望着圆桌边密密麻麻的人群, 嘀咕道,“大家好客气。” 她没顾及旁人脸色, 随意挑一个靠中间的位置, 将手机放在餐具旁。 随着她的动作, 屋内格局瞬间变化,韩致远和程皓然顺势在她身边落座,连带底下人也找到自己的方向。 甘姝瑶等人不是高管, 自然就坐在隔壁圆桌。他们偷偷地窥探主桌,亲眼见?证两股势力, 以楚弗唯为?分界线。 陈浠:“好家伙,楚总被左右围攻, 连个护驾的人都没有。” 李仕勋:“没事,我们摔杯为?号,见?势不对?就上。” 甘姝瑶:“……你俩想太多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们陆续进屋上菜,既有置于圆桌的大菜,也有小巧玲珑的位餐,多是些点心或汤水。 程皓然的位置靠门较近,他伸手接过精致的餐碟,将其率先放到楚弗唯面前?。这动作行云流水,体贴友好却不逾矩,让当事人都没来及道谢。 程皓然放完,也没看楚弗唯,反而环顾一圈,轻声询问道:“好像还差两份?” 服务员:“您稍等,马上就来。” 接下来,程皓然总是先递给楚弗唯一份,再关照桌上的同事,主打?一个关怀备至。他本就性情温和,做起?这些毫不费力,好似生来如此细致。 楚弗唯最初略有疑虑,客气地向他致谢几回?,后来也逐渐放松下来,想起?一些学校的事情。 当年的开学典礼后,程皓然在后台找她要联络方式,她就隐隐推测到对?方意图,最初对?此人并不感兴趣。 那时,她对?能力优秀的男生,总是莫名?涌生攀比感,像从小跟韩致远竞争的后遗症。她看见?厉害的异性,不是欣赏对?方魅力,而是幼稚地想“我也不比你差”。 程皓然作为?天?才学长,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多少就踩到她的雷区。但他的性格跟面瘫发小截然不同,做事阳光、包容得?多,从不将她的冷脸放在心上,倒是明里?暗里?地关心起?她。 他不是那种有好感叫嚣到全校皆知?的追求,在日常中大鸣大放,搞得?对?方下不来台。 他对?所有人都温暖、周到,只是受到青睐的当事人,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他那里?,能有特别待遇。 一如他愿意跟朋友分享考试要点,但最后拿到他手写笔记的,也只有楚弗唯一人而已。 隔壁,吃瓜小群私下解说战况,甚至无暇享用各类美食。 陈浠:[韩总脸都黑了,又没什么办法,不好挑人家毛病。] 李仕勋:[敌军占领粮草要道,韩家军也束手无措。] 甘姝瑶:[你俩别光打?字了,稍微再吃一点吧。] 片刻后,瓷白?小碗盛有鲜红的西式浓汤,被服务员逐一放置在众人面前?。 程皓然舀了一勺试试,又见?楚弗唯正要品尝,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嗯……” 楚弗唯察觉他异样,疑道:“怎么了?” 程皓然迟疑地回?答:“这汤味道有点重。” 楚弗唯尝一口浓汤,当即领悟对?方意思,里?面加入奇怪的调味料,不是中餐的常见?味道,更不是想象中番茄清香,属于自己难以接受的类型。 两人在校吃过不少饭,程皓然知?道她的偏好,算不得?什么难事。 “确实。”她放下勺子,不打?算再碰,蹙眉道,“好怪。” 韩致远闻言,顺手取过汤碗,从容不迫道:“那我喝这份吧。” 服务员见?状一愣,明明手里?端着满满的汤盅,此时也只能跳过说话的韩总,慢慢地移动到下一位,继续给其他人奉上汤品。 韩致远将碗放在面前?,取过手边的汤勺,慢条斯理地饮用。 程皓然眼看韩致远替她消灭浓汤,心里?略有些别扭,却又没道理制止。毕竟两人是合法夫妻,共同分享一碗汤,根本算不上大事。 相较于身边人的纠结,楚弗唯则要坦荡得?多,她的餐具本就是干净的,仅仅在汤里?取用一勺,基本算跟没喝一样,谈不上有多暧昧或亲昵。 楚弗唯见?他一勺接一勺,震惊于他的另类口味,错愕道:“你觉得?好喝么?” “还行。”韩致远道,“没你那么挑剔。” * 下午,程皓然带领涎玉斋人员参观临时工作室,体验各式各样的元宇宙设备。韩致远则有其他工作要忙,不能再全程陪同,需要赶往别的楼层开会。 临走前?,韩致远瞥一眼程皓然,又望向楚弗唯,说道:“今天?结束得?早,可以一起?回?去。” “知?道了。” 楚弗唯感慨对?方演技超群,他面对?外人在场,就装好丈夫形象,跟拜访她父母时一模一样。 她漫不经心摆手,跟他潦草地告别。 角落里?,陈浠悄声道:“终于走了,我以为?恒远工作量下降,韩总才陪开一上午的会。” 韩致远一旦在场,高管数量就增加,加上是前?任老板,早没有楚总熟稔,底下人面对?他也放不开,谨小慎微地说不出话。 李仕勋摸了摸下巴:“呵呵,就怕是阴魂不散,不时过来查岗呢。” 毕竟韩总能公然抢汤,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程皓然目送韩致远等人离去,他的状态同样放松,提议道:“我带各位过去,熟悉下设备吧。” “好的。” 恒远集团为?元宇宙项目特意准备办公区,这里?有广阔空间供众人体验,只要调试好设备,再佩戴xr眼镜等物,就能沉浸式地感受技术魅力。 因为?涎玉斋来的人比较多,所以技术人员也要调整,给在场众人分发体验设备。大家拿到科技感十足的眼镜都颇为?新奇,兴致勃勃地穿戴起?来,等待专业人士的指导。 甘姝瑶察觉场面微乱,提议道:“楚总稍等片刻,我们给您拿过来吧。” “都行。” 楚弗唯没在人群中扎堆,索性往屋子里?面逛了逛。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趁众人都忙于佩戴设备,在元宇宙办公区转了一圈。 待到回?头时,她冷不丁发现背后有人。 程皓然手里?拿着东西,看上去是眼镜和绑带,估计是来帮助她穿戴。他没有出言催促,耐心地等她看完,才笑道:“您对?我们带来的设备满意么?” 四?下没有旁人,其他同事在大厅喧嚷,忙碌于分配参观顺序。 楚弗唯安静数秒,坦白?道:“我没想到你会参加这个项目。” 她上午要参会,敲定项目细节,来不及多思考,但现下只有两人,难免就流露心声。 “虽然国内很多公司都关注xr技术,但愿意耗费巨资投入的也是少数,是个不错的实践机会。”程皓然解释,“而且我后面也多在燕城,不干扰正常的研究进度。” 这就是程皓然的高明之处,他绝不会宣扬自身付出,提前?给出明面上的理由,以免给对?方带来压力和愧疚。 他宛如普通校友,寒暄道:“你现在主要待在涎玉斋?” 楚弗唯:“对?,我家本来就有时装品牌,跟珠宝类算稍微沾点边。” “确实,海城的时尚文化也浓厚。” 楚弗唯想要纠正,燕城和海城的时尚地位差不多,想要从事相关行业,两地奔波更是正常。然而,她又觉得?没必要,何必要留下话柄。 沉默在两人间流淌,离开纯粹又简单的象牙塔,她和他的共同话题在变少。 这里?不是灯火璀璨的校园商业街,两人在考试后饱餐一顿,迎着燕城少见?的星光,肆无忌惮地畅聊学校趣事,不管是亲近的同学八卦,还是多姿多彩的生活,总会有聊不完的日常。 不知?不觉,楚弗唯和程皓然都变了,莫名?其妙地渐行渐远。 他突然道:“他对?你好么?” 她反问:“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觉得?呢?” 楚弗唯很难对?眼前?人撒谎,她只能用不高明的方式,将问题抛回?给对?方,甚至听?起?来略残忍。 “那就好。”程皓然颔首,“他解决了,我们当初无法解决的问题么?” “嗯。” 她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用大拇指抚摸婚戒,像称职演员,极具信念感。 “不错,虽然我交不出满分答卷,但起?码有人研究出来了。”程皓然苦中作乐,打?趣道,“属于人类重大科研项目的新突破。” 他已经不是第一回 ?听?闻此事,没有初次的痛彻心扉,又或许痛苦阈值提升,早就在麻木中适应。 至少她获得?了幸福。 鸩婚 第31节 程皓然察觉她神情紧绷,豁达地笑道:“我们勉强还是朋友吧?你应该没有讨厌我到,此生再也不见?的地步?” 不得?不说,程皓然从不让人陷入为?难,总会想方设法地递出台阶。 楚弗唯被他的情绪感染,微微舒一口气,轻松道:“当然,元宇宙项目还要仰仗程老师,就等着大腿带飞了。” “带你了解一下我的研究?”程皓然转变话题,重新聊回?了正事,将黑色眼镜递给她,“稍微试试这些xr设备。” “好啊。” 半晌后,众人都穿戴好器械,在体验区大厅集合。这里?基本没有障碍物,除了交互设备外,墙壁被电子设备覆盖。 程皓然站在人群前?,开始说明体验流程:“xr就是扩展现实,extended reality,计算机将真实和虚拟结合,打?造出的人机交互虚拟环境。大家也可以将它?理解为?ar、vr、mr等技术的统称。”1 “当然,有些朋友没准不熟悉ar或vr,我们接着实地感受一下,只要明白?技术间的差别,也能利于‘古韵境迁’项目落地。”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体验空间,所以没准有疏漏之处,希望各位能多多包涵。同时,我们也在数据收集阶段,将会记录参观中的用户体验,感谢大家对?样本数据的大力支持!” “程老师客气了。” 众人纷纷应声。 程皓然抬起?手来,示意左侧的区域:“今天?的人比较多,那我们分为?两路,我带一半先去vr区,力哥带另一半去ar区,过一会儿再交换,这样都能体验到。” 楚弗唯跟随程皓然漫步vr区,在指引下逐步适应头部设备,学会使用手柄或其他装置互动。只要佩戴上环绕式眼镜,眼前?就浮现虚拟空间,犹如穿梭于浩瀚星空,完全是身临其境的逼真感。 另一半展区也颇具特色,不同于vr区域的沉浸环境,更多是从现实生活焕发神奇元素。灵动活泼的太空小人从屏幕上爬出,在众人面前?嬉笑打?闹、活灵活现,跟恒远办公区融为?一体。 众人平时偶尔光临vr体验馆,但无疑都是小打?小闹,不如专业团队的厉害。 大家听?完工作人员的介绍,在展区内流连忘返,不时说说笑笑,摸索各类设备。设计师们在体验中有所启发,还跟楚总商议起?方案的细节。 许久后,楚弗唯在里?面逛好几圈,将花里?胡哨的设备试完,逐步涌生出眩晕感。她告别甘姝瑶等人,打?算回?大厅里?休息,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摘取装备。 手部和腿部的感应器好摘,就是头部的环绕式眼镜,似乎有一个隐藏开关,来回?来去地摸不出来。 楚弗唯忘记自己戴上时,程皓然触碰了何处,只记得?咔哒一声,眼镜就彻底固定,摇头晃脑也甩不下来。 她在设备上胡乱摸来摸去,猛然感觉身侧有人靠近。对?方制止她无头苍蝇般的举动,摁下环绕式眼镜的锁扣,只听?熟悉的解锁声,设备也逐渐变宽松。 他的身材挺拔,应该要比她高,手指修长温暖,就像脱帽子一样,帮助她将眼镜摘下来。 “谢谢……” 楚弗唯根据身高判断,推测是程皓然出手,连忙拉开一点距离,生怕让人产生误会。 她重获自由后,晃了晃脑袋,待看清面前?的人,愣道:“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熟练摘取设备的人,并不是团队的专业人员。 韩致远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手里?拿着xr眼镜,若无其事地掂了掂,转瞬陷入沉思,领悟她的反应。 下一秒,韩致远眉毛微挑,轻蔑地嘲道:“你刚刚把我当谁了?觉得?只有他才懂这些?” 第28章 他的面庞像被寒冬冷水洗过, 黑色眼眸如?覆霜的冰葡萄,别提有多?瘆人。 楚弗唯却丝毫不惧,脱口而?出道:“那他肯定比你专业吧。” 不知为何, 她面对程皓然斟酌措辞,思索言语是否会伤及对方, 但遇见韩致远就放飞自?我, 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 只主打揭露事实真相。 她没觉得?自?己?有错,就像她懂经营珠宝公司,但真让她手绘设计图, 不一定能强过甘姝瑶。术业有专攻,人家下过苦功夫, 多?少还是不一样。 韩致远闻言,脸色更差了, 诘问道:“你怎么知道?” 楚弗唯不懂对方缘何较真,换做是平时, 他大概对她的评价略微不满,却不会斤斤计较, 迫使她拿出证据。 “行, 那?我考考你。”楚弗唯抬起?手来, 指向角落的设备,“这是干什么用的?” 韩致远顺势望去,有条不紊道:“用于外向内追踪技术的定位点设备, 通过多?个定位点覆盖,建立三维位置信息, 来进行运动追踪。” “国内vr设备一般采用两种定位技术,外向内追踪精度高、延迟低, 是目前的主流方向,缺点是要搭建定位点,有空间范围限制,一旦有遮挡就丧失精度。” 他举起?手里的xr眼镜,解释道:“内向外追踪技术不需要定位点,但依赖头戴设备的摄像头,在无硬件搭建的环境里也能自?由?使用,但精度和延迟会差一些。” “如?果你长期使用vr设备感到头晕,很可能是视觉和动作感知不匹配,就跟定位追踪技术有关。” 逻辑清晰的讲解,慢条斯理的口吻,流露出讲话人对技术的熟稔。 “……” 楚弗唯语噎片刻,吐槽道:“小学生吧你,就你懂得?多?。” 她就问他七个字,他气得?回一长段,不知道他在破防什么! 韩致远:“是谁要考考我?” “我爸还说你谦虚,他真是识人不清。”楚弗唯抱怨,“你哪里谦虚了,稍微知道什么,就叭叭说一大堆。” 何栋卓常赞叹韩致远低调内敛,她就该把刚才那?一段拍摄下来,让老眼昏花的父亲见识一下。 “我只是看不惯你的陋习。” “我有什么陋习?” “交流的对象不同,态度也跟着变化,这不就是任人唯亲。” “你该不会在公司也这样?”韩致远斜睨她,冷声?道,“欣赏的员工搞个ppt就能随便给你画大饼,不欣赏的员工撑起?整个部门都换不回一句好评。” 他对她的差别对待耿耿于怀,又涌现?熟悉而?隐秘的恼意?,丢失往日的冷静和镇定。 “你少污蔑我,那?是你们恒远的习气,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她没好气道,“不信你入职我们公司,做个打工小弟,给我端茶送水,看看你的实力!” 韩致远:“?” “再说你不也是这样。”楚弗唯驳斥,“遇到别人是韬光养晦,遇到我就是重拳出击,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童年时,两人一起?上散打课,韩致远对其他同学都点到为止,唯有对她是毫不放水,搞得?别人误以为他俩有深仇大恨,每次课程都恨不得?决战紫禁之巅。 当然,楚弗唯出手也不客气,天马流星,没少捶他。 “你很介意?这件事?” 韩致远怔然,他睫毛颤动,迟疑道:“我以为,要是不全力以赴,你知道后更生气。” 坦白?讲,他幼年有一段时间,不知如?何跟她相处,在比赛中收手让她,并不能换回她好感,反而?引发更旺盛的怒火。 长辈总说“男生该让让女?生,你要多?哄哄人家”,但这种举动放在楚弗唯身?上,只会被她视为贬低和侮辱。她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坚信万事是自?己?争来的,而?不是对手让出来的,甚至将类似说辞当做挑衅。 韩致远曾经摸索许久,才领悟跟她交往的办法,要像直来直往的刀锋,将彼此放在对等位置。 楚弗唯见他神情?郑重,不由?陷入思索。 “确实。”她小声?地承认,“如?果你故意?让我,我肯定会打爆你。” 韩致远见她让步,语调也缓和下来:“那?就算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 楚弗唯双臂环胸,却并不买他的账:“扯不平,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这辈子就是欠我的。” 他脾气如?此冷硬,双方的联络没断,完全靠她的善心。 “???” 两人插科打诨完,重新回到了展厅。 韩致远刚过来,提出在此参观一遍,又找旁人拿了套设备。 程皓然发现?韩致远露面,对方身?边还站着楚弗唯,他索性径直走?过来。 “我带两位进去吧。” 韩致远当即制止,客气地笑道:“不劳烦程老师介绍,我们就随意?地逛逛。” 楚弗唯嘀咕:“但我都逛过好几圈了。” 韩致远:“你对掏钱的人就是这个态度?” “切。” 楚弗唯不情?不愿地戴上眼镜,只得?陪同韩致远再溜达一圈。 程皓然在旁看着,惊讶于楚弗唯不耐烦的态度,她过去提及发小总是不屑一顾,好像有絮叨不完的怨恨,但亲眼目睹双方的互动,却品出似有若无的亲昵。 他们深知彼此不会翻脸,才敢面露烦躁、肆意?妄为,不必担忧一刀两断,自?然不怕暴露本?我。 或许,她和他没结婚,也会牢不可分。 程皓然目送两人离去,很难描述心里的滋味。 展区内,韩致远体验一遍设备,倒是提了些合理建议,能够应用到“古韵境迁”方案里。两人摘下设备,在角落里休息,又闲聊两三句。 “行行行,你最牛。”楚弗唯偷偷地记住,面上却翻了个白?眼,“这么厉害还找专业人士干嘛,就靠你独自?扛起?整个部门呗。” “我找他过来,也是为他好。” 韩致远眸色漆黑,低声?道:“毕竟人总是心存幻想不信邪,只有不留余地地确认事实,才有可能彻底放下。” 他敢让程皓然来,就是要对方死心。 别以为他没看见,程皓然拿设备时黯然神伤,将斩钉截铁的结果摆出来,才能干脆利落地断掉念想。 “又是什么资本?家骗术?” 楚弗唯讥讽:“别人不但要奉献技术,还要感谢你大恩大德,让他心碎后幡然醒悟?” 资本?家当真厚颜无耻,无情?地剥削别人,嘴上却振振有词。 “你心疼了?” “对不起?,我没心。你们男人能聊到一起?,肯定都有自?己?的算计,还轮不到我来心疼。” 程皓然和韩致远都是成年人,他们提前在燕城达成合作,那?她也没必要多?插嘴了。 韩致远:“既然话说得?那?么绝,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你们又为什么分手?” “你好八卦。”她道,“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合约可没要求聊这些。” “即使是合约夫妻,你觉得?我们跟真夫妻有区别么?” 楚弗唯一怔。 鸩婚 第32节 韩致远握着设备,紧盯墙壁上的光影,任由?斑斓光点,洒在自?己?身?上,好半天才转身?望她。 他喉结微动,抿唇道:“婚姻法里从未提过感情?或爱情?,仅仅说夫妻有互爱互敬、互相帮助的义务,我们的社交圈子也早就融合,不管是亲戚或朋友,基本?上彼此都认识,跟真夫妻也差不多?。” 反正他和她早就无法分割,不管以哪种形式相处,都会永远纠缠下去。 微蓝光墙矗立在韩致远身?后,如?同神秘莫测的星空,又像汪洋无际的大海。 他额头碎发散落,投下浅淡的阴翳,遮蔽秋水般眸光,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涟漪,起?起?伏伏,波纹阵阵。 “这话什么意?思?” 楚弗唯心头微跳,忍不住屏住呼吸,懵道:“……还是不一样吧?” 有一瞬间,她无法解读他的含义,明?明?都是中国话,连起?来却乱套了。奇异又微妙的感受如?潮水席卷心头,在海风呼啸中,翻起?雪白?的浪。 他冷不丁说这些话,是怕她跟程皓然旧情?复燃,影响他出门在外的名声?么? 还是有别的理由?。 她很想口不择言,讲些挑战他底线的话,比如?又不是过家家,真夫妻要约会拥抱,在同一个被窝睡觉,怎么可能跟现?在一样? 但她说不出口,仿佛贸然张嘴,有些东西就变了。 “哪里不一样?” 韩致远听她反驳,他垂下眼眸,语气轻巧道:“如?果你想要细腻体贴的相处模式,我们也可以变成那?样,我不觉得?那?有多?困难。” 至少对他不难,过去没这么做,只是她不需要。 “平心而?论?,我对你很差么?” 自?然是不差的,否则早就断交。 迷茫的悸动让心跳加快,楚弗唯突然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良久后,她满脸犹疑,试探道:“韩总,你搞替身?文学,该不会想不付钱,钻合约的漏洞吧?” 如?果两人不离婚,她没法分割股份,纯属是白?忙一场。 “……” 韩致远闻言,他瞬间冷脸。 * 恒远大厦,楚弗唯跟甘姝瑶等人告别,便乘韩致远的车离开集团。众人目送老板们下班,迎来各自?的自?由?,准备打道回府。 陈浠:“好了,今日的宫斗到此为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李仕勋遥望飞驰而?去的宾利,他翘起?兰花指,感慨道:“家花还是比野花香,谁让他可以跟回家。” 甘姝瑶:“我们也走?吧。” 展厅内,技术人员收拾完设备,开始调试机器、整理数据,逐步关闭各类体验装置。 张力翻找一遍桌上的器械,望向电脑前的程皓然,问道:“对了,皓然,你记得?楚总他们的设备编号吧?” “记得?。” “那?待会儿你重点看下,还有韩总的,好歹是老板,反馈很重要。” 头戴设备能记录用户体验、丰富样本?数据,帮助研究者更好地改进技术,获取实操过程的困境和不足。今天算是内部的测试,改正前期的疏漏之处,有益于后续的完整版。 “好的,我晚些再看看。” 实际上,程皓然没勇气去看,韩致远下午露面后,楚弗唯就全程陪同。两人肯定在展厅有说有笑,为什么要上赶着扎自?己?的心? 他深谙韩致远的计谋,对方气不过上回的交锋,要他亲眼见证夫妻俩感情?,以此来打破空穴来风的揣测。 没准他真的错了,她看上去很幸福。 悲伤和失落是一时的,责任和承担是永恒的,项目工作必须做。 程皓然调整完情?绪,还是打开样本?数据库,浏览收集的动态追踪成果。 他自?暴自?弃地干了两小时,待到窗外的夜色深沉,还是不愿意?离开工作室,决定用研究来麻木自?己?,索性又不怕麻烦地打开影音数据库,精益求精地打磨起?来。 * 深夜,落地窗外星光璀璨,家里却是静悄悄的。 卧室里,楚弗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屏息倾听隔壁的动静,然而?在夜色中一无所获,对方兴许早就睡着了。 他凭什么睡得?香! 她早晚要趁天黑将他暗杀! 楚弗唯缩在被窝里,有种饮用完浓咖啡的错觉,脑袋中的思绪格外清醒,来回来去复盘他白?天的话,连带心脏都在加速跳动,宛若咖啡-因的后遗症。 韩致远是对现?状满意?,认为对双方百益无害,所以想维持表面夫妻,才会说那?些话吗? 坦白?讲,楚弗唯听说过不少商业联姻,那?些被家族长辈撮合的小夫妻,或许感情?还没她和韩致远深,好歹两人有丰富的同窗回忆。 但她没料到韩致远会这么想,毕竟他像不近人情?的人工智能,知道她大学谈恋爱,都要阴阳怪气一番,批判她不务正业、丧失斗志。 不过,他确实有机器的精准,一旦承诺某事,绝对就会办到。 他说能温柔交流,没准真可以模仿,犹如?输入完备程序,做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有没有那?种哭得?梨花带雨、痛彻心扉的程序啊? 她对他的柔情?不感兴趣,他还是泪眼朦胧地哭吧。 最后,楚弗唯在翻身?中,迷迷蒙蒙地睡着了。她将他今日的话,视为单身?狗发疯。 从没谈过恋爱的人,想当然地提出方案,决定搭伙过日子,才说出啼笑皆非之词。 * 涎玉斋,公司内最近业务忙碌,基本?没有人能闲下来。 设计部要赶在元宇宙项目前,尽力将“二十四节气”剩余设计完成,其他部门则要跟恒远沟通联络,忙于“古韵境迁”展厅的实地搭建。 只要能借此打响涎玉斋及相关品牌的名气,公司的全年业绩必不会少,连带众人年终奖随之翻番。 因此,大家士气挺足,很少口出怨言。即便是最苦最累的设计师,也只是在压力中偶尔发疯,例如?化吃瓜为力量的画稿小队。 设计楼内,甘姝瑶、陈浠和李仕勋聚在一起?,各自?执笔对着电脑屏幕涂改,时不时就要叽叽喳喳一番,展现?疯癫的精神状态。 “听说他们还薅来了新广告,拍摄费用是韩总出的,技术效果是那?位做的。” 陈浠闷头绘图,分享外来情?报:“我们就提了点想法,轻而?易举蹭到大的。” 公司的营销部门为了预热元宇宙活动,打算制作跟xr技术相关的珠宝广告。 视频里的金饰是前两批产品,不会曝光项目中的新品,单纯想要奇幻多?彩的元素,吸引更多?人线下实地参观。 广告拍摄容易,技术融合较难,楚总就在会上提及此事。谁料一群人商议后,甲方的钱由?恒远集团出了,乙方的事由?技术团队做了。 涎玉斋一分钱没掏,就出了些对接人员,便晋升甲方的甲方。 李仕勋摇头,啧啧道:“我现?在已经变了,不想讨论?这些,都在琢磨别的。” “琢磨什么?” “宫里就两位小主,已经给我们公司带来那?么多?发展,为什么不把目光放到外面?” 韩致远和程皓然暗中交手,楚弗唯和涎玉斋坐收渔利,尽管老板本?人没感触,但底下人却相当敢想。 “你看那?些商业大佬,走?在成功道路上,都要换几个老婆,不同的时间,要不同的人,才能帮上忙。”李仕勋道,“我们也完全可以这样!” “自?从公司脱离恒远以后,你是真不把韩总放眼里。”甘姝瑶吐槽,“这话传到集团你完了。” 江拓洋等人以前是恒远系,没准跟那?边有联络,够让李仕勋喝一壶。 “这里是涎玉斋,韩总管不到的。big sister is watching you.” 李仕勋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如?果楚总窃听到我,却没私下找我谈话,代表她默认我的后宫提案,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认可我的远见卓识!” 甘姝瑶:“很好,我会提醒她找律师告你的。” * 另一边,楚弗唯看到广告的初版,被灵动的技术效果震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赞叹道:“这比我想得?还好,总感觉超预算了。” 甲方的灵感落实下去,总有千奇百怪的差错,偏偏程皓然等人打破常规,比她预想的内容还优秀。 “韩总不是说了,预算由?他负责,你不用担心这个。”程皓然笑道,“放心,我不会跟他客气的。” 张力感慨:“钱是一方面,技术也真牛,我看完都愣了。” 隔行如?隔山,想在广告中应用技术,自?然要投入新的精力,相当于是从零开始,更别提参照物极少。 楚弗唯望向身?边人:“这要花你不少时间吧?” “没有关系,能帮上你,打响涎玉斋新品就行。” 程皓然眸光微闪,温声?道:“我现?在想法很简单,希望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哪天直接收购恒远才好。” 那?时候,她就彻头彻尾重获自?由?,没必要再在乎什么合约。 第29章 楚弗唯闻言, 摸了摸鼻子:“真厉害,我爸都不敢这么想,给我定了宏伟目标。” “梦想总是要有的。” 众人说笑起来, 继续观看视频。 楚弗唯确认完样片的效果,又参观起“古韵境迁”的装置, 提出自己对此的看法。技术人?员能够保证硬件条件, 但在艺术方面却拿捏不准, 某些细节需要反复微调。 最近,涎玉斋部分人?员长?期驻扎在此,共同?商讨展厅,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外出搭建。 工作室的桌面铺满各类设备, 无?数深黑电线被绑成?一捆,沿着墙边缝隙走线, 避免绊倒来往员工。 在场的人?佩戴xr眼?镜,感受虚拟空间的效果, 不知不觉就遗忘时光。 鸩婚 第33节 楚弗唯已经能熟练穿戴设备,她摘下微沉的头戴装置, 下意识取出手机, 想要看一眼?时间, 却收到了韩致远的消息。 她将xr眼?镜放桌上:“我上去找趟韩总,跟他说一下进度。” 程皓然一怔:“好的。” 张力?:“您要不要带上样片?” 楚弗唯:“现在能拷出来吗?” 程皓然坐到电脑前,回道:“可?以导出初版, 不要外传就行。” * 恒远大厦楼层繁多,韩致远办公室和元宇宙办公区并不在同?一层, 各楼层间需要刷卡才能通行。 楚弗唯持有的工作牌权限较高,她抵达高管们的办公区域, 在门口看见贺哲的面孔。 贺哲见她露面,连忙赶来迎接:“楚总,韩总的办公室在这边。” 敲门声?过?后,门扉缓缓打开,贺哲退出屋里,只留两位老板。 楚弗唯头一回来韩致远的办公室,映入眼?帘就是窗外开阔的景色,房间内采光充足、面积不小,或许墙壁隔音,屋子里很安静。 他的办公区既有科技又显人?文,整洁利落的办公桌,简洁规整的木书柜,隔着玻璃隐约可?见各类书籍。 一个角落摆有座椅及圆桌,平时用来在此会客,一个角落放置投影幕,还有造型古怪的电子设备。 楚弗唯对此见怪不怪,她早知道韩致远关注科技前沿发明,他在校时还会结组参加一些竞赛,但申请海外大学后就没有再搞了。 毕竟科技人?才可?以雇,但想要争夺恒远集团,只能靠他自?己悟透经营。 “要不要看看广告样片?”楚弗唯瞧他端坐电脑前,嘀咕道,“你好歹是掏钱的人?。” “不必了,他肯定是费尽心力?,技术和预算都拉满,不用看就知道。” 韩致远心知肚明,程皓然要是糊弄她,纯属自?己把?路走窄。 他站起身来,收拾桌上的文件,又看了眼?时间:“我待会儿还有会议,再过?二十分钟得?走。” 楚弗唯眉头微跳,不满道:“那你把?我叫上来汇报进度?” 她莫名感觉被愚弄,要不是韩致远发消息,自?己就在楼下继续了。 “不是叫你来汇报进度,单纯让你消停一会儿,不要耽误下午的事情?。” 韩致远瞄她一眼?,伸手指向一扇门,叹息道:“我让贺哲把?午餐送过?来,你吃完就在休息室躺躺,然后再回涎玉斋,别像上次来一样。” 众人?佩戴xr眼?镜后,难以体会时间流逝,屡屡就折腾到很晚。技术团队对此习以为常,熬过?饭点也可?以订餐,加上在恒远大厦内工作,不需要考虑舟车劳顿。 但楚弗唯跟旁人?不同?,她有固定的日程工作,还要回公司盯设计部,一旦错过?用餐时间,后面节奏也受影响。 上周,她就忙过?头了,没在恒远大厦用餐,又赶上意外塞车,下午三点才吃上饭。 “……哦。” 楚弗唯不料他知晓此事,甚至还提前规划了时间。她错峰用餐,再休息一会儿,赶回涎玉斋刚刚好,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感觉方才语气略冲,忙不迭道:“你要开什么会?” “解释为什么元宇宙展厅花那么多钱的会。”韩致远睨她,嘲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恒远是印钞机?”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楚弗唯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你直接跟他们说‘好男人?就是得?疼老婆’,我来帮你背这个黑锅。” 韩致远被她的理论气笑了:“那你跟我一起出席会议吧。” “行,你让爷爷把?董事长?的位置给我,我立马跟你出席会议。” 她思索片刻,又摸摸下巴,感慨道:“不对,真要到那时候,就不是我跟着你,而是你陪同?我了。” 韩致远瞧她浮想联翩,嘴角都微微翘起,调侃道:“高中的学生会美梦还没醒么?” 读书时,她当选学校主席,压在他头上两年,恨不得?要怀念一生。 “韩总要牢记,一日副主席,终身副主席。” 两人?闲聊片刻,韩致远就得?走。 他取出衣服及文件,将办公场所让给她:“我开完会要跟他们聚餐,你临走时不用关门,跟贺哲说一声?就行。” “好的。” “毛毯在柜子里,还有盒点心。你要是吃不完,我晚上带回家。” “知道了。” “要什么自?己拿,没有就问?他们。” “……行了,你好啰嗦。” 楚弗唯眼?看韩致远喋喋不休,催促他赶紧出门,紧接着好奇打量,自?由地游走起来。 趁贺哲还没来送餐,她径直走到书架边,浏览韩致远收藏的书籍,基本都是经济、科技等类型,高管用来充门面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相较于藏书,架子上的合照更引人?注意,被木质相框完好地包裹,是一对年轻亲昵的夫妻。男人?气质儒雅,女?人?面容清冷,双方靠在一起,看着格外般配。 楚弗唯双手合十,朝照片长?鞠一躬,跟韩致远父母打过?招呼,又继续浏览下一组合照。 这是韩致远的办公室,平时有人?频繁拜访,摆出的家庭照居多。 部分从商人?士认为,一个人?家庭和睦,才能经营好公司。久而久之,大家都爱摆亲友照片。 这里有韩致远和韩老爷子在家的合照,有韩致远和楚弗唯在画展被他父母搂住的照片,有何栋卓、楚晴带两个小孩去打高尔夫的照片,有韩致远和楚弗唯结婚时两家并排的照片,居然还有楚弗唯和韩致远前不久回她家聚餐的照片…… 楚弗唯望着诸多合照,从中总结出两条规律:一是精准剔除韩旻熊等人?,他连结婚家族照都没选全员配置;二是他的血脉至亲不够,就拿她家里人?来凑,务必摆出浩荡气势。 绝,太绝了,优等生不会让卷子空缺。 楚弗唯小心翼翼打开书柜,用手机翻拍了画展的合照。 她都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这是她跟韩致远初遇的日子。两人?在她的获奖画作前呛声?,最后被他的父母安抚下来。 韩致远的父母搂住她和他,希望小朋友们放下矛盾,留下友好和解的合照。 后来,韩致远父母意外去世,四人?合照也成?绝版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楚弗唯连忙应声?,随手关上书柜,回头就见贺哲。 “楚总,我将午餐放在哪边?”贺哲询问?,“您想用会客桌,还是用电脑桌?” “电脑桌吧。” “好的。” 贺哲送餐完就走,只留楚弗唯休息。她坐在电脑桌前,手掌触碰到鼠标,惊醒休眠的电脑,让漆黑屏幕瞬间亮起。 韩致远没有关机,楚弗唯也没客气,找了个下饭视频边吃边看,消食时不忘将广告样片发他。 下一秒,右下角微信弹窗,消息来自?她自?己。 韩致远给她的备注竟是“莫西莫西”。 “……” 楚弗唯懵了一下,紧接着脸如火烧,恼羞成?怒地握紧鼠标,恨不得?要脚趾抓地了。 久远的羞耻回忆袭来,她没想到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私底下给她备注童年的幼稚绰号! 这都是她多早以前的昵称了,炸裂程度不输于翻企鹅空间! 她当即点击微信图标,决定将备注名改回正常,恢复光辉的颜面,却发现另一件事。 电脑微信页面打开,她轻松地看见自?己,即便没发消息,也是聊天置顶。 他没置顶韩老爷子,倒把?她放在第一行,跟满柜子合照如出一辙,除了单独摆放的父母外,基本都是她和他的合照居于主位。 奇怪的悸动敲响心扉,楚弗唯望着“莫西莫西”,她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 没过?多久,韩致远端坐会议室,一边倾听其他人?发言,一边抽空看了眼?手机。 他看到楚弗唯发来一条视频,点开聊天页面后却察觉不对,最上方的备注名变得?更长?了。 韩致远盯着屏幕,确定没有头晕眼?花,她的备注字数增加,显然不是自?己改的。 他的微信只登录过?手机和电脑。 韩致远怔愣数秒,很快领悟来龙去脉,既涌生被当事人?抓住的窘迫,有种被窥破秘密的慌乱及赧意,等看清楚她自?己改的备注,又莫名其妙被逗乐,强忍住没弯起嘴角。 某种童年呼唤得?到回应,就像还原音节的本意,他和她在时光中相伴问?候,曾经隐晦而柔软的情?绪,在心照不宣中安然落地。 她现在是“莫西莫西主席”。 他给待在办公室的某人?发了条消息:[我还以为你会改成?本名。] 片刻后,她的回复极冷酷:[韩副主席,放尊重一点,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好的,莫西莫西,主席做主。] [对不起,手滑多打个逗号,是莫西莫西主席做主。] [???] 楚弗唯紧盯那个逗号,后齿牙都要咬碎了,他就是故意想喊吧。 第30章 海城, 众人在涎玉斋和恒远大厦来回奔波,近日漫长的筹备工作总算有所成效。 元宇宙展厅项目进展顺利,第一支“古韵境迁”广告片发布, 在线上和线下展开?同步预热。 视频中,金丝编织的蝴蝶振翅翩跹, 迎着天空飞舞, 却被激流拦路。只见蝶影闪躲, 水幕挥洒过后,叮叮当当坠落一地,化为璀璨夺目的玉石珍珠。 “二十四节气”系列金器纷纷复苏, 在绮丽绚烂的季节变换中移动。古典音乐和奇幻画面交相辉映,配文更是精选自古诗词, 用“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 三候鱼陟负冰”等?词句,穿插在绚丽画面中。 最?后, 小小的金蝶经历春夏秋冬,缓缓降落于女子鬓发之上, 又化为珍珠点缀的金簪。女子背影婉约, 微微侧头间, 乌发宝光闪。 下一秒,涎玉斋和“古韵境迁”元宇宙项目的logo出现,影片戛然而止, 让人意犹未尽。 没有复杂曲折的剧情,强大的技术效果和镜头切换, 却足以让观众目不暇接、惊掉下巴。 鸩婚 第34节 明明是品牌广告,该短片却在多家新媒体平台点击量或赞数破百万, 在网上引发热烈讨论。 [看完上条广告就?想说,涎玉斋拍影视吧,不比五毛特效牛?] [裸眼3d的感觉。] [外行看到的是满屏黄金,内行看到的是每一秒都挥金如土的阔气(狗头)] [抛开?技术不谈,内容创意也好,搬到外网比什么文化宣传都强。] [古韵境迁元宇宙是什么?这套设计不是二十四节气系列么?] [古韵境迁是展厅名字吧。] [新兴科技+传统工艺,恒远下好大一盘棋。] 各大网站的科普博主,还深挖视频中技术,结合当今xr趋向展开?分析,盘点当今活跃于该领域的科技公司,其?中不乏恒远控股的企业。 文娱设计类博主则更多围绕美学?讨论,评价视频内的古典元素及诗歌意象。 热火朝天的评价,还传到何董耳中。 “我和你妈看见那个视频了?,地广都铺到万星的门口。” “何董,这你都能忍?立刻砸钱,反投地广,铺到恒远家门口。” 恒远大厦门口人来人往,楚弗唯戴着蓝牙耳机,一边跟父亲开?玩笑,一边径直往电梯走?。大厅两侧树立电子屏幕,她用余光随意一瞥,就?看到涎玉斋广告。 “反正宣传的是涎玉斋,我有什么不能忍的?”何栋卓笑道,“听说你们弄得不错,我俩过两天也去?看看。” “这么兴师动众吗?” “当然要支持一下,看看你们有空没。你俩有时间的话,那天一起吃饭吧,没时间也无所?谓,我和你妈二人世界。” “行,我们到时候看看。” 楚弗唯挂断电话,就?乘坐电梯上楼,前?往元宇宙办公区。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就?是元宇宙项目logo,两侧屏幕同样在循环播放短片。 磨砂玻璃墙壁后,男人的背影若隐若现,身着浅色衣物,更显肩线流畅。 楚弗唯认出那人,愣道:“刚回来么?” 程皓然转过头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燕城那边的展厅布置完,就?过来看看这边的。” 程皓然常驻燕城,第一次来海城时,是要开?技术总会,期间又为广告出差两回,剩余的零散会议都在线上完成。他没有全程驻扎海城,楚弗唯前?些天过来,就?没有看见对方。 楚弗唯唏嘘:“辛苦了?。” 程皓然打趣:“这不都是打工人该做的?” 两人后来没再聊过私事,平时交流都公事公办。 程皓然明显也有分寸,对双方关系守口如瓶,他身边同事并不知道那段校园恋情。 楚弗唯信得过程皓然人品,偏偏对方越妥帖,自己就?越加愧疚。 她都不懂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一如程皓然在校时对她付出,她就?要有模有样地还回去?,无法坦然接纳这一切。 张力从屋里探头出来,问?道:“楚总要看一眼开?场视频吗?” “可以。”楚弗唯当即回神,她左右环顾一圈,“公放么?” “用我的电脑吧,有耳机的话,可以连一下。” 张力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扯过头戴耳机线,说道:“您可以用这个,也可以连蓝牙。” 楚弗唯下意识地摸兜,取出蓝牙耳机盒子,打开?后却空空如也。她摸了?摸耳朵,发现自己的耳机不翼而飞,竟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居然又没了?一副吗? 楚弗唯努力回忆蓝牙耳机的踪迹,只记得进电梯前?还在打电话,却忘记当时收在哪里了?。 程皓然察觉她的小动作,问?道:“耳机丢了?么?” “好像是的。”楚弗唯颇感无奈,拿起了?头戴耳机,“我用有线的吧。” 她戴上耳机观看视频,暂且将?烦心事抛到脑后,跟在场众人商议起项目细节。 良久后,张力等?人带着意见,回到桌边调整细节。 程皓然打开?电脑桌下的柜子,从中取出崭新的蓝牙耳机,将?其?递给旁边的楚弗唯,说道:“你拿去?用吧,正好是新的。” 耳机纸盒外的塑封膜都没拆封,楚弗唯没伸手,犹豫道:“这……” 程皓然苦笑:“有时候真希望,你没那么客气。” 他偶尔费解于她的防备,她似乎生怕欠什么人情。 “就?是,拿副耳机怎么了??”张力看过来,劝道,“每年都给我们发,大家都有多余的。” 好歹是技术团队,电子产品不会少,确实?算不上稀奇。 “好吧,那我就?拿了?。”楚弗唯双手接过,慢慢撕开?塑封膜,“谢谢。” 程皓然莞尔:“再丢了?还有,这里多的是。” “没错,皓然的用完了?,我这边也能拿。”张力抬头道,“其?他人需要的,也可以说一声。” 楚弗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用手机连接新的蓝牙耳机。 * 上午的工作结束,楚弗唯照例到韩致远办公室用餐,待在休息室里小憩一会儿再走?。 她很少撞见韩致远,一是他日常会议多,办公室基本空着,二是他午餐也不回来,要跟心腹们交流。 如果楚弗唯待在涎玉斋,时不时也会跟甘姝瑶等?人吃饭,抓住跟下属交心的好时间。但她每周就?来恒远一两天,显然不需要社?交环节,又不是她的大本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一旦享受过私密清幽的空间,就?不喜欢到食堂或办公区挤了?。 因此,楚弗唯鸠占鹊巢,嫌弃休息室毛毯不够软,还带来一床崭新的薄被。她在冰箱里填入喜欢的饮料,把角落的音响搬进屋内,彻底将?此打造成私有空间,让原主人的物品回到柜子里。 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楚弗唯盖好被子,随意地翻两页书,只等?酝酿出睡意,就?酣眠一小会儿。 然而,今日却有些许不同,朦胧的美梦没来,外面?传来了?动静。 楚弗唯警觉起身,听到熟悉的男声。 “你睡吧。” 韩致远走?进来,随即声音放轻,解释道:“我就?回来拿件衣服。” 四下昏暗,休息室内窗帘拉起,唯有缝隙光线泄露,隐隐可见微尘慵懒起舞。 他顺着流淌的音符,踏进往日安静的休息室,便瞧见楚弗唯从躺椅上爬起。 她满脸怨念,脑袋后的发丝凌乱翘起,身上还裹着鹅黄色的软被,好似熬夜想休息却被吵醒,又像野生动物紧盯闯入者,带着忍而不发的愤愤。 任谁看到她脸色,都得说句对不起。 尽管是她理?亏,霸占他的躺椅。 韩致远悄声移动,缓缓挪到柜子边,打开?了?悬挂西装的衣柜。他现在穿着衬衣,指尖拨开?衣架,从中挑选外套。 楚弗唯见他动作轻巧,这才重新躺下,缩回薄被子里。 她想要阖眼,余光却往柜子边瞟,看到他取出一条领带。 韩致远的衬衣颜色清浅,远看就?是白色,只有在光下细看,才能辨别出雾紫。衬衣领口立起,他熟练地绕上领带,用修长指节抵住,拉扯间逐步扣紧,在窗边投下挺拔剪影。 慢条斯理?的整理?动作,默不作声的垂首神情,明明看不见他的五官及正面?,只能看清他侧身的抬手动作,却有种留白的男性张力。 直到他抬起头,关上眼前?衣柜,浑身的衣着笔挺。 楚弗唯看清对方领带,莫名觉得眼熟,愣道:“这是……” 他疑惑侧目:“怎么?” 楚弗唯跟他视线相触,忽然将?嘴边话咽回去?,没好意思直言“你真的会戴啊”。 如果她没有记错,他佩戴的深色领带,是她年少无知送的。 因为楚晴是知名设计师,所?以家里跟不少品牌维持关系,逢年过节就?会收到全套礼品。这条领带就?是某奢侈品牌的新品,随着大礼包被寄过来,用的是百合花纹,恰好是当季主题,纹路繁复而优雅。 楚弗唯当时打开?礼盒看了?看,问?道:“这个给我爸么?” 楚晴瞥一眼就?摇头:“款式太年轻了?,他戴不了?这种。” 但东西本身又不坏,楚弗唯本着别浪费的念头,在学?校互换礼物时,转手就?送给韩致远。 韩致远收到领带愣了?,他意味深长地望她,迟疑道:“你觉得我有机会戴这个?” 楚弗唯大大咧咧地摆手:“没准参加学?校什么活动呢。” 那时,韩致远欲言又止,却还是收下来了?,甚至在校园主持时佩戴过。 假如楚弗唯重回过去?,她肯定要抽自己两巴掌,谁会随便给异性同学?送领带啊! 领带花纹还是百合,不挑那种经典款式,专挑花里胡哨有深意的! 倘若不是韩致远今日佩戴,楚弗唯都遗忘此事,根本不记得领带了?。 没准是她视线飘忽,韩致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领带,很快反应过来。 他嘴唇紧抿,喉结动了?动,手指悬在半空中,想更换自己的着装,又觉得欲盖弥彰,一时僵住没有动。 屋内只剩音符跃动,两人都没说话,仿佛岁月静止。 “没事,就?觉得你还挺……”半晌后,她硬生生憋出一句,“勤俭持家的。” 好早以前?的领带,居然至今还在戴,时尚就?算是轮回,都赶上好几?轮了?。 “毕竟家里没我的位置。”韩致远缓过神来,他环顾周围,平静道,“我就?这么一丁点东西,都给你扫进柜子里了?。” 休息室彻底变样,门口牌子再一摘,都能直接姓楚。 “……” 楚弗唯憋闷地闭嘴,她换平时就?反唇相讥,今日却不敢纠缠“家里”,总觉得顺势燃起滚烫的火,宛若双方在共同持家一样。 一定是午休播放的古典乐不对,搞得氛围浪漫暧昧,需要重新切换bgm。 楚弗唯打开?手机,断开?室内的音响,更换成蓝牙耳机。她将?耳朵塞住,打算不再搭理?韩致远,独自享受午休的时光。 韩致远也没再搭话,他换上外套正要走?,却冷不丁瞥见银光,突然道:“你耳机是什么牌子的?” 鸩婚 第35节 如果没有记错,她以前?的耳机是黑色,现在却变成银白色,如同冬日坚冰,瞬间让他清醒。 “不知道。”楚弗唯答得随意,她摘下一只耳机,“怎么了??” 韩致远顺手接过她的耳机,好奇道:“怎么没用同品牌的设备?” 他不动声色地将?耳机对准光源,果不其?然看到内侧隐藏的“c”。这类产品特供给内部?人员,有时候会铭刻名字或编号,防止向外销售,但不影响使用。 “我原来的耳机掉了?。” “这个音质好么?不同厂家的产品,识别起来没问?题?” 楚弗唯被连环询问?,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话可真够多的,挑三拣四讲半天,不见你给我买新的。” 韩致远:“?” 他提醒:“你上个耳机就?是从我这儿偷的。” 楚弗唯在巴厘岛就?弄丢一副耳机,从韩致远那里抢走?一款新的,似乎是恒远旗下的产品。 楚弗唯理?直气壮:“你不主动送,我不只能偷?” “……” 下一秒,韩致远戴上那枚耳机,他蹲在躺椅一侧,靠近半坐的楚弗唯。 楚弗唯疑惑道:“干什么?” 她没好意思说,他蹲下来好像大狗狗,让人忍不住想说“握手”或者“摸头”。尤其?他还戴着,她送出的领带,如同被某种枷锁套牢,致使她微妙感受更浓。 他眼看她毫无动作,又向她侧了?点头,无奈道:“试试音质,凑近一点。” “……受不了?电子产品发烧友。” 楚弗唯只当他想对比品牌差距,弯下腰靠近他一些,分享一首歌的时光。 两人一坐一蹲,在悠闲的午后听歌,在忙碌中偷得闲暇静谧。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韩致远才慢悠悠起身,将?耳机摘下,交还给了?她。 * 短暂午休结束,又要重新启程。 临走?前?,楚弗唯照旧跟贺哲打招呼,打算坐电梯下楼,却被对方叫住。 “楚总,这个给您。”贺哲双手递过耳机盒,“韩总说您耳机丢了?。” 楚弗唯迷茫道:“啊?但我现在有耳机了??” 她推测自己的新耳机不错,不论实?际听感,还是信号连接,都挑不出毛病来,甚至比旧款稳定。 “您以前?用的是旧版,我们最?近刚出了?新版,外观稍微不一样。” 贺哲从容不迫道:“韩总说,他刚刚听过了?,新版比您现在用的质量要好。” “……” 这就?是科技公司的死要面?子么? 第31章 楚弗唯一边往外走, 一边拆开包装纸盒,取出新?版耳机,照旧是曜石黑。她用手机成功连接, 不信邪地对比两款耳机,可惜没有听出什么差别。 或许蓝牙耳机就是听个响, 真要聊音质, 意义并?不大。 她望着一黑一白的耳机盒, 最后将它们都丢进包里。如果以后再?遗失耳机,起?码不会缺备用品了。 不过,韩致远有句话没说错, 同品牌的产品用久了,贸然更换其他的厂家?, 确实有点不适应。 这跟质量无关,跟操作习惯有关。 潜意识铭记的东西, 要用时间才能抹掉。 * “古韵境迁”元宇宙项目分别在燕城和海城设置展厅,随着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 项目吸引来外界诸多视线。 近日,两个展厅还没?正式开放, 处于内测试运营阶段, 就接待来自各界的人士。其中, 既有扶持非遗工艺传承的相关领导,又有关注当下前沿技术的科技新?贵,在各领域展现不俗影响力。 裘净雨和吴含松分别成为?两个展厅的非遗文化传承人, 项目组专程制作大师的虚拟形象,让参观者能在展厅与之互动。 这是楚弗唯的主意, 相较于纯粹的虚拟人物,她更希望外界记住真正的手艺人, 索性抓取两位老师的外貌特点来设计。 燕城展厅内,裘净雨实际体验一把,就没?停过嘴里的赞美。 “挺有意思?,像模像样,感?觉是科幻电影的场面。” 裘净雨摘下头戴设备,钦佩道:“楚总真厉害,您上次还参加‘文化创新?·数字助力’博览会,现在刚过几个月,就办出更大的展。” 尽管她早知楚弗唯背景不凡,但?如此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实在令人赞叹。 楚弗唯:“裘老师才辛苦了,要不是您帮忙,提前弄完设计,我们赶不上办展。” “我是个匠人,只会做这些,真要说宣传,确实还不行。” 裘净雨笑?道:“这次活动热闹,展厅还没?开放,好?多人转发?花丝镶嵌视频给我,问我这些年是不是在做这个,网上现在特别火。” 甘姝瑶附和:“据说外网也很多人在看。” 裘净雨:“真的吗?如果能走出国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弗唯:“假如国内的反响不错,没?准后续在国外办展,咱们的主题本身也有特色。” 众人说笑?许久,不知不觉到饭点。 甘姝瑶小声询问:“裘老师,晚上有个聚餐,您有时间吗?” “这……”裘净雨面露犹豫,“来的人多吗?” 楚弗唯解释:“没?有什么外人,就是涎玉斋的,可能还有些展厅人员。” 恒远集团的人脉关系网,自然是韩致远来维系。因此,楚弗唯只管涎玉斋的人,还有裘净雨等?常驻燕城的合作者。 裘净雨闻言,她放松下来:“那行,好?久没?见了,大家?聚一聚。” 餐厅内人声鼎沸,一群人占据侧边的包间,纷纷愉快地落座点餐。 屋内基本是涎玉斋的人,唯有程皓然和张力给面子,代表技术团队,参与公?司聚会。 服务员举着酒瓶,前来给众人倒酒,等?到楚弗唯身边,却?看到杯口的手。 楚弗唯遮住酒杯,微笑?道:“谢谢,我不喝。” 裘净雨:“我也不喝,上年纪了。” 甘姝瑶接过酒瓶,放在转桌上,说道:“大家?要喝自己倒吧。” 陈浠:“有人喝奶茶吗?我点个外卖,送到这里来!” 张力哭笑?不得:“这真是随意聚餐啊。” 他们原以为?是要应酬,进屋才发?现阴盛阳衰,主位坐的都是女领导。桌上就没?人喝酒,当真是过来干饭。 没?过多久,团购的奶茶送到,众人明明滴酒未沾,却?逐渐亢奋起?来,饭后还玩起?游戏。规则很简单,抽中特殊卡的人,可以向桌上一人提问,对方必须回答真心话。 大家?彼此问了很多无厘头的问题,连裘净雨老师都分享童年糗事。 李仕勋唯恐天下不乱,甚至借游戏,向老板出击:“楚总,提问,如果有男生在饭桌上替你挡酒,你会心动吗?” “不会。”楚弗唯果断道,“因为?我是老总,会直接拒绝那个敬酒的人,所以没?人有机会替我挡酒。” 其他人当即起?哄:“啊——这也行?” “月老搭的钢筋都给徒手掰断了。” 接下来,不止一人向楚弗唯提问,都迫不及待地想深挖亮点。 陈浠举起?手来:“提问,您觉得结婚,应该选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 “都不选。” “为?什么?” 楚弗唯蹙起?眉头,迟疑道:“结婚跟爱不爱没?关系吧,婚姻制是人类奴隶制的最后一环,必将消亡。” 这是她的真心话,在她看来婚姻制度是某个社会阶段的产物,跟爱情捆绑在一起?纯属巨大骗局。 “实际上,没?人说过结婚能保障爱情,仅仅是大众错误地认为?,婚姻是爱情的终点,就像言情小说结局,刻意忽略家?长?里短,所以我两个都不选。” “好?冷酷的回答,冻得我酒……”陈浠吐槽,“不对,奶茶都醒了。” 李仕勋:“什么恋爱脑坐这桌都调理好?了。” 程皓然听完此话,不由陷入沉思?。 良久后,他抽到了特殊卡,再?次向楚弗唯提问,浅笑?道:“那您觉得结婚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话音刚落,楚弗唯愣了。 陈浠和李仕勋眼睛瞪得像铜铃,要不是被甘姝瑶眼神警示,他们的神态恐怕更夸张。 楚弗唯被他望着,她思?忖好?一会儿,坦白道:“信任。” “就跟做生意差不多,信得过的合作伙伴。” 程皓然眸光微闪,不知该说些什么,既有些不甘,又有点无奈。 这是他无法?做到的事,双方相遇的时间太晚,不似韩致远从小在她身边,建立知根知底的信任。 * 夜色漆黑,车水马龙。 欢闹告一段落,甘姝瑶跟在楚弗唯身边,问道:“需要给您叫车么?” 李仕勋向来眼尖,瞥到门口的状况,悄声道:“不用,楚总的合作伙伴来了。” 聚餐结束后,众人从餐厅里陆续出来,却?看到熟悉的车牌数字。恒远的车基本都连号,深色轿车停在路旁,很难不被人认出来。 鸩婚 第36节 楚弗唯没?想到,韩致远派车来接,她跟众人告别,就到后方落座。 车内,韩致远坐在后排,并?没?有下车,只挥了挥手,算打过招呼。 车门一关,他的身影就被挡住,唯有清冷俊美的五官,在玻璃窗后略显轮廓。 陈浠:“盯得真紧啊,不就一顿饭。” 程皓然来参加涎玉斋聚餐,韩致远就在聚餐后来接人,堪称寸步不让。 李仕勋:“甚至接个人,都过度打扮。” 他都不好?吐槽韩总,明明那么晚了,竟还衣冠楚楚。 众人目送轿车消失在星河般的车流,同样准备打道回府。 车内,楚弗唯坐好?后,看向了身边人:“你怎么知道,我们几点散?” 她没?告知韩致远时间,等?收到他的微信时,才知道他就在门口。 韩致远示意司机开车,又道:“我问的。” “在我身边安插线人,可以啊,你等?着。”她道,“我也找人监视你。” 韩致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贺哲,把我行程发?你。” 楚弗唯:“?” “不需要。”她嘀咕,“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那让秘书发?我一份你的行程吧。”他面无表情道,“莫西莫西主席。” “你不许叫这个……” 楚弗唯恼羞成怒,想要捂住他的嘴,禁止他说童年绰号,却?又担忧司机发?现异状,只能悻悻收手,放弃突袭举动。 微光下,韩致远瞧她面带绯色,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问道:“喝酒了?” “没?有。”楚弗唯吐槽,“我们公?司的人连奶都没?断,一天到晚喝奶茶,没?事还玩游戏呢。” 不知为?何,涎玉斋的设计师们画风越来越偏,除了正式场合外,经常忙于赶稿连头都不洗,更不像以前一样光鲜亮丽,一个两个生出街溜子气质。 楚弗唯有次特意询问缘由,陈浠等?人竟说“什么将带什么兵”,可谓彻底解放天性。 韩致远好?奇道:“什么游戏?” “说不清楚,抽牌瞎聊。” “聊的什么?” 楚弗唯斜他一眼:“你此生最不感?兴趣的话题。” 韩致远面露不解。 她道:“爱情。” 韩致远思?及聚餐人员,正襟危坐地辩驳:“我挺感?兴趣的。” “是谁以前公?然嘲讽我谈恋爱……” “单纯反感?耽误学业的校园恋爱,不行么?” 楚弗唯点点头,大方道:“行,那我就给你示范一下,她们在饭桌上玩什么,接下来必须说真心话。” 她举起?手来,指向韩致远:“提问,你觉得结婚,该选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 韩致远静默数秒,说道:“我没?法?回答。” “玩不起?是不是?” 他闻言睨她:“这件事该问对方,我又不知道,那人爱不爱。” 车窗外的风景流动,韩致远靠窗望向她,路边的光线照进来,让他的面容忽明忽暗。 那双眼眸如今晚的夜色,无边深沉中点缀灿灿星光,流露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谁跟我结婚了,你心里没?有数?” 楚弗唯呼吸停滞,有一瞬间感?觉肺里空气排尽,胸腔内只有砰砰的心跳声。 她犹记曾有高中同学说,韩致远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只是她当时不屑一顾,还调侃是不是目露恨意,看竞争对手和普通同学当然不同。 但?她现在撞上他漆黑的眸,却?不好?睁眼说瞎话了。 与其说是恨,倒更像是…… “爱。” 韩致远瞳孔微颤,似乎是难以置信,犹如被子弹击中,瞬间就动弹不得。 他面容紧绷,强撑着不露声色,却?又听见她的下一句。 楚弗唯轻咳两声,占便宜道:“都是无私的母爱。” “???” * 酒店大堂的内部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瞬间就驱散车里晦暗不明的暧昧。 楚弗唯低着头,跟随韩致远进电梯,自始至终没?再?说话。她都佩服自己的超水平发?挥,由于一时失言说了个“爱”字,导致场面差点失控,幸好?她力挽狂澜找补回来。 只是韩致远脸色差劲,似对她的无耻行径,敢怒不敢言。 双方一路没?有交流,直到从电梯里出来。两人房间在同一层,索性站在楼道告别。 楚弗唯:“我爸我妈海城开展那天要来,问你有没?有空吃饭,没?空也无所谓。” 韩致远:“应该没?问题。” 她摆手:“行,那我回房间了。” “对了,你在饭桌上选了什么?” 楚弗唯听他发?问,迷茫地转过身来:“嗯?” 韩致远不紧不慢地重复:“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 “我当时说——” 楚弗唯见韩致远脸色正经,故意吊胃口般拖长?调,决心临走前膈应他一把。 她信誓旦旦道:“当然选爱得要死?要活哭着喊着求我结婚还强行将涎玉斋塞我手里的人啊!” 尽管她没?有这么说,但?不妨碍夸大其词,虚构当众抹黑他的精彩故事! “哦,既然都是爱。” 谁料他惨遭污蔑,非但?没?生气,还悠然地反问:“那我们是两情相悦了?” “……” 第32章 楚弗唯紧盯他许久, 她眉头直跳,艰难道:“你真的记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仅仅是占了他便宜, 他就要口不择言,报复心未免太重。 “伤不伤敌不知道, 反正我没有自损。” 韩致远使用房卡, 只听?轻微响动, 房门就被推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隔着门缝跟她道?别,慢悠悠道?:“晚安。” 啪嗒一声?, 房门合上。 只剩楚弗唯瞪大眼?睛,她恨不得破门而入, 质问阴阳的谜语人,什么叫做“没有自损”。 * 海城, “古韵境迁”元宇宙展厅如期开放。 这一天,恒远集团的诸多高管出席开幕式, 除了深居简出的韩老爷子外,连韩旻熊等人都亲临现场, 共同见证耗资巨大的元宇宙项目开始。 宽阔的展厅内光线充足, 侧面设有开幕式的会场。 韩致远作为项目负责人, 在开幕式上发表讲话。楚弗唯和程皓然作为合作者,分别管理内容和技术部分,也陆续上台进行演讲。 繁杂而喧闹的典礼过后, 高层们难免要寒暄两句。 众目睽睽之下,韩旻熊假意唏嘘:“致远真是客气, 元宇宙本来就是重点?领域,涎玉斋以前也跟恒远关系紧密。我当时说要多拨些人手, 集团一起?来做这件事,他却坚持自己干,把二叔当外人呢。” 韩致远尚未答话,楚弗唯率先张嘴,笑意盈盈地回道?:“您还不知?道?他?做事挑剔得很,害怕跟您吵架,才?说要自己干,就敢折腾我们了。” 韩致远瞥她:“我折腾你了?” 楚弗唯:“你知?道?就好。” “?” 韩旻熊瞧小夫妻打配合,三言两语岔开话题,若有所思道?:“我听?他们说,这回内测效果?不错,技术团队里有行业大牛,致远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韩致远左右环顾,故作遗憾道?:“程老师好像不在这边。” “他发言完就先走了,说怕现场忙不过来。” 相较于陪高管们圆滑社交,程皓然更在乎现场进度,上台念完自己的稿件,就跟楚弗唯打了招呼,提前回展厅里核对技术细节。 此人在校时就如此,筹备校园活动恪尽职守,但不喜欢庆功宴时跟领导老师们寒暄。好在他能?力出众、性情温和,加上父母都是q大校友,倒也从没有被人苛责过。 没过多久,第一批参观者顺序进馆,到?入口处领取设备,在展厅内自由参观。 有人高举自拍杆,似乎在录制视频:“朋友们,我已经抵达展厅,现在就来感受一下‘古韵境迁’元宇宙项目,首先佩戴好设备,根据路线图前进……” 狭长通道?平平无奇,待参观者迈步上去,华丽景象在眼?前展开。 只见脚底百花绽放,两侧有绿枝嫩蕊伸出,如坠风和日暖的幻境,万物在春意中复苏。 这是立春。 鸩婚 第37节 再往前两步,雨水滴答,敲打枝叶。淅淅沥沥的雨丝迎面而来,带来身临其境般的朦胧潮润。 这是雨水。 每走过一段甬道?,四周景色就变化?,赫然是二十四节气交替。参观者一路目不暇接,终于感觉前方豁然开朗,抵达陈列金玉珠宝的手工展区,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涎玉斋新品在展柜内熠熠生辉,参观者只要站到?旁边,就能?看到?弹出的简介,配备师傅们制作时的高清视频,回顾每一件金器的诞生过程。 精巧金丝来回穿梭,编织出栩栩如生的枝叶花蕊,最后用皎洁如月的珍珠点?缀。 不少人环绕柜台内的金器,兴奋地拍来拍去,赞叹不绝,流连忘返。 现场还能?线上体验金银细工和花丝镶嵌,通过电子游戏来学习非遗工艺,甚至将自己的拙作带进虚拟空间。 很快,展厅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为了确保参观效果?,工作人员逐步限流,避免人员拥挤导致体验不佳。 甘姝瑶等人前来汇报,分享商品状况,堪称销售火爆。 “楚总,提前备的新品售罄了。”甘姝瑶问道?,“要不要回公司调货?” “现场登记预售吧,可以明天来自提,也可以包邮到?家?。”楚弗唯解释,“贸然调来太多货,安保也是个问题。” 吴鹏宇用手机浏览库存数字,说道?:“铜丝纪念品也要没了,消耗好快,要加紧补。” “今天结束后跟恒远沟通一下,有没有明天的人流量预测,事先准备,免得被动。” “好的。” 涎玉斋带来两类商品:一是铜制花丝镶嵌纪念品,价格较金丝低廉得多,提供给普通游客;二是“二十四节气”系列全套新品,前两批在网上好评如潮,今日竟还有人现场代购。 首饰及纪念品都有特殊编号,可以在线上取得同款样品。参观者登录展厅的虚拟空间后,还能?佩戴花丝镶嵌发饰,在线上跟周围用户及网友互动,以古装的虚拟形象在绚丽场景中品茗闲聊。 同时,“二十四节气”系列的前两批消费者,也能?通过编号登录,线上参观“古韵境迁”。尽管没有实地的震撼,但起?码能?够解解眼?馋。 “古韵境迁”展厅的火热带来无数新闻稿,前期广泛撒网的预热,现场精彩迭出的项目,不但赢得主流平台好评,还在各大新媒体上引发网友热议。 《国风和科技碰撞:恒远万星联手打造元宇宙新时代》 《智能?新风向之浅析‘古韵境迁’展厅xr技术》 《非遗工艺的数字体现,打造永恒的东方美?学》 网友们的评论则更朴实无华,不是放出美?轮美?奂的展厅打卡照,就是分享自己抢到?涎玉斋新品的幸运,俨然将“古韵境迁”展厅视为网红打卡地,掀起?新的朋友圈流行文?化?。 首日开展后,恒远发现人流量过多,还延长展厅开放时间,呼吁参观者错峰出行,以便?拥有更好的体验效果?。 “古韵境迁”展厅内,前两天的忙碌过后,一切事情走上正轨。 上午,楚弗唯趁还没开展,躲开进馆的人流,径直往大厅里走,恰好就碰见程皓然。 两人要到?办公区,正好得乘电梯,顺势寒暄起?来。 “程老师最近忙坏了吧?”楚弗唯调侃,“本来说留一周,结果?又被扣下,还得再留一周,必须让韩总加钱。” 按理说,程皓然只用在海城待一周,但展厅延长了开放时间,导致他也要多留几天。 “这倒没什么。”程皓然笑道?,“没辜负你信任就好,起?码不能?被扒了皮。” “我哪有那么凶残?”她抗议,“在校活动办砸了,我也没责怪过谁。” “确实。”程皓然颔首,他脸色舒缓,怀念道?,“一晃我们都毕业好久了。” 不知?为何?,他和她的美?好回忆停留在校园,毕业后关系渐行渐远,连共同话题也变少了。 楚弗唯察觉他的神?色,很快就领悟什么,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以为他放下了,实际上却并没有。 程皓然总笑眯眯地应对自如,纯属职业责任打败个人私情,用忙碌工作掩盖隐秘思绪,否则不会在提及往事时用这般口气。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程皓然侧头望她,郑重其事道?:“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干扰,就回到?学校门口告别的那一刻,我们可能?存在不同的结局么?” 假如他和她没有分手,是否就不会有合约婚姻,更不会陷入今天的境地。 程皓然曾在深夜辗转反侧,无数次想要伸手去争,又觉得会烦扰到?她。一如韩致远说过的话,他自作多情地付出,没准只能?带给她压力和厌恶。 楚弗唯沉吟片刻,说道?:“我也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她认真道?:“如果?入学时你就知?道?我的家?境,开学典礼后还会跟我搭话么?” 倘若她没隐瞒自己的身份,还能?跟程皓然发生故事么? “为什么不会?你可是楚总,用句流行语,超酷的好吗?”程皓然莞尔,“家?境是你的优点?,又不是你的缺点?。” “那可能?还是我更了解你。”楚弗唯摇头,“起?码你现在的心境,我以前也体会过。” 毕竟她心里清楚,程皓然在博览会得知?她身份,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攀谈。 尽管他再三寻人,甚至都问到?王露,但在那时却犹疑了。 程皓然一怔,正要开口询问,电梯却抵达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恰好是技术团队,他们看清来人,忙道?:“程老师。” 程皓然跟楚弗唯不是同一楼层,他内心怅然若失,却又不好再问,只得道?:“楚总,我先过去了。” “好的,辛苦了。” 银色铁门关闭,遮挡她的身影,连带那些未尽的话语和往事。 * “古韵境迁”展厅内人潮拥挤,看着熙熙攘攘,热度依旧不减。 楚弗唯为接电话,专程进内部通道?,在楼梯口跟父亲打电话,躲避外面喧哗的人声?。 “你们这展厅够吓人的,人多到?都限流了。”何?栋卓打趣,“我俩本来想第一天来,中午看到?新闻就怂了,说什么也要等两天。” “今天正常多了。”楚弗唯摸摸下巴,“我觉得后面两天人不会少。” “行吧,必须凑这个热闹,我和你妈待会儿到?,你跟致远说了吗?” “说了,他订的餐厅。” “那就一会儿见。” 楚弗唯挂断电话,准备爬一节楼梯,回到?展厅的内部。 通道?入口近在眼?前,厚重铁门却被猛地推开,有个女生躬身走了进来,脚下步伐跌跌撞撞。她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机还捏着xr眼?镜,步子踉跄地往下走。 楚弗唯跟此人迎面相遇,刚想挪开身子让路,却见对方双腿虚软,呲溜一声?就往下滑。 她连忙箭步上前,拦住了迅猛冲势,问道?:“你没事吧?” 女生摔在楚弗唯身上也懵了,尴尬地发声?:“对不起?,我有点?晕……” “是不是不习惯xr眼?镜?”楚弗唯关切道?,“难受的话跟工作人员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部分参观者不适应3d画面,长时间佩戴xr眼?镜,会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楚弗唯将女生扶回展厅,又叫工作人员拿水过来,盯着虚弱女生的情况,看需不需要送医院。 女生饮水休息后,不好意思地摆手:“谢谢,我现在好多了,真的麻烦您了。” 楚弗唯确认无事,这才?离开了现场。 她一边往展区内走,一边活动右脚脚踝,总感觉关节软组织处不对劲,好像在楼梯上崴了一下,产生似有若无的痛意,但不影响正常走路,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然而,隐隐的疼痛逐渐肿胀弥漫,尤其某些角度尖锐异常,像用锥子刺人,让她倒吸凉气。 办公区内,甘姝瑶接到?楚弗唯消息,带着冰袋匆匆露面,惊道?:“楚总,您还好吧?这都肿起?来了。” 楚弗唯右侧的裤腿挽起?,露出微青的水肿脚踝,视觉上极具冲击力。 “估计没有事,冰一下就行。”楚弗唯接过冰袋,将其放到?脚踝上,焦头烂额道?,“先不提这个,你们谁去通知?韩总,让他拦住我爸妈,不要让他们过来……” 她给韩致远发微信,但他没有回复,没准就在接人,错过关键消息。 楚弗唯都能?想象,何?栋卓和楚晴目睹此幕,将迎来怎样可怕的场面。 甘姝瑶慌道?:“叫医生过来看看吧,我觉得还挺严重的。” “叫什么医生?”楚弗唯恨铁不成钢道?,“你也是个大惊小怪的!” 正值此时,程皓然拿着云南白药喷雾过来,他眼?看楚弗唯坐在椅子上,担忧道?:“我听?说你脚崴了?” “确实,唉……”楚弗唯着急抓头,“但这些都不重要……有更重要的事……” 谁能?去挡住她父母啊? 无奈说曹操曹操到?,楚弗唯都没处理完脚踝,韩致远就带着人出现了。 很明显,韩致远也没料到?她负伤,不等开口关心她的情况,身后的人就冲了出来,围着楚弗唯嘘寒问暖。 楚晴愕然道?:“我的天呐!这是怎么搞的!?” 何?栋卓眉头紧蹙,大步上前来检查:“骨折了吗?” 旁边还站着下属,楚弗唯面露赧意,忙道?:“爸,妈,没那么严重,不要大呼小叫。” 她就知?道?父母会反应过度,自己幼年性格嚣张,就是家?人放纵宠溺,否则怎么敢跟谁都呛。 只是她长大,现在要脸了,就有所收敛。 但父母显然还当她是孩子。 楚晴忧心忡忡道?:“是不是踝关节tfcc,这不赶快处理,很难恢复好的。” 何?栋卓向来儒雅,此时却难掩怒意,驳斥道?:“致远,不是我说你,那么大的活动……” 都不加强安全措施吗? 何?栋卓不训女儿,但对着自家?女婿,却丝毫不留情面,吓得旁人瑟瑟发抖。 “是我的错,没有协调好现场的事。” 韩致远不等何?董说完,便?抢先认下了过错,一扫高傲和冷漠,跟平日判若两人。 鸩婚 第38节 他劈头盖脸就背锅,却没有张嘴辩驳,神?情平和而沉着,走到?楚弗唯身边,躬身将她抱起?来:“我先送唯唯去医生那边,等回来就排查展厅情况,避免发生类似的事情。” “您不要担心,急坏了身体。” 态度谦卑,用词妥帖,连语气都柔顺恭敬,可惜被安抚的对象并不买账。 何?栋卓恼道?:“我闺女成这样,我怎么不担心,你真是……” 站着说话不腰疼。 楚弗唯将手搭在韩致远肩膀上,又见父亲不依不饶,冷不丁道?:“爸,挺好。” 何?栋卓闻言望她,眉头还没有松开。 楚弗唯揶揄:“你再多骂他两句,然后继续往外传,说咱们家?恶丈人刁难好女婿。” “……” 第33章 何栋卓脸上尚有余怒, 但察觉旁人?目光,也自知失态,咽下其他话。 元宇宙展厅好歹有半个场子归恒远, 大庭广众之下,他确实应该给韩致远留些?面子。 韩致远善解人意道:“爸爸是着急了, 没什么恶意的。” 楚弗唯瞪他一眼, 惊叹于他的心机:“什么意思?敢情我才是大恶人?, 打扰你们?岳婿情深?” 何栋卓叹息:“行了,脚坏成这样,嘴巴还?在?贫, 少说两句吧。” 楚晴:“这边有医生么?” “有设置医务室……” 韩致远打横抱起?楚弗唯,径直跟着那人?走出去, 一路上无人?敢拦。 楚晴和何栋卓紧随其后,显然都对?参观失去兴趣, 火急火燎想确认女儿伤情。 楚弗唯不好意思地耷拉着脑袋,恨不得?将脸埋进韩致远肩膀上, 生怕被人?看到丢脸的场景。她想说崴脚水肿不是绝症,但势必又要跟父母掰扯, 倒不如尽快逃进医务室。 混乱过后, 其他人?面面相觑, 刚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现在?终于放松下来?,感觉远离震源中心。 陈浠感慨:“何董好凶啊, 外表看着挺儒雅,简直人?不可貌相。” 李仕勋:“毕竟真要算起?来?, 何董和韩董是一级,韩总还?是差辈儿的。” 虽然何栋卓年纪远比韩老爷子小, 但万星集团是在?他手里发家,双方商业应酬时,理应坐在?同一桌。 楚弗唯、韩致远和韩旻熊等人?属于继任者,肯定没有集团创始人?的权力及声望。 “但这事儿跟韩总关系也不大?”陈浠小声道,“哇,就这么直接开训……” “楚总平时是没架子,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咱公司怎么并进万星,说白了不就是聘礼嘛。” 李仕勋摸摸鼻子:“说得?不好听点,人?家早就财富自由,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子女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面子纯属想给就给,不高?兴给就翻脸。” 何栋卓的级别摆在?那里,已经?不会轻易被钱打动。 从涎玉斋转手就能?看出,这桩婚事是恒远求万星。尽管恒远的经?营规模比万星大,但夫妻俩作为继承人?的含金量不同,物以?稀为贵。 甘姝瑶:“贾总当年都嚣张成那样,楚总比他身?份高?,你却想不明白了?” 人?拥有无边权力,依旧将他人?当人?,无疑是珍贵美德。 但道德只能?用于自我约束,而不能?强加于人?,要求每个上位者平易近人?,听起?来?只会荒谬可笑。 陈浠失落道:“……那我以?后还?能?跟老板开玩笑嘛?” “你可以?偷偷开,背着她爸妈,多刺激。” “?” 程皓然旁观全程,心里是五味杂陈,只觉楚弗唯父母露面后,有层隐形屏障骤然张开,将其他人?都排除在?外,仅仅给韩致远留半个口子,允许对?方侧着身?钻进来?。 他过去刻意回避的沟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面前豁然裂开,四散塌陷成万丈深渊。 程皓然想起?,楚弗唯不是没抛过话题,想借此试探自己的反应。 在?校时,她某天突然询问:“如果我父母来?燕城,你愿意见见他们?么?” “当然。”他笑着回答,“只要组里没开会,我随时都可以?去。” “……好的,我看看吧。” 但她后续并未组织会面,他还?以?为她父母没来?燕城。 现在?想来?,她可能?也是感到不妥,何栋卓和楚晴绝非为课题组让路的角色,但凡敲定聚餐的时间,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都是围绕他们?来?。 这不能?置喙是非对?错,双方的生活环境不同,互相适应也是艰难过程。 或许,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就失去安排见面的兴趣。 韩致远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但赢得?她本?人?的信任,甚至赢得?她父母的信任。 他面对?长辈毫无脾气?,就算是装出来?的,能?装那么多年还?不露痕迹,也是远超常人?的隐忍能?力。 * 走廊里,医生处理完楚弗唯的右脚,在?屋外跟何栋卓和楚晴交流。 何栋卓愁眉不展:“她的脚情况严重么?” 医生平和道:“紧急制动,试着冰敷,最近不要乱动,应该就能?恢复。” 楚晴:“我听人?说软组织复原很难……” “您刚说的tfcc主要发生在?腕关节,还?是不太一样,静止观察两天,我估计没问题。” 医务室和走廊被一扇半掩的门?相隔,三人?的话轻而易举就飘进房间里。 楚弗唯听见声音,暗叹父母焦虑过度,小声致歉道:“对?不起?,我爸纯属着急上火,不了解现场情况……” 韩致远从旁边搬来?椅子,将她的脚踝轻放上去,谨遵医嘱,进行制动。 他一路忙前忙后,明明不该背锅,却被殃及池鱼。 “没事,他们?当年愿意带我回来?,就够我感激一辈子了。” 韩致远平静道:“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在?他们?心里,你排第一位,我认为很合理。” 韩致远父母遇难后,韩老爷子远在?国内,赶到现场需要时间。何栋卓和楚晴愿意帮忙联系人?员、料理后事,还?将年幼的韩致远带回去,早就超越普通的商业伙伴。 毕竟那时不是人?人?都敢惹火上身?,他们?能?为女儿的同学做到这步,任谁都要赞叹其大义。 两家熟络起?来?,也是由此开始。 因此,韩致远没将何栋卓的话放在?心上,真正发狠的人?只会背后耍阴招,少有当面爆发冲突留话柄的。 楚弗唯不可思议道:“真讲道理呢,难怪我爸天天夸你。” 除了今日发火外,何栋卓对?韩致远评价不错,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不是好女婿该做的?” 韩致远瞧她仰头看自己,索性?蹲下身?来?,跟她保持齐平,又眨了眨眼:“而且你不都帮我说话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漆黑睫毛颤动,蹲下时要比坐着的她矮点,莫名其妙减弱往日的凛冽气?质,明明衣着端庄整齐,却显露亲昵和温良。 楚弗唯心里一跳,下意识挪开视线,涌生微妙的感触。 她总觉得?,从这个角度看韩致远,对?方颜值高?得?惊人?了,难道是俯视效果加成? 上一回,他蹲坐在?休息室躺椅旁,带给她相似的心理感受,总是高?高?在?上的人?放低姿态,多少就让人?手痒,想要揉搓他两把。 楚弗唯扭头不看他,闷声道:“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韩致远挑眉,“我原本?还?打算,把你爸妈劝走,让他们?逛逛展厅,别在?屋里盯着你。” 话音刚落,楚弗唯立马回头,果断道:“你快把他们?劝走,我不想被人?念叨。” 父母跟医生攀谈结束,绝对?会进屋嘱咐自己,没准要求她下周卧床在?家,等彻底康复后再回公司。 时值展会,涎玉斋事务多得?要死,她可没心情在?家养伤。 “凭什么?” “你不是好女婿吗?”她振振有词,“再说你在?办公室里,摆了那么多他俩照片,四舍五入也算你爸妈,都不能?叫孝顺外包,属于为肖像权付费!” 韩致远听她巧舌如簧,嗤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但你起?码有被我使用的价值。”楚弗唯将手放在?胸前,声音如咏叹调,感慨道,“这是多大的殊荣啊,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他闻言一愣,又静默数秒,意有所指道:“你也就这时候知道使用我。” “……” 空气?短暂凝滞,楚弗唯没等来?他的讥讽,反听他顺着话茬往下接,用她的理论来?物化自己,她不由懵了。 她惯于跟他插科打诨,他今日却不按套路出牌,愣是打乱常规的相处节奏。 正值此时,何栋卓和楚晴进屋,来?到楚弗唯的身?边,果然要启动碎碎念大法?。 何栋卓皱起?眉头:“让我看看你的脚,这不得?养一个月?” 楚弗唯嘀咕:“爸,哪儿那么夸张,上班族要崴脚,都不干活了吗?” “上班族来?干活,是为赚钱休息。你又不差钱,不休息干嘛?” “我跟你真没话说……” 韩致远适时地接话:“爸,妈,我刚跟唯唯商量了一下,带您去展厅里转转吧。” 何栋卓摇头:“我们?现在?没这个心情。” 韩致远耐心相劝:“她费心弄那么久,也想让您看一看,好不容易过来?了。” 楚晴望着负伤的女儿,又听闻此话,动摇道:“那不然就去看看吧,别错过唯唯的心血。” 楚弗唯见韩致远带走父母,恨不得?朝他竖起?大拇指,总算用其他事物分散家长的注意力,没有一门?心思地琢磨她崴脚的事。 待三人?离开后,她给甘姝瑶发送微信,了解展厅目前的情况,这才好好休息起?来?。 鸩婚 第39节 甘姝瑶等人?得?知何董暂时撤退,还?专程来?医务室看望楚弗唯。 他们?的身?影鬼鬼祟祟,连带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楚弗唯是易碎品,生怕将她磕到碰到。 楚弗唯吐槽:“这是在?干什么?没有那么夸张,我不是大熊猫。” “确实。”陈浠点头,“一只大熊猫的身?价远没您贵。” “……” 众人?还?给珍稀动物楚弗唯投喂食物及饮品,包括崴脚后的应用药物及绷带,看得?人?眼花缭乱。 “怎么买那么多?”楚弗唯拉开塑料袋,嘱咐道,“记得?开发票,交到公司里。” 李仕勋表情古怪,说道:“不用了,这是程老师掏的钱,可以?不进公司账目。” 甘姝瑶解释:“程老师让我们?送来?的。” 楚弗唯一愣,又道:“厉害了,高?风亮节,送礼都不露面。” “可能?是忙展厅的事,过不来?吧。” 楚弗唯没再聊此事,她将塑料袋放到一旁,又跟下属们?闲聊片刻,便让他们?回归各自岗位。 医务室里终于安静下来?,连外面的走廊都静悄悄。 楚弗唯的右脚被椅子抬高?,她逐渐放松身?体,半睡半醒要阖眼,即将迎来?朦胧的梦境,却突然瞥见门?口的人?影。 那人?好似不确定她是否入睡,在?外徘徊,不敢进来?。 楚弗唯笑道:“还?以?为你被我爸妈吓到了。” “确实吓到了,不过也还?好。”程皓然听她出声,这才缓缓地进屋,关切道,“你的脚好点没?” “已经?冰敷过了,让我保持制动,观察两天再说。” “那就好。” 两人?都沉默下来?,分别是一坐一站,如同对?望的雕像。 程皓然想说些?关怀之词,但看到被照顾妥当的她,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她向来?不缺旁人?的关爱,倒不如说谁有资格照料她,那才是获得?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苦笑:“想问你一件事,但我不太确定,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回答。” 她好奇道:“什么事?” “你上午说,我现在?的心境,你以?前也体会过,这话是什么意思?” 坦白讲,程皓然都无法?形容此刻心境,迷茫、苦涩、混乱,无能?为力的受挫感,以?及对?往昔美好回忆的遗憾。 浓烈情绪将他反复冲洗,以?至于内心潮水阵阵,难以?平息下来?。 楚弗唯沉吟片刻,无奈道:“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但我有一段时间,面对?你挺无力的。” 程皓然面露错愕:“怎么会?” 楚弗唯长叹一声:“可能?是我幼稚好斗吧,我总喜欢跟人?竞争,小时候要比成绩,长大后要比业绩,偏偏你又智力超群,确实让我使不上劲……” 童年时,她跟韩致远好歹是胜负对?半开,但遇到十四岁踏入大学的程皓然,多少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是她最煎熬的阶段,她切身?体会到一件事,没有优渥家庭的支撑,单凭个人?难以?超越对?方。 程皓然忙道:“但我们?擅长的是不同领域?” “嗯,话是这么说,可其他人?早有判断了。”楚弗唯回忆道,“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妈妈途经?学校,在?门?口看望你。” 程皓然静静听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莞尔:“我们?刚好碰见了,她是个很好的人?,贴心询问我的专业,还?怕我金融学不好找工作,建议我试着读博士留校。她是q大校友,认识不少老师,也方便找关系。” “包括学校里知道你情况的导师,也会好心地帮忙规划,比如说你有燕城户口,我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能?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我知道他们?怀揣好意,但没准是我敏感和矫情,总感觉规划都围绕着你。” 楚弗唯心平气?和道:“偏偏在?客观意义上,我确实没有你聪明,至少没有天才履历。” 如果换一个人?,没准安心接受,男朋友家里愿意介绍工作,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程皓然能?力出众,以?他为核心建立家庭合作,也是大众眼中的最优选择。 倘若楚弗唯失去家境条件,确实对?此挑不出任何错来?。可惜她自幼被权力和地位灌溉,一旦资源不向自己倾斜,就产生不可控的无力感。 那种被隐形社会规则碾碎的感觉,总会让她感到阵阵恐慌,脱离父母温暖丰满的羽翼,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窥探到世界的真面貌。 “你现在?不也有类似感受吗?” 她沉稳道:“明明没有怀揣别的意图,知道我家世后就束手束脚,有时候你没那么想,别人?就替你去想了,你要是不领情,就是不知好歹。” 楚弗唯清楚,程皓然没在?技术博览会跟她搭话的缘由,当双方的实力悬殊过大,他上赶着来?攀谈,都被曲解成巴结。 这对?淡泊名利的研究者来?说,简直致命羞辱,让人?有口难辩。 一如他送礼都不愿露面,纯粹的心意被错认为讨好,只会徒增烦恼和憋闷。 “所以?我说,你现在?的心境,我以?前也体会过。” 楚弗唯摇了摇头,重复告别时的话:“我们?的人?生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强行要为了谁,变成不喜欢的样子,那就没意思了。” 这一刻,程皓然嗓子干涩,竟无言以?对?。 第34章 光明?磊落的话语, 远比隐晦婉拒更锐利,如剑般在双方脚边劈开缝隙。 良久后,他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你会这么想。” 倘若不是双方的处境颠倒,程皓然从未意识到日常里似有若无的玻璃渣, 原以为分手?告别是一道深刻伤痕, 不料光鲜亮丽中隐隐作痛, 才是两人渐行渐远的缘由。 楚弗唯含笑道:“人都有自身的局限性?,就像我以前初生牛犊不怕虎,总觉得凭我的能力, 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她?长叹一声:“但跳出原来的圈子,我才真正意识到, 或许能够办到,只是艰难得多。” 大学前, 她?的目光总在追逐韩致远,将对方视为此生的唯一对手?。父母的庇护让她?远离不公, 更屏蔽无数隐形的社会规则。 即便是竞争对手?韩致远,也从?没背后捅过她?刀子, 令她?的狂妄天真持续很久。 空气中残留药草的苦涩味道, 程皓然?的嘴唇动了动, 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暗流般的心酸,冲破他的防守,相较于移情别恋、再寻新欢, 冷静而?正确的现实反刺得他胸口剧痛。 更痛的是,他清楚地认识到, 她?的话没错。 “不要垂头丧气,我们?都没有变。”楚弗唯劝慰, “你有擅长的研究,我也有想做的事,生活还在继续的。” 她?确信,自己在大学度过美好时光,但在校园外的分叉口,双方该走?上不同的路。 程皓然?沉吟许久,闷声道:“所?以他比我更合适么?” 楚弗唯一怔。 他追问:“因为成长环境类似,你们?就不会有问题?” “不,这跟家境没关系,单纯是他身份叠加得多。” “我不太明?白。” “人和人相处,像被线拉扯着,有些?人剪断一根线,自然?而?然?就分开了,有些?人缠的线太多,很难一把完全剪断。” 韩致远就是如此。 楚弗唯至今难以形容,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挚友,宿敌,亲人,同盟,无数标签凝聚一人,以至于分辨不清楚,哪种情感更为深刻,只剩千丝万缕的联系勾连彼此,剪不断理还乱。 毋庸置疑的是,她?想象不到韩致远消失的世?界,如同亘古不变的公式法则,她?和他总能在人生的某条路上撞见。 程皓然?闻言,知道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无关男女之情,无关合约婚姻,她?和对方的信赖程度远超法律合同。 世?俗标准的规则,无疑是合作底线。 相对传统婚俗,用一纸证件建立信任,他们?的选择截然?相反。 因为有信任,才会有合约。 汹涌海水曾淹没头顶,缺氧的憋闷感过后,程皓然?在疼痛麻木中重见天日,宛若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既有迷茫,又有释然?。 他晃神好一会儿,眼底重新漾起光亮,惋惜地笑道:“我们?总不能连校友的线都要剪吧?” “当然?不能。” 这一回?,楚弗唯确认对方彻底放下,轻声道:“还要仰仗未来大佬呢。” 即使错过是注定的结局,也不代表相遇毫无意义。 至少她?在体验中领悟真实的自己。 隐匿许久的矛盾绳结解开,两人终于褪去?回?忆的旧衣,能够平心静气地交流。 人类的感情澎湃如浪,但不管是欢乐或哀伤,都会在黄昏时退潮。日升日落,潮涨潮退,待到黑夜过去?,又是灼灼朝晖。 两人丢掉心理包袱,随意地谈笑风生,并未察觉门口有人驻足。 待程皓然?离去?,楚弗唯独自靠墙倚坐,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觉父母进程缓慢。 韩致远带人浏览展厅,居然?至今都没有回?来。 * 元宇宙展厅侧门,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昏暗,唯有角落里车灯大亮,灯前晃动着数个人影。 深色的mpv车型,座位更加宽阔舒适,适合腿脚不便的人乘坐。司机坐在前排,韩致远先扶楚弗唯上车,又陪同她?坐在第二排,帮忙调整椅背的空间。 车外,何栋卓和楚晴没立马前往自己的座驾,反而?苦口婆心地叮嘱女儿。 何栋卓:“回?去?就好好休息,这两天别上班了。” 楚弗唯视线飘忽:“……看情况吧。” “什?么叫看情况?” 鸩婚 第40节 楚晴嘱咐:“最近不要吃辣的,不要吃海鲜,太咸也不好,免得消不了肿。” 楚弗唯露出痛苦面具,弱弱道:“妈妈……” 韩致远适时地接话:“您放心,我会盯着家里饮食的。” “行,致远你多操心吧,估计指望不上她?了。” 楚弗唯心有不服,跟父母挥手?道别,催促他们?回?到车里。 然?而?,何栋卓和楚晴坚持要看两人离开,才愿意打?道回?府。无奈之下,韩致远再次告别长辈,吩咐司机启动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楚弗唯趴在车窗边,回?头望自己的父母,目睹两人抬腿,这才转过身来。 她?的余光不经意掠过身边人,只见韩致远面无表情,他一本正经地端坐,眼神朝向正前方。 或许察觉他的目光,他瞥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什?么话都没说。 这脸色是用冬日寒水浇过吧?怎么感觉更冷了? 楚弗唯心中犯嘀咕,摸不准他心情不佳,还是自己老眼昏花。毕竟韩致远平时就没表情,想要解读想法,实在难度过高。 正是犹豫之际,旁边递来一瓶水,放到她?的眼前。 楚弗唯瞧他递水愣了。 韩致远见她?没反应,他眉头微动,又拧开瓶盖,重新递到她?面前。 “……谢谢。” 楚弗唯双手?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推测他只是工作累了,看上去?状态一般,应该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韩致远还递来冰袋,但楚弗唯懒得冰敷,他也就没有再纠缠。 车厢内陷入寂然?,两人都没有事做。 楚弗唯索性?用手?机编辑微信,提前安排接下来的日程,让甘姝瑶帮忙处理点事。她?专心致志地汇总工作,又打?开备忘录记录细节,并未发现身边人偷瞄自己。 韩致远双臂环胸,在她?的旁边静坐,不时侧头扫她?一眼,确认对方无心搭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向来遭遇区别对待,但今日不满最为浓厚,五脏六腑都有不快乱窜。 她?干活时随意指派自己,扭头跟程皓然?有说有笑,等到双方独处就一言不发了。 更荒谬的是,她?日常关注程皓然?的情绪,换到他身上就是公然?漠视。 没过多久,车辆顺利地行驶进小区,停在地下车库的电梯旁。 司机从?前面下来,询问道:“韩总,我拿个轮椅来?” 车门缓缓打?开,楚弗唯看见电梯门,说道:“哪儿那么夸张,就两步路而?已。” 她?的右脚被简单固定,已经进入制动模式,轻易不会增加损伤。 “不用拿轮椅。”韩致远见她?试图下去?,连忙从?另一边下车,赶到靠近她?的车门。 楚弗唯瞧他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跟上车一样,扶着他手?腕用力,谁料却摸了个空。 她?疑惑地抬眼,眼看韩致远眉头紧蹙、嘴唇微抿,对方僵立原地,不知纠结什?么。 楚弗唯索性?收回?手?,看看他有什?么名堂。 微白灯光由车内弥漫,轻纱般笼罩住楚弗唯。她?怔怔地望着他,两只手?撑着座椅,右脚捆绑绷带及夹板,笨拙地耷拉在车门边,像跟家长走?失的负伤孩童。 有一瞬间,韩致远只觉她?可怜,胸口本来憋着气,又稀里糊涂心软。 这就像童年打?闹,他跟她?竞争斗气,赢完却过意不去?,总得在其他方面补救一把。 韩致远上前两步,他朝她?伸出双臂,一只手?绕到她?身后,一只手?靠近她?膝盖,不紧不慢地躬下身去?。 楚弗唯心领神会,顺势扶住他肩膀。 下一秒,韩致远就将她?抱起,朝司机点头示意,径直走?向电梯门。他轻松地带她?进电梯,手?腕一翻就刷卡上楼,等到鲜红数字逐渐变化?。 楚弗唯不想贴在韩致远身上,却由于电梯空间狭窄,被迫扶着他半边肩膀,只能在他耳侧碎碎念。 “不就是抱我上去?,至于那么苦大仇深,好像我玷污你清白一样。” 她?刚刚看他在车边罚站,以为他要搞什?么大事,没想到是做心理建设。 他真是高岭之花,也早被她?摘下了,今日已经抱过,不懂矫情什?么。 微热气息擦过脸侧,莫名带来酥酥的痒。韩致远听她?在自己耳边抱怨,下意识想还嘴“小心我把你丢下去?”,却思及过往仇怨,决心不跟她?交谈。 无奈她?毫无眼力见,根本没注意到变化?,甚至频出挑衅之举。 楚弗唯左顾右盼,冷不丁看见韩致远衬衣上的细长发丝,漫不经心地拈了起来,在灯下对照完长度,怀疑是自己下车时蹭他身上的。 她?刚想随手?丢掉,哪料发质还不错,发丝笔直立起来,微光中宛如细针。 楚弗唯心血来潮,干脆击剑般挥舞发丝,往他胳膊上戳来戳去?:“击毙你,击毙你。” “……” 进家门后,韩致远把楚弗唯安置在客厅,将果盘和水杯放到茶几,又将笔记本电脑丢在沙发,便硬撑着不再搭理多嘴多舌的她?。 他沉默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检查食材,从?中挑选两样拿出来,丢进清洗用的箩筐。现在时间尚早,再去?展厅也没意义,原定的家庭聚餐取消,那只能在家做晚饭了。 楚弗唯见韩致远忙前忙后,更是没发现他的冷倔脾气,反而?被他的厨艺吸引目光。虽然?两人入住许久,但平时工作繁忙,很少会用到厨房。 她?心想此人有良心,还知道体恤伤患,都不冷嘲热讽了。 “今天怪体贴的,没怎么叽歪呢。” 楚弗唯捧着笔记本电脑,手?里还攥着水果,惊喜道:“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汪汪可以做哑巴哎。” 第35章 厨房里, 韩致远一度想搁置手头工作,回客厅制止某人的猖狂之词。 他陷入深思,究竟是谁让她无法无天, 连看人脸色都没学会,最后发现既有她父母包庇, 也少不了自己推波助澜。 归根到底, 他和她一直都如此相处, 从小打打闹闹,却没真?翻过脸,难怪毫无知觉。 咚咚咚的切菜声传来, 哪怕看不到动作,都能听出快、准、狠, 带着剥皮剔骨的气势。 楚弗唯抬起头来?,刚想吐槽韩致远备菜时火气好大, 又觉得自己光吃不干还挑剔,着实有点讨人嫌。 倘若他的下厨习惯就这样, 她现在蹭饭吃,老实闭嘴最好。 窗外灯火璀璨, 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 再放上两副餐具及饭碗, 平添人间烟火气的温馨。 韩致远到家后就没张嘴,现在终究是破功,唤道:“吃饭。” 他犹豫片刻, 怕楚弗唯腿脚不便,打算去客厅搀扶她。 谁料对方聪明极了, 竟单腿就跳着过来?。 楚弗唯在展厅内不敢乱动,生怕父母又要大惊小怪, 在家却轻松地蹦蹦跳跳。她望着三菜一汤,震撼道:“还真?像模像样,不愧是留学生。” 白菜粉丝煲汤汁微白,撒上绿色的香菜点缀,看上去鲜美诱人。桌上的菜都较清淡,但花样格外丰富,同样令人食指大动。 韩致远没答话,将盛满米饭的碗放到她面前,便慢条斯理地夹菜用餐。 楚弗唯兴致勃勃地品尝一遍,发现他的厨艺竟不错,不比别?墅的家厨逊色。 看来?海外经历磨练人心,每个中?国人出去学习一圈,别?管专业课有哪些,都能点亮隐藏的料理技能。 她愉快道:“你明天叫下家政吧,如果睡醒没消肿,我就待家里算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两人提早回家,韩致远明天上班,她就要自己管饭。 “我晚点联系。” “不要忘了让她买菜,我可能得在家吃饭。” “不会忘。”韩致远道,“我明天居家办公?。” 楚弗唯一愣:“为什么?” “你现在的状况,有可能离人么?”他镇定地挑眉,“或者你想看你爸妈带着一群人来?。” “……” 楚弗唯脑补完场面,确认不能惊动父母,不然势必搞得很夸张。她声音放缓,软言相劝道:“你可以去上班,也不要叫他们。” 韩致远公?事?公?办道:“我答应了,要照顾你,就不能食言。” “但你光这一下午,累得话都变少了,不然叫家政留下吧。” 韩致远不料对方察觉异样,他眉头微跳,抬起眼睨她,淡声道:“我不是累得话少。” 他是被她气的。 “那是什么?” 楚弗唯眨了眨眼,天真?烂漫地调侃:“你只是海城阔少,天生沉默不爱笑?” “……” 有一瞬间,韩致远觉得跟她较劲的自己愚蠢至极,他都被她气晕倒地需要抢救,她说不定还当做开玩笑,不知道该不该拨120。 但这件事?也不能单纯责怪她,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早就知道楚弗唯和程皓然的关系,看见两人说笑,也不代表什么。 即便双方真?有什么,他也没有任何身份、立场或道理,能够为此动怒。 无端怒火惹人烦躁,更可气的是,心火寂寥燃烧,没人察觉光亮。 那抹灼痛只在他心底刻痕,在白纸黑字的合约面前,爆发出火星都显得可笑。 饭后,韩致远将饭菜及餐具收进厨房,简单地处理一番,等明日?来?人打扫。 楚弗唯乖巧等候韩致远忙完,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趁他从厨房出来?,抓紧时机,提出诉求:“我想洗澡。” 韩致远望向她的右脚,质疑道:“现在?” 楚弗唯误以为他嫌麻烦,忍不住蹙眉,理直气壮道:“你不是要照顾我吗?” 她也不愿求人,无奈情?况特殊,自己光荣负伤。 鸩婚 第41节 “……” 韩致远骤然语噎,他呼吸停滞片刻,迟疑地反问?:“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种照顾着实过火,他一度怀疑她没心没肺,甚至不把自己当异性了。 “我想洗澡。”楚弗唯好声好气地解释,“你帮我调整一下花洒,我把脚放外面,坐在浴缸旁边,就能自己洗了。” “……哦。” 两人最后选择楚弗唯房间的浴室,柔和灯光如日?曛,将浴缸照得微黄。 韩致远探身调整完花洒位置,在地面铺上防滑垫,又将淋浴间的瓶瓶罐罐搬来?,算是帮楚弗唯收拾出一块场地来?。 他环顾四周:“还有什么需要的?” “应该没了,少什么的话,我自己能拿。” 楚弗唯平时用淋浴间居多,要不是右脚不便,不会来?这边洗澡。她握起花洒,调控一下水量,确认温度正常,才将喷头放下。 “我建议你别?在浴室里乱蹦。” 韩致远思及她在客厅的言行,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出言叮嘱,他离开浴室以后,还随手将门?关上。 咔嚓一声,浴室内只剩楚弗唯,浴衣也被挂到一边。 她探头望了眼门?口?,确认一切准备妥当,窸窸窣窣地换掉衣服,顺势就将花洒打开,任由水流冲刷而下。 尽管她坐在浴缸边缘,但单腿依旧动作笨拙,不经意将洗发液等瓶瓶罐罐碰倒,丁零当啷地洒落一地。 楚弗唯正要伸出手去捡,忽听浴室外的敲门?声。 朦胧的水汽缭绕,让四周视野氤氲。浴室门?设计特别?,用磨砂玻璃来?点缀,看不到外面情?况,但有块黑影落下,似有人依靠着门?扉。 韩致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刚怎么了?” 楚弗唯不料他守着浴室,惊道:“你怎么还在?” “……你没事?吧?” 楚弗唯望着满地狼藉,感慨道:“有事?,摔得稀里哗啦,你高兴不高兴。” 韩致远原本就怀疑她在浴室滑倒,他听闻此话,露出了忧色,当即握住门?柄:“我看看……” 噼里啪啦的水珠箭矢般落下,砸在玻璃门?扉上嗒嗒作响。 楚弗唯听见门?柄响动,她眼疾手快地泼水阻止,恼羞成?怒地喝退对方:“看什么看!给我出去!” “……” 韩致远闻声,他身躯微僵,窘迫地松开门?柄,暗叹她还是有男女意识的。 片刻后,楚弗唯沐浴结束,换上干净睡衣,又将换下的衣物藏进洗衣筐,这才呼唤韩致远前来?帮忙。 她站在防滑垫上缓缓起身,打算绕过湿漉漉的地面,移动到卧室。 韩致远一进浴室,潮润空气就迎面而来?,夹杂柠檬般的花果香,似有若无地笼罩每个角落。 他扶着楚弗唯往外走?,只觉得自己在此处停歇片刻,就被她暖意和气味浸润透了。 楚弗唯专心致志地向前走?,生怕自己半路跌倒,倒霉地加重伤势。 韩致远的目光却不敢在她身上停留,总感觉凝视她被水润泽过的脸庞,都容易显得狎昵和冒犯。 卧室内就正常得多,闷热雾气散去,心跳不再失序,意识随之清醒。 他离开浴室后,看见她去拿手机,提醒道:“头发吹干再玩手机。” 楚弗唯含糊应声,下意识地检查手机,不料却看到工作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办法去公?司,安排甘姝瑶处理一些事?情?,对方刚刚发信来?咨询细节。 但楚弗唯忘记此事?的来?龙去脉了,不记得程皓然有没有发过邮件。 她一边回消息,一边随口?说道:“你帮我拿一下笔记本电脑。” 韩致远起身寻觅笔记本电脑,又见她顾不上擦头就在忙,问?道:“做什么?” “我给程皓然发条消息问?下……” 曾被水雾压制的火苗,噌的一声就燃烧起来?,甚至像被油浇过,猝不及防,烧得更旺。 “问?什么?” 韩致远停步,转过头看她,冷声道:“就两三天不见,都不行么?” 楚弗唯抬起头来?,见他面色郁郁,懵道:“什么意思?” “算了,我早该知道,你发吧。” 韩致远前往客厅,将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到她的床头柜上,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她瞪大眼睛:“你知道什么了?” 他莫名其妙的脾气,让她满头雾水,甚至不知怒点。 韩致远身着深黑家居服,更被衬得皮肤如玉瓷白,唯有紧抿的嘴,沾染些许艳色,如同雪地中?的点点红梅。 他面覆寒霜,不愿直视她,低声道:“相同的事?,不管我做多少,永远在你眼里差一等,比不过其他人。”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只对我没有好脸,一开始就抱有偏见。” 冰山看似缄默无言,但雪崩爆发之时,依旧是山洪猛势。 强压的不爽彻底爆发,如积雪轰隆隆地崩塌,听起来?声势浩大。 韩致远一直说服自己,她的性情?随心所欲、不拘小节,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细节的人,但亲眼目睹她跟旁人言笑晏晏,抓紧一切机会跟对方交流,任凭他有再好的骗术,这下都骗不过自己。 他给她发消息,她反手回个“1”,换别?人就彻底相反。 楚弗唯面对指责,高声争辩道:“我哪有,而且你怎么好意思开口?,明明你也总对我冷脸……” 韩致远转过头来?,直直地望向她,音色逐渐发闷:“因为这样你才会理我,不是么?” 楚弗唯一愣。 他眸色漆黑,如夜里漂浮渔火的深潭,声音像是被冰雪淬过:“不然你平常什么时候看过我?”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倘若他不冷言挑衅,她永远都爱答不理,唯有被激起胜负心,双方才纠缠一会儿。 画展后,韩致远不是没想过致歉,但楚弗唯向来?就有脾气,对他态度依旧没好转。他自小接受低调内敛的教?育,自然想要化解隔阂,不知不觉关注起她,逐渐领悟她的真?实性格。 年?幼的楚弗唯对大多数人没兴趣,眼睛就只能瞄到比她厉害的那些人。谁要是比她强,她就会冲过去,摩拳擦掌要击败对方。 因此,他放下一些小诱饵,钓到了骄傲的鱼王。 但程皓然的出现,击败陈旧的准则。 韩致远在同学聚会上得知她恋爱,不亚于颠覆对她的过往认知,陷入茫然无措的境地。 这是一种可怕的失控感,他并非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对他的排斥和反感或许是真?的,他认为跟她心有灵犀,完全就是在自作多情?。 她仅仅是烦他,不是烦所有人。 似曾相识的酸涩涌上心口?,韩致远许久没体会过此等滋味,他童年?时将这种感觉命名“委屈”,但成?年?后早就将该词从词典中?铲除,重新?品尝只余异样和陌生。 韩致远试图让理智占据大脑,意识到待在她面前,只会继续失态,干脆转身离开。 恍神?间,楚弗唯以为自己眼花,才会看到他眼眶泛红,想要定睛端详其神?态,又被凛然背影截断视线。 某种怅然若失之感,如藤蔓攀爬上心脏,致使她骤然出声。 “你去哪儿?” 韩致远停步,仍背对着她。 楚弗唯嘴唇紧抿,她努力稳住声线:“你回来?,我们好好理论?理论?,我平常什么时候没看过你?” 韩致远不言。 他如雪山上的冰雕,静静地矗立原地,丝毫没出声的意思。 “是谁每年?给你发祝福,怕你逢年?过节没亲人?” “是谁飞到国外看望你,觉得韩董没空去你学校?” “是谁答应你异想天开的合约,就怕你有天被韩旻熊找人撞死?” 楚弗唯原本想好好讲道理,但她不知为何面对他,总是无法控制情?绪,被他默不作声的叛逆激怒,无缘无故也被搅动出两三分委屈。 她琢磨不透情?绪的源头,也克制不住心潮的波动。 不知何时起,她和他就像在照镜子,但凡有一人生出情?绪,便会映照到另外一人。 “韩致远,你真?以为我穷酸到,几个臭钱就能打发?”她咬牙,“恒远股份算个屁,换别?人硬塞,我还不要呢!” “你少跟我武武喧喧,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你这辈子就是欠我的!” 说到最后,楚弗唯气急败坏地道德绑架,她的声音洪亮,声线却在发颤,如被混乱拨动的琴弦,稀里糊涂也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倾泻而出。 或许,她和他永生都在互相刺激、彼此伤害,如同抱团取暖的刺猬,你扎扎我、我扎扎你。 屋内再无其他声响,唯有她的话在回荡。 漫长的寂静后,一言不发的冰雕动了,如被早春微风唤醒,不再回避她目光,重新?跟她面对面。 “那要怎么打发你?” 她酣畅淋漓的愤怒,非但没有将他刺伤,反而让他活了过来?。 绝望不是面对空谷呐喊,而是呐喊完后毫无声响,但她现在给予了回声,甚至丝毫不逊色于他。 喊声远去,微风袭来?,隐匿的欢欣就如嫩蕊在谷底绽放。 韩致远指尖微麻,强压紊乱的心跳,自嘲道:“股份都不行,欠你这么多,真?给你做奴隶么?” 她眸光微闪,赌气道:“……对。” 下一秒,他唇角漾起笑意,似如释重负,似无可奈何,终将细雪融为春水。 “你可真?行。” 第36章 鸩婚 第42节 楚弗唯见韩致远抬腿要走, 忙道:“你去哪儿?” “拿吹风机。”韩致远没进客厅,转身踏入浴室,头也?不回道, “别喊了,小学生。” 是他往常调侃的口吻。 韩致远的脾气来得快, 消失得也?快, 如清晨雾气, 转眼就散去。他从浴室里取出毛巾和吹风机,朝她晃了晃:“把你头发吹干。” “你放下吧,我待会?儿就吹。” 楚弗唯坐在?梳妆台前, 掀开笔记本电脑,以此来回避话题。她顺手点开电子邮箱, 却不知道该选哪封邮件,脑袋里乱乱的, 没整理好?情绪。 韩致远眼看她背过身,索性走到梳妆台旁边。他张开五指, 隔着毛巾托举起她湿漉漉的长?发,顺势捏了两把, 吸去多余水分。 发梢水珠滚落进衣领, 楚弗唯被冻得打一个激灵, 怒目圆睁地回头瞪他,连眉头都紧蹙起来。 “看我做什么?你自己从浴室滴滴答答一路。” 韩致远用余光瞄地板上?的水渍。 楚弗唯一把扯过毛巾,拧了拧发梢的水, 又将毛巾披在?后背上?,阻挡凉凉的湿意, 硬气道:“……不要你管。” 韩致远窥破她的恼羞成怒,就像以前她要是比赛输了, 便会?一声不吭缩起来,独自懊恼地复盘,思索失败的缘由。 这时候,谁安慰她都不好?用,多嘴只会?火上?浇油。 韩致远将吹风机插好?,随手摁下开关,呼啦啦的风声响起,将微湿的发丝吹起。他没用指尖拨弄她秀发,一动不动地站旁边,单手给她吹头发。 暖风呼啸,楚弗唯没搭理他的动作,用键盘噼里啪啦地打字,确认完邮件后,给甘姝瑶回信。 她的目光径直投向屏幕,丝毫不敢乱挪,唯恐瞥见?镜中人的表情。好?在?她坐着,韩致远站着,双方不在?同?一水平高度,也?不会?有视线接触。 吹风机质量不错,没多久就吹干一边,韩致远换了只手握着。 楚弗唯双手拨了拨头发,将内层的湿发抖落出来,还?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水珠毫不留情地甩他身上?。 凉意从天而降,韩致远手背被溅到,又瞧她调整好?位置,真?把他当?自动吹风机,说道:“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闭嘴,奴隶。” 没过多久,楚弗唯头发被吹干,温热的风驱散烦闷,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吹风机被关掉,她才终于抬起头来,借镜子偷看他脸色:“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快哭了?” 倘若不是韩致远的神?情,让她回想起幼年的他,在?隐忍中咽下泪水,她也?不会?骤然动摇。 “没有。” 韩致远不愿再谈此话题,用手抽掉毛巾,盖在?她的头上?,揉擦缕缕发丝,想制止她发问?。 “那你跑什么……” 他确认再无湿润,用毛巾擦拭耳侧,甚至轻捏她耳垂,颇有些警告意味,重复道:“没有。” 干燥又不轻不重的力度,明明隔着布料,触不到他的体温,却在?她皮肤留下一抹热意。 此举既像童年打闹,你捶我、我戳你的幼稚斗气,又沾染若有若无的亲昵暧昧。 楚弗唯怔愣片刻,正要转过头发飙,但罪魁祸首已经抽身离去。 韩致远将毛巾放回浴室,还?体贴地顺手将门带上?。 “早点休息。” 门扉发出轻响,屋里屋外隔绝。 楚弗唯僵坐在?镜前,摸了摸自己耳朵,似感?到不可思议。 她仔细回想事?情的起因,单纯是自己要找程皓然的工作邮件,接着双方激烈对峙两三分钟,韩致远突然阴雨转晴,给她吹完头发就走了。 平心而论,楚弗唯极少目睹韩致远失态,听过不少冷嘲热讽,却少有沉声诘问?,甚至低声下气。 这一刻,她跟当?年同?学聚会?时的刘沛共情了,满脑子都是“啊?啊?啊”? 刘沛是韩致远的同?盟,楚弗唯当?然不会?联系,果断选择自己经验丰富的战友。她给王露发一条微信,询问?对方有没有空,有事?情想咨询对方。 片刻后,王露打来语音,楚弗唯赶忙接起。话筒内,四周还?算安静,隐约有鸣笛声。 王露解释:“我正好?在?开车,你要咨询什么?工作?生活?” “生活……”楚弗唯思考片刻,改口道,“不对,算工作。” “法律方面么?” “嗯,就是合约对象的情绪状态,不影响履行合约吧……” 王露沉吟数秒,坦白道:“对不起,这说法略显抽象,不然你概括一下事?情经过,或者直接告知我,你的咨询诉求是什么?” 楚弗唯面露犹豫:“直接说有点自恋。” “怎么?” “我怀疑合作伙伴暗恋我。” “……” 楚弗唯想起那句“不然你平常什么时候看过我”,多少有些被震撼到,差点当?时直接宕机。 王露略一思考,恍然大悟道:“哦,很?正常。” 楚弗唯惊得睁大眼:“哪里正常了?” 王露淡定道:“我们律师经常是小夫妻play中的一环,尤其是离婚诉讼,所以我说很?正常。” 楚弗唯:“?” 她忙道:“没有跟你开玩笑!” 王露追问?:“他跟你告白了吗?” 楚弗唯无奈道:“没,我瞎猜的,所以说略显自恋。” “那你对他有感?情么?” “……有吧。”她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不是,但也?不是那种感?情,不能简单说算亲人,还?有朋友或别的什么,总之很?复杂……” 楚弗唯一边描绘,一边涌生出心虚,感?觉越描越黑,想掰扯清双方关系,哪料越说越奇怪了。 好?在?王露经历过大风大浪,镇定道:“没事?,这样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你说。” “你把他当?男的么?” “当?然,他又不能进女厕所。” “他存在?其他性缘关系么?” “没有吧。”楚弗唯摸摸下巴,“很?难想象他谈情说爱。” 她回答完这个问?题,都开始质疑上?个问?题的答案,琢磨要不要申请修改。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对他性别意识不重,主要他像暧昧绝缘体,难以联想到其他方面。 “他有定期的体检报告么?有没有沾恶习或恶疾?” “应该有体检报告,要是有恶习或恶疾,他亲戚估计就先爆料了。” 但凡韩致远存在?不良嗜好?,韩旻熊绝对会?揪出来,让其痛失韩老爷子的好?感?。无奈韩致远事?事?谨慎,暂且没被对方抓到把柄。 王露了解地点头:“哦,既然是健康的,那你把他睡了,不就知道究竟什么感?情。” “?” “反正你们是合约夫妻,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夫妻关系是存在?的,合情、合理、合法,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手段。” “???” 楚弗唯吐槽:“不是,王律,您觉得这话有逻辑么?” “你需要什么逻辑?又不是在?写《三体》。” 王露干脆利落道:“快刀斩乱麻,暧昧才会?影响判断力,我建议你一步到位、抓紧时间?,没准睡完过阵子就腻了,不在?乎什么合作伙伴的情绪了,也?不耽误我们继续履行合约。” “……” 这怎么可能? 她当?真?玩儿完就跑,难道这辈子不见?他了!? 良久后,楚弗唯郑重其事?道:“谢谢王律,我听完从中吸取宝贵的人生经验。” “打算动手了?” “不,我打算以后都不找离婚诉讼律师咨询感?情问?题了。” 这些人见?过的奇葩太多,提供的解决方案,都不适合正常人。 * 次日,楚弗唯从床上?醒来,缓缓地坐起身,稍微挪动一下右脚,缓解被绑的僵硬感?。 她打开门,刚从屋里出来,没有走两三步,就跟客厅的韩致远打照面。 韩致远穿着深色家居服,坐在?桌前浏览电脑屏幕,手边放着咖啡杯及面包。他听见?动静,忙不迭抬眼:“你的脚怎么样?” “消肿了,感?觉还?好?。” “早上?简单吃点,可以么?” “可以。” 韩致远起身到厨房准备,没过多久将早餐端过来。他嘴里的“简单吃点”,就是牛奶、煎蛋、蔬菜沙拉及面包,还?有一碗剥好?的软籽石榴,在?瓷白小碗内艳丽如红珠。 楚弗唯安静坐下,用勺子舀起石榴籽儿品尝,酸甜的味道弥漫舌尖,带来新鲜的清新果香。 她都佩服他卓越的耐心,还?专程将石榴剔出来,又觉得他向来如此,做的远比说的要多。 自昨日起疑后,楚弗唯观察起韩致远的蛛丝马迹,想要从中寻找线索,又怕自己脑补太多。 童年时,他还?用自行车将她推回去,要知道带人推车比剥石榴更累,只能说他毅力惊人,不能实?际证明什么。 韩致远始终不动声色打点好?一切,以至于她后来遇到程皓然,都不太会?被体贴所打动,见?识过不一样的标准,自身阈值也?跟着变化。 倘若不是对方昨晚失态,她或许就继续懵懂下去,还?当?做是幼年相处时光,丝毫未察觉其中差异。 鸩婚 第43节 “你想去哪里办公?” 韩致远察觉她用餐结束,将闲置物品放到一边,将桌边空间?腾出来,问?道:“卧室,书房,还?是这里?” “都行。”楚弗唯四下张望,“有插线板的地方。” “那我帮你把电脑连到这里。” 两人各自占据大桌一角,开始居家办公,面对面地坐着。 韩致远将电脑推到旁边,他戴着蓝牙耳机,手上?却在?翻文件,一边听电话会?议,一边处理其他事?。 楚弗唯确认完涎玉斋近日预售量,又开始跟江拓洋核对财务情况,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期间?,家政人员上?门打扫,又被委托外出采买,提着购物袋出门。 楚弗唯忙碌一上?午,终于有功夫休息。她伸了伸懒腰,突然瞥见?桌上?的手机,发现对方人屏幕亮起。 韩致远侧目,却没拿手机,收回了视线。 “谁的消息,怎么不回?”楚弗唯挑眉,随意地试探,“不方便当?我面回吗?” 她察觉他异状,怀疑是有秘密。 “刘沛。”韩致远瞄她一眼,淡声道,“肯定是八卦,不是正经事?。” “我看看。” 韩致远二话没说,将手机递过来,让楚弗唯查看。 果不其然,刘沛没有聊正经事?,而是发来一张照片,是他跟一群学生在?创意园门口合影。无忧无虑的少年,青春朝气的面孔,光鲜亮丽的校服,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楚弗唯认出校服,惊道:“居然是我们学校的,这是过去游学么?” 难怪刘沛发来照片,想必是触景生情,看到学弟学妹,怀念自己同?学。 班里以前也?曾游学,算是学校定期活动。 “估计是他跟学校聊的吧。”韩致远道,“那边旅游业近年不错。” “好?青春。”她望着照片上?的面孔,唏嘘道,“不像你,高中就苦大仇深。” “那也?不能像你,幼儿园延毕至今,说话还?小孩怄气。” 楚弗唯白了他一眼,忽然又生出好?奇来:“不过你就没什么青春趣事?吗?” 她现在?福尔摩斯附体,决心深挖一番眼前人。 尽管他不像有过感?情经历,但青春期难免少年情动,残存不成型的暗恋或好?感?也?说不定。 “比如呢?” 她若无其事?地举例:“比如游学途中对女同?学有好?感?,帮忙占座提行李,交往过密被注意……” 韩致远冷静地抬头,确认道:“你是指,高中全校传你我的绯闻,我被班主任找谈话那次么?” “?” 楚弗唯一愣:“他什么时候找你谈话了?为什么没找我?” 他沉着地回答:“某次期末考试后,问?我是不是恋爱影响学习,怎么这回只考了第二名。” 此话一出,楚弗唯产生印象,那是学生会?阶段,无聊的人在?校造谣她和韩致远有恋情。 那时,她听完只觉荒谬,辟谣后也?没有用,再加上?韩致远不爱聊八卦,对此事?保持冷处理。她就当?清者自清,没再纠结过此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当?时是期末第一名,难怪班主任没来找,主要是没抓住话柄。 楚弗唯脸色古怪,她沉吟片刻,小声道:“你是怎么回的?” “我回他……” 韩致远面对她注视,泰然自若道:“没被影响学习,单纯考不过你。” “……” 第37章 楚弗唯静默数秒, 她瞪大眼睛,欲言又?止道:“你……属于造谣啊……” 她本来惊讶于他的认输,但很快反应过来, 此话明显不?太对。 韩致远满脸无辜,反问道:“我造谣什么了?” “重点是没?被影响学习吗?”她指责, “重点是否认恋情, 怎么抓不?清主次?” 幸好高中老师思想开?明, 没?将早恋视为洪水猛兽,只要不?影响学习状态,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 “哦, 当时忘了,主要也算是闲聊, 他没?跟我说几句。” 韩致远态度良好,提议道:“如果你很在乎的话, 可以用?我的手机,给班主任发条微信, 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楚弗唯眉头?直跳,随手一滑他的手机, 点开?班主任的头?像, 看?到双方上次的聊天内容。 [致远, 祝你和弗唯百年好合,听闻你们的好消息,我深感?欣慰、百感?交集, 可惜老师带毕业班脱不?开?身,只能用?这种方式遥寄祝福……] 班主任的长条微信下方, 还有韩致远的礼貌回复。 楚弗唯:“……” 怎么解释? 现在都直接结婚了,你告诉我怎么解释!? 楚弗唯悻悻地放下手机, 暗叹此人能忍又?颇富心机,运用?留白艺术激发旁人想象力。 她总算理解王律的说法,含而不?露的暧昧最易摧毁意?志,就?像八卦比官宣还要刺激。 没?过多?久,家政人员采购归来,带回新鲜的时蔬食材。 韩致远仅仅让对方备菜,中午依旧是亲自下厨,兑现自己对楚弗唯父母的承诺,没?将烹调假手于人。 楚弗唯在家休养两三天,接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搞得她不?好意?思,只等康复后速归岗位,免得都耽误韩致远的工作。 * 时光一晃而过,楚弗唯腿脚快要利索,展厅也进入闭幕环节。 “古韵境迁”元宇宙展厅的火爆,无疑给涎玉斋带来破圈效应。这波流量不?仅让“二十四节气”系列预售额攀升新高度,甚至辐射到万星旗下的国潮品牌,在服饰、饮食及文创产品等领域都引发反响。 恒远旗下的数家科技公司借此势头?,一跃成为相关领域的知?名企业,吸引来不?少国内外的投资。 程皓然等人组建的技术团队,也被外界着重关注,收获不?少名声。 这是多?方共赢局面,恰逢活动就?快结束,众人举办盛大的庆功宴。 海城某餐厅被包下,皆是项目相关人员。负责人纷纷上台致辞,紧接着就?是觥筹交错,为非本地的工作人员送别?。 楚弗唯和韩致远必然坐主桌,旁边是技术干部及公司高层,借此机会寒暄起来。 大家兴致高昂,沉浸在项目成功的喜悦之?中,难免就?要说些热情的客套话。 张力感?慨:“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日子,要是真有海外展厅,估计就?是那?时候了。” 程皓然望向楚弗唯和韩致远,笑道:“两位以后有空,可以来燕城转转,要是想进q大的话,没?准我还能够作陪。” 自从他跟楚弗唯彻底说清后,前尘往事画上句号,他心境都开?阔多?了。 楚弗唯打?趣:“不?得了,这是学校里有自己人。” “人一直都在。”程皓然语气和悦,望向韩致远,“就?看?韩总愿不?愿意?来了。” 韩致远举起杯子,轻抿一口酒液,从容不?迫道:“当然愿意?,就?等程老师做导游了。” 把酒言欢后,楚弗唯到甘姝瑶等人那?桌坐了坐,聊了聊涎玉斋的事情,又?回到推杯换盏的主桌,也不?知?道蠢男人们喝了多?少。 她是滴酒没?沾,害怕对腿不?好,偷瞄一旁的韩致远,悄声道:“你没?醉吧?” 庆功宴上有恒远的人,频频来向韩致远敬酒,几波下来也不?容小觑。 韩致远闻言,凑近她身边,小声地询问:“醉了的话,你会照顾我么?” 楚弗唯心里一跳,总觉得他最近古里古怪,明明还是冰山面瘫脸,却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要找一个恰当形容,那?就?是他那?晚爆发过后,解锁部分隐藏属性,料准她拿他没?办法,开?始“恃宠而骄”了? 楚弗唯思及此,认为有必要泼他凉水,冷漠无情道:“不?会,我不?是留学生,连饭都不?会做。” 他遗憾地叹息:“那?我就?不?醉了。” “……” 饭局结束后,各方人马都叫车回家,韩致远要送恒远的人,楚弗唯要管万星的人。双方相约在停车场碰面,到时候再结伴回家。 韩致远跟旁人作别?,正要走向餐厅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却看?到角落里的程皓然。 程皓然独自站在窗边,身边没?跟着技术人员,好像在借夜风透气。他察觉韩致远的视线,倒也没?有错开?目光,反而直直地看?过来。 韩致远见状,索性抬腿改变方向,也走到窗边来攀谈。 “程老师不?回去么?” “他们还有事情,我等会儿再叫车。” 韩致远了解地点头?。 程皓然见他不?动声色,冷不?丁道:“我有件事很好奇。” “什么?” “你知?道内测设备会做数据收集,记录参观中用?户体验,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程皓然苦笑:“导致我得找借口清理影音数据。”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疑惑,楚弗唯不?懂技术就?算了,韩致远留下自己的把柄,实在是匪夷所?思。 正因如此,他没?有向楚弗唯求证合约婚姻的事,怀疑是韩致远设下陷阱,就?是想引诱猎物入局。 “一个人不?撞得头?破血流,是绝对不?会死心的,我很早就?清楚这点。” 韩致远面色平静:“与其等你以后发现此事,又?心存幻想地自欺欺人,不?如简单利落地斩草除根。” 鸩婚 第44节 程皓然摇头?:“不?怕我说出去么?” “你应该不?会这么做,就?算不?相信你的人品,至少要相信她看?人的眼光。”韩致远嗤笑,“为一些小情绪打?扰正常工作,可是她的大忌。” 这是程皓然当初说的话,现在又?被对方还了回来。 程皓然若有所?思:“真有自信,丝毫不?怕呢。” 程皓然如今恍然大悟,自己要是得知?合约之?事后,以此为由再纠缠楚弗唯,或许将换来她更明确的切割。 倘若泄露秘密,坏了她的大事,好感?甚至一落千丈,估计连朋友都没?法做,当真是兵不?血刃的暗招。 “世界上那?么多?人际关系,总不?能只要结婚,就?不?能接触异性,这不?是你说的么?” “再说你不?是试过?”韩致远漫不?经心地挑眉,“只是没?如愿罢了。” 韩致远丝毫不?认为此事有错,程皓然怀揣小算盘,千里迢迢来到海城,那?自己耍点小手段,同样无伤大雅。 他最初赌股份合约比程皓然重要,但这两天又?有新发现,她并不?是只看?重利益。 “她说的没?有错,你确实有点惹人烦。”程皓然嘶了一声,惊叹于对方手腕,“本来还想说些别?的,这么一看?算了吧。” 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程皓然曾经想过,倘若陪伴她的人不?是自己,那?他就?做帮她获得幸福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戳破朦朦胧胧的窗户纸,未尝不?是成人之?美。 美好不?一定非要被占有,让它存在也是一种幸福。 但他现在改主意?了。 为什么要让韩致远那?么舒服? 好歹他们是情敌。 “韩总,有些事现在试过不?行,不?代表以后就?没?可能。” 程皓然话锋一转,笑意?盈盈道:“我承认,你认识她更早,但日子还长着呢,你有童年的回忆,我有老年退休金。” “什么意?思?”韩致远冷声道,“我没?想到你挺痴情,还准备搞矢志不?渝。” 程皓然耸了耸肩,语气却格外温和:“话不?要这么说,人生有太多?重要的事情,我年轻时只忙于科研,老年再考虑感?情状况,也没?什么问题吧。” 反正到那?个时候,他和楚弗唯的人生正事都做完,也该到退休养生的老年阶段了。 “万一你以后腿脚不?便,还能坐轮椅出来晒太阳,到公园看?我们跳广场舞。” “……” 不?知?为何,程皓然的描述极具画面感?,韩致远都联想到自己坐轮椅,看?着五六十岁的楚弗唯跟其他老头?跳舞,跳死一个是一个。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 * 停车场内,楚弗唯寻觅自己的车辆,进去就?发现另一人先到。 韩致远靠窗坐在后排,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在昏暗中散发些许微光,给他俊美的五官镀上线条。 楚弗唯上车后,车门缓缓关闭,汽车终于启动。 她察觉他仍在浏览手机,丝毫不?怕头?晕,随口道:“你在看?什么?工作吗?” 韩致远:“健身房开?放时间。” “现在?”楚弗唯犯嘀咕,“你不?是喝酒了,就?别?健身了吧,再搞出什么问题来。” “你喜欢跳舞么?”他状似无意?道,“我记得学校晚会,你当时跳的男步。” 高中晚会时,韩致远做现场统筹,没?有参加任何节目,但楚弗唯抽空上台了。 她当时跟女?班长表演华尔兹,穿的是夜礼服假面的衣服,搞得现场尖叫阵阵、热血沸腾。 楚弗唯不?懂他缘何提及此事,解释道:“因为华尔兹一般男步带、女?步跟,我只擅长带,不?太擅长跟,所?以跟班长跳时选了男步。” 华尔兹的引导和跟随,大多?数是由男步主导。尽管舞者?不?管性别?为何,都会学习男步和女?步,但楚弗唯跳跟随时有点笨拙。 “哦,那?正好,我都不?会。”韩致远谦逊地请教,“你带带我?” 楚弗唯:“?” 她瞪大眼睛,诧异道:“你喝醉了吧?” 否则不?会心血来潮想学舞。 “你很在意?我醉没?醉吗?” 韩致远双手交叠,慢条斯理道:“你希望我醉,还是没?有醉?看?你怎么方便吧,我都可以配合。” 他眼神平和,语气颇轻巧,一副任人宰割的顺从架势,简直像给劫匪开?门的冤大头?了。 “……” 她又?没?打?算趁他喝醉做坏事,才不?需要什么“方便”和“配合”!! 无奈韩致远今晚抽风,死揪着华尔兹不?放,还说未来有社交场合,说不?定需要跳舞技巧。 两人乘车抵达小区,又?从电梯回到家里,一路都在掰扯此话题。 楚弗唯一边开?门,一边吐槽他的荒谬:“不?是,我跳男步,你跳女?步,什么场合会需要?搞笑的时候么?” 她都不?理解韩致远脑回路,难道以后商战的时候,两人给韩旻熊跳个舞,让对方活活笑死了? 韩致远:“那?就?反过来,学习正常的。” 楚弗唯被他弄得没?脾气,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改口道:“也行,但跳得差不?能赖我。” “好。” 韩致远当即前往客厅,找了个空旷地方,等候她过来教学。 两人面对面站立,煞有介事地开?始。 “华尔兹有些基本步伐,前进、后退和转圈,也离不?开?手臂动作……” 楚弗唯朝韩致远张开?双臂,哪料他自然地伸出左手,跟她的右手轻握。 韩致远穿着浅色衬衣,平时并不?显任何力量,但她的左臂贴住他右臂,体温透过干爽衣料传来,便能触及隐匿的肌肉。 楚弗唯眨了眨眼,懵道:“你好像懂一点啊。” 她都没?有指示,他就?将手挪到她肩胛骨,不?紧不?慢地摆好正确姿势。 韩致远:“看?过。” “好吧,那?继续。” 楚弗唯略一用?力,拉近双方的距离,调整起身体位置。 华尔兹讲究立腰、沉肩,用?腹部接触对方,连大腿根部都要相贴。 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触碰,过于亲昵的舞姿,在暖黄灯光下加速空气燥热。 好在她的恶作剧也铺垫到尽头?。 “我们接下来学习舞步,转圈是华尔兹的精髓。” 楚弗唯抬起脚尖,踢掉自己的拖鞋,故意?踩在韩致远脚背上,还双脚用?力地碾了碾,像是在踩踏路边木桩子。 她长叹一声,阴阳怪气道:“唉,看?来我还是不?擅长女?步,好久都不?练了,你瞧都转不?起来……” 韩致远眉头?微跳,窥破她诱导好半天,就?为怒踩自己几脚,一时既好气又?好笑。 她的计谋得逞,露出得意?嘴脸,像从天而降的羽毛,撩动他如镜的心湖。 今日饮酒并不?算多?,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韩致远忽然双臂用?力,任由她踩着自己脚背,原地载着她旋转一圈,再看?她随惯性靠了过来。 腾空感?涌生,楚弗唯只觉耳畔有风,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 三百六十度兜转过后,她重新踏上他的脚背,猝不?及防地落入温暖怀抱,脸颊蹭到轻薄衣料下的柔韧,火烧般从皮肤相贴处隐隐蔓延,鼻尖嗅到熟悉的香氛味道。 他跟她怎么气味相仿? 楚弗唯察觉此事,莫名其妙就?耳热,可能是在家使用?同样的日用?品,自己对他的接触并不?陌生或抗拒。 她的脸庞埋进他怀里,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 “这不?是转起来了?” “看?来你什么都擅长。” 韩致远的嗓音被酒意?灌溉,要比往日更加愉快和懒倦。 此话一出,楚弗唯旋转时都没?紧张,现在心脏却高悬起来,被旖旎气息包围,涌生失重般眩晕。 第38章 良久后?, 她从他的脚背跳下来,穿回自己的拖鞋,低头道:“你真幼稚。” 加速的心跳平复, 她强作镇定,掩盖住失神。 “是谁幼稚, 先踩的我??” 倘若不是楚弗唯率先戏弄他, 韩致远估计就按兵不动, 而非反戈一击。 楚弗唯闻言,狠狠地剜了他一言,像看不惯他的嚣张:“呵呵。” 韩致远面露迟疑, 不懂她缘何冷笑。 “就继续嘚瑟吧,你晚上睡觉, 最好别闭眼,给我?小心点。” “……” 韩致远要将她逼狠了, 她真采纳王律的意见,当个玩弄感情的大恶人, 不把他搞得钱色两空、肝肠寸断不算完,最好将他平日道貌岸然的面具彻底敲碎, 都?化为脆弱黯然又歇斯底里的眼泪。 昔日的竞争对手为情所困, 在她面前委曲求全, 光想想都?让人暗爽。 无奈她还?拥有些?许道德和人性,没彻底滑进玩弄人心的深渊。 韩致远瞧她目光闪烁,便?知道对方在憋鬼主意, 势必是针对自己。他适时地岔开话?题:“爷爷最近问了,过两天可能得去别墅吃饭。” 鸩婚 第45节 “知道了, 你提前通知我?就好。” 话?毕,楚弗唯率先回房间, 关门?前还?瞪他一眼。 韩致远对她的置气举动见怪不怪,他在客厅里停留片刻,确定她不会再出来,这?才返回自己卧室。 * 房间内,楚弗唯洗漱结束,将自己丢在床上,心里面还?乱乱的。 她确定韩致远过去极有分寸,绝不会做出捏耳垂或转圈的事,用傲慢冷漠的言辞,刻意回避着可能性。 两人就像走钢丝,总保持若即若离,一旦发?现逾矩,就要刺向对方,继续维持平衡。 但他近日开始试探,更危险的是,她并不排斥他靠近。 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当有人如空气般环绕着你,那费尽心力也不可能逃开。 楚弗唯自诩不是具备崇高理念的社?会标杆人物,相较于钻研抽象概念,更愿意聚焦当下生活。 她不会做真爱至上的恋爱脑,也不会认为独立就要断情绝爱,做一个刻板印象中?冷酷无情的“女强人”,一脚踩进反塑的心理学?陷阱。 越是压抑或抗拒什么,不愿直视自身?的欲念,越容易暴露内心恐惧。 相信爱情能拯救一切,将其当解药的人,跟认为爱情摧毁一切,视之为毒药的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过分夸大爱情的影响力。 感情就如四季轮转,有花开就有花落,某一阶段沉醉于荷尔蒙,某一阶段对此毫无兴趣,简直再正常不过。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一惊一乍地消灭人欲,才是内耗的应激反应。 某种意义上,王露的思路没错,直接体验和感受,就能快速分辨感情。实践是最好的武器,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尝试过就立马领悟,不需要什么。 偏偏对象是韩致远。 楚弗唯难得有点怕了,一旦击垮底线、情感变质,就有失去往昔回忆的风险。 童年陪伴时结出的青涩果实,即将在时间发?酵中?化为酒液,最怕的就是开罐前,没人知道酿造结局,美酒不一定酿成,反将果子沤坏了。 人和人相处如线拉扯,她不希望未来为一根线,就剪断联结他的所有线。 夜色渐深,楚弗唯躺在床上,久久没涌生睡意,察觉手机屏幕亮起。 那是来自隔壁人的消息。 韩致远:[我?能闭眼了吗?] 楚弗唯面对提问,她不明所以,索性回复他:[?] [你不是叫我?别闭眼、小心点,但我?准备睡觉了,卧室没锁,你随意吧。] [……] 惆怅和挣扎烟消云散,楚弗唯气得咬牙,多少想给他点教训。 不知检点的家伙,半夜给异性乱发?微信,就该被人玩弄感情! * 别墅内,熟悉的圆桌,熟悉的人员,熟悉的沉闷氛围。 韩旻熊和贾珂妍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缓缓用餐,甚至没跟旁人有视线交流。 韩老爷子身?居主位,率先打破僵局,笑道:“据说唯唯把涎玉斋搞得不错?” 楚弗唯忙道:“哪有。” 韩老爷子摆手:“当然有,最近不少人找我?夸,说涎玉斋品牌转型很成功,好多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个。” 涎玉斋作为百年品牌,近期却焕发?崭新面貌,大受年轻消费者欢迎。此事被不少官方媒体报道,非遗文化和新兴科技融合,甚至在外网传播,产生国际影响力。 “我?听?得都?不好意思,跟我?老头?子可没关系,人家到万星那边才起来的,待在恒远时可使不上劲啊。” 楚弗唯莞尔,客气道:“能出成绩是有所积淀,涎玉斋里不少人都?曾在恒远工作,包括吴含松老师也是合作多年,再加上元宇宙展厅的宣传,项目成功同样跟恒远有关。” 韩老爷子:“年轻人的视野就是不一样,我?是搞不明白什么元宇宙,他们那时候跟我?解释好半天,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韩旻熊冷不丁赞叹:“还?是致远厉害,时刻关注这?些?。” 韩致远不紧不慢道:“唯唯更厉害,外面人聊的都?是‘古韵境迁’,说是传统文化崛起,还?是主题足够鲜明。” 韩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询问道:“对了,致远,董事会会议确定没?” “日期已经定了,就在下月十二号。” “唯唯有空吗?也来坐一坐?” “……我?吗?”楚弗唯懵道,“持股比例不够吧。” 董事会是决策机构,由股东大会选出来的。单独或合计持有3%以上股份的股东,可以向股东大会提案,拥有推荐董事的权利。 董事会无疑是集团核心人员,她目前就捏着1%股份,跑进去都?不知道做什么。 韩老爷子和气道:“这?话?说的,你和致远都?结婚了,他的不就是你的,再说也没让你干嘛,就是来听?听?。” 楚弗唯颔首:“好的,那我?去学?习一下。” “致远,既然你要准备董事会议案,不然海外展厅的事,就让你二叔来操办。” 韩老爷子笑呵呵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集团里事务繁多,元宇宙稳定下来,也要关注其他事。” 此话?一出,楚弗唯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前期铺垫,原来是杯酒释兵权,先安抚她,再说正题。 她用余光观察沉默寡言的韩旻熊等人,领悟对方今日进攻性降低的缘由,居然是提前就预演过流程,想要摘元宇宙海外展厅的胜利果实。 国内展厅大获成功,加上网络风评不错,许多人都?在期盼海外展。最困难的筹备期结束,现在接手遇不到困难,按部就班就能弄完。 韩致远略一踌躇,蹙眉道:“但技术团队可能要磨合。” 韩老爷子:“这?都?不是难事,就算是你过来弄,也不会亲力亲为,底下人盯着,出不了问题。” 韩旻熊好声好气道:“致远放心,二叔随时跟你交流进度,肯定不能把你支起来的摊子砸了。” 预谋在先,左右夹击,很快就将韩致远逼入绝境。 楚弗唯作为元宇宙项目最大受益者之一,分文未花却靠涎玉斋达成变现,比投资项目的恒远赚得还?要多,此刻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她现在乱插嘴,反倒留下把柄,只能低头?听?韩致远应声。 “……好。” 海外展厅的事情敲定,韩老爷子和韩旻熊脸色都?松快起来,仿佛心里的巨石落下来,又说说笑笑聊了些?别的事。 正值此刻,保姆从餐厅外进来,悄悄跟韩致远说话?。 韩致远听?完,小声道:“好的,谢谢您。” 待保姆离去,韩老爷子好奇道:“怎么了?” “托阿姨准备点东西,她帮我?放到车上了。” “什么东西?” 韩致远沉吟数秒,垂眸道:“正好今天回到这?边了,我?想带唯唯看看爸妈。” 这?个月恰好是韩致远父母离世的月份,别墅和墓地都?在郊区,他就让人采购些?祭品。 “哦……旻炆他们……”韩老爷子晃神,神色骤然黯淡,接着轻叹一声,“行,你们去吧,从我?露台里折点花。” * 饭后?,韩旻熊等人稍坐一会儿,便?提前告辞,没在别墅里继续逗留。他们看穿韩老爷子忆起伤心事,索性不在对方眼前招人烦,达成目的就赶忙离去。 露台里,韩致远半蹲下来,随手挑了两朵花,摸了摸却没有摘。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突然道:“不许骑我?。” 楚弗唯在门?边吓了一跳,确认自己步伐轻巧,却不料他如此机敏,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干嘛?” 不得不说,她看到他的蹲姿,莫名奇妙心痒痒,想要搞点小动作。 韩致远站起身?来,嗤道:“呵,我?还?不知道你。” 他对她的恶行如数家珍,早就总结出经验教训,只要他蹲下来,就变成楚弗唯诱捕器。尤其是小时候,她嫉妒他的身?高,总会借机耍心眼,以为跨过去能让他变矮。 “你当然不知道。”楚弗唯争辩,“没想骑你,就坐一下。” 韩致远听?她理直气壮,他喉结微动,神色颇微妙,硬挤出一句:“你也就嘴上厉害。” “哪有?” “我?在屋里睁眼等一晚上,也没看有什么可小心的。” “……” 毫无廉耻的家伙,就该玩玩他才对! 楚弗唯恼羞成怒道:“车呢?什么时候出发??光跟我?瞎扯,不管正事了?” “我?去看看。” 韩致远离开露天,下楼去查看车辆。 户外空气清新,楚弗唯被花草包围,索性在露台上吹吹风。她听?到后?方的动静,回头?就看到韩老爷子,对方慢悠悠地出来晒太阳。 韩老爷子笑着寒暄:“最近跟致远过得怎么样?” “挺好,您呢?”楚弗唯略一停顿,回道,“最近跟他们过得怎么样?” 这?话?有点怪,尤其用的是“他们”,多少摸不着头?脑。 韩老爷子走过来,他目光飘向远方,却顺利地接下去:“哈哈,老了,糊涂了,我?也不知道。看来看去,看不明白了。” “我?觉得您看得明白,就是不愿意看明白。” 韩老爷子转过头?来,他面色和蔼,打趣道:“唯唯这?是怪我?呢,替致远打抱不平?” “没有,我?知道您对他好,不然不会同意我?俩的事。”她语气诚恳,“可是好是一回事,一碗水端平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 “人都?想要特别偏爱,但人更得学?会自爱,保全自己不受伤,这?是人之常情。” 楚弗唯对韩老爷子的决策没什么情绪,她深谙对方的心态,既不是要针对韩致远,也不是想提拔韩旻熊,折腾半天纯粹是为集权。 换做是她,没准也这?么做,与其将权力交给别人,还?不如牢牢地握在手里。 双方势力平衡,韩老爷子就稳坐钓鱼台,一旦有某方力量衰弱下去,自身?地位也会受到威胁。他准备让位了,但还?没彻底让,加上身?子骨硬朗,更得为自己考虑。 鸩婚 第46节 楚弗唯和韩致远没结婚前,韩旻熊的力量明显过盛,但贾斗途被拔除、涎玉斋靠展厅名利双收,韩致远逐渐占据上风,就成被打压的那波了。 普通人家的老人,想要子女来孝顺,都?得捏着存款和房产,像是用胡萝卜吊着驴,更何况是金字塔顶尖的豪门?。 尽管“古韵境迁”是共赢局面,但也分投资回报率的高低。恒远旗下科技公司备受关注,可距离变现还?有漫长?道路,不是立马就有净收入的阶段。 这?回,收益最多是涎玉斋及万星,难免惹来韩老爷子怀疑,是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哎,所以我?欣赏你,不是看你爸面子,是你简单直接,说话?不绕弯子,没有那么累人。” 韩老爷子感慨:“你和致远确实性格互补。” 楚弗唯窥破真相,却全程心平气和,倒让他高看不少。 她做事看着莽撞,实际头?脑极理性,更像是返璞归真。 楚弗唯轻声道:“爷爷,虽然您可能觉得,我?故意替他争辩,但我?还?是想说两句心里话?,单纯从局外人角度劝劝您。” “有时候,越想端好水,心里越紧张,反倒会手抖,弄巧成拙了。” “等碗摔到地上的时候,才会后?悔不如泼点算了,起码不会闹到彻底没水。” 韩老爷子怔愣片刻,他没有气急败坏、赫然而怒,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唯唯,你可不是局外人,你也已经入局了。” 对人有偏向是藏不住的,这?时候就不存在局外了。 “咱们都?一样,都?看不明白。” 楚弗唯默然。 微风刮过四周,唯有草木摇曳。 “爷爷,我?和唯唯准备出发?了。” 韩致远踏进露台,不料长?辈也在,连忙调整语气,出声提醒二人。 韩老爷子当即回神,说道:“好好好,你们去吧,过两天我?也去看看。” * 别墅门?口,汽车早就等待多时,扫墓所需的工具及贡品也被装好。 两人从屋里出来,朝着车辆走去,随意闲聊两句。 韩致远思及楼上情况,问道:“你跟爷爷聊什么了?” 他就离开一会儿,回去就看见二人,自然心生疑惑。 “没什么,聊了聊拐卖人口。” “?” 楚弗唯很难描述此刻感受,突然领悟双方刚同居时,她聊“韩致远的家”是想指别墅,但他理解成市中?心平层的缘由。 或许,他潜意识里没将此处当家,更像是韩老爷子的住所。 她又想起恒远大厦办公室里的家庭照片,他摆出那么多她家里的合照,究竟是鱼目混珠,还?是发?自真心,也有点分辨不清了。 有一瞬间,她冒出胆大包天的念头?,为什么人要被利益束缚? 既然对方想要制衡,那就故意选择自由,让他摆不动棋局多好。 楚弗唯:“其实你家也没多有钱,不然你跟我?回家吧,何必跑到这?里来。” 韩致远听?完她没头?没脑的发?言,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赌气的源头?,竟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她的语气镇定自若,自以为没流露情绪,实际是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住脾气。 尽管他早不在乎此事,年幼时就不对公正抱有奢望,但有朝一日拥有同盟,听?其为自己愤愤不平,也是一种新鲜欢畅的体验。 真奇妙,她曾经最爱捉弄和戏耍他,好似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却又跟他共情。 她将义愤填膺隐匿,面上装得无波无澜,倒让他想起童年稚气的自己,说不出的逗趣。 “但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这?么蠢的问题还?问我??” 楚弗唯回头?瞥他,懒洋洋道:“不都?领了结婚证,韩总是认字的吧。” 韩致远闻言,忍不住笑了。 第39章 车窗外的建筑逐渐稀疏, 郁郁葱葱的园林大片绵延,展现跟城市截然不同的僻静。 墓地距离别墅有一段车程。 陵墓两侧建有精致的石制花坛,黄色和白色的小花将其铺满, 寂静地盛开?。 铁栏杆爬满藤蔓,枝叶掩盖间, 隐隐可见内部宽阔的草坪。 两人从?车内下来?, 让司机稍作等待, 便提着东西往里走。 韩致远想要带路,哪料楚弗唯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蹿到自己的前面?。他见状一愣:“你还记得路?” 楚弗唯头也不回道:“当然。” 她童年时随父母来?过一次, 后来?陆续到访几回,有时候待在陵园门口等韩致远, 有时候陪同韩老爷子?等一大群人进来?,基本将此处摸得大差不离。 韩致远扫墓时少有人随行?。在校活动时, 只要汽车途经?墓地,他就会抽空来?看看, 让楚弗唯在车里等待,独自消失一会儿。 韩老爷子?等人相反, 扫墓时声势浩大, 仪式也会更复杂。 恒远集团家大业大, 墓地同样宽敞豪华,每天都有固定人员打理。楚弗唯和韩致远能?做的事不多,象征性拂去墓碑上的尘土, 将鲜花及供品摆好,很快就结束工作。 韩致远一言不发, 点?燃手中的线香,朝父母的碑冢祭拜。 楚弗唯跟他是几步之遥, 在旁静静地看着,嗅到飘散的香灰味道。 坦白讲,她对韩致远父母印象不深了,只记得夫妻俩的脾气很好。初遇时,她对韩致远点?评自己画作一事耿耿于怀,上前找茬儿却被劝住,夫妻俩给?两个小孩买了甜品,劝说他们化干戈为?玉帛,还拍下见证双方和解的照片。 后来?,楚弗唯不时撞见韩致远,在公共场合跟他针锋相对,也没被他家长?为?难过,只当是孩童间说笑打闹。 正因如?此,她在海外强行?扣下韩致远,非要在比赛里赢他一回,不让他随父母乘车回酒店,居然也被包容、应允。韩致远父母先行?离开?,拜托何栋卓和楚晴,待孩子?们玩耍过后,将韩致远送到住处。 谁曾想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韩老爷子?年纪大了,对命运和因果有感,说老天爷怜惜人才,才会带走他优秀的儿子?儿媳,不顾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怅然。或许,孙子?也差一点?被带走,但?小姑娘向来?霸道,跟谁都要争一争,硬生生又抢回来?,非要孙子?留下来?陪她玩儿。 经?商的人多少迷信,韩老爷子?经?此波折,竟也接受楚弗唯的脾气,待她比自家孩子?都要亲和。 韩致远上香结束,察觉身边人沉默,询问道:“要过来?打个招呼么?” 楚弗唯当即回神,从?他手里接过线香,郑重其事地拜了拜,才将其放在香炉里。 韩致远极少在人前显露脆弱,以前都回避楚弗唯,独自来?陵园内上香,难得叫她陪同进来?。 因此,她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道:“叔叔阿姨好……” 韩致远听到她的称呼,挑眉道:“看来?想隐瞒拐卖人口的事?” 楚弗唯不解地望他。 “不都领了结婚证,楚总是认字的吧。” “……”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我懒得骂你。” 此人当真睚眦必报,这?才过去多久,就把话丢回来?。 楚弗唯面?对长?辈的墓碑,本不愿意提及合约婚姻,但?一想韩致远都对何栋卓等人改口,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在婚姻存续期间换个称呼也不算什么。 韩致远眸光微闪,借用韩老爷子?的话,说道:“毕竟是你把我留下来?,闹着让我陪你玩儿的,不该跟他们交代一下?” 他不知道年幼的自己缘何逃过灾劫,更不知道幸免于难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很难有人说清,在昏暗旷野里陪亲人沉睡是幸福,还是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才是揭示生命真谛的幸福。 唯一清楚的是,活着是人类的本能?,但?他能?活下来?,总是跟她有关。 “不知道交代什么。” 楚弗唯思索片刻,她双手合十,虔诚道:“爸爸妈妈,我大概会长?命百岁的,等我这?辈子?玩儿够了,就把他还给?你们,后面?的事随便了。” 反正她过好在世的每一天,等奴隶主寿终正寝,也没法再管奴隶了。 韩致远听完,点?评道:“这?是光顾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男性普遍比女性寿命短,你能?跟我活到一个岁数,都算你捡漏了好吗?” 人偶尔怕一辈子?太长?,偶尔又怕一辈子?太短,心随念转,无穷无尽。 韩致远静立在石碑旁,他沉吟许久,没有跟她视线接触,反而垂下漆黑眼?眸,漫不经?心地出声询问。 “要照你的意思,这?算不算是‘生同衾,死同穴,白首不相离’。” 他语气轻缓,匿藏的情思,如?清浅浮云,在晴空中忽隐忽现。 楚弗唯心里一跳,呼吸停滞片刻,干脆利落道:“不算。” 韩致远来?不及失落,便听她抛出下一句。 “我家没有白头发基因,我爸现在都是全黑的,但?看你的长?辈,你头发会比我白得快。” “???” * 两人祭拜结束,在墓地里转转,重新?回到车上。 车内,楚弗唯和韩致远坐在后排,眼?看陵园正门在视野里消失。 她问道:“我真要去听恒远董事会?” 韩老爷子?打一巴掌给?个枣,怕楚弗唯对海外展厅有意见,先邀她参加董事会以示亲近,再用小权换大权,归根到底旁听会议意义不大。 “既然都说了,你就去吧。” “啧啧,没想到,我也有靠男人混进组织的一天。”楚弗唯唏嘘,“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开?起历史的倒车啊。” 韩致远睨她一眼?:“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让我混进你的组织。” 鸩婚 第47节 “怎么?你还想进万星董事会?”她语重心长?地教育,“男孩子?别那么拜金,什么事都跟人攀比。” “不,万星董事会就算了,万星董事长?家庭会议倒可以考虑。” 他淡声道:“毕竟在国外,奴隶就算被拐卖到新?大陆,也会积极争取自己的权利。” “……”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古韵境迁”元宇宙项目圆满落幕,但?海外展厅却不再由韩致远负责,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涎玉斋里。 设计楼内,设计师们繁忙数月,最近终于清闲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办公室闲聊。 “哎,怕工作不来?,又怕工作乱来?。”陈浠长?吁短叹,“熬了几个月,突然轻松了,反倒不适应。” 甘姝瑶建议道:“你不是想出国旅游,正好部门没什么事,不然就把年假请了。” “我本以为?能?靠海外展蹭到机票的,哪想到就这?么黄了啊……” 陈浠的计划很好,随公司出国办展,再留下玩耍一番,机票和酒店能?减免不少。然而,韩旻熊负责海外展厅,主题必然就不是“古韵境迁”,更不会再来?帮涎玉斋宣传。 恒远旗下同样有品牌,韩旻熊当然要培植自身实力,没道理把资源砸给?万星集团。 李仕勋:“听说楚总今天去恒远开?董事会,不会找她麻烦吧。” “没事,不要怕,想想何董的态度。”陈浠安抚,“楚总要真是遇到麻烦,何董肯定像上次展厅一样,急得团团转,没准来?一句‘天冷了,让恒远集团破产吧’。” “……” 恒远大厦,明亮宽阔的会议室,一条长?桌摆在正中央,两侧坐满参会的董事。 楚弗唯自然没被找麻烦,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冗长?会议昏昏欲睡,眼?皮忍不住要打架,又强打起精神撑着。 会议流程早被提前敲定,董事会无外乎是召集股东会会议、决定公司经?营计划和投资方案、制订公司年度财务预算和决算等。 股东大会则选举、更换董事,审议和批准董事会的报告。 如?果哪里有争议,会议前就处理,类似韩老爷子?在家宴重新?调配权力,等到董事会就是正式公布,很难有回旋余地了。 会场内,韩老爷子?难得露面?,身居主位倾听众人汇报,韩致远和韩旻熊分坐在他两旁,按部就班地阐述起近期工作。 楚弗唯熬到茶歇,连忙溜出去倒咖啡,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她本来?就掺和不进恒远的事,今天主要是给?韩老爷子?面?子?,说什么都得散会后吃顿饭,发表一下会议的学习体验。 会场外,茶歇台摆满精致糕点?及水果,楚弗唯腿脚跑得快,手里端着热咖啡,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 正值此时,旁边有一阵香风袭来?,有人抬手推荐起点?心:“楚总,不然试试这?个,他们就做芝士还行?。” 洁白瓷盘上放置小块的芝士蛋糕,上面?点?缀鲜红果实,配有两片碧绿薄荷。 “好的,谢谢。” 楚弗唯取走一块蛋糕,用余光观察起身边人。 对方是一名?五十岁出头的女性,她的衣着雍容典雅,两道眉毛却富有英气,给?圆润脸庞增添凌厉,左腕戴帝王绿翡翠手镯,看种水就知道价值不菲。 女人察觉她抬眼?,和气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梅淑敏。” 这?个名?字一出,瞬间触动记忆。 “怎么会不认识?”楚弗唯脑袋转得飞快,莞尔道,“都是您用心培养,涎玉斋财务才被江总管得那么好。” 江拓洋在涎玉斋任cfo,他奶奶名?叫梅曼青,当年曾跟韩老爷子?打江山,现在退休在家却仍有股份。 梅淑敏跟江拓洋是亲戚关系,目前在恒远集团担任董事,算是接手梅曼青当初的资源。她在集团比不上韩致远和韩旻熊,但?相较其他董事,属于根基深厚的。 梅淑敏笑道:“拓洋是自己努力,跟我没什么关系。” “您改天到涎玉斋坐坐,看您对翡翠有研究,也来?帮我们掌掌眼?。” 楚弗唯不懂对方找上门的缘由,索性随口客套起来?,想要找机会溜回去。 “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想跟您私下好好聊聊。”梅淑敏微抬下巴,示意会议主会场,“我看您刚才提不起劲,这?会开?得确实没意思,是吧?” “……哈哈。” 楚弗唯走神被抓,她干笑两声,没有再接话,静候对方下文。 梅淑敏见其滴水不漏,开?门见山道:“我听说涎玉斋不参与海外展厅,那您接下来?有什么项目要忙吗?其他海外业务?” 楚弗唯打趣:“暂时没有呢,您帮我介绍?” “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我目前负责恒远的文娱业务,还真有这?样的念头,想找机会跟您合作。” 楚弗唯一愣,诧异道:“那您早该跟韩致远说,说不定都搭上国内那波。” 如?果梅淑敏提前沟通,元宇宙和文娱联动,没准已经?蹭完热度。 “韩总是韩总,楚总是楚总,还是不一样的吧。” 梅淑敏笑道:“据我所知,两位好像没签《一致行?动协议》?” “……” 所谓一致行?动协议,是为?了解决公司股权设置不合理、过于分散等问题,通过签订协议来?稳固控股股东的决策权。协议约定无法达成统一意见时,其他股东无条件与某位特定股东意见一致。 如?果楚弗唯和韩致远签订协议,即便他们都握有恒远集团股权,其中一人也要跟随另一人的决策。 楚弗唯睫毛微颤,认真地打量其梅淑敏,领悟对方是奔着自己来?的。 尽管韩致远和韩旻熊争斗陷入白热化,但?不等于集团其他人就坐而待毙,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虎厮杀。 楚弗唯思及此,绽开?灿烂笑容:“您说得对,我是我,他是他,还是不一样的。” * 片刻后,楚弗唯和梅淑敏交换完联系方式,端着盛满糕点?的盘子?,重新?回到董事会会场。 她瞥一眼?梅淑敏的位置,恰好就在自己的斜对面?。 梅淑敏动作优雅地落座,察觉楚弗唯的视线,朝其微笑示意,矜持又不失礼,宛若仅有一面?之缘的寻常同事,丝毫没引起旁边人的注意。 楚弗唯垂眼?,随手用叉子?铲掉一点?蛋糕,细细品味芝士的浓香,暗叹能?在恒远成为?董事,果然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韩致远见她回来?,嗅到咖啡的香气,瞥向桌上的小盘:“你就给?自己拿了?” 一杯咖啡,一盘糕点?,一把叉子?。她倒过得挺滋润,不让自己饿肚子?。 “你又没说你要吃。”楚弗唯理直气壮道,“想要就出去拿呗。” 茶歇台放在外面?,再说跟服务员打声招呼,肯定会有人帮他拿进来?。 “来?不及了,马上又要开?会。” 韩致远目光幽幽,意有所指道:“在家给?你做了那么多顿饭,以为?你好歹会帮我拿一块的。” “……” 楚弗唯低头喝咖啡,闷声道:“不要叽叽歪歪,让你先挑一块,行?了吧?” 她盘子?里有好几块蛋糕,不一定能?吃完,便大度地割爱。 他本身对甜食没兴趣,偏偏为?谴责她演戏,搞得她欺负他一样。 韩致远盯着盘内点?心,问道:“挑哪块都行??” “对,你要不喜欢太甜,就吃绿色的抹茶。” “没事,就这?块吧。” 下一秒,韩致远戳起蛋糕,不等她公然反悔,迅速地将其吃掉。 楚弗唯当即瞪眼?,惊叹于他的无耻。 明明桌上有一整盘的漂亮点?心,他非挑她吃过一口的芝士蛋糕! 第40章 韩致远品尝结束, 若无其事地放下叉子,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低头翻阅手中文件。 楚弗唯瞧他装得云淡风轻,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好大庭广众伸手抽他, 索性?桌下抬腿, 直接撞他一下。 “别闹。” 韩致远身躯挺直, 指尖扶着一页纸,好似没有任何反应。 桌下,楚弗唯却?感觉腿侧被贴住, 布料摩挲间带来轻微的麻。对方?用膝盖将?她轻顶回去,没有凶狠还击, 反而亲昵安抚。 “你让我先挑,现在又翻脸, 怪小气的。” “……” 他确实不需要?吃抹茶,他本身就有够绿茶的! 楚弗唯以前觉得韩致远满腹心机, 但他当时只对着长辈施展,还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现在, 他连装都不装了, 故意要?让她察觉, 甚至不再用冷言冷语遮掩。 更微妙的是,她没有理由拒绝,在外人看来, 他做得合情合理。 好消息:一眼窥破异性?的茶艺。 坏消息:对方?是她法?律上配偶。 楚弗唯很想怒抽他一顿,让其?别跟自己玩钓系, 但思考一番却?正襟危坐,生怕暴揍韩致远, 都会让对方?爽到。 她逐渐摸索出规律,每当自己主动触碰他,例如踩脚、撞腿等,他以前不屑一顾地回避,现在却?暗戳戳还回来,不再摆出划清界线的态度。 他的防线松了,她还没有适应,才会屡屡中招。 枯燥无味的董事会会议结束,会场里?响起热烈掌声,领导们也陆续地退场。 韩老爷子要?回办公室休整片刻,跟楚弗唯等人相约在餐厅见,便率先离开主会场。 楚弗唯和韩致远看眼时间,同样决定回去小憩片刻。 两?人乘坐独立电梯,进?去后刷工作牌,就能直升韩致远所在的办公楼层。 楚弗唯站在电梯门旁,视线从上而下,将?他来回扫视,流露些?许怨气。 她不料此?人小动作频出,自己却?没什?么办法?制裁他,过去的喊打喊杀早就失效,现在贸然训斥他,都会像打情骂俏。 鸩婚 第48节 “瞪我做什?么?” 韩致远见她目光灼灼,不知?她打什?么主意,随手一指角落,提醒道:“这里?有摄像头。” 楚弗唯冷笑:“你觉得摄像头能保护你?” 他镇定道:“至少还留下了罪证,不是凭空丢了清白。” “……” 得寸进?尺的无耻之徒! 她就该抛弃仁义道德,采纳王露的恶人建议,狠狠地玩弄他一番,让他领悟社会险恶! * 董事会会议结束后,众人少不了聚餐应酬,纷纷上前来问候韩董,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人情世故。 餐厅内,楚弗唯抱着蹭饭吃的态度,时不时也被点名,出声应和起长辈。 尽管她在恒远并?无职务,但韩老爷子看到董事,都会逐一介绍给她,摆出自家人的亲热。 “弗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梅淑敏,我们集团董事。” 梅淑敏举杯而来,她面容柔和、眉眼带笑,恭谨地站在韩老爷子身边,并?未跟楚弗唯视线接触。 韩老爷子怀念道:“她的姐姐你应该有印象,曼青来家里?拜年,当时还爱逗你来着,最后送你个小东西。” 楚弗唯点头:“一枚金柿子。” 那是儿时的回忆,梅曼青还没有退休,在集团里?担任要?职。她逢年过节会上门拜访,有一回遇见来做客的楚弗唯。 坦白讲,楚弗唯遗忘对方?长相,就记得那枚黄金柿子。 “呦,记着呢。”他回头望梅淑敏,乐道,“看来从小就喜欢黄金。” “不然能将?涎玉斋经营得那么好?” 梅淑敏称赞完,露出婉约的笑:“要?我说,您该给弗唯提名个董事,多多帮恒远出谋划策,这样过来参会,不就更有意义。” 恒远集团董事会就快换届,等新班子成立,又是三年任期。她随口提起,竟不知?是客套赞叹,还是出自真心实意。 韩老爷子叹息:“我倒是想,但股东大会也不是我开的,还得考虑其?他股东的意思,人家弗唯和何董也不一定乐意呢。” 梅淑敏一愣,这才看向楚弗唯,询问道:“您不愿意吗?” 楚弗唯坦白:“主要?我没在恒远任职,不好吧。” 韩老爷子是董事长,韩致远和韩旻熊作为董事,都在恒远担任职务,分管不同的业务线。 董事是由股东来提名,靠股东大会选举产生,韩旻熊握着20%股权,必然不会允许她上位。 “外部董事,独立董事,都可以的。”梅淑敏好言相劝,“董事会不就是集思广益的地方?,全?都在集团任职才乱了套,需要?一些?外界的中立观点。” 她又看向韩老爷子:“咱们每年找那么多专家做独立董事,我看楚总不比他们差嘛,能力和战略眼光都更好。” “我不懂什?么元宇宙技术,但‘古韵境迁’主题做得多厉害,还有那些?非遗和国潮设计。” 韩老爷子哭笑不得:“你是有备而来啊。” 他算是反应过来,梅淑敏盯上楚弗唯背后的资源,韩致远手里?的元宇宙项目被转交,不代表“古韵境迁”设计主题也不能用了。 梅淑敏负责文娱业务,近年却?没什?么起色,仅能维持收支平衡。 万星集团在时尚、珠宝、游戏、文化等领域颇有建树,尤其?擅长旗下品牌的ip联动,远比恒远文娱线有活力得多。 梅淑敏无奈道:“韩董,我也是想搞好集团业务,跟人家取取经。” 韩旻熊踏入集团较早,握紧房地产、零售业等业务,发展较为稳固,人脉关系广泛。韩致远靠计算机和金融弯道超车,才在恒远夺得一席之地,否则追不上长辈的积累。 梅淑敏处境就较为尴尬,既非韩老爷子的直系亲属,掌管的文娱也非集团重点业务。她很难从恒远获取更多资源,像元宇宙项目般拉来巨资,势必得将?眼光投向外界。 韩老爷子将?元宇宙转手韩旻熊,是由于投资金额过大,再加上夫妻是利益共同体?,怕韩致远及万星集团膨胀发展。 但梅淑敏管理的业务式微,跟楚弗唯又素不相识,万星集团不一定能看上。 因此?,韩老爷子对此?没什?么疑心,既不好意思游说楚弗唯帮忙,又没道理拦着梅淑敏推销,索性?左右望了望,找了个借口离开。 “那你们多聊聊,看你能不能说服弗唯。我都是快退休的老头,赶紧让到一边,不能耽误正事。” 韩老爷子起身让道,摆出明哲保身的架势,没打算往里?搭上人情。 梅淑敏目送韩董离去,试探出对方?的心态,至少不抗拒自己跟楚弗唯接触。只要?恒远没往里?投钱,韩董对给不给名号一事,看得并?不算重要?。 梅淑敏转身询问:“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您真的对董事没兴趣?” 楚弗唯散漫地笑道:“我其?实也挺好奇的,您确定可以提名我?” 韩致远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要?是敢张口,必然引来怀疑。 此?事必须由第三方?来做。 虽然梅淑敏管的业务在集团边缘化,但梅曼青在恒远负责人力资源很多年。 她们究竟还有多少能量,确实可以靠提名新董事,来试一试实力。 * 光曲大道,古楼坐落在马路边,有种?隐于闹市的韵味。 梅淑敏专程来到涎玉斋,还叫上江拓洋作陪,跟楚弗唯联络感情。一行人到设计楼逛了逛,回主楼欣赏翡翠珠宝,还在茶室里?品茗闲聊。 梅淑敏对涎玉斋新品赞不绝口,不断肯定“古韵境迁”的主题,认为完全?能借此?孵化影视作品,说不定发行海外后,进?行一波文化输出。 对方?举出不少文化出海的例子,坚信文娱产业相比海外展厅,更能打响涎玉斋的国际名声。 当然,蓝图是美好的,落地却?有风险。 楚弗唯主要?是倾听,时不时挤出些?微笑,不好回答时就让江拓洋开口。她还没糊涂到,有人画饼就开吃,双方?八竿子打不着,互相信任也需要?时间。 “梅总,是这样的,我们上回能跟恒远联动,您心里?也该清楚,主要?是靠韩致远。” 楚弗唯为难地笑道:“这层关系一旦断了,我回去跟万星也不好交差,都说师出有名,我是有恒远的股份,但不好直接插手里?面的事,归根到底还是缺一步。” 韩致远是恒远董事,又是何董的女婿,才撬动万星资源。 梅淑敏何德何能,撑头来完成此?事? 除非有人替代韩致远当初的位置。 梅淑敏被此?话一点,当即颔首,取出手机:“明白,如果您手里?有个人材料,能麻烦抽空发给我吗?” “董事会成员提名和选举都有程序,我们需要?候选人相关背景和资料。” 她确认完换届日程,婉言道:“您最近也可以了解一下恒远文娱,欢迎来实地考察,多给我们提意见。” 楚弗唯自然痛快应声,不但将?个人简历发给对方?,还敲定拜访恒远文娱的日子。 反正多看看又没损失,万一梅淑敏没将?她送进?董事会,她也可以顺势反悔不合作了。 楚弗唯深谙对方?敢拉拢自己的缘由,一是没直接站队韩致远或韩旻熊那么敏感,二是万星资源是她的,就算自己跟韩致远离婚,这条资源线依然不会断。 这也是梅淑敏询问有没有签署《一致行动协议》,还千方?百计想让楚弗唯提名董事的原因。 至少在三年任期内,楚弗唯的婚姻状态,不会影响双方?合作。 * 家中,楚弗唯在外奔波一天,回来就看见客厅暖灯。 她站在玄关换鞋,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似乎是韩致远站起身。 他已经换上深色家居服,走到客厅内盯她脱鞋,随口道:“最近越来越晚了。” 涎玉斋不用忙于海外展厅,按理说工作量减轻,但楚弗唯行程却?忙碌起来,到家时常常是深夜。 楚弗唯叹道:“你们梅淑敏董事盛情邀请我,加入坑蒙拐骗的文娱大家庭,恨不得把?她手里?业务线介绍遍了。” 恒远文娱同样划分板块,有影视、综艺、直播、短视频等,甚至还有艺人经纪、海外发行等业务。 梅淑敏想要?促成此?事,最近别提有多上心了,时不时约楚弗唯参加活动。 “怎么突然跟她打交道?” “人家自己找上门的,不愿放弃‘古韵境迁’,想要?捡韩总的漏儿。” 韩致远端着马克杯,若有所思道:“她是个聪明人,当年急流勇退,据说韩旻熊费不少力气,也没拉动她那波人站队。” 梅淑敏当初退居到文娱,放弃集团的重要?业务,是不想跟韩旻熊针锋相对,近年面对叔侄争斗也三缄其?口,不愿意蹚浑水。 梅曼青以前替韩老爷子干活,但随着二人淡出集团、回家休养,底下人的归属也模糊起来。 “反正就先聊着呗,我跟她都不熟,看看靠不靠谱。” 楚弗唯冷不丁抬头,说道:“对了,我明天晚上有事,不在家里?吃饭,你早点休息吧。” “听起来你要?搞到很晚?”韩致远挑眉,“是涎玉斋,还是万星的事?” “都不是,梅总叫我到公司坐坐,说约了经常合作的艺人,一起随便聊聊新项目,晚上再吃个饭、唱会儿歌。” 这真是常见的文娱饭局风格,梅淑敏特意询问楚弗唯,有没有欣赏的明星艺人。 无奈楚弗唯对追星毫无兴趣,一个人都说不出来,便随便对方?发挥了。 “……” 韩致远沉默片刻,不怒反笑道:“我还没应酬不回家,你倒是率先开始了?” 他愣是被她的所作所为气笑了,刚刚送走程皓然,又要?迎来男明星,简直连轴转不停歇,堪称没心没肺。 楚弗唯察觉他阴阳怪气,忙道:“不是,你误会了,有男有女一群人,单纯就是玩一玩。” 韩致远听闻此?话,他笑声更冷,嗤道:“嗯,你跟谁都玩儿呗?” 跟他是玩儿,跟别人也玩儿,就没玩儿够过。 “拜托,梅总也在呢,她怎么可能惹麻烦?”楚弗唯大呼冤枉,“都是逢场作戏!” 梅淑敏又不是傻子,跟韩致远抬头不见低头见,敢帮忙给他戴绿帽子才离谱。 楚弗唯就是想,梅淑敏都不应。 “那谁知?道。” 韩致远背过身,朝卧室里?走,语气凉薄道:“行了,别喊了,你想去就去,我回屋了。” 鸩婚 第49节 楚弗唯面对他的冷硬,一时既好气又好笑,难得没体?会他茶艺,倒重温那晚莫名其?妙的怒气。 他内心愤懑却?不喜欢说,总爱抛一句“你发吧”或“你想去就去”,靠独自逃离来缓解情绪,也不知?何时能学会直抒胸臆。 她眼看他离开,懒洋洋道:“那你要?来接我么?” “我去接你干嘛,没准你玩儿得开心,都打算夜不归宿了。” 韩致远头也不回,声音听起来沉闷,却?字字都带刺。 “那不更该来接我。” 楚弗唯笑着打趣:“他们办展的时候说,韩总每次庆功宴接人,穿得可帅了,不输男明星。” 这话源于李仕勋,被她略微改动过,原句是“韩总大晚上还孔雀开屏”。 她音色清脆,像是猫爪子,带来抓心挠肺的痒。 “……” 韩致远停下脚步,他握住门柄,在关房门前,淡声道:“几点结束?地址发我。” 第41章 海城, 高楼大?厦,处处繁华。 恒远文娱的办公地址独立在外,主要人员不在恒远大?厦, 反而聚集在另一座大?楼。据说,这里?离演播厅更近, 出席各类活动也方便。 楼内, 楚弗唯跟随梅淑敏转悠一圈, 无非是参观各部门环境,提前观看内部的优质样片,了解公司近年海内外成绩, 同时跟恒远合作的知名艺人打照面。 楚弗唯自?小跟着楚晴混,参加过不少慈善晚宴或时尚盛会, 面对这种社交场合也?不胆怯,无话可说时就矜持微笑?, 基本遇不到什么大问题。 梅淑敏笑?道:“应该叫上制作人员,一起聊聊非遗或古风, 到时候攒个合适的项目,也?符合当下?扶持政策。” “没准以后有机会, 今天先认识一下?。” 近日, 楚弗唯将恒远文娱摸得?大?差不离, 她确信梅淑敏能力没问题,单纯是国内市场发展到头了。 前几年,数家公司将市场份额抢夺完毕, 都结束烧钱阶段,陆续想追求盈利, 但国内用户拉新就那么多,只能各自?寻觅其他方式, 比如会员提价、多渠道合作等。 梅淑敏将目光投向海外市场,想弥补现有缺失,未尝不是好办法。 普通公司不一定能靠影视项目营利,但楚弗唯可以通过涎玉斋销售达成变现,再?加上万星旗下?的时尚品牌,各类产品联动轻而易举。 正因如此,梅淑敏将楚弗唯抓得?很紧,只要能达成合作,招商引资没压力。 白天是官方的工作交流,晚上是私下?的感情沟通,不管年轻一辈如何评价,饭局依旧是国人丢不开的社交场合。 包间内,宽阔圆桌边坐满人,众人不再?提起项目,在觥筹交错间闲聊,畅享美食,有说有笑?。 “楚总喜欢玩什么?待会儿剧本杀,还是唱唱歌?” “都行?,你们定吧。”楚弗唯面露迟疑,“我不太玩这些……” 除了大?学?时期,她很少接触这类娱乐,偶尔涎玉斋聚餐时被周围人拽着参加。 “您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有女生兴致勃勃道,“我最近在沉迷一款万星的新游戏……” “哪个游戏?你要是喜欢的话,说一下?游戏账号,让他们送点东西。” 女生说完游戏名字,还专程问楚弗唯,有没有游戏账号。 楚弗唯答道:“我知道这个,但没注册呢。” “我以为您会玩自?家游戏。” “主管业务不一样,我随我妈比较多,电子游戏不太行?,线下?活动稍微好点。” “一般是什么线下?活动?” “看展,旅游,骑马,高尔夫?”楚弗唯思索片刻,坦白道,“最近比较忙,这些也?没了。” 众人当即起哄,发出唏嘘之声?。 “哇——完全是大?佬娱乐!” “就没几个是普通人的休闲方式。” “是不是还有游艇?帆船?” “有些不是我感兴趣,单纯是跟着……”楚弗唯停顿片刻,无奈道,“……跟着朋友玩的。” 她仔细回顾一番,此时才幡然醒悟,自?己就没固定的兴趣爱好,只能说有固定玩伴或搭子,尝试的项目跟韩致远脱不开关?系。 两人只要有一个接触新东西,另一个就会火速地跟上,比如韩致远被安排学?马术,楚弗唯立刻坐不住,要求自?己得?学?会,务必跟他一较高下?。 再?比如,何栋卓沉迷高尔夫,想教楚弗唯体会其中乐趣,打了几回却将韩致远拉进坑,他们至今空闲时还会约上一局,但楚弗唯对此却没太多热情。 楚弗唯对最新电子产品的了解,基本源于韩致远的关?注,韩致远的艺术审美培养,也?少不了跟随她蹭的无数展厅。 日积月累,隐匿的耳濡目染,彼此都刻上烙印,少不了对方踪影。 唯一分歧就是,大?学?专业的选报。 楚弗唯破天荒地没申请海外高校,决定本科在国内就读,让同班同学?大?跌眼镜。 那是渐生霜冷的初冬,韩致远在校园里?拦住她,询问改变意愿的缘由。 “为什么突然参加高考?” “怎么了?”楚弗唯一愣,笑?道,“咱俩总不能真从?小到大?都同校吧。” 韩致远:“你不愿意跟我同校,也?可以申其他院校。” “不,我要换个环境,到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楚弗唯耸了耸肩:“不要以为我不懂留学?,最后又搞成校友抱团,你们肯定要天天聚,我到哪儿都见?到你。” 高中同学?大?多都出国留学?,就算申请的院校不一样,但在海外会自?然聚拢,形成熟悉的朋友圈。 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还不如换国内新地方。 海城冬天远不及北方严寒,却总有如影随形的凉意,浸润到骨子里?。 浓厚不散的阴云,如飘起灰蒙蒙的纱,让明珠般的城市暗淡,一如他那天黯然的神情。 韩致远垂眸,轻声?反问道:“见?到我不好么?” “……” 陌生的脆弱语气,只是他惯于隐忍,连她都难以分辨那抹情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他察觉她的静默,很快又恢复原样,平静道:“不要为小情绪,耽误自?己前途。” “没有,我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来回飞多容易,指不定我哪天出国,还要找你做地陪呢。” 楚弗唯难得?放软语气:“再?说逢年过节又遇到了。” 即便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但能碰面的机会依然很多,必然不会断开联系。 此话一出,韩致远安静下?来,没有再?出言劝她。 那天,两人绕着校园走了好几圈,愣是在微冷天气里?,溜达出满身的热意。 他们一路都没话题,漫无目的地往前逛,像是对前路有些茫然,又像找不到合适分叉口,自?然而然地告别离开。 最后,楚弗唯率先停步,问道:“不累么?” “不累。”他反问,“你累了?” 她赌气道:“不累。” 韩致远见?状,索性停下?脚步,在霓虹街景前注视她。 璀璨灯火中,他戴着深色围巾,肤色被衬得?更白,漆黑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弗唯心里?一跳,率先打破了沉寂,强硬地提出要求。 “祝我高考顺利。” 她叹息:“你倒是快乐了,估计过段时间就有offer,能好好玩儿了。” 韩致远已经在申请学?校,恐怕会比她先得?知结果,迎来自?由自?在的时光。 “祝你高考顺利。”他道,“没什么可玩儿的。” “那就明天见?。”楚弗唯低头,回避他的目光,摆手?道,“拜拜。” “……拜拜。” 韩致远应声?,却没有动作,直至目送她消失在街角。 后来,楚弗唯在学?校埋头复习,韩致远等申请尘埃落定,也?没像其他人四处游玩,反而准时到高中露面,在教室里?静坐读书。 那时,其他同学?忙于语言考试,或者?有别的手?续流程,时不时就在课堂上缺席,唯有参与高考的人雷打不动地过来。 但韩致远是个例外,他明明有学?可上,还坚持早起报到,美其名曰“在学?校看书,比较有效率。” 楚弗唯坐在旁边,瞧他如此自?律,竟被卷得?高考荣登新高度。 “楚总,桌游?” 有人发觉楚弗唯溜号,小声?地呼唤,吸引她注意。 楚弗唯连忙回神,应道:“行?。” “好,那我简单讲一下?游戏规则……”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楚弗唯身陷热闹人群之中,却莫名涌生他当年的体会。 确实没什么可玩儿的。 一旦对手?消失,竞争索然无味。 * 黑沉的夜色压下?来,都市灯光亮起,驱散些许冷寂。 梅淑敏不敢将楚弗唯扣得?太晚,双方处于熟悉阶段,亲近也?要注意分寸。因此,她适时地结束活动,安排众人陆续返程。 一行?人前往地下?停车场,不好在正门引路人注意。 鸩婚 第50节 梅淑敏:“楚总怎么走?我捎您一程?” 楚弗唯低头看手?机,左顾右盼道:“有人接。” 片刻后,一辆车停靠在众人面前,低调的外观,不低调的车牌,连车型都不像司机驾驶的商务车,让梅淑敏愣了一下?。 果不其然,车窗缓缓落下?,韩致远坐在主驾驶位,身着浅色休闲衬衣,没有上班时的严肃刻板,还离奇地戴上一副眼镜,消解往日的冰冷疏离,平添几分斯文。 他环视完众人,朝梅淑敏颔首:“梅总。” “韩总好。”梅淑敏看见?他,意外有点心虚,干巴巴地笑?道,“两位路上小心。” “好嘞,我们先走了。” 楚弗唯在副驾落座,跟车外人挥手?告别,丝毫没察觉对方异状。 车辆扬长?而去,只剩众人感慨。 有人啧啧道:“不光是有人接,还不是普通人。” 楚弗唯被车接车送正常,但别人都是配备司机,换她配的是恒远董事,级别顿时不一样。 “韩总那眼神……”另一人嘀咕,“感觉我们带坏谁了一样。” 尽管韩致远只跟梅淑敏搭话,但他用眼神将众人凌迟一遍,像是在他们中挑不出好人。 车内,楚弗唯坐稳以后,打量他的新装备:“哪来的眼镜?你近视了吗?” “没近视,但散光。”韩致远解释,“平时没什么影响,但晚上开车,还是稳一点。” 楚弗唯了然点头,他前两次聚餐接人,确实都带上了司机,并非独自?露面。 韩致远握着方向盘,顺利地驶出停车场,随口道:“好玩么?” “还行?吧,没什么可玩儿的。” 楚弗唯跟旁人尝试数种桌游,但没从?中捞到多少乐趣,甚至没跟他斗气有意思。 两人刚使用微信的时候,就靠投骰子比大?小,都能好胜地玩很久,刷满了一屏又一屏,规则简单却乐此不疲。 “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你高考时天天来学?校?”楚弗唯偷瞄他,“明明offer都下?来了。” 韩致远直视前方,从?容不迫道:“在家没事做。” “你当时那么闲吗?” “你又不来找茬儿,我当时确实很闲。” “哦。”她漫不经心道,“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一瞬死寂。 车内的氛围微妙起来,唯有窗外繁星满天,在夜幕中偷偷眨眼。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楚弗唯紧盯马路,暗叹韩致远心理素质过人,没有直接驱车撞上栏杆,搞一出车毁人亡。 良久后,韩致远回道:“也?行?。” “……” 猝不及防的回应,让她心跳漏半拍。 楚弗唯原以为他会转移话题,现在却被直接架起来,硬着头皮道:“你觉得?这合理么?” “怎么不合理?” “万一哪天弄得?很尴尬……你家里?人,还有我家里?人,包括同学?朋友……” 这是她最担忧的事,她和他某天散了,那一切都要散了。 “呵。” 楚弗唯闻声?,她顿时瞪眼,不悦地质问:“你冷笑?什么?” “我们离婚就不尴尬了?” 韩致远一针见?血道:“你和程皓然分手?,好像也?没有尴尬。” 她撇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音调陡然而下?,冷声?道,“他行?,我不行??” 如果楚弗唯大?学?没恋爱,韩致远还会信她的鬼话,但有人都捷足先登,她的理由立不住脚。 楚弗唯和程皓然分手?,依旧能合作完成项目,怎么换他就怕尴尬了? 楚弗唯出言争辩:“他跟我联系又没那么深,至少亲戚朋友搭不上边,而且……” 而且程皓然没在她人生里?占那么大?比重。 但韩致远不一样。 “而且什么?” 她咬了咬牙,没好气道:“没有而且,总之不同!” “借口。”韩致远似有所悟,“懂了,你就是想白嫖我。” “?” “你懂什么了?”楚弗唯惊道,“大?哥,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你觉得?婚姻破裂,我们关?系就断了,但不建立男女关?系,就不存在破裂可能,我依旧没名没分跟着你,这不是想白嫖,还能是什么?” “哦,对,我还没立场指责你跟谁聚会、夜不归宿。” 他慢条斯理地挑眉:“毕竟名头都没有,只能当一个司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楚弗唯惨遭批判,恼羞成怒道:“血口喷人!我哪有那么渣!” “那你可以渣一点。” 他声?音柔和,甚至略缱绻。 她不由怔愣。 韩致远盯着红绿灯,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慢悠悠道:“你不是向来如此,想要什么就出手?,既不在乎事情结果,也?不顾虑别人感受,简单利落地莽就好。” “怎么换这件事变了?” 明明他都习惯她张狂地予取予夺,谁曾想她幡然醒悟,倒要开始做好人了。 “……” 意想不到的言论,抽空肺部的空气,让她紧咬牙关?、耳根发热。 楚弗唯无言以对,暗骂他逻辑狡诈,可谓满腹心机。 蛊惑人心的魔鬼,都用俊美皮囊问世,善于抓取人性的弱点。 这跟诚邀她白嫖有什么区别? 第42章 红灯转换颜色, 变成?通行的绿。 前方的车辆缓缓启动,韩致远脚踩油门,随着车流往前走。 楚弗唯一动不动地?紧盯路面, 根本无法侧头偷瞄他神色。她绷着脸、嘴唇微抿,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刺激他继续胡言乱语。 好在韩致远没有乘胜追击, 将夜间驾驶放在首要任务, 任凭她一声不吭地平复情绪。 车内安静下来,唯有灯火闪烁。 两?人并排而坐,将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都没有再寻找其他话题。 停车场内,韩致远将车倒好, 刚刚解开车锁,就?听?见开门声。他余光一瞥, 发现副驾的人飞速溜走,她很快就?蹿到电梯口,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可以。 “你要跟我一刀两?断?” 韩致远摁下车钥匙, 确认车门已经关闭, 不紧不慢地?追上她。 电梯没有抵达, 楚弗唯被困在原地?,闷声道:“我才没那?么幼稚。” 她就?是不想闹崩,才不愿意搭他茬, 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那?你跑什么?” “帮你摁电梯。” 韩致远镇定道:“哦,我还以为你怕了?呢。” “你很厉害吗?”楚弗唯挑眉, 不服气道,“为什么我要怕你?” 他眨了?眨眼?:“没准你怕把持不住自己?。” 她骤然语噎, 吐槽道:“你的冷笑话登峰造极。” 为什么韩致远如此自信?难道他觉得自己?颇有姿色!?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 楚弗唯挑剔地?打量起他今日着装,难得不是沉稳端庄的深色衣物,确实比往日休闲及随和?得多。他戴着眼?镜,多了?些书卷气,遮掩神色的冷厉。 楚弗唯暗叹他闷骚,问道:“不是都到家了?,怎么还戴眼?镜?” 韩致远闻言,他取下眼?镜,为难地?回复:“你一直盯着看,我不好意思摘。” “……” 你有这?么厚的脸皮,就?没不好意思过吧。 楚弗唯决定岔开话题,跟他聊些正事:“梅淑敏说想提名我做董事。” 鸩婚 第51节 “嗯,符合你的履历。”韩致远点头,“在外控制恒远董事会,在家控制恒远董事。”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摆出和?顺态度,俨然就?是被她控制的可怜鬼。 楚弗唯被他气笑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跟他搭话,唯恐一不小心就?掉进套路。 * 卧室内,楚弗唯回家就?逃进房间,先给梅淑敏发一条消息,简单地?寒暄两?句。 很快,车里的事又挤进她脑海,要是早知他开门见山,她绝对不会随意试探。 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失序的心跳让她不好入眠,她洗漱过后就?翻来覆去,直到收到某人的消息。 [下次还要接你么?] [是谁看不上做司机来着。] [从基层做起来,一步一个脚印,争取早日转正。] [?] * 涎玉斋,楚弗唯一边等待梅淑敏的筹备,一边安排设计部思索新产品。“二十四节气”系列已经走上正轨,为公司源源不断地?创造收益。 吴含松和?裘净雨同样沾光,近期频繁参加各类公众活动,吸收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徒,成?为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师。 酒香还怕巷子深,不少非遗传承人主动联络涎玉斋,寻求未来的合作可能性,也想要赶上这?波“新国潮”热度。 设计部内,甘姝瑶看清方?案,好奇道:“楚总,您希望新品更复杂些吗?不走先前化繁为简的老路?” “二十四节气”系列主要针对年轻消费者,价格定位不会太高,但工艺要是变得更繁复,无疑就?会提升成?本。 “我现在想的是,复杂工艺归到传统设计,然后再出一个简化版,提供给通勤的客户。” 楚弗唯解释:“购买重工设计的消费者,可能是佩戴它们?来结婚,或者参加重要活动,跟日常生活还是不一样的。” 倘若她成?功竞选上董事,跟恒远文?娱达成?合作,重工精品就?用于海外项目,有一两?件能撑住场面的就?行。 “明白,我们?研究一下。” “这?个不用急,可以先构思,等后面再说。” * 海城的冬天来得突然,大风呼呼刮过,就?是刺骨寒意。 好在小区内温度适宜,楚弗唯从涎玉斋驾车返回,一路都没到户外吹冷风,乘坐电梯直达室内,暖暖和?和?地?抵达家里。 她指纹解锁完,推门看见光亮,正是提前归来的韩致远。他穿着外面的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还没更换家居服。 “你刚到?” “对。” 楚弗唯闻言,回卧室换上家中着装,等她重新来到客厅,看到韩致远仍僵坐着,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近日,两?人都绝口不提感情?问题,用忙碌工作来掩盖那?晚悸动。 楚弗唯是暂时没有理清,韩致远是老神在在地?钓鱼,自从他确认双方?无法一刀两?断,就?呈现足够的耐心,并未逼楚弗唯抉择。 他照旧在她晚归时接送,定期陪她回家看父母,偶尔抽空下厨,做出一桌美餐,堪称二十四孝好丈夫。倘若不是他不时语出惊人,她恐怕要怀疑,没那?晚的事了?。 但韩致远今天安静得过分?,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弗唯心生迷惑,她索性走上去,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 韩致远抬眼?望她,眼?眸莫名变得湿润,有种无法聚焦的懵懂。他皮肤白皙,脸颊却涌现红血丝,在寒冷气温中,展现奇怪潮热。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楚弗唯见他反应迟钝,又将手往前伸了?伸,触及滚烫的呼吸。 他的吐息如蒸汽,火烧般地?燎过她,显然是不正常的高温。 这?是烧晕了?么? 楚弗唯将掌心覆在他额头,被可怕的灼热吓一跳,她又用指尖抚摸他颈侧,果然发现淋巴结微肿,明显是他身?体在跟病毒抗争。 韩致远面对她的触碰,丝毫没有抵触之色,甚至歪头贴着她的手掌。他用细腻发烫的皮肤蹭她,一言不发地?阖眼?,像找寻到降温冰袋,以此排解体内的苦热。 估计他烧断片了?,意识都不太清明。 “你病了?,回房间。”楚弗唯道,“我叫医生过来。” 韩致远应了?一声,夹杂着微弱鼻音,老实被她带走,前往自己?卧室。 没过多久,医生接到电话后赶来,给韩致远做了?细致检查,又核对检测卡的结果。 “应该是流感,吃完特效药,等退烧就?好。”医生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回院里就?医,但也是观察为主。” “那?让他在家里休息吧,到处乱跑再加重病情?。” 医生继续开药:“我建议您也吃药,起一个预防作用,以免被传染了?。现在换季是流感高峰,都是病毒性的,威力不可小觑。” “好的,一天两?粒?” “对,患者一天两?粒,预防一天一粒。” 楚弗唯确认完药品,就?将医生送出门去,联系家政人员待会儿来熬粥。她将所有事打点妥当?,才有空进屋看韩致远。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她第一回 进他的房间,好奇地?左顾右盼。 简单的深色桌椅,整齐排列的文?件及书籍,床头还摆有笔记本电脑及耳机,以及稀奇古怪的电子设备,跟他办公室的风格差不多。 窗帘被拉起来,致使光线昏暗,唯有屋外的灯照明。 韩致远躺在床上,面庞偏向一边,漆黑睫毛垂下。他脸上沾染绯意,看上去没有退温,沉沉地?睡去。 楚弗唯瞧他毫无防备,稀里糊涂就?有点心软。她见惯他面无表情?、冷言冷语,现在脆弱无助地?入眠,犹如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涌生难以描述的感受。 原来韩致远也有正常人的一面,她习惯他的沉着靠谱,都忘记他也会生病了?。 楚弗唯伸出指尖,触碰他额头温度,却撞进深黑色眼?眸。 韩致远突然睁眼?,跟她拉开些距离:“出去。” 他声音发闷,毫无震慑力。 “为什么?” “再把你传染了?。” “我会吃药预防的。”楚弗唯蹲下,在床边看他,轻声道,“行了?,你睡吧,过一会儿叫你喝粥。” 韩致远闻言却不肯闭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脑袋混沌不清,失去理智的思考能力,连带晦暗不明的情?绪都暴露无遗,恨不得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眼?底。 昔日的克制都土崩瓦解,视线也只能挂在她身?上。 楚弗唯见他如患病狗狗,还得意洋洋地?逗对方?。她用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嘲笑道:“没法趾高气扬了??让你最近嘚瑟,终于病倒了?吧?” “是谁要风度不要温度,乱穿衣服搞得发烧了??” “哼。” 他面对调侃,付出些许鼻音,颇有“万星幼童欺我病无力”之感。 楚弗唯逗趣结束,她见他还不闭眼?,软声规劝道:“别闹了?,快睡觉,等你康复了?,我才好压迫你。” “我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要记得我的大恩大德。” “嗯。” 韩致远双臂压着被子,听?着她的声音,轻轻地?阖眼?:“只能以身?相许。” 屋内沉寂下来,他紧蹙的眉头舒展,终于陷入炽热的梦境。 数缕微光落在他脸庞,楚弗唯伸手掩门,挡住外来的光束,像不忍心将他惊醒。 良久后,她小声道:“……想得还挺美。” 第43章 窗外冷风呼啸, 将?手?覆盖在玻璃窗上,便是令人打颤的寒冷。 厨房内却明亮温馨,煮粥的锅盖掀起, 袅袅白烟蒸腾,带来湿润暖意。家政人员弄完, 询问楚弗唯有没有别的要求, 又敲定明日采购的时蔬, 便收拾东西离开。 楚弗唯得知粥水熬好,她先给自己舀了一碗,吃完又服用预防药, 这才端着另一碗粥,进屋查看韩致远情况。 他这一觉睡得很久。 卧室里没有声响, 韩致远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消退, 对她的到来毫无知觉,依旧深陷在梦乡里。 楚弗唯犹豫片刻, 将?粥放在床头,暂时没叫醒他。她闲来无事, 在屋里逛了逛, 看到桌子上放着眼镜盒, 打开就看见韩致远的眼镜。 镜片度数不高,主要矫正散光。楚弗唯戴着试了试,她将?其重新放回去, 又观察起其他东西。 桌面?上有一些资料及文具,她还?在笔筒里发现一支笔。那?是?高中的毕业纪念品, 由学生会负责设计,将?其发放给高三生, 上面?有校徽等元素,甚至刻有班级和学号。 学生会当时专门定制特别版,分给内部人员,比如韩致远的笔上就有“韩副主席”。 这无疑是?楚弗唯的鬼主意?,她恨不得四处提醒他认清身份,给自己的纪念笔就是?“楚主席”。 时间一晃而?过?,高中毕业都好多年,没想到他还?会留着。 旁边的书架摆有不少英文原籍,都是?厚厚一大?本,印有细密的小字。楚弗唯借着微光,仔细辨别许久,发现是?他大?学的专业书,边角都被翻得卷页。 角落缝隙里塞着一枚纸筒,展开是?他大?学的毕业合照。一群身着学士服的人笑脸盈盈,唯有韩致远视线微侧,没有看镜头,神色颇柔和。 楚弗唯记得这张照片诞生的时刻,她跟何栋卓、楚晴就站在一边,有说?有笑地看着众人拍照,恰好就位于韩致远目视的方向。 国?外的毕业典礼时常会有亲属参加,后续还?有舞会等活动,算是?较为重要的仪式。韩致远不但邀请韩老爷子,还?邀请楚弗唯及其家人,带着他们在自己的母校逛了逛。 那?天,楚弗唯玩得很开心,韩致远还?状似无意?地询问,她的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让她投桃报李。 鸩婚 第52节 只?是?楚弗唯没把此话放心上,加上q大?的活动寥寥无几,无外乎是?拿个学位证,最后也就没邀请韩致远。 她以前从没将?此当回事儿,现在重头想来,他问过?她却没受邀,大?抵内心是?失落的,才会用冰山脸掩盖情绪,见缝插针地说?起q大?的事,流露少许的耿耿于怀。 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暗藏心意?。 她害怕鲁莽决定会清空过?往回忆,让双方连朋友都没得做,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没准比她忧虑得更早。 韩致远向来能忍,她是?知道的。 楚弗唯思及此,将?毕业合照卷好,轻轻地塞回缝隙。 她观察许久,确认韩致远暂时不会醒,小心翼翼地将?粥端出去。 * 令人咽痛的灼热退却,头脑久睡后重归清明。 朦胧混沌间,韩致远睁开眼,发现屋内光线昏沉,一时难辨白天黑夜。他捡回部分意?识,但手?脚还?虚软无力,光是?挣扎着坐起身,背后就冒出了薄汗。 或许声响惊动门外人,楚弗唯推门进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韩致远嗓子疼痛,嘴上却回答:“好些了。” 楚弗唯瞧他面?色苍白,索性?摸摸对方额头,入手?是?正常的温热,点头道:“确实不烧了。” “你?……” “怎么?” 不知是?紧张,亦或是?别的,韩致远被她摸完,额头又开始冒汗。他欲言又止道:“……还?挺顺手?的。” 昨日,他烧得头疼欲裂,早失去了判断力,来不及有反应。 现在,他退烧后清醒过?来,面?对她自然?的动作,心中略感?震撼。 “你?有什么意?见?” 楚弗唯以为他不服气,伸手?狠狠地揉他一把,这回没有摸额头,而?是?下巴和颈侧,指尖沾染到潮湿的热,显然?他还?没恢复完全?,稍一动作就涌生汗意?。 她忽略他瞪眼的神情,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在他衣服上抹了抹:“都没嫌你?扎我手?。” 一夜之间,他冒出微硬胡茬,摸起来有点好玩,丝毫没有韩总平时的斯文体面?。 韩致远僵坐着,一时无言以对:“……” “喝粥,吃药,我去给你?拿。”楚弗唯看眼时间,她转身往客厅走,“你?这一觉够久的,直接就睡到天亮。” 她半夜不放心,还?起来看一眼,谁料韩致远不省人事,中途根本没有清醒过?。 百合粥是?昨晚熬的,今日稍微加热一下,便恢复细腻和浓稠。楚弗唯将?其盛到碗里,回屋却发现床上的人失踪,只?剩被子蜷缩在一边。 “人呢?” 楚弗唯将?粥放下,循声前往卫生间,还?没有踏进去,就听到细小嗡鸣,来自某人手?中的工具。 她懒散地倚墙,眼看韩致远刮胡子,调笑道:“韩总,不是?吧,偶像包袱那?么重。” 哪家病患清醒以后,第一反应是?自我管理,打点康复后的仪表。 他是?在恒远当董事,又不是?在恒远当爱抖露。 “出去,你?追进来做什么?” 韩致远站在镜子前,他动作停顿一下,内心有点别扭,故作无事地继续,蹙眉道:“真不怕被传染?” 楚弗唯却不肯走,非要盯着他洗漱:“我不是?向来如此,既不在乎事情结果,也不顾虑别人感?受。” 简单整理过?后,韩致远被她监督,重新回到了床上。 “先喝粥,再吃药。”楚弗唯用调羹搅粥,无微不至道,“需要我喂你?么?” “……不。” 如果是?寻常日子,韩致远巴不得她体恤自己,无奈他状态狼狈又糟糕,样貌肯定不好看,面?对她小意?温柔,反而?抬不起头。 他很少以弱示人,都遗忘上次生病的状况,这回烧到浑身无力,偏偏撞到她的手?里。 韩致远想要支开她:“帮我拿一下笔记本电脑。” “喝完粥,吃了药,再测一次体温。” 楚弗唯叉腰,一板一眼道:“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奖励你?工作一会儿。” 她可不能放任他折腾身体,让努力付之东流。 幸好体温正常,远没昨夜高热。 韩致远退烧后,持续病弱好几天,只?能待在家休息。 医生说?流感?有反复高温的可能性?,楚弗唯作为他的密切接触者,干脆也没有到涎玉斋上班,观察起韩致远近日的情况。 这让韩致远如坐针毡,他无法冒险洗澡,在家都蓬头垢面?,恨不得绕开她走。 好在他耐心休养,终于迎来状况稳定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沐浴更衣。 谁料他刚从浴室出来,就撞见送东西的楚弗唯。她近日在屋里来去自由,颇不将?韩致远当做房间主人,俨然?将?他的卧室划入自己地盘。 楚弗唯瞧他发梢湿润,像个大?呼小叫的孩童,揶揄道:“呦,洗香了?” “……” 韩致远一言不发,并没有接她话茬。 他用毛巾盖住脑袋,擦拭发丝的水分,连带给发热的耳根降温。 * 冬日寒风渐弱,海城萧瑟冷寂。 韩老爷子听闻韩致远生病,打来电话问候,目前状况如何。 韩致远已经康复,索性?带着楚弗唯前往别墅,拜访久居在家的长辈。 今日没有韩旻熊等人,桌上氛围就松快得多。三人没选隆重的大?桌,反凑在家中小桌旁,其乐融融地用餐,倒有点寻常百姓的幸福。 韩老爷子关切道:“致远前不久病了?” “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不跟我说??让我过?去看看?”韩老爷子叹气,“还?是?老吕告诉我,说?你?换季发烧了。” 韩老爷子深知长孙的倔脾气,不知从何时起,遇到麻烦就忍,轻易不将?弱点示于人前。 有人说?,这属于安全?感?缺失的表现,但韩致远就像铁打的一样,别说?他情绪怯懦又敏感?,光是?想看到他情绪都难。 韩致远解释:“害怕传染给您,而?且唯唯也在,就没有惊动您。” “这话说?的……”韩老爷子横眉,“唯唯就不怕被传染了?” “没关系。”楚弗唯伸手?夹菜,随口道,“传染了就让他给我当牛做马。” “哈哈,可以,我看他也愿意?。” 阖家欢乐的一餐结束,韩老爷子让楚弗唯待在客厅吃水果,招呼韩致远上楼帮自己拿保养品。 楚弗唯窥破祖孙俩有话说?,索性?也没有追问,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甜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书房内,韩老爷子从架子上拿出两盒补气的药材,将?其放到桌上,说?道:“回去让保姆研究一下,煮粥和炖汤时可以用,你?俩也要开始注意?养生,别总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韩致远忙道:“谢谢爷爷。” “尤其是?你?,一天到晚不知道瞎拼什么,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韩老爷子伸出手?指,教训道,“弗唯都嫌你?无趣吧!” 他的长孙是?死气沉沉,甚至比他都没有活力。 “……那?倒没有。” 韩致远视线飘忽,不好说?楚弗唯趁他病弱,这段时间玩得起劲。 韩老爷子寒暄完,又提起正事,问道:“最近不是?董事会换届,淑敏想提名弗唯做董事,你?知道么?” “我只?知道梅总近来经常联系她,好像想跟万星达成海外合作。” 韩致远面?色镇定,回答丝毫没磕绊:“但她什么意?思,我还?没有问过?,尤其最近生病了。” 韩老爷子紧盯韩致远许久,确认对方神色不似作假,应当是?梅淑敏的意?思,紧绷的面?容缓和下来。 他背手?道:“那?你?问问弗唯,她要是?想做,提名未尝不可,多少需要个名头。” “她要是?不想做,不好拒绝淑敏,就趁早打消对方念头,或者我在股东大?会上否了。” 恒远文娱远不及元宇宙的资金投入,梅淑敏为自身利益做打算,当然?频频示好、不惜推选董事,但楚弗唯不一定要给这个面?子。 “行。”韩致远道,“不然?您待会儿问问她?” “我就不问了,我问不合适。” 祖孙俩交流完,韩致远抱起药材盒,随韩老爷子往外走。 门口近在眼前,前行的老人却突然?停步,叹息道:“致远。” 韩致远心里一警,不知道该回什么。 “哎,不清楚怎么说?……” 韩老爷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起韩致远,凝视对方苍白的脸色,给出语重心长的教诲。 “年轻人身体才是?第一位,身体垮了,全?都垮了。” “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顺其自然?,一切都会好的,这是?老人家的肺腑之言。” 言辞恳切,无关工作,聊的竟是?生活。 这真不像一辈子待儿孙严苛的老者会说?的话。 韩致远一愣,他沉吟数秒,轻声道:“好的,爷爷。” * 韩致远从楼上拿完药材,跟楚弗唯看了看电视,在别墅里稍坐一会儿才离开。 临别时,韩老爷子笑呵呵道:“过?两天再来,偶尔这么聚也不错,别弄得每次一堆人。” 楚弗唯看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大?大?咧咧道:“连吃带拿,肯定再来。” 欢声笑语中,韩老爷子叫人将?东西装车,又陪夫妻俩到别墅门口。韩致远怕户外风大?,容易沾染风寒,索性?劝退长辈,不用继续送了。 鸩婚 第53节 两人站在门口,等待安排的车。 楚弗唯瞥一眼韩致远,见他今日衣冠楚楚,一改先前羸弱病态,挑眉道:“怎么来家里还?打领带?” 莫非他是?报复性?梳妆打扮?气不过?前些天的丑态,妄图找回自己的颜面?。 明明也不丑,只?是?太?虚弱,有种雨打娇花的破碎感?。 韩致远:“待会儿要去公司。” 楚弗唯闻言撇嘴,她恶作剧的心骤起,故意?去揪他的领带:“装模作样。” “别闹。” 韩致远抓住她乱动的指尖,轻轻地攥进手?里,警告道:“我现在痊愈,可要还?手?了。” 他不懂她缘何无法无天,这些天好似当他是?死人,随心所欲地摸摸捏捏,最初是?他抗议她摸额头试温,她打击报复地摸他的脸,后来完全?将?他当做大?型抱枕,兴致盎然?就要偷袭一把,像个频频挑衅的幼稚鬼。 尤其两人方才看电视,她嫌姿势不舒服,直接将?脚搭他腿上,公然?拿他做垫脚,无奈他没法反抗。 韩致远对此既好气又好笑,自己确实表明心意?,她却借机抓住漏洞,仗着他不敢对她做什么,以他的变脸和失态为乐,别提有多恶趣味。 楚弗唯愤愤不平:“你?不是?说?我能随便摸。” 此人有豪言在前,现在却言而?无信。 他目光幽幽,一字一句地纠正:“我说?的是?白嫖,不是?白摸。” “……” 第44章 他的掌心热得吓人, 跟他?的眼神差不多。 楚弗唯心里一跳,指尖都要忍不住颤动,却确信他?是虚张声?势, 妄图以此来喝退自己。 长久以来的针锋相对,让彼此?熟悉对方的神态, 即使是难以捕捉的微表情, 都能从中品读出不一样的信息。 韩致远不说话, 静候她的下文。 楚弗唯面颊有些发热,却不愿输了?气势,状似不经意道:“哦, 下次一定。” 韩致远如?鲠在喉:“……那这次呢?” “这次就这样,不然你想怎么样?”她耍起?无赖, 想要抽回手,“是你玩文字游戏, 还要治我的罪不成?” 韩致远握紧她的指尖,制止她逃跑的举动, 甚至将其放到唇边。他?的手掌宽大温厚,并没有用太多力度, 却像柔软结实的网, 紧紧将她束缚住。 楚弗唯瞪大眼, 有一瞬间以为他?要吻自己手指,却又觉得他?没这个胆量和本事,心脏在拉扯进砰砰加速, 一时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几分暧昧随热意发酵。 韩致远一边握紧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不知何时掌心发潮,他?想要做些什么, 却又想停留此?刻,单纯陪在她身旁。 长久的沉默隐忍和回避压制,让他?待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贸然造次惹她不快,致使她要打破现有平衡,如?同她高中毅然选择留在国内一样。 他?百般试探,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想确认她的意愿。 温热呼吸钻进指间,带来酥麻的电流感,恨不得从手背蔓延到颈侧,如?同寂寥苍峰里的山火,一旦燃起?就无法扑救。 韩致远并未用唇触碰她的手指,仅仅是用鼻尖嗅闻,将潮热的气息灌入。 明明是吻手礼般虔诚,却让她像触碰到火球,头皮都开始发麻。 许久后,他?才松开她。 楚弗唯手指都发软,嘴上却强自忍笑道:“怂鬼。” 她就猜到他?不敢,有种对他?了?如?指掌的得意,又有种争得上风的窃喜。 没准知道他?束手无措,她才会对他?肆意逾矩。 “说你自己呢?”韩致远侧开视线,闷声?道,“眼珠子都吓得要掉出来了?。” * 时值年底,恒远集团召开新?一届股东大会,审议并表决了?恒远年度董事会报告及换届等多项议案,选举产生了?新?一届董事会。 梅淑敏闷声?做大事,在集团内藏锋多年,在多方操作后竟让楚弗唯高票当选。 楚弗唯不但?成功被?选为董事,甚至票数仅低于?韩老爷子,公然压韩致远、韩旻熊等人一头,展现锐不可?挡之势。 此?事引在座不少人哗然,更是气得韩旻熊拂袖而去。他?散会后就前往韩董办公室,可?惜显然没什么周旋余地,没多久又满脸郁气地出来。 股东大会不是过家家,姓韩的人手握50%股权,但?总归还有其他?股东。 董事会结构直接影响外界分析及判断,能够拉入强有力的外援,对普通股东并不是坏事,有利于?抬高公司的估值。 经此?一役,韩老爷子反而打消疑虑,楚弗唯比韩致远票数还要高,说她是被?强塞进来的都离谱。 只能说万星资源诱惑力太大,其他?董事也不是傻子。 酒会上,董事及股东们齐聚一堂,少不了?斛光交错、款款而谈。 “梅总厉害啊。”楚弗唯笑盈盈地举杯,“今天的风光,都拜您所赐。” 她抱着打酱油的心,硬生生成为了?主?角,忘不了?票数公布时,韩旻熊难堪的脸色。对方估计都想不明白,自己和侄子为何输给外人。 “楚总说笑了?,主?要推的人对了?,一切就顺利得多。”梅淑敏道,“我本来怕韩董不投,想着做两手准备。” 韩董手握30%股权,他?原本的态度不明,既没答应又不拒绝。梅淑敏想要求稳,自然拉拢其他?股东,成功让楚弗唯票数超过韩致远及韩旻熊。 韩致远和韩旻熊争斗那么久,愣是被?梅淑敏挑翻了?,多少令人敬佩她实力。 楚弗唯唏嘘:“您有这么厉害的手腕,为什么还在恒远屈才?” “您误会了?,股东帮的不是我,仅仅是利益罢了?。”梅淑敏微笑,“就像做人事工作,不是单纯看?人情世故,最后都是资源置换。有价值的人,才能叫人情,才会有故事。” “您的价值很高,大家才会押宝,给您这个面子。恒远以前不是没考虑过职业经理人制,但?由?于?种种情况没能实现,不是资历深厚的人员无法上位,就是重金挖来的空降兵不好?融入,像您这样身份合适的人才,可?遇不可?求。” 家族争斗无疑将企业风险拉高,其他?股东不是没想过变化,碍于?力量悬殊,根本实施不动,现在难得抓住机会,从外部寻到新?力量。 “家族企业是很难长久保持新?鲜活力的,人在局里看?不懂,或者说不想看?懂。”梅淑敏和缓道,“但?我们都是局外人,总归要为自身利益规划,只希望您不要忘记一件事。” 楚弗唯挑眉:“什么事?” 梅淑敏郑重其事道:“恒远不是一个人的恒远,更不是一家人的恒远,您先是被?股东票选的董事,该对全体股东负责,再是谁谁谁的配偶。” “不,您说错了?。” 梅淑敏一愣。 楚弗唯笑道:“我先是我自己,再是别的名头,可?不要用虚名绑架我。” 梅淑敏莞尔:“您都想到这一层,那就更好?不过了?。” “那我们就年后再聊,谈谈恒远文娱规划,共做有责任心的董事?” “没问题,年前发发方案也可?以。” 楚弗唯和梅淑敏交流完,随她认识一些恒远股东,便暂别酒会上的人士,寻觅起?韩致远的身影。 无奈他?离奇失踪,没有回她的微信,不知是不是有事被?叫走。 耳畔是酒杯相碰的脆响,掺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楚弗唯却对熙攘的酒会失去兴趣,她从后门溜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透过宽阔敞亮的落地窗欣赏夜景。 街道正对面有棵光鲜亮丽的圣诞树,披着缤纷绚丽的彩灯,树下还堆满巨大礼盒,鲜红的盒身,点缀绿叶金果?。 海城是洋气的城市,跟燕城有所不同,早早就弥漫圣诞气氛。 路人不时在圣诞树下停留,有说有笑地扎堆拍照,记念令人快乐的生活碎片。 坦白讲,楚弗唯对洋节并不热衷,但?她被?鲜活日常所感染,光是观察来往的行人,都是一件富有乐趣的事,有家长领着欢呼的小孩,有情侣在树下甜蜜依偎,有年轻学生聚集闲聊,人间烟火尽在点滴处。 楚弗唯心生涟漪,不知哪儿?来的倾诉欲,突然想要给他?打电话。 明明酒会里有那么多人,但?她懒得回头,就想跟他?分享。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韩致远动作挺利落。 “人呢?”楚弗唯扶着栏杆,遥望漂亮圣诞树,调侃道,“快来给新?董事敬酒。” “我在楼上,刚刚下来。”韩致远道,“新?董事就是厉害,不但?票数高,还不用任职,更不用听董事长训话。” 韩致远在集团里担任实职,跟楚弗唯及独立董事不同,自然被?韩董开了?波小会。 楚弗唯迫不及待道:“我看?到圣诞树了?。” “东门对面的那棵?” “你怎么知道?” 观光电梯内,韩致远转过身来,望向玻璃外的景色:“我在电梯里能看?到,今天是平安夜。” 楚弗唯愣神:“今天就平安夜了?吗?” 她还以为要过两天,不料今日就是佳节。 “对,明天是圣诞节。”韩致远道,“要是在国外,我就放假了?,朋友圈里都在庆祝。” 韩致远的部分校友留在海外,早就抓紧时间开始狂欢,比海城过得更隆重。 圣诞节对留学生有放假意义,对国内大学生却影响不大,难怪楚弗唯没放心里。 她不知想起?什么,冷不丁道:“你还记得给我发的圣诞树照片么?” “记得。” “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个?” “不知道。”他?坦白,“只是看?他?们很高兴,不知该发给谁,所以发给你了?。” 那年,韩致远身处异国他?乡,望着欢度圣诞的人群,莫名其妙就想起?她。 据说,12月25日原本是太阳神诞辰,基督教认为耶稣就是永恒的太阳,便将这天定为圣诞节,成为教会的传统节日。 韩致远不信教,既没有挤进拥堵人流玩闹,也没有藏到静悄悄的角落。他?如?泰然的旁观者,注视着城市的灯景,默默地用眼睛记录此?刻,任凭彩灯绚烂、烟花散落。 同行人问他?,要不要给亲友打个电话,缓解异国过节的思乡之情。 这对韩致远是极陌生的概念,“思念”和“孤独”暗藏软弱,是他?会刻意回避的词语。 鸩婚 第54节 但?他?还是发了?一条微信。 在太阳神的诞辰里,他?给永恒的太阳,送去曼哈顿的灯景。 韩致远面露怀念之色,轻声?道:“圣诞节本来是太阳神诞辰,听起?来跟你一样嚣张,过生日都那么大阵仗,就想让你见识一下。” 楚弗唯闻言一怔,冥冥之中竟感玄妙天意,恍惚领悟他?那时的感触。 或许人就是这样,在某一刻阅览世间繁华,眼前便不受控地浮现出谁的身影,难以压抑内心澎湃的倾吐欲念。 她犹豫片刻,小声?道:“要不要出去庆祝?” “庆祝什么?” 韩致远见电梯打开,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道。 实际上,楚弗唯也没有主?意,单纯是想离开酒会,没什么目的地,带走他?就可?以。 “新?董事走马上任,请你吃一顿好?饭。” “好?呀。”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楚弗唯回过头来,要见的人近在咫尺。 他?漆黑的眸润泽,像浸满浅浅的笑,眼底映满她的身影。 韩致远朝她绅士地抬手:“走吧,新?董事。” * 两人跟旁人打过招呼,准备从停车场驾车离开,寻觅合适的地方就餐。 酒会还未结束,路上人烟稀少,堪称畅通无阻。 “你不在酒会上社交一会儿??”楚弗唯面露迟疑,“我们可?以晚点出发。” “不用,社交也改变不了?什么。”韩致远瞥她一眼,“再说能吃你一顿饭不容易。” “切。” 片刻后,韩致远摁动车钥匙,开门坐上驾驶位,待她上车系好?安全带,询问道:“去哪里?你找地方,我找地方?你想吃什么?” 楚弗唯正要打开手机搜索,却突然蹦出一条来电,忙道:“稍等,我接个电话。” 她看?清来电显示懵了?,居然是程皓然。 怎么突然打电话?这不像对方作风? 韩致远同样瞄见来电人,他?脸色瞬间垮下来,快产生杀人的冲动,咬牙道:“非要现在接?” 楚弗唯举着手机,干巴巴道:“不接不好?吧,万一是正事。” 自从回燕城后,程皓然基本就没跟她联络过,他?平时只在朋友圈分享学术文章,加上楚弗唯忙起?来不爱发新?内容,双方连点赞之交都没有。 韩致远冷笑:“燕城要被?炸了?,就等着你来救,是么?” 楚弗唯瞪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的幼稚,硬着头皮接通电话。 听筒那头的男声?照旧温和:“平安夜快乐。” “……谢谢。” 程皓然听她声?音不对,很快反应过来,福至心灵地询问:“他?在你身边?看?来是要约会了??” 楚弗唯:“差不多。” 程皓然果?断道:“行,本来几分钟聊完的事,那我就再多聊一会儿?,学咱们校长的套路,下面简单说三点……” “不是吧,何必呢?”她哭笑不得,“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楚弗唯跟程皓然再无可?能,对方也心知肚明、放下执念,这回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偏偏他?跟韩致远不知何时结梁子,明明待周围人如?春风般温暖,却对韩致远有极为深厚的怨念,时不时就要膈应对方一把。 “我和你一笑泯恩仇,跟他?可?没往事如?烟过,要怪就怪他?上回得意忘形。” 程皓然平和道:“谁让我记仇,他?要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韩致远城府颇深,看?有心机的人吃瘪,那才是人生难得的快事。 另一边,韩致远神色晴转多云,阴沉得吓人。 他?见她聊个没完,不耐地双臂环胸,止不住出声?询问:“还没有聊完?要不要去吃饭?” “他?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平安夜来说?” “需要给你们找个安静地方漫谈三小时么?” 楚弗唯被?烦得焦头烂额,都不知该听那一边的话,暗叹男人就是事儿?多。 她发现韩致远喋喋不休,索性顺手扯过他?的领带,迫使他?的脑袋偏向自己,连带整个身子歪了?过来。 下一秒,衬衣领口都被?她拉开,露出他?霜色的皮肤,以及轻微滚动的喉结。 楚弗唯本想让他?闭嘴,不料他?会被?拉扯得仰头,露出毫无防备的脖颈,反倒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凑上去,不过刹那,便听他?倒吸一口凉气。 韩致远愣了?,一动不敢动。 那是一个吻,落在他?咽喉。 当身体信息传递到大脑,却带来地震般的心跳声?,恨不得震碎他?清醒的意志。朦胧间,头脑一片空白,温热的含咬,叫人濒临窒息,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潮湿的触感,细密的舔吻,又如?初冬飘雪,落下后转瞬即逝,只留隐约水痕。 韩致远唯有靠僵坐才能缓解晕眩。 宛若被?抽去灵魂的雕像。 始作俑者偷袭结束,却不顾他?的恍惚失神,又老神在在地起?身,淡定自如?地打电话:“行了?,你接着说。” 第45章 程皓然这一通电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确实是带着正事?而来,估计不是专挑平安夜。 楚弗唯挂断电话时,韩致远已经回过神,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的脸色恢复冷静,衣领却照旧是乱的, 宛若刻意保留犯罪证据, 等待肇事?者的供词。 两边是昏沉的停车场, 唯有车内的小?灯豁亮,投下?细密柔和的光纱,驱散外界的晦暗不明。两人并?肩而坐, 就像与世隔绝,飘浮在无声世界的唯一光岛。 车内静悄悄的, 却有点闷热,不知是暖气?开高, 还是意乱情迷、无端暧昧,惹人心燥。 楚弗唯放下?手机, 强作镇定地抬手,想调节车内温度, 却失手没找到?地方。她忙低下?头?, 又?看向手机, 问道:“我们去哪儿吃?” “解释一下?。”韩致远被?她故作无事?气?笑,“什么意思?” “解释什么?”楚弗唯心里发虚,面上却理直气?壮, “我做事?从?不解释。” “是谁教你?的强盗逻辑?” “没谁,不服气?你?报警吧。” 韩致远指了指领带, 抿唇道:“我报警,你?就认了?” “呵, 你?报警,我就在警察抓我前?,干票更?大的。” “……” 韩致远深吸一口气?,不跟她一般见识,也感到?身躯微热,伸手调节起温度。 他从?旁边取出?眼镜盒,将夜间驾驶的眼镜戴上,问道:“你?想在外吃,还是回家吃?” 楚弗唯面露诧异:“怎么突然就回家了?” 韩致远透过镜片,打量她一番,意味深长道:“不是怕你?不好犯罪。” “?” 最后,韩致远开车载着她,前?往一家知名?中餐。 时值平安夜,海城餐厅的预约一向爆满,加上中餐厅以特色果酒和观景台闻名?,原本的大堂内早就没有余位。 服务员给二人开的是包间,往常是供6-8人用餐,相比大堂又?增加低消,待特殊节日或贵宾到?访,就会留下?一两间应对突发情况。 包间有专用电梯,恰好跟正门分流,能够俯瞰海城的绚丽夜景。 观景电梯的两侧,玻璃有花枝点缀,颇有古意的朦胧美。楚弗唯和韩致远倚在窗边,察觉视野不断升高,城市繁华在眼前?徐徐展开,也被?浪漫气?氛感染。 餐厅位于高处,观光电梯本就缓慢,抵达门口需要时间。 楚弗唯偷瞄身边人,决定率先打破僵局,索性聊起正事?:“程皓然刚才说……” 韩致远凝视窗外,斩钉截铁道:“我不听。” “……” 楚弗唯笑他还在置气?,又?瞧他领带耷拉着,失去往日的一丝不苟,提醒道:“你?不整理一下?吗?” 韩致远总是注重服饰,除了私人场合外,基本不做休闲打扮,更?别提参加股东大会。 他今日着装较为正式,方才被?她胡闹一番,松垮的领带,凌乱的领口,混乱的西装,即便有厚外套掩盖,也像惨遭旁人欺凌。 她刚才都没注意,他坚持用此姿态,从?停车场到?电梯,一路不知有多扎眼。 韩致远侧过身来,不紧不慢地反问:“谁弄的?” 楚弗唯嘀咕:“进了餐厅多不合适,韩总不是最爱体面。” “我以为你?觉得合适。” “小?心眼。” 楚弗唯暗骂他威胁自己,丢脸也不忘记拖她下?水。其他人撞见此幕,肯定要将锅扣她头?上,揣度她私下?放浪形骸,才将韩致远折磨成这样。 她不情不愿地伸手,力求维护自己尊严,说道:“过来。” 韩致远当即躬身,老实地凑过去,任由她整理起来。 鸩婚 第55节 他面上无波无澜,眉宇却难掩得意,要不是微抿起唇角,恐怕拦不住上扬的弧度。 楚弗唯察觉他神情,愤懑地瞪他一眼,手上加大了力度,将衬衣领子捋顺,但她高估自己的动手能力,很?快就陷入麻烦。 尽管她被?母亲影响,对时尚业多有了解,归根到?底是纸上谈兵,知道领带打法跟实际操作,中间还是相差好几步,没人会让老总做这些。 如何将领带塞回原处,也远没有她想得简单,至少楚晴给何栋卓弄完不是这样。 “稍等,你?让我研究一下?。” 楚弗唯望着愈加狼狈的局面,她顿时感到?头?大,不由嘶了一声,细致地重新调整,不明白问题出?自哪儿。 反复摸索和试探的结果,是隔着布料的身躯发热。 韩致远原本等她来弄,待发觉她指尖探进胸口,忙抓住乱摸的手指,喉结微动道:“你?故意的?” 他怀疑她今天就是想整他。 她光是调整领带,便将他摸了个遍,欺负他无法还手。 “我不会。”楚弗唯手下?的胸膛灼热,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塞进去……” “我看你?挺会的。” 韩致远贴近楚弗唯,没触及她的皮肤,鼻尖凑到?她耳侧,低头?注视她的动作。 他一只手握着电梯栏杆,恰好就搭在她身边,身体跟玻璃窗形成两面墙,似有若无地将她环在怀里,偏偏留下?一侧空间,像怕惊扰到?她,放出?逃跑路径。 想要靠近,又?怕靠得太近,徒惹她心中不快。 好在她并?未逃离,依旧握着领带,指尖被?他攥着。 楚弗唯最初没意识,听他声音郁闷,才惊醒于自身流氓行?径,宛若平时跟他欠招,借小?事?来熬磨人,难怪他出?言质疑。 尤其她刚在车上偷袭他,目前?是有前?科在身,属于犯罪嫌疑人。 楚弗唯下?意识咽了咽,妄图挽回颜面,诚恳道:“……真不会。” 他望着她,语气?颇轻:“我也不会。” 那双眼眸漾起光亮,带着难以忽视的情热,如同风雨前?翻涌的云。 楚弗唯心脏狂跳,有一瞬间都疑惑。 ……他说的不会究竟是什么? 韩致远俯身。 迟缓上升的观光电梯内,两人在栏杆边牵手依偎,遗忘谁先触碰谁。微热的气?息交融,她和他都像遭受蛊惑,轻轻地张开唇齿,共尝平安夜的第一片雪。 最初是蜻蜓点水的试探,韩致远的呼吸滚烫,像是又?在发烧,带着克制和喟叹,只敢轻贴她唇瓣。他的睫毛垂下?来,如黑蝴蝶翅膀,不安地颤动。 楚弗唯攥着对方领带,手指被?他掌心覆盖,只觉他阖眼时好乖。 她被?他迷离的模样引诱,在轻柔的吻中沉溺失陷,一叶小?舟般随清波荡远,不知不觉四肢发软,顺势倚靠在他身上。 这不是饱含欲念的吻,倒像年少酝酿的誓言,掺杂难言的珍重,跨越漫长的时光,更?让人难以呼吸。 青涩的果实彻底饱满,散发浓郁美好的果香,呈现鲜嫩欲滴的色泽,在岁月中酿成醇厚酒液,终于触及唇齿,带来醉人芬芳。 一吻结束,心跳如鼓。 “现在呢?”韩致远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不屈不挠,就像在车上,非要讨个说法。 楚弗唯见韩致远耳根泛红,但她的双颊同样发热,别扭地侧头?:“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思考别问我。” “我怕答错了,你?就翻脸了。” 楚弗唯咬紧牙关,最后硬憋出?一句:“dating。” “?” 韩致远提醒:“你?没留学过,不用那么洋。” 楚弗唯面露赧色,声音却依旧硬气?:“看不起国内大学生?” 她是故意不让他如愿。 韩致远识破她幼稚的小?把戏,既有些恼意,又?有些好笑,或许撩拨他动心是她的惯用伎俩,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就喜欢从?他身上找胜利感,小?时候在学习上争,长大后在感情上争,非要将他搓来揉去、摁平整了,才能感到?一丝舒心和快慰。 韩致远静默数秒,大度地应道:“好,你?说了算,那就是dating,目前?在评估恋爱关系,对吧?” 他在国外都没有过的体验,愣是被?她拉着在国内有了。 楚弗唯声音发闷:“对。” 韩致远眸色微深,礼貌地询问她:“那你?要再亲一次么?” “……” “毕竟你?都严谨地搬出?dating,我觉得你?的评估要更?全面。”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宛若镇定的金融分析者,“外国人的dating里包含牵手、接吻、发生关系,我不知道你?想研究到?哪一步,才能帮助你?做出?判断。” “…………” 他今天的话好多! 怎么会有人厚颜无耻地讨论这些啊!! 楚弗唯必须承认,确实没眼前?的留学生开放,讲起海外文?化头?头?是道。她脸庞发烫,看不惯他的泰然自若,说道:“那我要申请修改,放弃dating这个答案。” “你?要改成什么?” 下?一刻,楚弗唯环住他的脖颈,捏住他的耳根,自然地仰头?,贴上他的唇。 一回生二回熟,韩致远瞳孔微颤,双臂将她紧搂怀里,不同于初次的轻巧探索,他内心汹涌的情潮彻底决堤,势不可挡地袭涌而出?,带来激烈而急促的掠夺。 濒临窒息间,贴近的身躯迅速升温,舌尖在湿热吐息中互相侵占,争抢周遭的每一寸空气?,给予彼此头?皮发麻的震颤。 心跳剧烈,无法平息,以至于她和他分开都在气?喘。 “你?现在被?我怎么样,报警都没法帮你?的,婚姻存续关系。” 第46章 电梯门打开时, 楚弗唯和韩致远已经调整好各自状态,换回往常从容不迫的模样?。 楚弗唯脸颊残留余温,不敢想象是否有绯色。她索性低头, 漫不经心地望手机,佯装无事发生。 韩致远领口恢复原状, 他捏着领结调整位置, 照旧是衣冠楚楚, 唯有凌乱的碎发,暴露了蛛丝马迹。 服务人员早恭候多时,待两人露面就迎上前, 热情?地开始讲解:“感谢您的光临,两位刚刚乘坐的是凌仙观光梯, 白天可望黄金江景,夜晚可观璀璨明珠, 总高度为……” 详实的介绍,伶俐的口齿, 周到的态度,只为给?予宾至如归的招待。 无奈楚弗唯对?夜景早无印象, 暗叹平白浪费了对?方的功夫。 服务人员激动说完, 还体贴地左右询问?:“凌仙梯特意调节为适宜观光的速度, 两位有没有拍照留念?对?今晚的夜景及电梯运行速度满意么?” 楚弗唯不好睁着眼说瞎话,倒是另一人脸不红心不跳。 韩致远点头:“满意。” 楚弗唯:“……” “那就好,我带二位去包间。” 包间内较为宽敞, 桌椅及餐具都是中式古意,连摆盘都颇有讲究。 冬日气温低, 如果换成是往日,两人独享七八人的空间, 没准感到一丝寒凉,但不知是店中暖气足,还是别的原因,双方紧挨着落座,稀里糊涂冒出燥意。 楚弗唯坐下后,完全无法忽略身边人的存在,方才搅动出的混沌欲望略微平复,却像被阳光晒热的干草,稍不留神又要擦出火焰。 过于拉近的座位,让她极易触碰到他,不时蹭过膝盖或腿部,加上服务员频繁推门,更?有种怕被抓包的奇怪紧张感。 但他们法律意义?上,明明就是夫妻,不需要有顾虑。 韩致远同样?坐立难安,喉结动了动,随口道:“要不要回去吃?” 坦白讲,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吃饭,一颗心完全挂在她身上,连菜单都看不进去。 “什?么意思?”楚弗唯既好气又好笑,“刚夸完人的观光电梯,你?就打算转身逃跑了?这么为我省钱?” “好吧,今天确实该在外用餐,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韩致远思考片刻,伸手拆开了餐巾,“这顿我来买单。” “呦——还怪有绅士风度。”楚弗唯拖长调,“是谁说吃我一顿饭不容易?” 她都要赞叹他识相,身份转换得足够快,居然?会主动献殷勤。 “本来是庆祝新董事走马上任,现在是庆祝我终于有名分。” 韩致远瞥她,挑眉道:“当然?得换人结账。” 楚弗唯的唇角扬起,却不愿助长他得意,嘟囔道:“付个钱还那么多话。” 没过多久,精致菜品被端上桌,看上去琳琅满目,炭烤黑松菌、辣炒响螺片、松露佛跳墙、时蔬水晶锅等,都被放置在洁白瓷盘,进行别样?装点。 两人共进晚餐,顺势闲聊起来。 楚弗唯:“程皓然?说,恒远有人联系他做海外展厅,但他发现主题和人员有变,询问?我们近期的项目规划。” 元宇宙项目负责人更?换,不代表技术团队要变化。尽管韩致远没为韩旻熊引荐人员,但韩旻熊自然?有办法找上原班人马。 “规划就是,没有规划。”韩致远气闷,“他还想再来海城不成?美得他。” 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别以?为他不知道程皓然?打的主意。 楚弗唯:“听说韩旻熊花高价挖人,相比国内展厅涨了不少。” “国外用人成本本身就高,加上元宇宙的投资惊人,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质疑我的预算是一回事,换他来做就是另一回事。” 韩致远给?她捞了只虾,淡声道:“程皓然?要是实在缺钱,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也?可以?去试一试,到头来别怪我没提醒过。” “人家很讲义?气拒绝了。”楚弗唯听他阴阳怪气,正义?凛然?地指责,“你?怎么能这么说?” 程皓然?早就拒绝韩旻熊团队的邀请,只是隐约听闻恒远内部纠纷,才会致电询问?有没有新规划。 虽然?恒远已经着手元宇宙,但内部养蛊也?是经营策略,未尝不会再有第二支团队。 鸩婚 第56节 韩致远瞄她,忍不住嗤笑:“又不是为我讲义?气,不都来找你?邀功了。” 楚弗唯眼珠子一转,揶揄道:“你?吃醋啊?” “我需要吃醋?” “为什?么不需要?” 韩致远面露不屑:“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我需要吃醋?” “啧,你?是什?么身份?”她不悦地撇嘴,“恒远董事人上人?看不起科研人员?” “不,我有结婚证,就是人上人,不用比别的。”韩致远用余光睨她,平静道,“他有名分么?” “……” 楚弗唯闻言,忙低头吃菜,暗骂他小人得志颇嘚瑟,又觉得他傲慢仰下巴,莫名幼稚好斗得好笑。 “我暂时不会碰这个了。”韩致远理性分析,“不过程皓然?拒绝也?没用,韩旻熊肯定会找其他团队,没准就直接接触国外人员。你?要是和梅淑敏有海外项目,到时候势必会碰到,恐怕要争一波资源。” “古韵境迁”元宇宙展厅当时是恒远主推业务,各类推广铺设范围很大,如今人员更?换,状况也?会不同。 梅淑敏肯定争不过韩旻熊,就怕恒远文娱出海变哑炮,直接被海外展厅盖过风头。 “那没事,我们是纯做内容,又不走科技赛道,打不起来的。”楚弗唯道,“再说梅总早说集团不会掏很多钱,我有心理准备。” 如果不是韩致远提出合作,她上回不会涉足元宇宙,属于她没有把握的领域。 聊天间,餐厅的特色果酒呈上来,木质案板上摆放若干酒杯,盛满醇厚艳丽的芬芳酒液。酒杯旁边放有纸条,写?有“金桂玲珑”等名字,逐一介绍每杯酒的特质。 楚弗唯被新奇设计吸引,她用手机拍照片留念,随手拿起一杯酒,又见韩致远不动,好奇道:“你?不喝?” “开车。” “叫代驾不就好了。”楚弗唯劝说,“这好像是店里特色。” 韩致远没应声,眼看她一饮而尽,唇瓣被酒液沾染。灯光下,她嘴唇浸润亮泽,显得红润饱满,还回味地咂嘴,像在细品果酒的香醇。 他连忙侧头,不好再看她,唯恐心火烧起。 待品尝第二杯,楚弗唯却遭遇下马威,柠檬汁清新混杂草木香,竟压过果糖的甜,刺激得她五官瞬间拧起,呼吸间都有薄荷凉意。 韩致远察觉她变了脸色,疑道:“什?么味道?” 楚弗唯眉头紧蹙,嫌弃道:“跟你?一样?酸。” “?” 韩致远当即伸手,不服气道:“我尝尝。” “没了,每种味道就一杯。”楚弗唯低下头,寻觅木板上标签,又抬头道,“你?挑杯别的吧。” 下一秒,她只觉舌尖湿润,熟悉的气息探入唇齿,是灵活轻柔的含吻。 韩致远偷袭结束,面对?她羞愤目光,镇定地点评:“不酸。” “你?……喝的方式有问?题……”楚弗唯一时失守,竟被他捞回一局,气急败坏道,“直接尝肯定酸,像你?一样?酸得冒泡……” “嗯,遇你?变甜了。” “……” 楚弗唯深吸一口气,她决定打起精神,压制猖狂的某人,郑重其事道:“不可以?这样?,我们约法三章,你?向?我提出过合约,我也?要向?你?提合约。” 似曾相识的胜负心燃起,她不狠狠地打压一番韩致远,就不是跟他争斗多年的自己了。 竞争是最有趣的游戏,伴随她和他诸多时光,连恋爱也?不例外。 韩致远愣道:“什?么合约?” 楚弗唯竖起一根食指:“第一,我可以?主动亲你?,但你?不能主动亲我。” 他被气笑了:“凭什?么?” “闭嘴,听我说完。”她继续道,“第二,我可以?主动摸你?,但你?不能主动摸我。” “你?听听这话讲理么?”韩致远吐槽,“这不是合约,这是不平等条约。” 他都能猜到她的恶趣味,肯定会以?此折磨自己,恨不得将他架火上烤。 她玩弄人的把戏,一套又一套,都用在他身上了。 楚弗唯高声争辩:“这是平等的!诚信合作,童叟无欺!” “我当时刚回海城,你?跑过来找上我,说想要联手合作。我看完二话没说,答应了你?的合约,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我?” 她佯装掩泪,可怜兮兮道:“你?好爱计较,总是在质疑,没我用情?深,真令人失望!” “……” 感情?牌加道德绑架一条龙,果然?还是她擅长的老套路。 韩致远都不好提醒她,她当初分明说了二话,又敲诈走涎玉斋,丝毫没跟他客气。 “第三……” “第三,你?可以?迫使我发生关系,但我不能反过来迫使你?,对?么?” 韩致远眼眸如黑曜石,微垂着眼睑,好整以?暇地注视她,既有点调侃玩味,又有些无可奈何,连语气都温柔滴水,像是极尽包容,早习惯她的无理要求。 他以?前也?偶尔这么看她,只是她常忽略那份异样?,忽略隐匿情?意的发酵。 楚弗唯面颊微热,却不愿落了声势,硬气道:“对?。” 韩致远陷入思忖。 “行,我答应你?,但还要补一条。” “补什?么?” “第四?,我的合约完成了,你?的合约也?结束。” 韩致远伸出四?根手指,随意地晃了晃,说道:“前三条就统统失效,不能说我翻脸不认账。” 一时被玩无事,一直被她玩,就要出事了。 楚弗唯略一思考,深感稳赚不赔,反正等他控制恒远,她早捞到大把时光,足够拿捏他一段日子。 “好,成交。” 楚弗唯伸出手,跟他五指相扣,脸上绽放微笑。她凑上前,亲他一下:“忍忍吧,赘婿就这样?。” “……” 第47章 合约达成?, 韩致远果然信守承诺,专心致志地吃饭,没有再搞小动作。 楚弗唯翻盘成?功, 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神色,又故意伸腿去蹭他?, 妄图以此试探反应。 韩致远窥破她的鬼主意, 制止道:“不许闹。” “为什么?”她瞧他敢怒不敢言, 得寸进尺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要?靠结婚走捷径, 总归要?付出代价的。” 韩致远见她得意,心中不免好笑, 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她以前每次获胜,同样要?嚣张许久, 连他?都被她愉悦情绪感染,才会屡屡应下稀奇古怪的挑战。 “嗯, 你也就猖狂这?一会儿。” “那可不止一会儿。” 韩致远经历毫无尊严的一餐,不时被她摸摸抱抱, 却?没有还手的余地。楚弗唯仗着他?无计可施, 兴致盎然地挑衅他?底线。 楚弗唯戏弄他?半天, 嚣张道:“后悔了么?” “不后悔。”韩致远拿起手机,“叫个代驾。” “为什么?刚才怎么不叫?” “怕我开车时,你不好摸我。” “……” 厚脸皮的家伙, 骂他?都怕他?爽到!! 楚弗唯气急败坏地揉他?脸蛋,恨不得要?搓下一层皮来。 平安夜的欢声沸沸扬扬, 两人在中餐厅享用美食及果酒,又在离开时乘坐有名的凌仙梯。 这?一回?, 楚弗唯和韩致远亲眼目睹美景,漆黑江水和明亮城市交相辉映,浓厚波浪推动夜晚的游轮,从高处俯瞰只剩微弱光芒,就像天上的星星落进水里。 城市跟江水连接处有一道光边,是万千繁灯为海城镀上的金辉。高楼大?厦内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灯光秀打在外壁,都是红、绿、黄等颜色,四处洋溢圣诞节的浪漫气氛。 电梯缓慢降落,逐渐靠近地面,像坠入喧闹温馨的人世间。 韩致远突然拉过?她,跟楚弗唯十指相扣,掌心暖烘烘的。 他?对上她的目光,脸色还分外无辜,振振有词道:“没有摸你,只是牵手。” 她听对方玩文字游戏,抿了抿嘴:“诡计多端。” 最后,楚弗唯明明下楼时都决定要?好好观景,却?被韩致远稀里糊涂地引诱上钩,忍不住在电梯开门前接吻。 她和他?乘车回?家时,耳根和颈侧都是烫的,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由于别的。 * 元旦假期后,涎玉斋忙于筹备年终大?会,总结一年来的成?绩,连带敲定年终抽奖。众人一边准备自己的述职材料,一边期盼等待许久的年终奖。 楚弗唯特意跟江拓洋打招呼,要?是公司财务运转正常,就将年终奖在年前发了,别像往年般拖到春节回?来才发。 “二?十四节气”系列的预售产品全部发货,各类售后退换也处理得差不多,带来的巨额利润无疑刺激涎玉斋财报,堪称近年来最亮眼的成?绩。 贾斗途等人内部贪腐被处理,品牌转型并推出国潮新品,通过?元宇宙展厅扩大?知名度,都给历史悠久的百年招牌注入活力。 更?重要?的是,涎玉斋在继承和发扬传统工艺上,获得不少官方机构的肯定,不但推火吴含松、裘净雨等非遗大?师,还吸引不少文艺工作者来实地考察,想要?创作与此相关的故事?及纪录片。 设计部近期都接受好几?轮采访,目前部门分为传统和国潮两块,掌管不同价位的公司产品。甘姝瑶还向楚总提出招聘申请,吸收更?多的外来设计师,应对日?趋多元的珠宝设计。 设计楼内,楚弗唯跟设计师商议完恒远文娱的项目,还在屋里小坐一会儿,抽空回?复韩致远微信。她弯起嘴角,随意地上滑屏幕,往输入框敲几?个字。 李仕勋偷偷观察片刻,小声地说道:“楚总最近好开心。” 鸩婚 第57节 “当然,换我也开心。”陈浠道,“一年不到让公司大?赚,成?功被选为恒远董事?,万星集团也发展顺遂,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不懂,不是这?种开心……”李仕勋挑眉,“是有情况的开心。” 业绩节节攀升,公司蒸蒸日?上,楚总确实该春风得意,但事?业顺利之余,暗藏的甜蜜却?溢出来。她以前不会频频看手机,总是积压不少消息再统一回?复,注意力难得分散。 明星有没有恋爱,大?粉最先有感觉。三人跟楚弗唯接触频繁,自然最有机会发现异样。 甘姝瑶提醒:“楚总已经结婚了。” “问题不大?,成?功女性闲来无事?,偶尔玩玩感情也正常。” “……” 楚弗唯察觉他?们交头接耳,她抬起头,含笑道:“聊什么呢?” 陈浠一指李仕勋,果断地告发:“他?说您谈恋爱了。” 李仕勋当即瞪眼,正欲解释两句,不料老?板没恼,反而点头应声。 楚弗唯面色坦荡:“差不多。” 此话一出,三人瞬间愣神,听闻惊天爆料,不知该说什么。 陈浠立马捂嘴,手指在嘴巴边滑过?,做出拉拉链的动作:“我们会保密的,不会到处瞎传。” 楚弗唯调侃:“呦——那你们还挺好。” “那是,忠心耿耿,颇有分寸。” 玩笑缓解屋内氛围,三人平时爱跟楚弗唯插科打诨,对外却?没传过?老?板的闲话,只是私下交流时说笑打闹、拉近距离。 楚弗唯不好解释自己的确刚刚恋爱,恋爱对象还是她法律上的配偶,听起来多少惊世骇俗,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她低头看手机,跟韩致远聊天。 韩致远:[你在干什么?] 楚弗唯:[听他?们八卦。] [一般都会八卦什么?] [八卦我近期的感情,推测我有没有出轨。] 他?顿时诧异:[???] 很快,又发来一句:[哼。] 临近下班时,楚弗唯接到韩致远微信,还在涎玉斋门口,看到熟悉的车辆。 车边,韩致远穿着纯黑呢大?衣,唯有领口露出内里的正装。质地极佳的面料笔直垂下,抵御冬日?的阵阵寒风,也修饰他?挺拔的身形,如同料峭寒冬中的墨竹。 他?眼看楚弗唯露面,左右环顾一圈,挑眉道:“你的出轨对象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楚弗唯听他?还惦记此事?,笑道,“不打自招,送上门了。” 韩致远唇角翘起:“上车,外面冷。” 车门一开,副驾的单枝玫瑰和蛋糕吸引楚弗唯注意,她将它们拿起来,再缓缓坐进车里。玫瑰花瓣芬芳柔软,被雪梨纸及丝带静心装点,红艳的色泽,火焰般灼眼。 精致又小巧的草莓蛋糕,出自海城知名的甜品店。该店傲气地不提供外卖,为保证蛋糕口感,只让堂食或打包,用料和味道没话说,除了昂贵再无缺点。 楚弗唯不料昨晚随口提起,韩致远今日?专程就买回?来。她坐在副驾上,晃了晃玫瑰花,嘀咕道,“小学生才送红玫瑰。” “因为送给小学生。”韩致远睨她一眼,“还是爱吃高糖甜品的那种。” 尽管他?在挑花时犹豫,要?不要?选典雅白玫瑰,但仔细一想,现在还有谁能送她红玫瑰? 热烈的红玫瑰,是他?来之不易的特权,理应多加使用。 她继续挑刺:“居然就送一朵。” “送多了你嫌麻烦,觉得拿起来费劲。”韩致远道,“没准回?家以后,还是我来收拾。” 楚弗唯无言以对,暗叹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将她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如果韩致远购买上百朵玫瑰,她绝对要?斥责他?铺张浪费,闲着没事?给她找麻烦,摆家里面嫌占地儿,直接丢掉又可惜,还显得她不领情。 不得不说,两人相处少有磨合烦恼,既有情窦初开的兴致,又有老?夫老?妻的默契,新鲜和熟悉神奇地糅合在一起。 楚弗唯有点想吃蛋糕,担忧车里面不好施展,只得忍耐下来,问道:“你今天开会的地方路过?光曲大?道?” “不,在南边。” “那不是反方向。”她惘然,“你跑来做什么?” 韩致远说散会来接楚弗唯,让她以为会场和涎玉斋同路。 他?答得简单:“想见你。” 韩致远都不愿承认自己没出息,竟有种重返高中校园的青涩,许久不见,分外想念。 他?很难描绘内心微妙的感触,脑海就装着工作和楚弗唯,一旦从会务中抽身,光在思?索她的事?情,她想吃什么,想要?去哪里,喜欢什么东西,连带彼此的种种回?忆,稍一晃神,时光虚度,倒不如直接来见她。 这?类似高中毕业前的心境,他?获取海外的录取通知书,待在家里却?茫然不知所措,心底整天都空落落的,索性到学校自习读书,反而踏实一点。 “肉麻。”楚弗唯撇嘴,颇不好意思?,“天天都能见到。” “过?段时间就不行?了,你又跑出去浪,留下我一个人。” “我爸妈可邀请你了,是你决定留在海城,陪你爷爷的。” 何栋卓和楚晴决定春节时旅游,还叫上楚弗唯和韩致远同行?。 众人平时工作都忙,难得有空阖家团圆,楚弗唯自然要?找自己父母,韩致远则去别墅陪韩老?爷子?。 “韩旻熊就在那边待两天,等他?一个人在家,心里又会不利落。” 韩致远深谙老?爷子?秉性,一群人都挤在别墅,韩老?爷子?就嫌闹腾,但等家里冷清下来,对方又心中憋闷,好似被人丢下了,没准要?犯倔脾气。 老?爷子?上年纪,就变成?老?小孩,要?不怎么跟幼稚的楚弗唯聊得来,气性都是一阵又一阵。他?既不愿跟儿孙疏远,又不喜欢靠得太近,忽远忽近地调整距离,才能在相处中保有平衡。 “邀请爷爷一起旅游?” “他?不喜欢玩儿,尤其是冬天,身上不舒服。” “可惜了。”楚弗唯道,“要?我说,我陪你回?家看看他?,我们再共同出发,到海外旅游,他?不会介意的。” “是么?” 她点头:“反正你都嫁到我们家了,爷爷明事?理,肯定理解的,孙大?不中留。” “……” 第48章 最后, 韩致远没有否认“孙大不中留”的观点,但还是?坚持留下来,让楚弗唯好好玩儿。 临近春节, 楚弗唯随韩致远到别墅看望韩老爷子,紧接着就陪同父母出国, 离开湿冷严寒的海城, 前往阳光充沛的沙滩。 这是一家三口难得的假日, 远离国内的冬天及忙碌,自由自在地街上漫步。 热带气候让天空蔚蓝,楚弗唯换上夏装, 白天陪楚晴穿梭在中古小店,四处淘有特色的首饰, 相比奢侈珠宝的经典元素,楚晴更喜欢手作的古朴漫然, 能看到?行业外的别具心意。 黄昏时,楚弗唯就随何栋卓到?沙滩边散步, 偶尔拾取到?贝壳或螃蟹,再到?海边咖啡馆跟母亲碰面。楚晴不想?弄脏鞋子, 没去?退潮后的沙滩, 独自在店内等父女俩。 三人一边点些简餐及鸡尾酒, 一边欣赏火烧般日落美景,不需要?昂贵的米其林餐厅,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旅行乐趣。 “我们刚还看到?穿汉服的国人了。”何栋卓拉开椅子, 感?慨道,“也是?一个小姑娘, 装备得?还挺齐全。” 楚晴:“唯唯是?不是?要?跟恒远文娱做什么?古代项目?国风的?” “没定呢,不知道古代还是?现代, 等她们剧本攒出来再说。”楚弗唯道,“一会儿说是?非遗,一会儿说是?古代,关键还得?要?看故事。” “你可以找老李帮忙,他?们搞这些有经验。” “爸,哪儿那么?上赶着。”她撇嘴,“先看恒远内部水平,要?合适就往外推,不合适直接拉倒,不能跟人合作搞生意,连自家生意都?赔上吧。” 楚弗唯跟梅淑敏初次联手,交流态度比较谨慎,审核标准也挺严苛。如果恒远文娱给来的方案不行,她基本就委婉拒绝,不会动用万星资源,免得?给自家拉来麻烦。 而且,梅淑敏有熟悉班底,楚弗唯贸然牵线,直接就操盘上手,没准惹对方不快,像是?在夺取权力。梅淑敏推选楚弗唯做董事,是?为了有人站台,可不是?想?被架空。 何栋卓调侃:“呦,说话跟个小大人一样,管起公?司头头是?道啊。” 楚弗唯吐槽:“爸爸,我都?奔三的人了,货真价实是?大人。” “不得?了,一晃那么?大。”何栋卓长吁短叹,望向自己的妻子,“咱们都?老了。” 楚晴:“你老了,我没老。” “?” 何栋卓被母女俩气笑了,决定向女儿发起反击:“净跟我耍嘴皮子,找你海边散步,一路都?看手机,还说不是?小孩。” 楚弗唯视线飘忽。 “让你留海城过年,你非闹着不乐意,要?跟我们出来玩儿,等我们都?到?景点了,你又天天盯着手机看,惦记人家在海城好不好,图什么?呢。” 何栋卓曾提议,楚弗唯留在海城,不随他?们来旅游。然而,楚弗唯果断拒绝,坚持要?跟着父母。 沙滩上,何栋卓想?跟女儿聊聊闲天,谁料她没说两?句频看手机,一瞅就知道在联系谁,倒叫他?既好气又好笑。 “谁惦记他?了。”楚弗唯恼羞成怒道,“那还不是?怪他?不来?他?来我就不分心了,你说我做什么?,你打电话说他?啊。” “胡搅蛮缠,倒打一耙,也就致远能忍你。” “哼,我遗传的谁,你心里清楚。”她微扬下巴,“反正我妈没问题,你多反思自己吧。” 何栋卓:“……” 楚晴被逗乐:“行了,别跟你爸吵,打电话去?吧。” 最近,女儿每日要?跟国内通话一会儿,早形成固定的习惯,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楚弗唯面露犹豫。 她劝道:“去?吧,我俩就不出镜了。” 楚弗唯闻言,斜了何栋卓一眼,这才拿着手机离开,打算找个安静角落,跟国内的韩致远视频。 何栋卓气急败坏地告状:“她还跟我翻白眼,现在脾气更大了,比小时候都?难管。” 鸩婚 第58节 楚晴:“你管她呢,有人惯成这样,折腾的又不是?你。” 窗边,楚弗唯寻觅朝海的位置,推测韩致远暂时没事,给他?发去?视频邀请。 对面接得?很快,韩致远身后是?古木楼梯,目测待在郊区别墅里。楚弗唯旅游后,他?就没回?去?住,而是?陪着韩老爷子。 “在干嘛?” “刚陪爷爷坐了一会儿。” 楚弗唯举起手机:“给你看海。” 她拨打视频通话时,就没调到?前置摄像头,直接用的是?高?清摄像头。 因此,韩致远一眼就看到?辽阔的海,云朵在暮色和晚霞中呈现蓝色,唯有海天相接处晕染微红、微黄的霞光,恨不得?将厚重云层照透。海水层层叠叠漫上沙滩,推开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冲刷屹立不倒的沉黑岩石。 “好看。” 耳畔是?咖啡馆曼妙音乐,她估计是?在室内拍的。韩致远盯着屏幕,问道:“还有么??” “还有什么??” 果不其然,楚弗唯闻言,切换回?前置摄像头,她坐在海风吹拂的窗边,穿着休闲的纯白长裙,发丝有些许凌乱,被头顶的暖光照耀,背后是?五光十色的玻璃罐,俨然像繁华世界中为数不多的简笔画,颇有韵味的留白。 他?又赞一句:“好看。” “哼,花言巧语。”楚弗唯反应过来,假装不吃他?这套,没好气地转移话题,“韩旻熊还在么??” “昨天就走了。”韩致远道,“爷爷还说我不懂事,该陪你们出去?才对,不该过年缩在家里。” 楚弗唯幸灾乐祸:“我就说,他?肯定嫌你烦了,天天在他?眼前晃,老人也要?自由空间的。” “失策了。” “失策什么??” “不该答应你的合约,我以为你要?耍我玩儿。”他?一本正经地抱怨,“没想?到?你丢下我,自己跑出去?玩儿。” 韩致远摸透她秉性,她主动提出合约,必然是?想?为所欲为,瞧他?气恼却又无法?还手。谁料她来一出更狠的,直接一走了之,跑出去?潇洒了,根本不顾他?死活。 如果他?早知她离开那么?久,绝对不会答应霸王条款,肯定抓紧时间亲近一会儿。 “行了,等等吧,再过几天就回?去?了。” 楚弗唯不愿意承认,这两?天总会想?起韩致远,尤其瞧见何栋卓和楚晴相依相偎,她更感?觉自己不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她努力回?忆过往的家庭旅行,究竟是?怎样的氛围,发现那时的她年纪尚小,看不出父母亲昵互动,再加上韩致远老是?横空出现,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忙于跟对方打闹和比赛,顾不上观察细枝末节,自然没有意识。 但这是?两?人恋爱后第?一次分别,加上又是?假期,没有工作压迫,思念都?有展翅的空间。 明明人还在海边,心却飞回?了国内,想?知道他?待在家里,吃得?可好,过得?如何,是?否跟亲属起矛盾。 韩致远严谨地追问:“几天?” “不确定。” “那你抵达海城以后,几点来接我回?家?” “为什么?我得?去?别墅接你?”她惊道,“你又不是?旅游被寄养的小狗,或者没法?回?家的幼儿园儿童!” 他?挑眉:“懂了,得?手就不在乎了。” 她纠正:“还没得?手呢,说话严谨点。” “那你抵达海城以后,几点来筹划得?手?” “……” 楚弗唯强忍气恼,欲挂电话:“不理你,吃饭了。” “又不理……” 韩致远话还没说话,楚弗唯就点击挂断,不给他?胡言乱语的机会。 * 海城机场,一架架飞机依序滑行、起飞,向着蓝天腾空而去?。 另一侧的停机坪上,各种型号的私人飞机排列,皆是?海城名流富贾的座驾。 何栋卓和楚晴刚下飞机,很快就看到?韩致远,不知在机场等候多久。 何栋卓神?情微妙,欲言又止道:“致远,家里有车,你不用专门跑一趟。” 偌大的万星集团,总有一辆车,能送他?女儿,他?不用太急。 “害怕劳烦您,还要?安排送她,我就提前过来了。”韩致远不卑不亢地询问,“爸妈是?回?家么??不然我们一路走?” 楚晴苦笑:“算了,你俩回?去?吧,特意绕远干嘛。” 楚弗唯挥挥手:“那拜了。” 何栋卓:“啧。” 如果不是?担忧堵车,何栋卓确实想?折腾韩致远一把,让对方驱车到?自家,再将楚弗唯接回?去?。他?以前对韩致远没太多不满,最近却看女婿极不顺眼,就是?见不得?小夫妻腻歪,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楚弗唯告别父母,随韩致远从?贵宾通道出来,登上停在门口的车。她的行李已经被人取走,现在重新穿上冬装,适应海城的气温。 她挥动四肢,活动起身体:“愉快的假期转瞬即逝。” 韩致远闻声,语气颇淡道:“它再不逝去?,我就有事了。” 楚弗唯玩到?上班前,丝毫没留空余日子,明显心都?野了。她刚开始还打视频,后两?天就只发消息,想?起来时发张照片,要?是?没想?起来,只能他?主动问。 因此,韩致远专程奔赴机场,他?一度怀疑休假太长,她忘记自己恋爱,而且已经结婚了。 这感?觉颇像她到?燕城读大学,没过多久就将他?抛到?脑后,满心欢畅地投入新环境。 两?人坐上轿车后排,今日的车较奢华,不像韩致远的常见选择,或许他?从?别墅区过来,随意挑选一辆,顾不上别的。 车内,韩致远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地望她。 “你看我做什么??撇什么?嘴?”楚弗唯瞧他?面带怨气,迷茫道,“海城冬天的风太冷,给你吹成歪嘴战神??” “……” 怎么?有此等没心没肺之人,跟许久未见的伴侣重逢,丝毫没有亲密或拥抱,没两?句就要?贫嘴怼人! “没事,亲亲就正了。”楚弗唯眼看他?濒临发飙边缘,连忙凑上前去?,试图挽回?局面,“呼——给你吹一口热带的风。” 她本想?亲吻韩致远唇角,不料刚贴上他?,就被对方扼住。 湿热的舌尖探入,引诱她坠入深渊,细密缱绻,柔波潋滟,而非蜻蜓点水地离开。 迷蒙间,她暗骂韩致远狡猾,怪不得?选劳斯莱斯,一改往日低调内敛。 这车的驾驶舱和后排间有隐私玻璃和遮阳帘,还配有屏蔽前排人听见后排的消音套件,是?看重商业秘密的领导首选。 * 春节假期后,涎玉斋正式开工,准备规划新年工作,恒远文娱也送来项目方案。 电话里,梅淑敏态度专业,声音柔和:“资料发到?您邮箱了,您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们随时可以沟通。” “好的,我看完后,尽快给您反馈。” 楚弗唯点开邮箱,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文件,明显是?用心筹备。由于项目在保密期,她只给少数人转发,让他?们阅读后评估,自己也随手点开一份。 梅淑敏有两?把刷子,做事高?效又有条理,送来的故事精挑细选,明显已经被筛过一轮,部分都?配有完整剧本。 楚弗唯对初期策划还算满意,觉得?有几个项目具备操作性,就是?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第?一个故事,讲述女主发现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丈夫出轨,愤而选择跟对方离婚,还将两?人携手建立的公?司拆分,带着部分职员毅然离开,立志开创一家新珠宝公?司击败前夫。最后,新公?司大获成功,女主也收获新的真爱,前夫公?司破产倒闭,堪称完美结局。 第?二个故事,女主是?一名灵器师,幼时拾得?残缺仙器,能够化为美男子。双方约定,女主帮美男器灵修补原身,对方传授她锻造灵器的技巧。女主一路锻器,经历不少磨难,最后成为仙器界第?一。男配是?个面冷刻薄的灵器师,由于性格别扭拧巴,总跟女主屡屡错过,最后被温和男主击破。 第?三个故事,女主在民国时期经营金银楼,有个情投意合、心意互通的竹马,本该顺利地步入婚姻。恰逢乱世,民生动荡,竹马在灾祸中为保护她,不惜挺身挡抢,凄惨殒命枪下,唤醒女主的抗战觉悟。 楚弗唯:“?” 她看完数个项目,突然感?觉故事中不光有非遗,还有其他?共通点。 梅淑敏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或是?故意不小心的。她竟为避嫌恒远内斗,不惜用残暴手段划清距离,生怕让人误会自己站队韩致远! 虽然韩总不涉足文娱,从?未做出过战略决策,但军书十二卷,卷卷有他?名! 第49章 楚弗唯为此, 专程致电梅淑敏,商议项目的细节。 “梅总,故事是没有问题, 但某些元素的运用,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我们想推广国风设计、非遗技艺, 自然会以此为主题, 您一下?子?浏览多个项目, 可能会感觉到内容重复。”梅淑敏解释,“但我们是分季度上线,分散宣传就会好得多。” “……重复的倒不是非遗主题。” “那您的意思是……” 楚弗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主要将项目拆开?来看,确实也挑不出毛病。她思考片刻, 改口道:“算了,没事, 先孵化这些吧,等过两天, 我们见?面细聊。” “好的,您要是觉得问题不大, 我们就在会上暂时提案这些?” “可以。” 梅淑敏想围绕“古韵境迁”主题, 开?发与此相?关的文娱作品, 借机撬动万星的商务及海外推广资源。 楚弗唯则是想以此拉动销售额,“二十四节气”系列销量破新高,验证元宇宙展厅的广告效应。涎玉斋目前不缺技术和设计新意, 缺乏的是外界关注,不仅仅是国内大众视线, 还有海外客户的目光。 文化产业无疑是潜移默化的引导,至少能触碰到国外的消费群体。 两人一拍即合, 修改会议上提交的方案,敲定“古韵境迁”文娱链的细节。 楚弗唯如今担当恒远董事,她能跟梅淑敏共同在董事会提案,合作起来方便不少,不会再有多方制肘。 * 新年?后?第一次恒远董事会如期而至。 楚弗唯提早抵达恒远大厦时,得知梅淑敏还没有赶过来,索性先到韩致远办公室休息片刻。屋里?空荡荡的,韩致远正忙于其他会议,没有待在自己的房间,只有贺哲帮她开?门、沏茶。 她坐在转椅上翻阅文件,又随手摆弄一会儿电脑,等到时间差不多,便听屋外敲门声?。 鸩婚 第59节 贺哲客气地提醒:“楚总,我们下?去吧,韩总过会儿直接去会场。” “行,走吧。”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乘坐专属电梯下?楼,直到抵达会场门口,才?逐渐听见?喧哗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楚弗唯走了出来,左右环顾起方向?。 贺哲连忙带路:“楚总,这边。” 通往董事会会场只有一条笔直的路,前方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他们好似没发现贺哲身后?有人,将其从头到脚审视一遍,随意地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轻蔑,又或是忽视,扭头径直踏入主会场。 按理?说,楚弗唯该走在贺哲前面,但她对路线不够熟悉,没有拘泥于繁杂礼节,恰好就捕捉到这一幕。 “呦,他怎么还给你甩脸色?”她打?趣,“你得罪人家了?” “不是……”贺哲面露难色,硬着头皮解释,“那是另一位韩总的秘书。” 贺哲嘴里?的“韩总”是韩致远,“另一位韩总”就是韩旻熊。虽然有人用大小韩总来区分集团内叔侄二人,但贺哲是韩致远的底下?人,不会用如此没情商的说法。 楚弗唯一愣,感慨道:“你们内部斗争挺激烈嘛,平时打?招呼都懒得装了。” 以微见?著,以小见?大。贺哲和地方秘书在职场上横眉冷对,足以证明韩致远和韩旻熊争权的白热化。 梅淑敏不愿站队,在集团才?是极少数。 贺哲苦笑:“您这话说的,总觉得有点幸灾乐祸?” “厌烦人事斗争的话,要不要换一家公司?”楚弗唯提议,“万星待遇不比恒远差,我知道你现在的职级收入。” 贺哲顿时慌乱,干巴巴地婉拒:“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在聊什么?” 旁边响起熟悉的低沉男声?,正是从别处赶来的韩致远。他穿着纯黑西装,连衬衫都是黑色,唯有扣子?泛着银质冷辉。 贺哲看到韩总,更是额头冒汗,唯恐越描越黑。 好在韩致远并未生?气,或者说没气到贺哲头上。 “职业发展方向?。”楚弗唯随口道,“打?算挖你下?属。” “挖他不挖我?”韩致远挑眉,质疑道,“我的简历比他丰富。” “我们岗位没那么厉害,不需要有人来做董事。” 贺哲抓紧时机,施展逃跑大法,说道:“韩总,我先进去,把文件放您桌上。” 韩致远见?他离开?,又瞧四下?无人,悄悄拉住楚弗唯的小指,问道:“你们是什么岗位?不一定非做董事。” 她断然道:“你的价格太贵。” “这都好商量,可以给你打?折,开?个友……”他一本正经?道,“开?个爱情价。” “……” 没过多久,董事会正式开?始,众人围坐在长桌前。 楚弗唯没跟韩致远挨在一起,她上一回是来蹭听学习,现在参会带着自身业务,跟梅淑敏并肩而坐。她们身着西装,是会场内为数不多的女性。 韩老爷子?今日并未出席,由副董事长代为主持会议。他是韩董多年?的心腹,手里?握着集团少量股份,平时替韩老爷子?打?理?一些杂务。 “尊敬的董事会成员们,大家好,很荣幸担任本次会议的主持人,首先我向?各位简要介绍集团运营情况,以及新一年?的议案及项目……” 董事会会议涵盖恒远的全部工作计划,楚弗唯和梅淑敏管理?的文娱业务,并非集团核心,自然排在后?面。 如果要问今日董事会,最受瞩目的业务内容,无疑是韩旻熊负责的元宇宙海外展厅。他不但选择跟海外技术团队及ip合作,还在预算上写出一个天文数字,甚至远超“古韵境迁”展厅的投入。 韩致远看完方案,很快就提出异议:“国内在燕城、海城设置两个展厅,但海外展厅目前只敲定一处,我不太理?解预算为什么能翻倍。” 韩旻熊义正词严:“相?比国内展厅,我们接触的是海外顶尖的技术团队,人工本身就比国内昂贵,展厅面积也扩大不少,加上购买全球知名?的ip授权,花销自然就有所增长。” 梅淑敏蹙眉:“我看展厅想采用‘影幻联盟’主题,这将产生?巨额的授权费用,恐怕会给项目带来不少风险,一旦没有回本……” “‘影幻联盟’系列是全球闻名?的经?典影视作品,尽管授权费用高昂,但票房号召力强悍,带来的收益同样不可小觑。” 韩旻熊上下?审视她一番,和气道:“梅总,国内不太具备类似有价值的ip,我们只能将目光投向?国外,您也要多多理?解才?是。” 这话略显刺耳。 梅淑敏负责文娱板块,韩旻熊却说国内不存在有价值的ip,颇有种拐弯抹角抨击她在位无能的意思。 好在梅淑敏沉得住气,忽略韩旻熊话中带刺,竟然又追问了两三?句。 楚弗唯全程旁观董事间的交锋,不时听其他人向?韩旻熊提问。她没开?口的原因?简单,一是自身对元宇宙了解不深,贸然出击反落下?乘,二是韩老爷子?决意让韩旻熊来做此事,其余人插话就没什么意义,单纯增加会议纪要内容。 令楚弗唯意外的是,韩致远只在最初质疑预算,后?面都没展开?凌厉攻势,让她大跌眼镜。 按照她过往的经?历,他要是想跟人斗,手段不会太柔和,跟她比骑车都不愿放水,怎么会让韩旻熊如此舒服? 仔细想来,韩老爷子?妄图分割权力,韩致远挣扎片刻,居然就答应下?来,没有继续争,不像他性子?。 此事疑点重重,四处透着蹊跷。 楚弗唯不确定自己是否多心,但韩旻熊显然毫无察觉,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终于抢来比国内展厅更高的预算。 会议流程按部就班,恒远文娱的“古韵境迁”议案顺利通过表决。 韩致远和梅淑敏都对韩旻熊的“影幻联盟”展厅投否决票,无奈改变不了大势所趋,议案同样被董事会通过。 散会后?,楚弗唯望向?梅淑敏,小声?道:“梅总投反对票,不怕被韩旻熊盯上,说你站队另一拨?” “他好早以前就看我不顺眼,别说站队另一拨了,光是不站他就是有错。”梅淑敏莞尔,“我投否决票,求的是问心无愧,毕竟都要被记录在案,不出事还好,出事可就被追究。” 虽然反对的董事无法左右局面,但他们投出的票数都被记下?,甚至最后?还要签字表态。 会场内众人陆续起身,场外却隐隐传来嘈杂。 韩旻熊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秘书额头冒汗,脚步匆匆地前来汇报。 “韩总,不好了,您太太她……” 不等他听完内容,楼道内出现女子?的身影,她打?扮照旧雍容华贵,脸色却气得发白,恨不得腿脚发抖。 韩旻熊看清来人,瞬间脸色阴沉:“你来这里?做什么?” 贾珂妍怒得声?音发颤:“韩旻熊,我嫁给你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你当年?想做地产,是谁帮你去周旋,而你呢?我哥出事的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他们将他在涎玉斋里?抓了……” 韩旻熊见?势不对,一把扼住她手腕,冷声?喝止道:“我们进屋说,你不要撒泼。” “我撒泼?还是你让她来家里?撒泼?我忍你够久了,要不是为韩暌……” 贾珂妍还欲呛声?,却被韩旻熊带走。 楼道内的混乱很快平息,除了最初的数声?怒喊外,没人知道现场发生?什么。韩旻熊秘书控制还算及时,威慑目击者老实封口,不许外传事情经?过。 当然,恒远集团内同样有不怕韩旻熊势力的人。 楚弗唯坐在屋内,听见?外面的动静,疑道:“怎么了?什么声?音?” 董事们还没离开?,恰好错过了闹剧,没看见?贾珂妍影子?。 周围人面色窘迫,支支吾吾不敢答。 梅淑敏看一眼手机,转瞬就得知了消息:“听说韩太太跟人起冲突,满脸怒火地冲进恒远大厦。” 尽管楼下?人没听到贾珂妍发飙,但目睹她气势汹汹地进来,多少会猜到点什么。 “韩太太?贾珂妍?”楚弗唯脑子?转了个弯儿,才?醒悟说的是谁,诧异道,“她来干什么?” 梅淑敏答得委婉,声?音也慢悠悠的:“一个失去自己的名?字,又失去职业和权力的人,她还能为什么而来呢?她早就一无所有,不就剩那点儿事。” 楚弗唯哑然。 她确实听闻过一些韩家的花边事迹,韩老爷子?作风强悍,妻子?离世后?没再娶,一心扑在恒远集团建设上,但韩旻熊可没废寝忘食到那地步。 韩暌就是圈内闻名?的花花公子?,他的父亲韩旻熊也不遑多让,只能说都没闹到明面上,贾珂妍就睁只眼闭只眼。 坦白讲,楚弗唯并不同情贾珂妍,但她现下?听闻此事,确实百感交集。尤其双方都在同一圈子?,她知道贾珂妍家中兴盛过,曾带给韩旻熊不少帮助,时过境迁却也这样,难免惹人唏嘘。 谁敢说韩旻熊和贾珂妍没爱过? 瞧他们联手斗韩致远,多少也能窥出些真情。 梅淑敏察觉她的神色,真心实意地发声?:“楚总,称呼是很重要的东西,希望我能一直这么叫您。” 梅淑敏多方敲打?、千般顾虑,无外乎是怕楚弗唯为情而变,耽误项目的各类事宜。倘若对方不是韩致远配偶,那就是毫无缺点的合作伙伴,偏偏对方不是韩致远配偶,自己又不可能跟她相?识。 只能以此多加警示。 “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离婚也不会离您。”楚弗唯伸出手来,笑道,“合作愉快。” 梅淑敏回握:“合作愉快。” 片刻后?,屋内董事彻底散去,楚弗唯跟韩致远碰头,交流起方才?的小插曲。 楚弗唯睨他一眼:“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韩致远道,“他们好像在办公室吵,刚才?有好几个人拖着我,估计是不想让我跟过去。” 虽然韩致远和韩旻熊的办公室不在一层,但他能听到些许风声?,韩旻熊不愿被看热闹,专程让人来拖延时间。 “你说……”楚弗唯沉吟片刻,冷不丁道,“我们有天会这样么?” 贾珂妍会不顾脸面,直接杀到恒远大厦,实在出人意料。楚弗唯很了解这类人性格,他们要是被外人知道,自己实际过得不好,内心会怄火得要死,不到万不得已,不打?鲁莽烂牌。 “什么意思?你要出轨?”韩致远眉头微皱,“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他面覆阴云,闷声?道:“据说闹上门的这位,就是他接触海外技术团队时认识的,还是货真价实的高材生?,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研究xr技术,都在研究这些……” 简直让他联想到另一人。 楚弗唯怔愣数秒,随即反应过来,恼道:“你不要倒打?一耙,姓韩的才?会出轨!” “哦,那我不会。” 她语气不屑,讥诮道:“甜言蜜语谁都会说,到那时就不一定了。” 韩致远平静地阐述:“不是甜言蜜语,是谁跟我约法三?章,说她能碰我,我不能碰她,把自己的道路铺通了,反手把我的路切断了。” “我都找不到轨,怎么可能出轨?”他眼神微妙,意有所指道,“也就某些光铺路、不上路的人,才?会存在出轨嫌疑,不知道在瞎忙什么。” 鸩婚 第60节 “……” 第50章 楚弗唯听他暗中影射, 不禁啧了一声,感慨道:“我突然发现一件神奇的事。” “什么事?” “你也不沉默寡言啊?”她仗着四下无人,伸手捏住他的嘴, “一天到晚都?叭叭的。” 韩致远平时装冰山脸,关键时刻就喷酸汁毒液, 尤其?获得名?分后, 连遮掩都?没有了。 两人打打闹闹起来, 直到韩致远手机响起,双方才恢复职场的精英风范,一改恶劣的小?学生嘴脸。 韩致远看?清来电人, 他连忙整理表情,恭声道:“喂, 爷爷。” “致远,我听说珂妍去公司了, 是吗?” “二婶好像来了。”他道,“但我没见到她, 需要问一下么?” “算了……”韩老?爷子欲言又止,“如果旻熊今天提前下班, 你来主持一下剩余事务, 也记得嘱咐好其?他人。” “好的, 您放心,董事会顺利结束,应该暂时没事情。” “那就好。” 家丑不可外?扬, 韩老?爷子找长孙来扫尾残局,却?也不好多聊儿子婚外?绯闻。最后, 他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要吵就回家吵, 还闹到公司来,倒让人看?笑话!” 韩致远闻言,又安抚两句。 楚弗唯瞧他挂断电话,好奇道:“你真要做好侄子,给?你二叔擦屁股?” “当然不,我不给?他添乱,他都?得谢谢我。”韩致远道,“如果稍微缺德点,我就等到他下班,故意跟他打照面,好好地炫耀一番。” “炫耀什么?” “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 “我都?被他抢了项目,算是职场失意,当然得找回场子,至少情场得意。”他望向楚弗唯,一本正经道,“你不帮我长长面子么?” 楚弗唯既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他的脸:“这就助力?韩总的梦想,找回丢失在外?的面子。” 韩致远放任她捏着,瓮声瓮气地提议:“下班时堵他,秀一波恩爱?” “不,今天直接不下班了,帮你职场得意起来。” “……” 玩笑归玩笑,两人当然不会真去堵韩旻熊,甚至没再听闻贾珂妍的消息。 除了董事会后短暂的混乱,韩旻熊将局面控制得很快,销声匿迹地离开恒远大厦,还在临走前安排好海外?展厅的事项。 楚弗唯和韩致远离开时,韩旻熊办公室的灯早就变暗,估计是转移阵地。 停车场内,两人结伴回家,等到返程的车。 “刘沛最近来海城了。”韩致远替她拉开车门,又想到一事,顺势提起来,“他说班长组了个局,想要近期聚一聚,问我们去不去。” 楚弗唯一愣:“林听回国了?她怎么没问我?” 林听是高?中的女班长,当年跟楚弗唯关系不错,双方曾搭档在学校跳舞。她后来申请国外?的电影院校,本科时还到q大探望过楚弗唯,只?是近年都?生活在海外?,能碰面的日子逐渐变少。 “估计是托刘沛一起问吧。”他问,“你想去么?” “哪天?” “还没定日子,先问的我们。” “去吧,她难得回来一趟。”楚弗唯道,“正好我也有事儿问她。” 如果“古韵境迁”系列项目想走向海外?,发行团队势必要接触国外?平台,恰巧是林听熟悉的行业领域。 * 同?学聚会被定在周末,位置是一家私人会所。 会所的正门金碧辉煌,内部?装潢雍容华贵,进去后却?隐秘而幽静,服务人员都?轻声细语,好似生怕惊动?远道而来的贵客。 林听等人包下一片宽敞区域,半开放式的空间,屋外?是修剪得当的园林,留有喝茶及烧烤的面积。 屋内是琳琅满目的酒柜,既可以在客厅休闲沙龙,又能到地下观影或唱歌,连带台球桌、麻将桌等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楼上布置好过夜休息的客房。 班里同?学都?各奔东西,忙于工作和家庭,今日能凑齐六七个,着实不容易。 楚弗唯一进屋,就看?到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刘沛在角落里研究酒柜,林听在旁边出谋划策,她戴一顶贝雷帽,穿浅咖色的高?领羊绒衣,佩戴艳丽又具民俗特色的珠宝,颇有种艺术青年的韵味。 待察觉动?静,林听回头瞧见楚弗唯,立马就放下酒瓶,满面笑容地过来。她看?到韩致远一愣,窘迫地搓搓手指,犹豫地停步,不知顾虑什么。 好在刘沛及时解围:“韩总,过来唠唠呗,帮忙挑瓶酒。” 韩致远闻言离开。 “你聚会怎么不直接叫我?”楚弗唯抱怨,“咱俩又不是没微信。” 她思及此事就来气,自?己?跟林听关系更?铁,对方却?让刘沛来传话。 林听见另一人走远,她立马就放松,挽住好友胳膊,小?声道:“这不是省事么?” “哪里省事了?” “让刘沛问韩致远,韩致远肯定问你,你要是不来,他就不来了。”林听道,“我要是直接问你,还得专程再问他,平白多一道功夫。” 楚弗唯:“……这叫什么话。” “本来就是,高?中时不也这样?,你要不露面,他也会爽约。”她心有余悸,吐槽道,“有一回你没来他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搞得好像诈骗犯……” 这也是林听不愿跟韩致远多打交道的缘由,主要是某年同?学聚会留下的阴影过深。 本科时,林听曾到燕城看?望楚弗唯,紧接着又回海城攒局,闲来无事问起韩致远。两个行程挨得太近,让韩致远产生误会,对方认为楚弗唯会露面,便推开事务答应来聚聚。 谁曾想,林听那时年少无知,用一段vlog打出真实伤害,让向来淡定的韩致远翻脸,堪称史诗级灾难。 倘若不是楚弗唯和韩致远后来结婚,这梁子恐怕是终身的,至今都?不太能够解开。 幸好有情人终成眷属,韩致远今日出现,神色称得上从容,不再对旧日仇恨耿耿于怀。 楚弗唯愣道:“哪有那么夸张。” “就是这么夸张!”林听发恼,“我以前简直是个二百五,高?二时换座位,让班委来征集同?学座位,我特意把名?字写你旁边,扭头就被韩致远改了,当时还气他不通人情……” 入学时,班级座位根据成绩排列,楚弗唯和韩致远名?列前茅,有一整年都?是彼此同?桌。 恰逢年级更?替,班主任安排班长汇集意见,重新调整班中座位,林听想跟楚弗唯挨着,大笔一挥将名?字写在好友旁边。然而,她将座位表留在桌上,仅仅起身接水的功夫,回来就发现自?己?名?字被划掉,又换回了韩致远。 她找左右的人一打听,才得知是韩致远改的,暗叹对方不知变通,换个座位都?不接受。 现在想来,哪是韩致远不懂人情世故,根本就是林听当面拆人cp,估计他看?见时也气个半死。 楚弗唯不料还有此事,下意识地望向韩致远,只?见他跟刘沛背对她们,正在挑选要喝的红酒。 他的背影挺拔,举止彬彬有礼,散发成熟气质,早就联想不到少年时期的青涩。 “不过没关系,现在没事了。”林听笑道,“看?他愿意来,估计早忘了。” 楚弗唯见好友释然,不好意思直白戳破,韩致远是记仇达人,应该单纯装得豁达,心里如何不好说。 没过多久,昔日同?学陆续上桌,围坐在美食边闲聊。刘沛在酒柜前张罗半天,已经迫不及待地醒酒,陆续给?其?他人斟满红酒。 欢声阵阵,美酒佳肴,青春都?随回忆翻滚。 韩致远坐在楚弗唯身边,瞧见她的动?作,冷不丁道:“这是我的餐具。” 楚弗唯一怔,忙低头查看?,果然发现拿错了,左边是韩致远餐具,右边才是自?己?的。她做错事也不道歉,理直气壮道:“你的又怎样?,现在归我了。” 韩致远情不自?禁地笑了,懒得跟她计较,伸出一只?胳膊,从后面绕过她,想要拿她餐具。 楚弗唯当即后仰,用背压住他胳膊,故意用力?靠了靠,老?神在在的模样?。 “幼稚鬼。” “切。” 林听目睹此景,露出怀念之色,感慨道:“你俩真是一点没变。” 按理说,两人都?在职场独当一面,不是高?中毫无磨炼的少年,但彼此相处的氛围依旧纯粹,勾起林听不少遗忘的校园岁月。 “有么?”楚弗唯当即起身,放过韩致远手臂,“可能是休息得不错,所以精神面貌较好。” “不,不是说这个。”林听啧道,“你们都?结婚多久了,还像个热恋高?中生,跟上学时一模一样?。” 楚弗唯严谨地纠正:“我俩上学时没热恋。” 她都?要佩服林听的敏锐,真要论起来,确实在热恋,结婚后再恋,别提多刺激。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刘沛乐得击掌,连忙在旁附和,“一问就回不是,再问就说造谣,在校恨不得同?进同?出,但死活不承认自?己?早恋!” “真没有早恋……” 韩致远语调悠长:“确实,高?中不早了。” 刘沛赞道:“行,不是早恋,玩儿的暗恋!” 楚弗唯当即瞪眼,回头质问韩致远:“你帮哪边的?” 众人哄堂大笑,不肯放过难得的校园情侣,更?别说二人都?成为夫妻,皆添油加醋地回忆往事,将楚弗唯和韩致远当年互动?讲得栩栩如生。 大家都?不再年轻了,却?难忘年轻时故事。 有人说韩致远选课都?要看?一眼楚弗唯课表;有人说楚弗唯在学生会做事,发现下雨特意给?晚归的韩致远留伞,自?己?随其?他女同?学先走了;有人说老?师在办公室都?磕主席cp,私下还跟要好的同?学打听过;有人说楚弗唯和韩致远并肩在领奖台致辞,绝对是校内有八卦领导刻意设计。 千奇百怪的素材频出,桌上人是轮番献宝,每说出一个来,就会掀起笑声,快活得不得了。 楚弗唯不知哪儿来的谣言,她一顿饭吃得面红耳热,饭后拉韩致远外?出透气,才逃离老?同?学们戏谑调侃。 就这样?,刘沛都?不忘揶揄一句:“行了,给?小?夫妻点私人空间,待会儿打牌再叫他们!” 天色早就暗沉,深色夜幕徐徐展开,催亮远方的点点灯火。 室外?寒风微冷,不宜薄衫走动?,楚弗唯和韩致远没进院子,而是在玻璃长廊内坐下,仰头欣赏着今夜的星光。 鸩婚 第61节 此处没有屋内闷热,也没有户外?的寒冷,温度恰到好处,驱散酒意燥热。 楚弗唯坐在椅子上小?憩,望见海城难得的繁星,冷不丁道:“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夏令营里看?星星吗?” 韩致远语气轻缓:“记得。”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两人都?年纪尚小?,画展相识没多久,再次在海外?夏令营碰头。他和她当时关系并不亲近,加上没有家长调节氛围,前两天都?毫无交流,像是假装互不认识。 营内生活由老?师负责,基本都?是外?国人。老?师不知楚弗唯和韩致远渊源,将二人分到不同?组别,直到室内的学习结束,孩子们要去野外?观星。 年幼的楚弗唯自?诩胆大,却?也抗拒黑黢黢的丛林,更?别提跟陌生人待在帐篷里,等待不知何时出现的星星。 她当时分外?后悔,早知有团队活动?,不如跟韩致远搭档,起码双方交流无障碍,不像对其?他小?孩得用英语,多少比母语要麻烦。 令人意外?的是,韩致远那天突然申请,想要转到她在的小?组,陪她完成夏令营观星。 “为什么你主动?提出,想要换到我这组?” “我看?你想让我过来,你当时盯了我好久。”韩致远反问,“不是么?” 他至今记得她的眼神,偷偷看?自?己?好几眼,却?又强忍着不张嘴,看?上去气鼓鼓的。 粉雕玉琢的骄傲女孩,别扭难言的丰富神态,倒让他初遇的隔阂散去,稀里糊涂地想让她如愿。 “勉强算是吧。”楚弗唯嘀咕,“但你居然真来了,还挺好说话的。” 韩致远振振有词:“我一直想跟你好好相处,是你总揪着我不放,没事就要比拼一把。” 倘若不是她好胜心爆棚,他只?会用争斗引她关注,双方不会你追我赶地纠缠多年,迟迟无法摆脱竞争对手的固定模式。 哪怕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都?无法彻底放下尊严,只?能用带刺的藤蔓缠绕彼此,仿佛激烈对抗才能让她和他的关系牢不可破,唯恐一方陷入弱势,平衡就会支离破碎。 玻璃长廊阻挡室外?大半风声,拦下室内好友的说笑闲聊,如同?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唯有她和他晒着星辉、流连徜徉。 楚弗唯闻言心中泛起涟漪,又思及饭桌上诸多趣闻,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刘沛等人晚餐时信誓旦旦地分享,她只?当他们爱玩爱闹、生搬硬套,但韩致远漫不经心地谈及往事,反倒让她的心乱了。 奇异的感受席卷心房,有惶惑,有期盼,有紧张,莫名?让人屏住呼吸、头皮发麻。 四下一片寂静,风都?不敢喧嚣。 韩致远静默数秒,坦白道:“非要说的话……” “可能是在还不理解‘喜欢’之前。” 年少时经历父母去世,让他习惯了淡化情绪,更?不理解世间模糊的定义,比如友情、亲情和爱情。 他总是羞于暴露需求,也羞于袒露孤独无助,或许是只?在长辈面前争得失望,长大后竟也变成了长辈的模样?。 沉默的,强大的,一板一眼的,不在脆弱上留步,经年不改地奋斗。 很长时间里,韩致远不明白想待在她身边的原因,但他深谙唯有最厉害的人能惹她注意,而那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韩致远注视着她,郑重其?事道:“其?实我现在也无法解释抽象的‘喜欢’,但我能够直接回答具象的‘喜欢的人’。” 楚弗唯怔愣,竟无言以对。 今夜凉风习习,不闻一声虫鸣,却?敲响隐秘的鼓,心跳如山呼海啸。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韩致远瞧她语塞,又补上一句:“哼,估计晚得多。” “这是什么口?气?”楚弗唯抗议,“你不也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时间节点。” 他不满地追问:“你的时间节点呢?” “我的话……” 楚弗唯向他的身边靠了靠,她弯下腰来,将发烫脸庞贴在他胸膛,猛吸他怀里熟悉的味道,闷声道:“大概是发现有人狂摇尾巴,还偷藏起来不让人摸吧。” 第51章 韩致远低头, 看不到楚弗唯脸颊,只能看到她的耳朵,柔顺长发中若隐若现的玉白色。 他明明被人压住, 却不觉得身?上闷沉,胸前皮肤隔着轻薄衣料, 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 竟让他五脏六腑轻盈起?来, 丝毫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到她。 楚弗唯将脸庞埋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 察觉到姿势别扭,又在他身?上蹭了?蹭, 突然就扭过头来,侧身?枕着他, 抬起?了?眼睛,像掺杂倦意的星辰。 客厅光线过盛, 玻璃长廊里?没有点灯,却被朦胧绰约的余光笼罩, 照亮她的眼眸及嘴唇。无关风月, 只因?怀里?是她, 都能吸引人。 韩致远喉结微动,他莫名有些懊恼,在此?刻反思平日对她的放纵, 以至于只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看什?么?”楚弗唯如有读心?术,她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他的胸膛,坏心?眼道, “别忘了?约法三章。” “我现?在就纠结一件事。” “什?么?” 韩致远目露深意?:“是毁约受的惩罚更重,还是你想引我毁约、我却没上当受的惩罚更重。” “……我什?么时候引你毁约了??” “你的眼睛这么说了?。”他道,“跟夏令营一样,叫我靠近一点。” 楚弗唯当即失声,眼看韩致远俯身?。 衣料摩挲声响起?,他的面容骤然拉近,连睫毛都清晰可见,带来柔和的吐息。微光从?他身?后投来,致使他的五官隐没在阴影中,带来未知的忐忑和紧张,不知他的唇落在何处。 嘴巴?眼睛?耳朵? 楚弗唯嘴唇微抿,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见玻璃门处爆发的起?哄。 “哇哦哇哦——” 数声怪叫,惊住二人,让心?脏都漏跳半拍。 韩致远抬起?头来,没再?进行下一步。楚弗唯更是瞬间起?身?,腰杆都挺得笔直,差点撞到韩致远。 林听和刘沛站在玻璃门边,前者手里?握着拍立得,后者是开门的罪魁祸首,正大呼小叫地看热闹。他们满脸打趣,颇有种前线吃瓜的亢奋,像极在校时扒后门偷看的学生。 刘沛幸灾乐祸道:“两位不好意?思,我们要合照了?,能抽空赏个脸么?” 楚弗唯故作镇定地站起?:“到哪里?拍?” 林听:“屋里?光线亮点,这边也太暗了?。” 韩致远见三人要走,他在座椅上停留片刻,终究一言不发地跟上。 刘沛发觉对方?恨不得杀人的气场,索性?伸手拍拍好友,安抚道:“行啦,好不容易同学聚会,你俩回家再?腻歪呗,别成天着急上火的。” 他都惊叹于韩致远和楚弗唯感情深厚,上一回文创园聚餐时还算正常,现?在是越过越变得如胶似漆。 楚弗唯佯装无事,却见林听凑过来。对方?若无其事地掏出一物,问道:“要不要?” “什?么?” “我可是先问你了?,别说我不讲义气。”林听晃晃手中的纸片,调侃道,“你不想要的话,我就送另一位,刷刷曾经丢失的好感度。” 楚弗唯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张拍立得照片,恰好是玻璃长廊的画面。她和韩致远靠在一起?,在水晶宫般的夜景中依偎,半明半暗的光影,亲昵放松的氛围。 林听不愧是学艺术的,构图颇有水平,随手定格回忆。 楚弗唯抿了?抿唇,缓缓地伸出手来:“拿来,原谅你聚会没先通知我了?。” “啧啧。” 客厅内,一群人排列好站位,将周围的灯光打开,准备留下聚会照片。 林听忙前忙后地调度,一会儿指导在座众人的位置,一会儿从?旁边拉出反光板,又到外面找服务员来掌机,好半天都没有停下。 片刻后,众人阵型排好,看着像模像样,皆是俊男靓女。 林听望着老同学们,却用手支起?下巴,蹙眉道:“好像差点什?么?” 楚弗唯长吁短叹:“班长,我都被你摆弄累了?。” 专业人士的缺点就是职业病,不肯放弃场面调度的机会,力求尽善尽美。 “马上马上,我知道差点什?么了?。”林听拍板道,“你跟韩致远挨近些,互相?搂着一点对方?,都领证就别矜持了?!” “?” 林听跑到空余位子,摆好拍照的姿势:“快快快,我们抓紧时间。” 楚弗唯只得照办,摸向韩致远的腰,察觉他伸出胳膊,手指搭在自?己的肩膀。她和他并肩依靠,面对镜头露出笑容,留下第一张集体合照。 咔嚓咔嚓,数声连拍。 刘沛拍到一半,惊醒般拍腿:“对了?,我们前两天还讨论来着,你俩当初结婚少了?照片。” 楚弗唯和韩致远皆是一愣。 刘沛果断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若干图片,如数家珍地介绍:“你看看,有抱着的,有坐着的,就是没有接吻的,现?场摄影师不称职啊!” 楚弗唯望着无数相?片,吐槽道:“……朋友,为?什?么你手机里?存我俩的结婚照?” 她不理解刘沛的脑回路,难道是显摆他内存惊人? “我没法去现?场,就只能看照片。” 林听得知此?事,不知从?哪儿掏出单反相?机,提议道:“那不是正好,今天有机会,我给你俩补上。” 其他人闻言,唯恐天下不乱,此?起?彼伏地怂恿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 “韩致远,主动点,装什?么呢!” 四周都是哄闹之声,楚弗唯被闹得耳热。 “主动不了?,没有地位。”韩致远瞄她一眼,镇定地解释,“在家都是被蹂-躏的。” “噫——” 欢声笑语和鄙夷嫌弃同时响起?,充斥明亮的客厅。 众人平时衣冠楚楚、举止优雅,现?在却丢掉工作时的装腔作势,像回到无拘无束的青春岁月,借着酒意?乱叫起?来,不肯放过班级情侣。 楚弗唯不堪其扰,她决定速战速决,用余光偷看韩致远,趁其不备就亲了?上去。猝不及防的攻势,微微扬起?的下巴,柔软湿润的唇瓣,如同扑进他的怀里?。 鸩婚 第62节 韩致远下意?识地搂住她,还未细品亲吻的滋味,便听耳畔传来咔嚓声。 正是林听按下快门。 楚弗唯一吻结束,她板起?脸来,不敢再?看他,匆匆走向林听:“我看看。” 其他人撺掇成功,发出阵阵的尖叫。 欢闹中,韩致远唇角微弯,接着以手掩面,转身?往屋里?走:“拍完就进去吧。” “哎呦喂,某些人脸都笑歪——” “捂脸也没用,这时候装不动高冷了?!” 拍照环节告一段落,林听承诺尽快出片,将合照发到聚会群里?,便随众人到桌边闲聊起?来。 毕业后,大家的生活逐渐不再?接轨,居住在不同城市、不同国家,对彼此?的处境一无所知,难得有机会分享近年状况。 刘沛:“改天该回学校一趟,不知道老班咋样了?。” “他还没退休?” “返聘了?吧,我记得。” 楚弗唯和林听坐在一起?,交流起?海外影视的事。 林听得知恒远文娱,大大方?方?地说道:“行啊,你们到时候发个方?案,我闲来无事帮你们跑跑,应该没有大问题,推个负责人给我就行。” 林听已经长期生活在国外,对海外文娱较为?熟悉,人脉绝对比国内人士广泛。 楚弗唯颔首:“好,我回去商量一下,随时联系。” 其他人聊起?家中生意?,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致远,听说你二叔开始在海外布局了??” 韩致远:“应该是。” 旁人唏嘘:“还在争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众人同样隐隐知道恒远内斗,韩致远和韩旻熊互不相?让,近年战况陷入胶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群人都家境优渥,不乏有相?似的经历,自?然知晓水深火热。 “这也不归我说了?算。”韩致远冷静道,“我不争还有人管,他不争就真败了?,所以逼那么紧吧。” 到这个阶段,他就算放下恒远业务,韩旻熊也绝不会相?信,早晚要决出胜负。 楚弗唯闻声,质疑道:“你不争还有人管?” 韩致远望她:“不是有你管我么?” “……” 旁人当即坐不住,怪叫道:“呦呦呦!” 谈天说地,觥筹交错,老同学们聊得口渴,不知不觉喝空了?酒,又聚到旁边打台球。 楚弗唯和林听互相?倾诉,没过多久讲得口干舌燥,也凑到台球桌边打几杆。 楚弗唯向来不擅长玩儿,不论是涎玉斋聚会,又或是梅淑敏攒局,都没周围人精力旺盛,很快就会涌生出乏意?。 韩致远看穿楚弗唯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球杆,朝她略微侧头,示意?出去转转。 喧嚣声渐远,两人走到冰柜旁边,从?中取出饮料解渴,感慨同伴们活力无穷。 “他们好八卦,总爱开玩笑。”楚弗唯喝完小半瓶冰饮,听到不远处的嬉笑打闹,叹道,“这要是在高中,简直学不下去了?,一天到晚被起?哄。” 同学聚会极爱拿二人起?哄,起?承转合,屡试不爽,积攒多年的吃瓜热情如山洪,肆无忌惮地汹涌流淌。 她都不敢想象,在校跟韩致远恋爱,那会闹得有多轰动,恐怕比今日声势还猛。 “确实,但?也错过了?人生难得的机会。”韩致远道,“要不要模拟一下,假装回到了?过去,填上空缺的经历。” “什?么经历?” “早恋经历。”他挑眉,“就我们俩,不带他们。” 电影院墙壁有隔音效果,阻挡外界吵闹,留下一片清净。 巨幕的电影设备,卓越的音响效果,不亚于正规影厅,连片源都一应俱全,涵盖爱情、冒险、悬疑等多个题材。 楚弗唯和韩致远甩掉旁人,偷偷地溜进电影院,选择了?喜剧歌舞片,总算在柔软沙发上舒展身?体,享受来之不易的休闲时光。 她长舒一口气,找来一张巨型毛毯,舒适地包裹住自?己,感慨道:“不错,确实是学生早恋水平,翘课出来看电影。” 韩致远握着遥控板归来,坐在她的身?边,问道:“要吃东西么?” 楚弗唯摇了?摇头,害怕他感觉冷,拉开一点毛毯:“你要盖么?” 韩致远听她出言邀请,审视起?柔软的毛毯被窝,一时踌躇不前。 他沉吟数秒,咽了?咽道:“钓鱼执法?” 她是不是真觉得,合约极有威慑力,能够约束他的言行,甘当坐怀不乱的君子。 “?” 楚弗唯用力扯回毯子,恼羞成怒道:“你爱盖不盖!” 舒缓音乐响起?,精美画面在眼前展开,带领二人进入电影故事。 两人津津有味地观看起?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影院的门把手被人扭响,才惊觉热情奔放的同学们追杀至此?,居然还不肯放过二人。 楚弗唯和韩致远对视一眼。 她和他都读懂对方?脸上的隐匿情绪,那是气力耗尽、不愿再?卷进社交的迟疑。 下一刻,影院门被打开,内里?一片漆黑。 刘沛环顾一圈,望着空荡影院,诧异道:“人呢?不在?” 这里?晦暗又安静,只有夜灯亮着,沙发上没有人影。 电影屏幕隐有微光,但?没播放任何影片,估计方?才有人看过,已经将设备关上了?。 “他俩不会上楼休息了?吧。”林听转过身?,取出了?手机,“发条微信,这才几点,还没打牌呢。” 交谈声渐弱,刘沛和林听离开此?地,到其他房间寻觅起?来。 倘若有人仔细勘察现?场,就会发现?沙发上毛毯隆起?,隐约可见轻缓的起?伏。 轻滑的毯子如天幕般展开,竟严严实实地盖住二人。韩致远飞速关掉设备,下一秒扯开毛毯罩住她,拉着她顺势卧倒藏身?,居然稀里?糊涂地逃过视线。 毛毯内只剩昏昧,看不到彼此?神情,却能捕捉到潮润吐息。 楚弗唯缩在韩致远怀中,紧贴他的胳膊被对方?体温浸透,连鼻尖都被他的气味盈满,总觉得他也像藏身?的网,将自?己牢牢地遮蔽。 狭窄的毯子里?,空气被缓慢消耗,随之而来是暧昧闷热,只叫人心?烦意?乱,搅动了?满池春水。 屋外脚步来回徘徊,频频挑动她和他神经,带来头皮发麻的战栗,前所未有的刺激。 世界寂静,心?跳狂啸。 韩致远暗自?后悔,不该用鲁莽的昏招,刚才坦荡地露面,没准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边担忧被外人发现?,一边混乱于她的温良亲近。 楚弗唯挨着他,丝毫没有反抗,甚至配合收声。 柔软和坚韧昏沉相?触,他高估自?制力的后果,就是僵硬地不敢动弹。 一方?空间,几多旖旎,如被酒液灌溉,催得人颈侧发烫。 韩致远沉默良久,不料理性?和克制,终被她击得粉碎。 “我还是想提醒你。” 走廊的灯被啪得关掉,楚弗唯确定同伴走远,她藏在毛毯下许久,终于忍不住张嘴。 “这可不算早恋,算偷情。” 第52章 影院位于角落, 本就偏僻安静。 两人缩在?同一张毛毯,躲避意想不到的?突击,在幽暗中无法窥探彼此神情。 失去视觉的?清晰, 其他感官骤然放大,不论是窸窣的?摩擦声, 亦或是混乱的气息、灼热的体温, 皆促使理智和迷情展开拉锯。 他们宛若青春期少年, 做贼心虚地闪躲,想要蒙蔽周围人,不知究竟想藏什么?。 韩致远被她的?用词戳中, 他静默数秒,闷声道:“你再这?样?下去, 真当你钓鱼执法,故意引我?毁约了。” “我?才不怕怂鬼……” 韩致远连指尖吻都不敢, 以至于她对他的?忍耐熟视无睹。 楚弗唯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心里?,挑衅般地摸索起来, 拉开衬衣的?下沿,顺势伸手摸起来, 触及紧实而发烫的?身躯。 她冻得盖上?毯子, 他却远比她要热, 尤其此刻被毛毯笼罩,都让人害怕他发烧了。 下一秒,韩致远紧握她的?手腕, 抬臂压制住她的?动作,警告般将她拘在?怀里?, 妄图以此劝退对方胆大包天的?行为。 楚弗唯横眉:“你敢动手?” 这?话跟她童年翻脸时如出一辙,每当她看不惯韩致远的?高傲寡言, 就会用这?种口气?发起挑战,紧接着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双方平常进退有度,但对上?彼此就方寸大乱,频频使出小手段互相折磨。 韩致远被她的?得寸进尺气?笑了:“不敢。” 她颇得意:“那不就完了。” “但要是没打破合约,你就挑不出刺了吧?” 迷茫间,楚弗唯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觉眼前影子晃动,像是对方俯下身来,随之而来是颈侧的?皮肤发颤,带来电流般的?酥麻感。 湿热吐息犹如水蒸气?,喷薄在?她的?面庞及脖颈,若隐若现的?撩拨,远比实际触碰更暗昧。 她很?快醒悟,他故技重施,仍然是那日的?手段,却不再仅限于手背! 静默昏沉的?方寸之间,他用鼻尖轻轻磨蹭她,耐心地嗅闻,润泽呼吸拂过她袒露的?每一寸,不是强力的?侵略或掠夺,更像蛊惑和引诱,忽远忽近地拉扯,迫使人指尖蜷起。 狡猾如他,当真没有毁约,嘴唇和指尖没落在?她身上?,没有亲吻,没有抚摸,却用另一种方式将她温柔浸润。 雾气?般的?虚幻感弥漫,她化为山间溪流上?的?小舟,在?阵阵春风的?摆弄中前行,蜿蜿蜒蜒,起起伏伏,在?拐角处失了方向。 鸩婚 第63节 耳畔被贝齿轻咬,热意灌入耳缝,让她下意识颤抖。 幽暗中,他发觉她的?异样?,含笑的?声音传来:“谁怂了?” 寻衅滋事的?口气?,如同跳跃火星,落在?干草之上?,瞬间炸开烈焰。 楚弗唯承认,他擅长激起她的?好胜心,在?搞不清圈套或激将法前,她就一脚踏进了陷阱,不管不顾地撞上?他嘴唇,甚至故意咬住对方唇瓣,发起粗暴而鲁莽的?反击。 “坏蛋。” 韩致远被她咬痛,轻哼了一声:“这?可不算我?主动。” 楚弗唯寻上?他的?唇,强硬道:“闭嘴,是谁说在?家?都被蹂-躏的?。” 热意瞬间蒸腾。 巨大毛毯遮掩涌动的?欲念,她和他在?逼仄空间内,缠绵接吻,予取予夺。 不知不觉间,楚弗唯跨坐在?韩致远身上?,好似报复他方才压制,伸手轻掐他的?脖子,用唇舌蓄意将氤氲热气?偿还回去。 混沌的?情热沸起,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她,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在?激烈冲动中被迫承受。 急促的?气?喘令人头脑发昏,荷尔蒙和多巴胺带来亢奋的?欢愉,让她和他共同沦陷炼狱,恨不得被炽烈高温烤干。 往昔的?清醒分崩离析,长久以来,楚弗唯总惶恐在?情爱中丧失自我?,被强行压进不符合自身的?模具,但面对韩致远时却毫无忧心。 她的?放纵,她的?攫取,她的?意欲和渴望,从不羞于在?他眼前暴露,即便释放潜藏的?放浪形骸,也会被他稳稳地托举住,而不是遭受叱责或看轻,批驳她的?轻浮和不知腼腆。 针锋相对是双方的?相处模式,数不清的?摔打磕碰间,她和他早就窥破对方本真,不管好的?坏的?,全都如数家?珍。 楚弗唯双手抱住他肩膀,触及细腻柔滑的?皮肤,指尖不受控地钻进领口,抚过他流畅坚韧的?肩背,如同攀上?挺拔的?寒松巨木。 她一吻结束,用脸贴着他颈侧,蹭着他鬓边发丝,像嗅闻落雪的?松针,清新微凉的?草木味道。 紊乱的?作弄过后,韩致远微微地喘,同样?头脑发热。 “打个商量,放宽条约。” 他抬臂将跨坐的?她抱起来:“不用手指摸你就行了吧。” 暗夜中,楚弗唯被放在?沙发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身上?落下潮湿,衣角被人拉扯起来,毛毯不会让她着凉,也让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近乎虔诚的?动作中,她深吸一口气?,倏地领悟他话中含义。 ……他是用嘴拽开她的?衣服,靠唇舌来替代指尖工作。 纯白发亮的?雪地上?,无声无息的?冰晶飘落,连带松针随风散落,带来令人发抖的?痒。 这?是冬日的?初雪,风声称不上?凌厉,红梅接住轻柔的?雪,在?尚未降温的?天气?,融化出点滴晶莹。 雨雪纷飞,松柏常青,淅淅沥沥汇成涓涓细流,在?狂乱云涌中沉溺迷醉。 楚弗唯只觉身躯发软,脸颊蒸发出层层热气?,在?乍暖还寒时节化为水液,只能随波逐流地隐没天地间。 她至今仍不敢相信,他甘愿做这?样?的?事,毛毯掩盖全部的?狎昵和放荡,反倒给她留白空间,比起亲眼目睹,更让人心脏狂跳。 韩致远听见?楚弗唯小声气?喘,小口的?,颤抖的?。 相比熄灭体内燥热,她的?意乱情迷给予他偌大的?满足,某种被强烈需要的?快意拨动他神经,精神欢悦远超身体餍足,带来无与?伦比的?悸动。 他大抵是有私欲的?,想要看她为他迷乱,比切实占有更鼓舞人心。 倘若爱情不是人为制造的?谎言,真相的?谜底应该不是夺取,而是献祭。 他在?波涛汹涌、漫天雪飞中膜拜他的?神明,直至她的?眼神在?起伏潮水间涣散迷离。 许久后,韩致远站起身来,摁亮昏黄的?夜灯。 缥缈光线中,他的?神态沉着镇定,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要不是嘴唇水光湿润,没人能识破他厚颜无耻的?行径。 他凝视倚靠沙发怔然的?楚弗唯,内心充斥既爱又怜的?柔软情绪,拿纸巾简单替其清理,用毛毯包裹住她,将她抱到怀里?来:“喝水么??” 楚弗唯浑身软绵绵的?,将脸埋在?他身上?,才感到口干舌燥:“喝。” 韩致远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楚弗唯缩在?毛毯里?,小口小口地饮用,突然想起他来,将水递给对方。 韩致远望着水杯,他一扬眉毛,抿唇道:“我?不渴。” “……” 楚弗唯愤愤收手,又猛灌了一大口,驱散脑内糟糕的?联想。 “慢点喝,不够再给你倒。” 焚烧般的?温度平息,两人在?沙发上?温存,重新打开观看过半的?电影。 惬意中,楚弗唯枕住韩致远,冷不丁地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打量起他,试探道:“你……” 她刚刚好像觉察他的?身体变化了。 韩致远当即领悟她的?未尽之语,坦白讲,他并非方寸不乱的?正人君子,憋闷和压抑无疑是一场煎熬,但心理上?的?欣愉胜过一切,尤其是她现下亲昵地凑近自己,跟肆意妄为的?绮念是不同滋味。 韩致远捏她的?耳垂:“你不该心疼我?一下,废除不平等?条约?” “……你都狡诈钻漏子了。” “哪有。”他道,“这?是力求提供最好服务,好让合约的?甲方满意。” “???” 影院内,两人看完一部电影,随手翻了翻别的?影片,确认没有感兴趣的?内容,这?才回到热闹的?客厅。 林听看到突然出现的?二人,她吓了一跳,惊道:“我?还以为你们睡了。” 林听和刘沛找了一圈,四处都没见?到人影,以为他俩作息规律,到楼上?的?客房休息。 楚弗唯总觉得此话充斥歧义,回道:“怎么?会,那么?早。” “那你们今晚还睡么??” “……”楚弗唯温吞道,“你们不睡了?” “我?本来就倒时差呢,现在?想睡都睡不着。” 正值此时,刘沛捏着一把冷光焰火出现,他随手挥了挥,提议道:“玩不玩这?个?” 林听面色错愕:“你多大了?” “拜托,高中同学聚会,重回校园咋了!”刘沛叫道,“再说你想在?内环放烟花都没戏,也就今天出来才有机会。” 此话一出,林听瞬间被说服,索性?接过仙女棒,问旁人有没有打火机。 一群人穿好大衣,打开长廊的?吊灯,推门到庭院里?放烟火。 噼噼啪啪的?火焰亮起,在?夜色中绽放灿烂花束,弹跳、闪烁出夺目的?星点。 刘沛等?人较为兴奋,挥舞着数根烟火,丝毫没文创园老板的?架子,跟个大男孩般在?院中乱窜。 林听同样?点亮一根焰火,对着流星般的?火光许愿,拜托楚弗唯帮自己拍照。 拍摄结束,楚弗唯随手抽过一根点燃,眼看韩致远置身事外,对方并未融入欢闹人群,反而静静地注视自己。她问道:“你不点一根玩儿?” 韩致远摇头:“不点。” “没劲,真扫兴。” 韩致远听她抱怨,这?才走了过来,陪她点燃一根,欣赏星火璀璨。 两根烟花同排亮着,连光束都迸发交融。楚弗唯站在?左,韩致远站在?右,她见?他的?烟火棒凑过来,抬手略微向左偏了偏,却见?他追了过来,又来触碰她的?烟火。 明亮的?火星溅起,相触的?烟花变得更盛大,如白色的?绚丽星辰。 楚弗唯瞧他穷追不舍,面对他幼稚的?举动,眉间微动道:“……什么?意思?” 下一秒,韩致远握住她的?手,跟其十指相扣,泰然道:“烟花都能随意接吻,放烟花的?人却不行。” “……” 第53章 庭院中, 漫天繁星,烟花绮丽。 楚弗唯听韩致远意有所指,她四下张望一番, 确认没有人关注,这才凑上去亲他, 更准确地描述, 是咬了他一口?, 报复其阴阳怪气。 “真粗暴。” 韩致远并未发恼,他唇角微弯,慢悠悠道:“果然我是被蹂-躏的命。” * 同学聚会结束后, 林听要在国内逗留一段时间,再返回海外工作。楚弗唯借此机会, 介绍她跟梅淑敏认识,共同交流起影视出海。 恒远文娱正式接手“古韵境迁”系列, 孵化与此相关的文化项目。恒远元宇宙海外?展厅则合作?全球知名?ip“影幻联盟”系列,不再涉及传统文化方?面。 两条消息先后公?布, 同样引起网上热议。 [为什么国内元宇宙技术要用国外?ip?两个展厅内容一样不行么?] [这次技术团队也是国外?的。] [失望,我是留学生, 本来还想带同学去看非遗, 现在没兴趣了。] [好有钱!影幻联盟授权很贵吧, 估计海外?厅比国内厅人流量更多!] [我很喜欢影幻,但心情好复杂,海外?ip就比国风好吗?国内展厅都?已经成功, 为什么还没有文化自?信?负责人就这么想讨好海外?游客?] [但我真的想看影幻,甚至遗憾国内没有……] [不要乱上升了, 扯什么文化自?信,单纯集团内斗闹的, 懂得都?懂。] [这波是恒远继承战胜负局,纯粹拼能力了。] 韩致远负责国内展厅,韩旻熊负责海外?展厅,无疑是难得同台比拼的机会。双方?的手腕如何,用相同项目呈现,对比起来一目了然。 不管是恒远集团内部,还是网上的八卦小?组,都?隐有叔侄争斗的传闻,说韩董想借此敲定新的继任者。韩老爷子?年岁渐大,已经不好主持事务,集团过去想聘用职业经理人却屡屡失败,只能将目光投向自?己人。 因?此,韩旻熊对海外?展厅势在必得,不但高价购买知名?ip授权,还邀请海外?顶尖技术团队。 鸩婚 第64节 声势浩大的阵仗,自?然传回涎玉斋,让众人百感交集。 设计楼内,设计师接待前来采风的剧作?团队,又经历完大大小?小?的采访,总算有机会喘一口?气。他们最近跟恒远文娱合作?,难免要跟制作?人员打交道,旨在让影视项目真实、完美,更好地结合“古韵境迁”主题。 李仕勋途经陈浠,瞧她闷头刷手机,好奇道:“看什么呢?” 陈浠用手滑屏幕:“影幻联盟新作?预告。” “不许看!”李仕勋拧眉,“不知道咱们跟他们现在有仇啊,海外?展厅搞这个,你这么做不仗义。” “……可我都?喜欢好多年了。” 楚弗唯闻言,笑道:“看呗,多大点儿事,这ip也不是韩总们创造的,我们在这里站什么队。” 甘姝瑶叹息:“不过这回确实可惜,要是海外?展厅推广我们,估计能帮公?司更快走出去。” “走运一回就很了不起,哪能将好运当成常态啊。”楚弗唯调侃,“多听听裘净雨老师的采访,继承和发扬非遗文化,不应该有暴发户心态。” 这是裘净雨面对编剧访谈时的回答,被问及怀才不遇的感受,久经历练的大师豁达得多。 陈浠唏嘘:“但我也没想到?采访会问那么多,还问我为什么做国风珠宝设计,是不是有发扬传统文化的理想,说实话刚进公?司就是想有份工作?,现在回头一看居然挺有价值的……” 去年,陈浠还是公?司里半死不活的初级设计师,对愚蠢固执的老板抱怨连天。今年,她已经凭借“二十四节气”系列成为设计部骨干,职级和薪酬都?有所?提升,甚至逐渐思考人生方?向。 活着的惨痛结束,人开始琢磨生活,手中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不得不说,陈浠对现阶段相当满意,做一件喜欢又能填饱肚子?的事,对社会还有正面影响,堪称不可多得的幸运。 楚弗唯听闻此话,开起玩笑道:“哎呦喂,上价值了,快告诉梅总,让她给你做部剧,好好宣传一下!” 陈浠:“楚总愿意投钱让我进组吗?” “那这钱从你年终奖里扣。” “……不行!” 众人嬉笑起来,又聊起用于剧组的首饰,开始商议新一年设计图。 * 家中,楚弗唯端着水杯,从卧室里走出来,发现一丝新变化。她望着隔壁敞开的房门,一时间感慨万千,此人好久不锁门了。 两人刚同居时,韩致远不管白天或黑夜,都?会将自?己屋门随手带上。 自?从他发烧后,楚弗唯闯进他的私人空间,隐形的锁就被卸下来,他的卧室门再也不关。 客厅里,韩致远察觉她在门前停步,好似在张望他的卧室,提议道:“你要是好奇的话,我们可以换床睡。当然,分享也是……” 楚弗唯立马打断:“你想得美。” 她才不给他毁约的空间。 韩致远见她滴水不漏,这才遗憾挑眉,重?新低下头来,继续用键盘打字。他滑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浏览网页上的英文消息。 楚弗唯接了一杯水,顺势走到?他的身?后,发现满屏英文小?字:“又看海外?新闻?” 她仔细辨认一番,捕捉到?页面上的“metaverse”字眼,领悟他在长期关注元宇宙技术。尽管韩旻熊接手海外?展厅,但韩致远没放下知识的吸收。 楚弗唯佩服他的韧性:“韩总压力那么大嘛。” “项目被抢,举步维艰,当然压力很大。”韩致远道,“楚总不该可怜可怜我?” “不该。” 他见她冷酷回绝,追问道:“为什么?” “啧,满肚子?坏水,轮不到?我可怜。”她微扬下巴,不屑道,“你要是真压力大,就不会这副表情了,我还不知道你,胸有成竹才敢这么说。” 虽然楚弗唯不知他规划,但确信他还憋着后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韩致远向来记仇,闲来无事就要阴阳怪气,真让韩旻熊轻松得手,恐怕就不是他了。 她跟他争了那么久,想识破他轻而易举。 韩致远怔然,不料她料事如神,疑道:“那我压力大的时候是什么样?” 楚弗唯上下审视他一番,接着露出轻蔑的笑:“算了,我早该知道。” 韩致远:“?” 楚弗唯放下水杯,硬生生地板起脸,绘声绘色地模仿:“相同的事,不管我做多少,永远在你眼里差一等。” 他望着她浮夸的表演:“……” “因?为这样你才会理我,不是么?” “…………” “不然你平常什么时候看过我?” “………………” 这是他那晚的破防语录,哪料会被她当面拷打。 韩致远面露窘迫,他当即站起身?,别扭地制止:“不许说了。” 楚弗唯笑着闪躲,吊儿郎当道:“呦呦呦,是谁气得转身?就走?哪还会卖惨卖可怜?” 两人闹成一团,最后以韩致远抱住楚弗唯,结束混乱的战局。 她当即挣扎:“你赖皮!毁约了!” 他是恼羞成怒,才会打击报复。 “没亲也没摸,并不算毁约。”韩致远道,“再喊要给甲方?提供服务了。” 楚弗唯这才闭嘴。 * 恒远文娱的项目筹备还算顺利,“古韵境迁”系列的首部作?品《寻金缘》围绕灵器师展开故事,融合金银技艺和古典元素,很快完成剧本,在影视城开机。 林听表示,倘若作?品质量过硬,她可以帮忙海外?发行,让影片在海内外?同时上线。 其他项目也陆续推动,从珠宝、首饰、非遗等题材中汲取灵感,想要构建出一个“古韵境迁”文化宇宙。 沉寂许久的恒远文娱在新的一年活跃起来,但备受瞩目的元宇宙项目却遭受重?创。 会议室里,韩老爷子?面色沉冷,质问道:“现在技术团队怎么说?” 韩旻熊:“美斯已经确定裁员,大幅压缩公?司成本,最近局面较为混乱,恐怕不适宜继续合作?,我们已经联络到?另一家专业的海外?团队,来负责展厅技术部分……” 韩老爷子?握紧拳头,在桌子?上猛然一敲,厉声道:“既然早就确定裁员,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全场鸦雀无声。 韩致远垂眸,盯着眼前文件,没跟任何人交换眼神。 韩旻熊额头冒汗,故作?镇定道:“事关公?司股价,美斯也不敢随意透露风声……” 韩老爷子?眯起眼,目光锋利如刀:“是没有透露风声,还是你就不在乎?都?在忙别的事了?” 元宇宙作?为近年热门概念,被炒作?得轰轰烈烈,尤其去年达到?顶峰。恒远集团借势推出“古韵境迁”展厅,同样在业内大受好评,带动旗下数家相关企业。 按理说,行业呈现欣欣向荣之?势,谁料就过了一个春节,红火情况急转而下。某款ai产品的突破进展,瞬间击垮元宇宙热潮,带走无数资本的关注度。 新风口?出现,旧概念就被弃之?不顾,习惯用虚无构想来收割巨额财富的资本家,远没有经营实业的耐心和坚持。 同时,海外?某家元宇宙公?司财务爆雷,另一家跟恒远合作?的公?司美斯,作?为全球范围内的领头羊,宣布缩减团队、降本增效。 消息一出,美斯股价狂跌,带来连锁反应,引发业内恐慌。 追涨不追跌,任谁评判元宇宙现状,都?无法给出乐观态度,更有人将其视为资本谎言,单纯想要圈钱割韭菜。 如果恒远提早知晓风声,没准能够率先撤局,或者采取保守战略,但“影幻联盟”海外?展厅已经砸入巨款。庞大火车轰隆隆启动,不再有机会随意掉头。 国内公?司都?紧盯恒远动向,一旦海外?展厅叫停,相关企业也就垮了,海内外?都?一片颓势,等于先前布局白费。 韩旻熊承认,他远没有韩致远了解新兴科技,但海外?展厅方?案也经过专家反复研究,不论是选用知名?ip,还是扩大资金投入,都?是有利于自?身?的决策,按部就班地推动下去,未尝不能超过国内展厅。 万万没想到?,困难并没有出在内部,外?部大环境竟然坏了! 全球知名?的投资人士都?折戟,没人料到?行业倒得飞快,惨淡至此! 室内一片死寂,没人胆敢发声。 韩致远沉默良久,开口?道:“韩董,技术创新确实是未来的趋向,但人们很难准确踩中每一步,现在兴起新的ai产品,或许再过一段时间,xr技术也迎来颠覆。我们不能就追热潮,贸然地捡起丢下,那样永远赶不上。” “元宇宙概念可能消亡,但构建它的技术没消失,继续孵化下去,很可能又出现新产品。” 韩老爷子?皱眉:“听你的意思,海外?展厅应该继续做?” “如果不做的话,投入都?成损失,倒不如继续做。”韩致远道,“投资者对元宇宙抱有悲观态度,主要是商业变现模式模糊,但我们在国内展厅靠其他品牌获得盈利,证明先前的决策并非一无是处。” “同时,我们的团队没有盲目扩张,完成海外?展厅任务后,再逐渐转向技术研发,应该比仓促叫停项目要好。” “也不是没有道理。”韩老爷子?思忖片刻,又看向韩旻熊,“负责人的意见呢?” 韩旻熊:“我也支持继续项目。” 毕竟海外?展厅被叫停,他就难辞其咎,还不如做下去,寻找新的时机。 “好,那项目就由?两位韩总共同负责吧。” 此话一出,韩旻熊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望向韩董。 倘若两人共同负责,海外?展厅各项事宜,也会被韩致远过目! “这是集团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 韩老爷子?审视二人,语气称得上严肃:“希望你们能对股东负责,不要意气用事,再闹出乱子?来。” * 会议室外?,楚弗唯和梅淑敏在桌边喝茶,尽管她们都?是董事,却没参与元宇宙项目小?会,暂不清楚里面发生什么。 正值此时,会议室的门敞开,阵阵喧哗声传来,应该是会务结束。 楚弗唯起身?去寻韩致远,刚跟他打了照面,却见韩旻熊追来,看上去来者不善。 “这是你故意设的局?”韩旻熊压低音量,语气颇为锐利,“我刚接手元宇宙项目,美斯就对外?宣布裁员,不惜让集团麻烦缠身?,都?要这样摆我一道?” “韩总说笑了。”韩致远不疾不徐道,“美斯是您联系的技术团队,更是海外?最大的元宇宙公?司,我的手没那么长,还能让它听我的。” 韩旻熊却不信,冷笑道:“要是恒远为此损失惨重?,你觉得自?己能从中讨到?好,更上一层楼?” 鸩婚 第65节 韩致远不言。 韩老爷子?最恨有人故意搞垮集团业务,一旦获得证据,必然严惩不贷。元宇宙是韩致远最先提出的主张,现在却砸在韩旻熊手里,个中细节很难不被怀疑。 双方?陷入对峙。 “二叔,听我一句劝。” 楚弗唯见他们争执不下,索性散漫插嘴,打破僵硬局面。 “照您的意思,美斯是海外?知名?企业,在业内呼风唤雨,却被韩致远控制。” 她语重?心长道:“他都?能操控全球经济命脉,哪还管不了恒远集团,您干脆就让他来主事,别挣扎了。” 第54章 相比韩致远的沉默以对?, 楚弗唯的话开门见山,不亚于给人补刀,直戳韩旻熊心窝。 韩旻熊宁愿承认韩老爷子偏心长孙, 都不能?接受自身能?力?略逊一筹。 四周人来人往,不易过?多逗留, 他狠狠剜了夫妻俩一眼, 最后将话咽进肚子里, 带人离开了主会场。 梅淑敏目送韩旻熊离去,又瞥了韩致远一眼,说道:“所以大集团才不敢折腾, 保持现状没准高枕无忧,拓展业务反倒横生波折。” 她大致知晓叔侄俩在项目上矛盾, 此事致使集团陷入泥淖,作为不偏不倚的中间派, 多少在心里不甚赞同。 楚弗唯打趣:“梅总这话说的,投资都有风险, 我们也不搞了?免得生出?波折?” “那可不行。”梅淑敏道,“两位慢聊, 我找韩董汇报些事情。” 闲杂人等离开, 周围安静下来。 韩致远哪能?听不出?, 谁在帮自己说话,他望向身边人,眉毛微微扬起。 楚弗唯双臂环胸, 撞上他的目光,好?整以暇道:“行了, 别?装了,现在没别?人, 你高兴了吧。” “我高兴什么?” “就知道你不是好?人,私底下才偷着乐。”她撇嘴,“别?忽悠我此事跟你无关。” 楚弗唯和韩致远童年骑自行车,他都要假装不会引她上钩,等比赛开始后再暴露实力?。不得不说,有些人的处事风格,从小到大都没变化。 元宇宙必然也早有布局,故意让韩旻熊掉入陷阱。 韩致远提醒:“你刚刚还说,我都控制全球经济命脉,哪还会待在恒远集团。” “那不是调侃你二?叔的场面话,再说你的脑回路固执死板,没准想要博得爷爷认同,自然就傻不愣登地留下来。” 楚弗唯早就窥破此人,他心中有十分?感情,表面也只展露三分?,还要嘴硬得不承认。一如他以前做了很?多事,但只要摸不准她态度,便会装出?云淡风轻。 即使他说不在乎恒远、频频调侃要去万星,归根到底放不下来,就像新年能?随她旅游,却?仍回别?墅陪韩老爷子一样。难以描绘的责任捆绑住他,小时候是“让让唯唯”,成年后是“让让爷爷”,总在束缚他的手脚。 韩致远忍不住笑了,内心涌起奇妙和柔软的感触,项目失而复得的成就感,都无法超越她笃定态度带来的快慰。她明知如此,却?还替自己出?头,心照不宣地遮掩。 就像全然互相了解的人,交换仅彼此可知的密码,不可言说的默契。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通晓自己的人? 而且还跟他相知、相伴、相爱。 楚弗唯捕捉到他的神色,疑道:“你笑什么?” 韩致远反问:“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跟我在一起?” “替天行道,以恶制恶。”她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正义使者的化身。” “?” 两人处理完会务的事,没有在门口停留过?多,乘坐电梯返回办公室。 路上,楚弗唯听闻元宇宙小会的内容,愣道:“所以韩董让你们共同负责?我还以为会撤掉韩旻熊。” 韩旻熊没有提前探明美斯内部?情况,已经算是不小的失误,筹备工作有重大纰漏。 韩致远解释:“毕竟是市场环境的问题,并不是韩旻熊决策失误,贸然将他换下来,团队也会有意见。” 韩老爷子让韩致远加入,是想要增加项目专业度,同时避免国内厅和海外厅对?比惨烈,致使恒远集团名声不保。 “那你们岂不是要频繁打交道?” “对?。” 楚弗唯欲言又止:“……他的团队能?接受你?” 一山不容二?虎,韩旻熊将队伍搭建完毕,韩致远又被指派共同负责,任谁都能?猜到纷争激烈,怕不是团队内要打得头破血流。 “不知道。”韩致远道,“不然你来保护我?” 她闻言翻了个白眼。 “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许撒娇。” “……” 这真是他词典里从未收录的陌生词汇。 韩致远骤然语噎,一声不吭地瞥她,想争辩自己没有,却?又怕是越描越黑,最后将话咽回肚子里。实际上,他也搞不懂自身近期的黏糊语气,过?去绝不说此类甘于软弱的话,但面对?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流淌。 他将其?归为对?童年匮乏的心理补偿,小时候跟她互甩的硬话太多,现在才会没事就要说软话。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两人在公司共进午餐。 饭后,楚弗唯照例要在休息室小憩一会儿,都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毯子,却?发现躺椅上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韩致远不知今天抽什么风,居然没在午休时工作,而是占据躺椅位置,半坐半躺地看手机。他神态悠闲,指尖滑动屏幕,看着心情不错。 这更让她无端不爽。 楚弗唯怀里抱着鹅黄软被,不满地用脚尖碰他的脚尖:“让开。” “为什么?” “我要休息。”楚弗唯出?言驱逐,“你到外面去玩手机。” 韩致远沉吟数秒,问道:“你猜我最初为什么在休息室放躺椅?” 楚弗唯没来之前,韩致远偶尔会小睡,旁边还配备眼罩。自从她频繁出?入恒远大厦后,他的办公室就彻底沦陷,角落里塞着她的各类东西,衣柜还挂有两件她的大衣。 她当真张牙舞爪,所到之处遍布痕迹,极力?压榨他的空间。 楚弗唯却?不知悔改,蛮横道:“我不管,我都把?毯子抱出?来了。” 韩致远闻言,将身子往旁边错了错,给她让出?大半边位置,还拍了拍多出?的空位。 她质疑:“这么窄,怎么睡?” “那我没办法了。”他挪回去,漫不经心道,“你干脆压死我吧,不是要替天行道?” “……” 楚弗唯不料他厚颜无耻至此,加上丝丝睡意上涌,焦躁地在旁边打转,见此人确实没起身的意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真往他身上随意一趟,不管不顾地抖开软被。 她盖上被子:“午安。” 韩致远只觉胸膛一沉,温软就撞了自己满怀,鼻尖盈满清浅香气,跟影院那晚味道如出?一辙,连带翻涌起近期压抑的绮念。 他伸手抱住了她,略微狼狈地侧开,让其?从身上滑到躺椅,顺势绕后半搂住她,只是双方?身躯依旧紧贴,触碰到隔着衣料的热。 楚弗唯伸手戳他,笑道:“下不下去?下不下去?” “不许闹。”韩致远忙捉住她手腕,“我下午还有工作。” “你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弗唯却?不听话,故意跟他在躺椅上挤,妄图将对?方?撞下去。狭窄的空间,亲密的姿势,难免就擦枪走火,带来阵阵燥热及紊乱呼吸。 他的气息时轻时重。 片刻后,她突然发觉什么,紧抿了嘴唇,抬眼偷瞄韩致远。那双眼眸透亮,饱含恶作剧的兴致盎然,强压蠢蠢欲动的逗弄,像是窥破他羞耻的奥秘。 韩致远很?难跟这样的目光对?视,他索性抱紧了楚弗唯,用手摁住她后脑勺,催促道:“午睡。” 她将脸埋在他身上,瓮声瓮气道:“不难受么?” 灼热欲念并未消退,仍旧跟她身体相接,不容忽视的触感。 “难受。”他声音发闷,“但还想抱一会儿。” 楚弗唯都佩服他的定力?,两人有时候拥抱打闹,时不时就会变了味道。 韩致远倒是颇有服务精神,总会等她彻底失神后,清理掉指尖的潮湿,轻点她的嘴唇、脸颊,却?不太袒露自身渴望。即便他身体喧嚣躁动,但多以她的感受为主,守信地约法三章。 她心中好?奇,裹紧了软被,伸手扯开他衣角,偷偷地摸下去。 “别?那么坏。”韩致远逮住她,“上回弄完,意志力?已经涣散,最近很?忙,不能?继续分?心了。” 如果不是下午还有会议,他不介意跟她腻一会儿。 但韩致远必须承认,他的自制力?没想象得高,真被她弄得出?糗,下午就彻底荒废了,估计满脑子都是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 同学聚会的夜晚,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滑腻触感及发颤气喘,柔软身躯及浅淡香味,就足以让他后续几天睡不好?,像没出?息的青春期少年,在床上翻来覆去、血气方?刚,完全失去稳重的模样。 年少的痴想成真,的确是厉害杀招。 楚弗唯瞧他露出?窘相,乐不可支地嘲笑:“你在练什么童子功么?” “差不多。”韩致远将她搂紧,用下巴蹭她头顶,“就怕是大梦一场,梦醒来就没有了。” 实际上,他经常没有真切感,偶尔梦到一觉醒来,他和她又退回原地。她还甩出?一纸合约,说已经完成条款,双方?可以解约。 “怎么会没有了?” “你以前不就干过?这种事,用得着的时候搭理我,用不着了就厚此薄彼。” 楚弗唯颇不服气,手指又要溜进他衬衣,气恼道:“哪有?” 这是血口喷人,抹黑她的声誉。 鸩婚 第66节 “夏令营的时候就是,你和我同一组观星,等到结束的那一天,你跟其?他人贴面礼,偏偏单独落下了我,难道不是厚此薄彼?” 韩致远至今记得夏令营遭遇,他主动选择跟楚弗唯同组,一起到野外帐篷望天观星。 那是他和她相识以来,第?一个交流密集的夜晚,年幼的她拉着他说了很?多话,有时候是星星,有时候是宇宙,有时候是绘画,嘴里叭叭地停不下来,以至于他误认为双方?化解隔阂、逐渐亲近。 夏令营结束时,同组伙伴都会告别?,进行贴面礼,彼此张开怀抱,伸出?自己脸颊,左一下右一下地触碰。 大家来自不同国家,分?开后就天南海北,不一定有机会再见,自然是恋恋不舍。 韩致远站在队伍末尾,眼看着楚弗唯跟前面人拥抱完,却?没有走到自己面前。她目光游移,停顿了一下,佯装无事地抬腿离开,竟跟他连招呼都不打。 这让当时的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繁星隐没身影,旭日重回大地,驱散夜风中孩童的闲聊,他和她的羁绊竟也断了。 楚弗唯一愣,回忆好?半天,总算想起来,被他气笑了:“不是,大哥,你讲讲道理,咱俩都是中国人,又没有这种文化,我不跟你贴不是正常!?” 楚弗唯对?韩致远的记忆力?甘拜下风,倘若记仇分?有级别?,他绝对?是天赋满级,不管多少年前的事,都不会轻易忘掉。 夏令营有不少外国小孩,当然得尊重旁人的礼仪。她和他都是中国人,尤其?男女有别?,搞得亲亲热热,总归是有点怪。 小时候,楚弗唯面对?韩致远是有些别?扭,抛开初遇的小矛盾外,她会尽量恶声恶气交流,或不在意般挪开眼神,仿佛对?他有过?多关注,自己就落于下风。 很?古怪的心理状态,如同避开潜在危险,她和他都在频频遮掩,宛若暴露关切就输了。 “我不管。”他坚持,“你就是忽略了我,厚此薄彼。” “你真敏感。”她嗤道,“身体敏感,心思?也敏感,记恨那么久。” 韩致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如果换做其?他人,用撒娇、软弱、敏感来形容自己,他绝对?会矢口否认,但换成是她说这话,更多的情绪却?不是冷硬排斥,而是患得患失。 ……你讨厌这样的我么? 他想问,却?不敢问。 泄露弱点就是给对?方?递出?尖刀,再自怜自哀地纠缠,没准平白惹她生厌。 他觉得脆弱的自己很?糟糕,也不奢望她会接受这一切。 倒不如聪明地住嘴。 楚弗唯窥破韩致远神色,她像是猜到其?想法,忍不住回抱住他,趾高气扬道:“你该珍惜这段回忆才对?,说不定是未来为数不多的美好?经历。” “为什么?” “毕竟以后就得天天跟我贴面。” 温热和轻软袭来,如缺失的拼图,回归自己的空位。 她用凝脂般的脸颊蹭他,贴着他的颈侧,得意地说道:“到时候你嫌烦,都跑不掉了。” 第55章 霜寒渐退, 春天?的风吹到海城,驱散冬日黏腻的阴冷。 晴空万里,阳光将高楼大厦照得明亮, 如同披上淡金色薄衣,夺目闪耀。 涎玉斋设计楼内, 李仕勋和陈浠将桌上杂物清空, 手?忙脚乱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又开始登录视频网站的会员号。 片刻后,悠扬的音乐响起,画面上出现“寻金缘”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紧接着是精致古典的场景。 “你们刚来就开?始看剧?”甘姝瑶途经?二人,提醒道, “楚总待会儿要来商量设计图。” “我俩昨天?爆肝赶稿。”李仕勋解释,“今天?才反应过?来, 昨天?是剧集首播,错过?了!” 设计师灵感经?常不受控, 致使部分人昼夜颠倒,跟寻常坐班的人状态不同。同时, 设计部门?近一年频繁出差采风, 跟恒远文娱项目合作, 时不时就得离开?公司。 楚弗唯干脆就调整管理?模式,设计部门?以稿件来算工作量,不再严格规定出勤时间。 甘姝瑶确定二人完成工作, 也就没有再多言。 “姝瑶姐,你看不看?”陈浠转动笔记本电脑, 留出一方空位,招呼起面前人。 “……我昨晚看过?了。” “这部剧的图基本是姝瑶姐画的, 她肯定忍不到今天?才看!” 楚弗唯和?梅淑敏达成合作后,安排专业设计师,为剧组绘制图稿。相较其他古装剧,剧中选用?的首饰及配件,都是货真价实的珠宝,属于涎玉斋即将推出的“情牵山海”系列。 《寻金缘》作为恒远文娱“古韵境迁”系列首部电视剧作品,在?海内外同时上线,迎来观众及市场检验。 剧中的灵器及配饰精妙绝伦,用?真正的金银、珍珠、翡翠制成,在?定妆照期间就引来关注,播出后更是传来不绝于耳的赞美。 [这剧的道具好有质感!特写镜头里器灵美爆了!] [喜欢那件鹿角开?花的银器,还有一朵翡翠花也很美,种水都跟真货差不多。] [……有没有可能就是真的翡翠?] [冷知识:剧中灵器都是涎玉斋出借的昂贵珠宝。] [女主爆料每天?拍戏身边跟好几个?保镖大汉,不是来保护她,单纯是守着首饰不被偷哈哈哈哈!] [好多年前逛过?涎玉斋,就记得设计很老土,现在?一看还行?] [传统系列也不土啊,你喜欢年轻时髦的吧,偏向新?国风。] [这些设计后续都会上架?想?买那个?小鹿。] [感觉很贵,是我高攀不起的模样。] [我看官网预热分两个?板块,新?国风应该跟上回节气差不多。] 没过?多久,楚弗唯在?办公室里露面,正好抓住观剧的设计师,悠然道:“这就看上了。” 李仕勋赶忙抬头:“楚总。” 陈浠:“您昨晚看了么?网上评价不错!” “我审片时看了,昨天?就没守着。”楚弗唯道,“新?品推介是下周?” 甘姝瑶回答:“是的,下周五推出第一批‘情牵山海’新?品,正好那时候剧集已经?有十二集。” “辛晓露出席活动借的是那一件珠宝?” “星华晚会借的是‘如梦似露’。” “好,最近也关注一下外网,看看后续评价怎么样。” 辛晓露是《寻金缘》的女主演,在?国内演员里演技不错,但距离大爆总是差几步,属于口碑上佳却不够有话题度的类型。奇妙的是,她在?海外的知名度不错,古装扮相在?外网频频出圈,墙内开?花墙外香。 梅淑敏等人就是看中这点,才挑选辛晓露做主演,借此?将涎玉斋推出去。 李仕勋跟楚弗唯确认完设计图,他浏览起网络数据,评价道:“这次没准墙内也香,首播热度比想?象得好。” 陈浠望着弹幕吐槽,乐得合不拢嘴:“网上还调侃电视剧是我司广告片!” 影视项目时常是多方势力斡旋,不乏出现演员抢番、团队撕扯、带资进组等现象。 然而,“古韵境迁”系列主要宣传涎玉斋珠宝,楚弗唯帮梅淑敏从?万星拉来招商,梅淑敏也不敢在?第一部 剧乱搞,各个?制作环节都卡得很死,反而避免了诸多乱象。 命题作文的结果就是,《寻金缘》剧集水平竟远超同行,除了珠宝镜头较多外,各角色配比都合乎常理?,稀里糊涂成为今年难得逻辑通畅的剧目。 [……外行指导内行,比内行拍得好?] [涎玉斋:一番主咖,绝对的王,必须保我镜头,其他正规地搞。] [主要广告也不难看,灵器确实漂亮。] [谁能想?到娱乐圈争了那么久,最后飞升的是一家百年珠宝。] [参观元宇宙展厅就觉得它是一家文化公司,近年搞非遗传承特别好。] [据说?后面还投了几部,多拍,爱看。] 没有人料到,《寻金缘》首个?热搜居然是涎玉斋,跟剧中演员及剧情并不相关。 网友都戏称涎玉斋不愧是黄金珠宝品牌,别人是假金主,它才是真金主,本职卖黄金,副业搞文娱,时不时还推广传统文化,名副其实的斜杠企业。 这波宣传直接刺激“情牵山海”系列上新?,超出涎玉斋最初预测的销售额度。 * 周末,家中。 楚弗唯醒来后,先打开?电脑浏览昨日的销售额数据,又跟梅淑敏简单地打了个?电话。话筒里,梅淑敏的声音喜气洋洋,显然在?为开?门?红高兴,连带聊起海外发行状况。 《寻金缘》播出前,招商和?发行就已经?保本,现在?势头迅猛,赚来更多收益,自然有利于后续项目。 楚弗唯靠“情牵山海”新?品销售,基本拿回前期的投入,等到海外评价发酵后,没准开?拓出新?的市场。 她心情不错,溜达到客厅,看到韩致远,提议道:“要不要出去吃饭?” 韩致远瞧她神色愉悦,问道:“想?吃什么?” “你随便挑。”楚弗唯挑眉,“让你蹭蹭我的喜气,事业跟着顺利起来。” 韩致远见她眉飞色舞,便知道项目结果不错。他伸出手?,用?指腹蹭她的脸颊,颔首道:“那就谢谢大方的楚总。” 片刻后,两人各自换好衣服,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韩致远都走到玄关,却突然接到电话,他看到来电人一愣,将手?机放在?耳边:“喂,您好。” “……什么?” “嗯。” “嗯,好的。”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他的应答一声比一声沉,如同有口气堵在?胸口,压抑憋闷,发不出来,像搁浅在?岸的鱼。 楚弗唯穿上鞋子,察觉他语气有异,疑道:“怎么了?” 鸩婚 第67节 韩致远挂断电话,眼神仍有些恍惚。他沉吟数秒,抿唇道:“爷爷在?家里摔了,刚刚被送到医院。” 屋内陷入寂静。 她和?他互相对视,都窥到一丝紧张。 停车场内,电梯门?一打开?,楚弗唯和?韩致远脚步匆匆地出来,径直朝车辆走去,准备赶往医院。 韩致远面无表情,脚下却健步如飞,抵达主驾车门?旁。他正要拉开?门?,被身后人扯住,不禁回头望她。 楚弗唯夺过?他手?中的车钥匙,拍板道:“你坐副驾,失魂落魄的状态开?车,我可不敢将命放你手?上。” 尽管他面上无波无澜,但她熟知他的情绪状况,单纯是抵御压力时的自我保护罢了。 这跟他得知父母离世后一样,在?飞机上不吃不喝不说?话,用?沉默外壳来应对世界。 “……好。” 韩致远张开?嘴,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 他眼看她镇定开?门?,莫名其妙也被感染,悬起的心落下,登上副驾的位置。 楚弗唯握着方向盘,调整好地图导航,问道:“二十六分钟,够你调整状态么?” 这是从?家到医院的距离,现在?尚不清楚韩老爷子情况,无人知晓等待他们的局面。 倘若长辈没挺过?去,世界大战提前打响。 “够了。”他答道,“……已经?好多了。” 韩致远初闻消息,有种不真切的缺氧感,很难想?象身体硬朗的祖父,仅仅在?露台台阶处摔倒,就能陷入昏迷、爬不起来。 韩老爷子向来重视健康,看着还能执掌集团许久,谁曾想?会突然不省人事。 但韩致远坐上车,理?性重新?回归,情绪平复下来。 不管前路是何?凶险,有她陪他共同面对,足矣。 * 私人医院内,走廊里人烟稀少,建筑深处是专属区域,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 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步伐急促,一波接一波地消失在?急救室,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人。 滴答滴答的设备声响起,急救室外站着几个?人,都来自韩家别墅。他们将韩老爷子送到医院,便分头联系韩董家属,等待主事人到来,没法再跟进去。 很快,韩致远和?楚弗唯抵达,同样被拦在?病房外,见不到韩老爷子。 韩致远环顾一圈,看到家中的司机,又找上医院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家医院由恒远创立,长期为韩家提供服务。韩老爷子、韩致远等人都在?此?建立档案,包含过?往的体检数值,并不是陌生的地方。 “正在?抢救。”医生道,“目前脱离生命危险,但不确定后续情况。” 二人松了口气。 楚弗唯:“怎么会突然昏迷?” “主要是脑袋磕了一下,血栓引起的,韩董前两年体检就有点心脑血管问题,但老年人不宜大动干戈,当时就建议他饮食低盐低脂,日常多注意一些,只是这回摔倒了。” 人的身体就像机器,上年纪总归有毛病,只要不太影响生活,多是保守治疗为主,却拦不住横生意外。 旁边人无奈发声:“我们平时想?扶韩董,他都百般不愿意,非要自己走,没想?到这回……” 韩董一向固执要强,从?不让人搀扶自己。他不认为自己老了,在?集团发言中气十足,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强硬。 走廊里,众人向医生咨询情况。 正值此?时,韩致远电话响起,他接完后脸色阴沉,被厚实的乌云覆盖。 “出什么事?” “阿姨给我打电话,韩旻熊先去别墅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神色微妙,露出欲言又止的窘迫,不知该说?什么。 众所周知,韩老爷子一旦离世,韩致远和?韩旻熊就是遗产继承人,但遗嘱至今没对外公布。韩旻熊知道父亲昏迷,第一反应是去别墅,像是要搜寻东西,多少有点冒犯了。 难怪韩致远都垮脸。 “自作聪明。”楚弗唯瞧气氛发僵,她率先打破了沉寂,“待会儿等爷爷醒了,我可要跟他告状,他儿子真不像样。” 没过?多久,韩老爷子接受完救治,总算被转移到私人病房。 病床上,老人从?前的乌发雪白,终于跟霜色的眉一样,连眼角皱纹都加深。他满脸疲态,枯槁般躺着,面部的肉垂下来,像被凭空抽干一口气,半睡半醒地睁了会儿眼,眼里只剩浑浊虚弱的光。 这跟往昔的韩老爷子判若两人,简直叫人不敢认。 韩致远哑然。 楚弗唯生怕惊扰对方,她小心翼翼地躬身,唤道:“爷爷?” 韩老爷子却没反应,他缓缓地闭上眼,目光尚不能聚焦。 医生解释:“药效还没过?去,最近需要静养。” 两人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确定韩老爷子睡着了,才慢慢地退出病房,轻巧地带上门?。 走廊里安静下来,其他人被安排在?别处,没有聚集过?来,叨扰韩董休息。 韩致远忙前忙后地打点完,终于有时间稍作休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发愣。他面色发白,毫不停歇跟医生及相关人员交流,一路来不及喘口气,连嘴唇都出现干纹。 “喝点水。” 韩致远接过?她递来的水瓶,却没立刻拧开?,握着瓶子不动。 楚弗唯视线飘忽,侧头道:“实在?难受的话,我就回避一下,你不用?强撑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上一次是回国的飞机,他在?窗边惘然而静默。 她隐隐推测,他不喜欢流露软弱,低落时也回避旁人,是独自愈合伤口的类型。 “……我不知道。” 韩致远声音发颤。 “医生说?,他存在?面部和?下肢瘫痪的可能性,很可能醒来后也说?不出话,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让周围人时时照顾了。” 他坦白:“我一直以为,我对他是有怨的,气他的严苛,气他的自私,但真看他这样,感觉很陌生。” 印象中,意气风发、刚愎自负的老人,如今颓丧无力地躺在?床上,给人极大冲击。 他进门?后都无法喊人,不敢相信是他的长辈。 韩致远早不对祖父抱有期望,但对方是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亲属,除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外,给予他的关爱并不算少。 韩旻炆离世后,两人长居别墅,是老爷子抚养韩致远长大。那时,韩老爷子还没退休,在?集团里事务繁多,却不时抽空检查长孙课业,偶尔教导他听戏、钓鱼。 如果说?,韩老爷子此?生最在?乎的,是一手?创办的恒远集团,迟迟不肯放下手?中权力,那他年老后工作外的精力,都给了同一屋檐下的韩致远。 “我小时候还想?,他究竟有没有在?意过?我……” 楚弗唯一愣。 “可能是在?意的吧,只是比在?意他自己,要少一点。”韩致远低头,“但或许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情感匮乏又惯于强硬的人,说?不定自身都不懂真情,那一点点柔软或纵容,没准就是来之不易的弥足珍贵。 楚弗唯伸出手?,触碰他的面庞,却摸到点滴湿润,不由内心颤动。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领悟他防备皆失,露出最为脆弱的面貌,甚至下意识拉住她的手?。 韩致远轻贴她的手?掌,犹如受伤的兽,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突然想?起童年时,他眼眶泛红,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去叫人。那年,她被簌簌的雨惊住,站在?原地没有动,无奈来不及品尝潋滟,便眼看细雨消融,一句话也不敢说?。 现下,指尖的露珠还不曾蒸腾,潮润,朦胧。 楚弗唯索性半蹲下来,抚摸对方耳畔的碎发,亲吻掉那些咸涩微甜,饮尽他潜藏寒雪下的百般滋味。 她语气轻柔,安抚道:“那等爷爷康复,我们就去耍赖,叫他在?意更多点。” 第56章 韩致远握住楚弗唯的手, 用脸侧皮肤紧贴着她,感?受落在眼角的细腻。他阖眼,睫毛垂下来?, 昏暗中只剩她的声音及温度,莫明其妙地安静下来?。 两人在静谧病房外依偎, 直到过往的伤痕被疗愈。 手机屏幕亮起, 弹出一条消息。 韩致远抬起头来?, 依旧环着楚弗唯,颇有些恋恋不舍。然而,他看到微信, 终究沉默一息,说道:“来?了。” 韩旻熊和韩老爷子的律师是同时?抵达。 走廊里, 一行人步履匆匆,皮鞋在地板上嗒嗒作响, 如行进中仍不停歇的鼓队。两?侧有医护人员追来?,想要阻拦蜂拥而至的人群, 却被韩旻熊锐利的眼神喝退。 贾珂妍跟在韩旻熊身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时?刻紧盯律师神色。她好似从上回的哀怒中抽身, 抛去歇斯底里的态度, 已经跟丈夫重归于好。 韩致远发现人声喧闹,他站起身,面覆寒霜, 凝眉道:“来?这么多人,只会打扰爷爷休息。” 人多眼杂, 韩老爷子住院疗养的消息传出,恐怕在集团内掀起动荡浪潮。 韩致远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不要外传老人卧床养病一事?,谁料韩旻熊毫不遮拦,带了一大?批人过来?。 韩旻熊却不以为意:“我们不进去就好了。” 贾珂妍望向另一名男子:“胡律师,现在人齐了,可以公布韩董的意思了吧。” 胡律师是韩老爷子的心腹,替其草拟过不少法律文件。他貌不惊人,看上去四五十岁,手中还提着公文包,被韩旻熊的人团团包围,却也没被其气势吓住。 别墅内并未留下纸质文件,韩旻熊等人搜寻一圈无果,便想起负责条文的胡律师。他们专程致电,将其找了过来?,想要得知遗嘱内容,却被告知继承人到齐才能公布。 一群人火速奔赴医院,韩旻熊和韩致远碰面,这才满足公布条件。 “不好意思,恕我无能为力。”胡律师找医生交流完,态度严肃而专业,摇头道,“遗嘱并未生效,继承还没开始,您现在将我找来?也没意义?。” “怎么会!?” “根据我国继承法,遗嘱仅在被继承人去世后生效,韩董目前?的状况显然不符合。” 贾珂妍争辩:“但血栓极可能引发脑梗,不是没有脑死……” 韩致远拳头紧握,指甲都深陷肉里。 鸩婚 第68节 楚弗唯微扬下巴,语气颇凉地喝止:“二婶,差不多行了,就不怕爷爷现在出来?,听到你说的这些话?真以为他伤得很重?” 此话一出,贾珂妍的说辞被惊回肚子里,将信将疑地跟韩旻熊对视,一时?间都有些摸不准了。 韩老爷子身子骨向来?强悍,只听说这回摔得很重、陷入昏迷,但具体恢复情况尚不可知。 韩旻熊握住门柄,放缓了口气:“我先看看爸。” 韩致远紧随其后,牢盯他的动作,生怕对方搞什么手脚。 病房内,韩老爷子并未被杂乱声吵醒,他眼窝深陷、面部?微肿,失去往日精气神,依然在床榻上沉睡,好在各项数值平稳。 唯一遗憾的是,医生表示病人醒来?后,不一定有处理日常事?务的能力。 韩旻熊确认再三,才缓缓退出房间,重新找上胡律师。 “集团的日常工作需要人操持,现在韩董养病休息,总得有人代劳。”韩旻熊好言游说,“即使遗嘱没有生效,胡律也该透露一二,方便我们安排后续工作。” 胡律师公事?公办道:“抱歉,事?关职业道德,我不能开这个口。” “凡事?都要灵活应变,胡律何必那么死板?” 韩致远嗤道:“集团工作自有董事?会来?主持,二叔多虑了。” 韩旻熊:“但董事?长不在,总不能一直靠副董事?长代劳?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胡律师摆手,他再三拒绝,迟迟没松口。 “那其他遗嘱见证人是谁,您应该可以透露?”贾珂妍纠缠道,“不可能只有您一位吧。” 既然律师严防死守,不如换一个突破点。 胡律师犹豫片刻,答道:“另一位是梅曼青女士,要是继承生效,最好她也到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梅曼青是恒远集团的大?股东之一,近年逐渐淡出外界视线,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她当年是韩老爷子的铁杆下属,就算知道遗产的详细分配情况,恐怕也不会轻易泄露口风。 韩旻熊不悦道:“倒真像他的风格,到老都不信自家?人。” 一群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很快就消失。韩旻熊确认无利可图,遗产继承仍陷入胶着,果断离开医院,连面子都不留。 胡律师倒是停驻许久,问?候一番韩老爷子情况,又劝韩致远和楚弗唯照料病人,也不要忘记关注自己的身体,这才作别离去。 “这就是我们韩家?人。”韩致远自嘲,“除了都姓韩,不像一家?人。” 楚弗唯:“好啦,走了也不错,留下还怕他使手段呢。” 眼不见心不烦,韩旻熊等人在医院打转,那才是令人觉得碍眼。 韩老爷子刚刚脱离危险,两?人索性留在院内看护。晚上,韩致远让楚弗唯回家?休息,他待在病房守夜,等爷爷清醒过来?。 楚弗唯面露关切:“不用我陪你么?反正明天?不上班。” “没事?。”韩致远道,“正好家?里还有些东西,你回去一趟,可以明天?帮我带过来?。” 他最近不一定能轻易离开医院,但笔记本电脑及衣物都没带来?。 “……那好吧。” 楚弗唯深知他的话没错,有一人盯着足矣,内心却颇为怅然,有种无能为力之感?。 韩致远目送她转身,冷不丁道:“等一下。” 楚弗唯停步。 韩致远走上前?,忍不住将她抱紧,低头埋进她的颈侧。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嗅闻发丝的味道,如同缺氧的人终于能大?口喘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又克制地不敢继续用力。 灼热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如同飘散的水蒸气,带来?他熟悉的气息。 这不是缠绵或侵略性的吻,只是简单而纯粹的拥抱,却远比任何举动都亲昵。他倚着她,像不断汲取力量,呼吸间胸膛扩张,清空积压在身体里的压力及郁气。 此刻,他短暂抛下纷繁思绪,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楚弗唯回搂住他。 良久后,韩致远才直起身,将吻落于她耳侧:“晚安。” “晚安。”她道,“……明天?我把刮胡刀带来?,免得爷爷醒来?,看见你的丑态。” 韩致远被她逗得露出浅笑。 片刻后,楚弗唯独自开车回家?,还不忘告知父母此事?。 何栋卓和楚晴想到医院探望,楚弗唯却说韩老爷子需要静养,可能得再过一段时?间。 何栋卓叹息:“唉,致远可真够命苦的,什么事?都叫他遇上。” “人这一辈子……”楚晴感?慨,“我俩平常仔细爱护身体,以后不要给你添麻烦就好。” 楚弗唯听不得此话,小声道:“妈,你说什么呢,哪有麻烦。” 深夜,医院,亲人,数个词汇随机组合,不知为何触动楚弗唯。 她握着方向盘,只身一人行驶在路上,仍可以致电父母,寻求他们的陪伴。然而,他在医院枯守一夜,寸步不离自己亲属,等到天?亮后,却不一定能甩脱孤独。 韩致远不会让楚弗唯在医院过夜,她强行留下来?,没准加重负担。他不但牵挂韩老爷子,还要忧虑她休息如何,会不会被此累垮了,这才以拿东西为由,将她支回家?去。 楚弗唯窥破他的想法,才没有闹着逗留,总要懂孰轻孰重。 因此,她开始盼望明天?到来?,待朝晖重新铺满大?地,至少她又有机会陪他了。 * 接下来?数日,韩致远和楚弗唯频繁出现在医院。 韩老爷子在病床上醒过几次,无奈跟医生的预测差不多。他的面部?肌肉和大?半边身子不能动,唯有苍老的眼睛,无力望着天?花板,偶尔看向身边人,嘴唇抽动却说不出话来?。 楚弗唯还在韩老爷子眼前?招手,可惜他盯着看一会儿,转瞬就疲惫地闭眼。 他的睡眠时?间变得很长,一整天?都是半睡半醒,无法打理自己的生活,只能由医护人员擦拭身子。 这让韩致远很难接受。 医生解释道:“韩董还需要耐心调养,再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没准面部?和手脚会好得多,只是目前?还比较虚弱。” 韩致远咨询:“那时?候就能正常说话?” “发声应该没问?题,但您也要理解,相?比以前?的口齿,肯定没那么利落。” 韩致远脸色低沉。 楚弗唯握住他的手指,又看向旁边的医生:“最近就要多麻烦您了,我们也没法时?时?盯着。” “您客气了。” 韩致远定期来?看望韩老爷子,韩旻熊却再没有出现过,或许料准卧床的韩董拿自己没办法,他忙于元宇宙的海外展厅项目,私底下不知道还在公司捣鼓什么。 * 家?中,楚弗唯和韩致远从医院归来?,稍微休整一番,简单吃了晚餐。近日,他们轮流到院里探望韩老爷子,加上堆积成?山的工作,基本没有喘息余地。 饭后,楚弗唯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看韩致远取出行李箱,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是不是就要出差?” 元宇宙海外项目由韩旻熊和韩致远共同负责,尽管韩老爷子病倒,但班底并没有变化。 韩旻熊早就飞往海外,团队人员也陆续出差,只有韩致远挂心长辈,迟迟没奔赴展厅集合。 韩致远打开行李箱,答道:“对,本来?暂定是后天?,突然接到消息,提前?召开会议,明天?就要飞了。” 楚弗唯自告奋勇:“没关系,我会天?天?看爷爷的,到时?候给你打视频。” 韩致远听到她的暖心之语,他停下收拾的动作,突然走到柜子边,拉开一层抽屉,从中取出文件:“有个东西需要你签一下。” “什么东西?” 楚弗唯满头雾水,接过他递来?的纸质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待看懂文字的意思,脸色也骤然冷下来?。 这是一份《一致行动协议》,规定楚弗唯和韩致远在恒远决策时?,韩致远无条件跟楚弗唯意见一致。 两?人共同持有恒远股份,他在出国的重要关头,跟她私下签订这种协议,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楚弗唯心知肚明,将其丢到一旁,果断道:“我不签。” “为什么?”韩致远眉头微动,“这只是一道保险。” 她抬起头,笔直望向他,质问?道:“什么保险?” 他见她目光灼灼,停顿了一下,声音都发闷:“……什么也没有,你签了就好。” “不签,没有哪条合约规定,我必须签署这个吧?” 楚弗唯不懂她的无名火从何而来?,像决心要陪同伴全?力打一场硬仗,对方却一声不吭抛下自己,唯留她在无人的战壕里徘徊。 他毫无保留地奔赴战场,丝毫没顾虑过她的情绪。 韩致远察觉她话中怒意,索性蹲在她身边,耐着性子道:“我和韩旻熊要在海外长期共事?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当年的情况,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这至少能保证……” 至少能保证他遇难,集团事?务还运行,不会被韩旻熊夺取果实。 “那你就别去了。”楚弗唯干脆道,“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要忙海外发行。” 韩致远眸光微闪,抿唇道:“不行。” 这是他无法想象的画面,一旦她在国外遭遇危险,恐怕他会先撑不下去。 “挺好,够爽快。”她笑了笑,颔首道,“所以我不签。” “不要任性。”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都很任性。”楚弗唯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房间,散漫道,“还以为你早就习惯。” 这真是许久未见的讥诮口吻,仿佛瞬间回到往昔,她和他又针锋相?对。 近期诸多柔软支离破碎,她的背影比高中更决绝。 韩致远见她毅然离开,心尖感?到针扎般的痛,只能深吸一口气缓解。他尝试平复情绪,试图冷静地游说。 “鸡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我已经待在海外,需要人坐镇国内。这是风险最低的战略,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能最快地控制集团。” 韩致远沉默片刻,补充道:“而且爷爷还在医院,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屋内陷入寂静。 楚弗唯听他理性分析,终于停下脚步,她缓缓地回头,平静道:“这是你作为合约对象,向我发出的要求么?” 鸩婚 第69节 韩致远哑然。 汹涌澎湃的情绪退却,愤怒被强行压抑,反而化为了麻木。楚弗唯从他的脸上得知答案,垂眸思考了许久,删掉那些让自己情绪混乱的因素,又变回纯靠理智决策的冷漠面貌。 她有点讨厌冲动发火的自我,更不愿意歇斯底里地哭嚎,像个不懂局面、只顾情爱的傻白甜,一味强求他出国带上自己。 反正他都提前?规划好了,根本没过问?她的意见,不是么? 楚弗唯面无表情地走回去,捡起沙发上的文件,放在桌上唰唰签完。 韩致远目睹此幕,一句话都没说,生怕惊扰了她。 “满意了吧?”她将文件甩回给他,露出轻蔑的笑,“放心,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替你守寡的。” 他闻言,只觉利刃贯穿心脏,胸腔被击穿成?洞,连呼吸都要停止。 下一秒,楚弗唯唇角微疼,尝到韩致远滚烫吐息,是他失控发狠的吻,像在报复她带刺的话。 灼热而激烈的波澜,远超平日的柔和细致,掺杂他难以描绘的痛楚,贝齿轻咬嘴唇,留下占有的痕。 第57章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楚弗唯毫不留情地咬回去?, 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没卸下力道,不?甘示弱地反击。 津液掺杂浅浅的腥甜, 舌尖唇齿都沾染艳红,却不?肯在缠斗中败下阵势, 直到双方耳根都发热微红。 一吻结束, 喘息不?停, 她和他的瞳仁都在灯下颤动,映出气息不?定的彼此。 楚弗唯愤愤地瞪他。 “干什么?”韩致远轻舔嘴唇伤口,失笑道, “是你咬破了我。” 他对她尖利的气话发恼,故意用力咬疼了她, 哪想?到她更为狠辣,直接让他破了道口。 她恨声?:“你活该。” “为什么生气?” “你管我。” “非要?这?种口气说话么?” “我们不?是一直都这?种口气?” 没错, 她和他从小争斗到大,都是牙尖嘴利的口吻, 甜蜜黏糊才不?符合人设。 拼尽全力争得?上风,不?管不?顾地刺伤对方, 再风平浪静握手言和, 重复永无止境的开战和休战。 长久以来, 她和他既是盟友、又是对手,始终站在天秤的两端,保持精确的对等地位。 没道理?萌生爱情却变了。 “明明是你从头到尾自说自话, 莫名其妙找上我,要?跟我合约婚姻, 现在又自作主张发来协议,二?话没说就让我签字。” 楚弗唯尝到唇边血液, 她伸出指尖,抹开那丝红,冷笑道:“韩致远,你该不?会真觉得?我脾气很好,你说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吧?” 是他来找她合约婚姻,又是他越过合同界线,流露潜藏许久的爱恋,待她沉溺其中,他再甩出一纸冰冷协议,让她眼看着他孤独赴险。 这?大抵是真不?把她当有?感情的人来看了。 “让你不?要?去?,你会说不?行,不?能放下集团责任。” “要?跟你过去?,你会说危险,不?能将我置于险境。” 正是料到他滴水不?漏的解释,她才会燃起怒火,不?愿配合独角戏。即便他是出于善意,但?她依旧感到憋屈。 “你们这?些人真厉害,好话让你们说完了,不?接受就是矫情不?懂事,但?你们给?过别人选择的机会吗?” “是不?是内心觉得?自己?特深情、特伟大,只身一人去?直面危险,将生的希望留给?爱人,自己?都被感动坏了吧。” 但?凡他提前跟她商议此事,而?不?是直接掏出协议,她都不?会如此冷嘲热讽。 以爱为名的过度保护,何尝不?是一种道德绑架,丝毫不?顾被留下来那人的感触。 “一味地付出和牺牲,根本不?在意另一半的想?法?和感受,将对方视为弱者或被照料者。” “你不?该结婚的……”楚弗唯停顿片刻,落寞地垂眸,“算了,奇怪的是我,是我不?该结婚才对。” “或许有?人喜欢扮演这?种角色,搞一些骑士和公?主的把戏,满足你们潜在的保护欲,单纯是我走错片场罢了。” 如果婚姻是利益的联结,至少双方该势均力敌。她原本以为,他将她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认为她应对危机的能力不?比他差,拥有?陪他冲锋陷阵的实力。 搞半天,他的潜意识,仍然把她放在被保护的位置,才会毫不?商量地做出这?种决定。 楚弗唯的语气无波无澜,她在阐述中重整状态,收回鲜活的愤怒及哀意,平稳的情绪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真空般的万籁俱寂,如同被抽干生存所需的氧气,任何声?音都得?不?到回应。 韩致远呼吸一紧,心脏像被人捏住,带来窒息的痛,又像被蚁群啃咬,带来电流般酥麻的战栗。 此刻,他脑海中萌发胆大包天的妄想?,宛如被巨剑劈成两半,又在破灭中获得?新生。 那是一个他曾经不?敢想?的念头。 “我没将你当做弱者。” 韩致远握住楚弗唯的手腕。 “我只是……”他将她的手放到鼻尖嗅闻,用脸去?贴她的掌心,低声?道,“觉得?你比我强,即使没有?了我,也能过得?很好。” 楚弗唯一愣。 毕竟她的选择远比他多,她有?温暖的家人、亲密的朋友、可靠的同事,离开他在燕城过得?不?错,仿佛他在她的生活中可有?可无。 他不?认为自己?在她的世界中有?多重要?,从小到大是他将她视为寄托,不?自知的信仰。 即便两人相恋,他偶尔都会怀疑、斟酌,没准她只是头脑一热,被荷尔蒙或多巴胺卷入爱情漩涡,等清醒过后就不?再留恋地抽身,恢复沉着从容的模样,像是夏令营结束的状态,或者高中毕业的时?刻。 他不?敢奢望,能在她的人生里变得?深刻,谁让都是他追逐她更多。 但?他错得?离谱。 “对不?起。”韩致远眼眸透亮,“原谅我?” 他的眼神温驯,用脸颊蹭她的手指,展现难得?一见的顺从。 楚弗唯发现韩致远狡猾至极,他平时?装得?高傲疏离,关键时?刻却会示弱,尤其喜欢拉扯她的手指,诱导她触碰他衣衫外的皮肤。 脸颊,脖颈,喉结,耳垂,手臂,他不?常主动出击,却频频引她上钩,好似将探索的权力交到她手里。 “你认为原谅很容易?”楚弗唯咬牙,抽回自己?的手,磕绊道,“……没有?实际行动,就干巴巴地说?” “那我也没办法?。”他道,“毕竟我一无所有?,不?是骑士和公?主,而?是奴隶和奴隶主,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 这?真是毫无诚意的道歉。 “怎么办?”韩致远瞧她气得?瞪眼,眨了眨眼睛,冷不?丁道,“我好像毁约了,而?且想?再毁一次。” 他心痒难耐,见她显露隐怒,竟也觉得?可爱。 “你约法?三章的时?候,想?好惩罚措施了么?” 楚弗唯来不?及作答,便落入紧密的拥吻,尝到他带着伤痕的嘴唇,浅淡的甜。 他呼吸似雾,弥漫的水气,双臂紧箍住她,没有?方才的凶狠,却依旧毫无保留,掠夺她唇齿间的空气,仿佛只能用此等方式缓解内心悸动。 韩致远只觉胸腔内满溢情愫,唯有?不?管不?顾地倾泻给?她,才能在腾腾热烈中确认生命的存在。 旖旎缱绻,耳鬓厮磨,两人呼吸彻底紊乱。 楚弗唯被他亲得?脸热,嘴上却不?依不?饶:“避重就轻,你这?是什么道歉态度。” “这?也算实际行动吧?”他喉结微动,“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没给?你的。” “什么?” 韩致远目光闪烁,无声?地挪开视线。 他没有?作答,反而?扭过头,留下侧脸的线条,露出凌乱领口中的锁骨,颈侧是脆弱的要?害,莫名让她蠢蠢欲动。 “我发现了,你有?问题。” 下一秒,韩致远察觉她撞了过来,脚下一个踉跄,就被摁进沙发。 好在富有?弹性的靠垫缓解冲击,后背落在柔软之中,他见她理?直气壮骑上来,点评道:“真粗暴。” 她意味深长:“你不?就是想?被我强迫。” 他说,他觉得?她没有?他,依旧能过得?很好。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暴露自身渴望,总是围绕她的欲念,像溺水的人抱紧浮木,既不?愿放手,又怕压得?太沉,仅有?的栖身之处崩塌。 楚弗唯压在他身上,伸手去?扯他的衣领,像在节日里拆礼物的小孩。 衬衣扣子被缓缓解开,露出柔韧的腰腹线条,那晚他藏匿于毛毯之下,让她无法?窥探他的面貌。 现在则不?一样,客厅窗帘紧闭,光线充足,一览无余。 她都未曾伸手抚摸,他的肌肤就变烫,燃起急促的火苗。 灯下,韩致远被楚弗唯的慢条斯理?折磨得?受不?住,有?种难以启齿的仓皇和狼狈,致使心脏狂跳。他下意识摁掉主灯,四下瞬间昏暗起来,只有?朦胧微光,照出家具轮廓。 不?愿被她看到他的失态,掩耳盗铃地关灯,想?遮蔽身体变化。 然而?,她总是出人意料,将他搞得?一团乱,蛮横又霸道。 窸窸窣窣后,温暖柔软的衣物落下,猛然罩在韩致远脸上,携带她的味道和温度。 当他反应过来后,热血噌得?上涌,思绪在绮靡中混沌,再也难捱浑身燥热。 晦暗中,他只觉轻盈的雪拂过脸侧,她的话语如微风,沾染花蕊芬芳,甜蜜又邪恶。 “惩罚就是,让你的意志力溃散,最好难受地哭出来。” 鸩婚 第70节 会不?会哭,他不?知道,但?自制力确实溃散了。 倘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在今晚拥抱暖春,驱散寒冬的肃杀,恐怕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一直以来,他总是担忧春日离去?,午夜梦回是她平静转身,唯恐二?人告别,再次退回初冬,短暂缠绵都是他一厢情愿。 直到她隐含薄怒地爆发,句句浸染情意,丝毫不?逊于他心中的那团火。 现在春日从天而?降、向他而?来。 微凉的白雪彻底融化,涓涓溪水绵延,带来灼灼燥意,逐渐蒸腾而?去?。 迎风的柳条垂落,肆意地照拂树干。绵绵春意,令人喟叹。 韩致远眼尾忍得?泛红,不?住地亲吻安抚她,直至雨霖霖、风平息。 屋里静谧,唯留水声?。 良久后,他想?像往常般帮她清理?,不?料刚伸手,却被她拦住。 韩致远诧异侧头,却发现她贴上来,待听清挑衅之词,瞬间心脏震颤,感到热意翻滚。 她漫不?经心地倚着他,来回拨弄他的手指,懒倦又挑剔道:“这?就算没给?我的?” 第58章 激将法换来罕见的暴动。 楚弗唯被掀翻下去, 后背落在垫子上?,枕到柔软的毯子。那是她观影时爱用的毛毯,平时被叠得整整齐齐, 如今变成缓冲的枕头。 暧昧灯光模糊视线,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她出言抗议:“你在下面。” “你都骑半天?了。” 韩致远抬手, 用大拇指蹭去指尖湿润, 没有着急忙慌地行动, 伸臂探向沙发?边的柜子。 屋内,光线暗淡,气温微暖, 让人后背略生汗意。 夜色限制人的视野,让听觉更为灵敏, 阒然中传来的每一丝动静,都像在拨动隐形的心?弦, 带来未知的期待和刺激,致使头皮和指尖发?麻。 咔嚓一声, 柜门打开,不同于抽起纸巾的沉闷, 这回?是塑料包装纸的刺啦声, 干脆利落。 楚弗唯心?脏狂跳, 却紧抿嘴唇,故意道:“啧。” 这是暗叹他早有图谋。 韩致远听出?她语带讥诮,他停顿一下, 不紧不慢地准备完毕,才重新俯身抱住了她。 她如带露柳枝, 淋淋漓漓,月下山泉幽悄深曲, 水中抖落碎银般的影。 “你好像忘记一件事,这里是婚房,该有的都有。” 他吮吸她耳垂,轻语道:“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 夜色浓浓,他的气息低沉而急促,像潮润又?迷幻的雾气,笼罩流淌的泉水上?方?。 清泉和鹅卵石碰撞,在叮咚中泛起涟漪、波浪,交汇成粼粼的潋滟光影。 某刻,她和他都微吸一口?气。 月光荡漾,溪水奔流。 不知为何,楚弗唯触及他微湿的额头,更想要逼他失去理智、出?离混乱,看他往日冰霜般的面孔崩塌,隐忍和克制都溃散,最好眼角涔涔,流下不知是汗是泪的液体。 坏心?眼骤起,她双腿用力。 韩致远静默一息,心?脏都漏跳半拍。 他被气笑了:“那么盼着我出?糗?” 她的好胜心?来得突然,深谙如何令他煎熬。 楚弗唯不言,咬了他一口?,接着轻哼出?声,迎来猛烈的疾风骤雨。 这是一场苦夏的暴雨,滚滚乌云终究承载不住,稀里哗啦地倾泻而下,冲洗世间摇曳的草木及大地。 层层发?酵的闷热后,雨打林叶,酣畅淋漓,终于驱散烈日炙烤出?的暑气。 湿润沉浮,混乱迷离,落叶在流水间旋转,濛濛中不知去向何方?。 轰隆隆雷声中,她的脚趾蜷起。 韩致远眼神?润泽,用额头抵住了她,待吐息平复以后,把玩她的指尖,在她脸侧啄吻,一下又?一下。 狂乱过后,云销雨霁,后续工作都是韩致远处理。楚弗唯懒洋洋地不愿起身,任由他用毛毯将自己裹住,有一搭没一搭看他收拾残局。 虚弱的夜灯亮着,韩致远没有开主灯,他先捡起散乱杂物,将其丢进垃圾桶,又?瞄了一眼其中东西,索性将塑料袋拽起来,打了个干净利落的死结,重新丢了回?去。 楚弗唯被他画蛇添足的动作逗得乐不可支:“敢做不敢当?” 他当真?是面皮薄,怕被家政发?现,堪称做贼心?虚。 韩致远听她幸灾乐祸,扬眉道:“你要是觉得我系早了,卧室里还有垃圾桶。” “……” 楚弗唯决定撤回?前言,此人不愧是厚脸皮。 良久后,韩致远将客厅打扫完毕,给楚弗唯喂一杯温水,才将她抱进了卧室里。 两间房的格局相仿,枕头和被褥却是深灰色,床头柜上?没有堆积东西,跟她纷乱的桌面截然不同。 床边,韩致远拉开一角被子,双臂略微松开,让她落入其中。 楚弗唯很快缩进被窝,偷偷卸掉那条软毛毯:“这不是我的房间。” “是。”他煞有介事道,“现在什么都给你了,这就是你的房间。” 韩致远很难形容内心?充溢,在自己的房间里拥她入睡,躺在日常起居的床铺上?,故意让她被自身气味沾染。 他用臂膀及枕头圈出?一方?天?地,欣赏她露出?被子的面颊,牢牢把守他的宝藏,前所未有的安然。 漆黑的夜晚,他将繁星留在怀里,偷偷看她眨眼睛。 楚弗唯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像要藏匿起伏的情绪,瓮声瓮气道:“你到那边要报平安。” “嗯。” “平时出?行带保镖,别觉得自己留过学?,就可以随便到处跑。” “好。” “项目期间记得发?消息……” 韩致远适时地接话:“每天?给你打视频,汇报一整天?情况?” 楚弗唯都不懂自己缘何话痨,絮絮叨叨地叮嘱,生怕有什么遗漏。即便她跟到国外,也无?法持续盯着韩致远,总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刻。 只是她满腹担忧,他却从容淡定,宛如局外人,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你别打。”她瞪韩致远一眼,不满于他的简短应答,没好气道,“万一你打过来时,我在跟别人视频,影响多不好。” “?” 韩致远当即变脸,用力搂紧了她:“你平时还跟谁视频?” “那能告诉你么?什么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我哪里记得过来?” “……” 她是知道怎么气死他的,生怕韩旻熊得手,才会先下手为强。 楚弗唯慢悠悠地转身,背对着他:“反正你自己看着吧,骗我结婚的机会,估计也就这一次,下辈子肯定没戏了。” 韩致远似有所悟:“哦——意思是,要是没有我,你就不婚了。”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她扭头喝止,“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也是。” 他低下头颅,亲吻她发?丝:“要是没有你,不会结婚的。” 楚弗唯内心?一动,转过身睨他,将信将疑道:“骗人。” “为什么要骗你?” “男的说这话,未免太虚伪。” 韩致远语气轻缓,平和地坦白?:“哪里虚伪?亲人都不一定值得信任,更何况是其他人。” 长久以来,他都不觉得自己是谁必需的存在。父母去世后,爷爷抚养他长大,但亲人的爱都有上?限,更不要提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韩致远深知,倘若他不再?优秀,抛弃沉着和稳重,就会失去长辈垂眸。 他没有告诉过楚弗唯,幼年被她纠缠比赛,是童年难得的放松、打闹。 家中长辈教?导他谦让,不管对谁都要回?避锋芒,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同圈层的小孩个个金贵,稍有不慎双方?交恶,也会令对方?家长产生看法。 但楚弗唯如亮眼闪电,击碎他陈旧的观念。她信奉有仇当场就报,输给他也不会嚎啕大哭,只会不依不饶地拉他再?比一场,旭日般的光明坦荡。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总是斗志昂扬,非要将他击垮,却乐于赛后将他拉起来。 她的争强好胜带着孩童般纯粹,是相信他输了这一场,也会在未来找回?场子,而非落井下石、耍起阴招,自然而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如果对象不是楚弗唯,他很难想象,旁人挤入自己的生活,向对方?暴露缺陷和弱点,却不必忧心?被捅一刀。 楚弗唯捏紧被子,质疑道:“骗子,那你还说信任我。” “对你……”他目光游移,“既可以说是由衷信任,也可以说是自暴自弃。” “什么意思?” “左右就是被你霸凌,奴隶主想获得高收益,总归不会让奴隶去死。” “……” 这是他从小到大,总结出?的经验,一旦她确认占得上?风,基本不会再?恃强凌弱。 无?非是她有些恶劣嗜好,喜欢磋磨他失态、欣赏他落泪,算是无?伤大雅的奇怪取向。 楚弗唯拒不承认,在被子下发?起反击,伸手摸向了他:“谁霸凌你了?” 鸩婚 第71节 两人在被窝里嬉闹,搅动四周热意,很快擦枪走?火。她像欢畅摆尾的鱼,自由自在地游动,带来柔腻触感。 韩致远方?才隔着被子搂她,没多久就察觉异样,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捉住她乱动的指尖,声音都喑哑:“你去穿件睡衣。” 她倒是胆大,毛毯都丢了。 “为什么?”楚弗唯见他眸光颤动,她眼珠子一转,瞬间反应过来,义正词严道,“我喜欢自然睡法。” 韩致远一字一句道:“但我会没法睡。”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眨眼,“反正我睡眠好得很,没准半夜将你踢下床。” “……” 韩致远开始反思,将背负前科的她,带到自己房间,是不是一个聪明主意。 楚弗唯趁他走?神?,继续抬手试探,想深入研究他。 仅仅半晌,纷争再?起,最后是韩致远率先获胜,他用被子裹住楚弗唯,深吻片刻后,从旁边捡来衬衣,替她套上?,这才落幕。 他关?上?灯,双臂抱紧她,以防她半夜踹人。 谁料楚弗唯却不答应,固执地甩开他的手臂,不许他束缚她的身躯。 韩致远怔然,不好再?碰她。 待重获自由,她才朝他张开怀抱,得意地微扬下巴:“快过来,奴隶。” “我要抱着我的财产入睡。” 韩致远只得照办,放任她压住自己。 他不好戳破她的幼稚,简直像“猫爪在上?”定理。 * 翌日,纵然有百般不舍,韩致远都要奔赴国外,参与元宇宙海外项目。他没搭乘私人飞机,购买的是头等舱,临别前在贵宾室跟楚弗唯拨打视频。 休息室里没有旁人,韩致远估计是坐在角落,穿一件纯黑的高领毛衣。 楚弗唯接通后,看一眼时间,好奇道:“怎么还没到就报平安?” 这是起飞前的空暇,他却突然联系了她,出?人意料。 “这不是想看看,你会跟谁视频?”韩致远观察她的周遭,平静道,“万一遇上?什么小三小四了呢?” 楚弗唯被他的查岗逗乐,不料她随心?之语,都让他耿耿于怀。 分别数小时,他就坐不住。 楚弗唯悠然道:“哦——确实遇上?了。” 他扬起眉头,似难以置信。 她朝着镜头招手,笑道:“你好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第59章 韩致远唇角弯起:“我要准备登机了。” “那待会儿看爷爷, 就?不跟你视频了。”楚弗唯瞥见他的高领,诧异道,“国外现在有那么冷么?还没有落地就?穿毛衣?” “这不是为了你的名声。” “?” 韩致远摸了摸领子, 意味深长道:“不知道是谁到处乱咬,总不能出去开会, 还展示某人牙口好。” “……”楚弗唯撇嘴, “拜拜, 挂了吧,我去医院了。” “好敷衍的告别,都不多说两句?” “你自?己小心?……”她?上下?扫视他?一番, 补充道,“不要弄坏我的财产。” 韩致远闻言笑了。 “遵命。” 楚弗唯挂断电话, 在?家换了件衣服,便驱车前往医院。 私人医院向来安静, 除了治疗费用昂贵外,院内环境不错, 看着分外祥和。 走廊里弥漫消毒水的味道,楚弗唯来过几?次, 早就?熟门熟路, 忽听背后有人出声, 迎来似曾相识的香风。 “楚总。” 楚弗唯停步回头,便看到梅淑敏,愣道:“梅总怎么来了?” “我替曼青姐来看看。” 两人结伴前往病房, 探望恢复的韩老爷子。 阳光下?,花白头发的老人闭眼小憩, 脸部肌肉照旧不太自?然,嘴角莫名有点歪。他?的鼻息平稳悠长, 干瘦的手放在?被子上,隐约可见细密针孔。 医护人员看到楚弗唯和梅淑敏,无奈道:“来得不巧,刚刚睡下?。” “没事,我们?就?看一眼。”楚弗唯询问,“今天状态怎么样?” “比前两天精气?神要好,但还是吃不下?东西,话也说不清楚,需要恢复时间。” 韩老爷子醒来后脸歪嘴斜,进?食也出现麻烦,最近都在?接受治疗,何时康复暂不可知。 “还有其他?人来看过么?” “稍早些有位律师来过,也只是坐了一会儿,没有待太久。” 梅淑敏在?旁听着,看向楚弗唯,问道:“楚总最近经?常过来?” “差不多,这两天估计就?我能来了。”楚弗唯回答,“韩总今天才飞国外。” “真够辛苦的,不但要忙新?品,还得往这边跑。” 楚弗唯和梅淑敏问完情况,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这才共同往门外走,顺势聊起?恒远文娱。 《寻金缘》播出大爆,加上“情牵山海”系列销售额惊人,无疑拉近两人的距离。 近日,梅淑敏难得在?集团里春风得意,她?脸上都沾染欢畅,滔滔不绝地分享剧集出海情况,包括相关部门对其文化传承的肯定,又?说起?后续合作项目的进?度。 这波宣传同样带红涎玉斋,《寻金缘》为海外观众展现精妙绝伦的非遗金器,辛晓露又?频繁佩戴涎玉斋珠宝,让百年品牌逐渐踏入全球市场。 这是优越的转折点,涎玉斋既有悠久历史及深厚技艺,形成?别具一格的新?国风设计,又?有宣传热度和时尚资源,未尝不能跻身世界级的珠宝品牌。 楚弗唯打算趁热打铁,尝试着扩大国外市场。 “听说涎玉斋要搞海外珠宝展?”梅淑敏感慨,“如果元宇宙没换负责人,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集团往里投入也合理。” 韩致远负责国内展厅时,强推涎玉斋显得有私心?,但涎玉斋如今在?海外有姓名,现在?再推就?合情合理。 “算了吧,咱们?事业顺利的,就?别聊晦气?项目了。”楚弗唯打趣,“多不吉利。” 梅淑敏被逗乐:“所以您过阵子也去海外?” “不一定。”她?面露迟疑,“主要老人还病着,不一定离得了人。” 韩致远待在?国外,没办法来医院。尽管韩旻熊等人基本不来探望,但楚弗唯贸然离开,难保不会出岔子。 “我倒是觉得韩董状态挺稳定,又?有医务人员守着,楚总不用过于担忧。”梅淑敏思忖,“两位韩总都盼着他?康复,旻熊总更是如此。” “是么?” “楚总有所不知,您和韩总结婚时,集团对于涎玉斋的去留争论激烈。当然,我那时也是不支持放手的。” 梅淑敏道:“是韩董力排众议促成?此事,他?跟曼青姐说,这算他?的一点私心?,单纯想求个护身符。” 楚弗唯不解:“护身符?” “对,说既是给他?孙子求的,也是给恒远集团求的。”梅淑敏语气?平和,“万一哪天真遇到事情,至少还有能力捞一把。” 楚弗唯怔然。 这完全不像韩老爷子会说的话,他?一辈子都将权力紧紧攥在?手里,生怕被别人惦记,对待家人严苛强硬,竟会为孙子考虑,不惜让出利益。 这么做,无非是希望长孙有个依靠,等他?自?己过世后,不管集团的内斗结果如何,楚弗唯及万星都能保韩致远一席之地。 楚弗唯一直不懂,韩老爷子缘何对她?慈善、包容,现在?想来应当跟韩致远有关。年幼时,她?意外将韩致远从鬼门关拽回来,凭此才受到老爷子的青睐。 梅淑敏:“但旻熊总知道后不太高兴,我猜他?也没把握,韩董更偏向哪边。” “这是自?然。”楚弗唯蹙眉,“那他?现在?是不太会关注医院了。” 这番话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带来更深的忧虑。 如果遗嘱当真偏向韩致远,韩旻熊不会期盼它?生效,只能用其他?手段消除竞争者。 * 恒远大厦内人来人往,两侧显示屏展示各类项目成?果,偶尔还会播放集团宣传片。 “我刚进?大楼,待会儿去你办公室。”楚弗唯进?门后,绕开密集人流,朝拐角电梯走去,“你要的东西放哪儿了?” 蓝牙耳机里是韩致远的声音:“就?在?休息室的保险柜里,你找到柜子后,我告诉你密码。” 贺哲陪同韩致远奔赴海外,部分重要文件不便旁人过手,楚弗唯才会专程来恒远大厦,帮韩致远远程处理一些事情。 楚弗唯调侃:“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们?都端了?” 保险柜里都不是寻常物件,没准会有公章或账册,事关商业机密。 “那你抓紧吧。”韩致远怂恿,“我刚来这边,大致翻了翻账目,都有点不想干了。” 她?疑惑:“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所以想要翻翻文件,证实我的猜测。” “我进?电梯了,信号不太好,待会儿打给你。” 角落电梯专为高管提供,普通员工无法使用,需要改换到另一侧。楚弗唯刚一转身,却遥遥看见模糊身影,不由让她?怔愣。 那人抬脚踏进?电梯,铁门就?缓缓关闭,没注意身后有人。 鸩婚 第72节 楚弗唯走到电梯前,果然看到数字逐渐攀升,最后停在?高管所在?的楼层,心?中难免诧异。 韩老爷子生病卧床,韩致远和韩旻熊远在?海外,梅淑敏等董事不会时刻待在?楼里,究竟是谁使用了电梯? 片刻后,电梯归来,内部空无一人。 楚弗唯抵达韩致远办公室,在?他?的远程指导下?完成?操作,又?将重要文件锁回保险柜,收拾妥当后打道回府。碰巧的是,她?在?返程的路上,得知了那人身份。 韩致远办公室并不位于顶层,专属电梯是从上方?降落下?来。 银色铁门打开,里面居然有人,正?是手握工作牌的贾珂妍。她?不料会撞上楚弗唯,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些位置。 楚弗唯同样起?疑,索性走了进?去,打招呼道:“二婶,好巧。” “嗯。” 沉默在?四周蔓延,她?们?以往交流时,身边都有其他?人,第一回 单独相处。 楚弗唯手上挂着工作牌,故作无事地摁下?关门键,没想到会吸引对方?视线。 贾珂妍站在?角落,瞥见工作牌上楚弗唯的职位,莫名就?被寥寥几?字刺痛了眼,下?意识将韩旻熊的工作牌收进?包里。她?冷不丁道:“最近过得不错?” “还好。”楚弗唯答得简约,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拿到了涎玉斋,又?获得国内展厅力捧,现在?当上恒远集团董事,恐怕不止是‘还好’了。”贾珂妍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我有时候真羡慕这份年轻,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怕,而?且从不知足。” 而?她?只能眼看堂哥坐牢,为不争气?的儿子怄火,被丈夫出轨搅得焦头烂额。 楚弗唯将贾斗途送进?监狱,韩旻熊居然都能熟视无睹。 楚弗唯转过头,平静道:“二婶有话可以直说。”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作为过来人,随意感慨两句。”贾珂妍瞥向那张工作牌,“年轻时爱得死去活来,什么都往外掏,自?然不知道珍惜,等到中年感情寡淡,日子凑合着过,才会知道自?己当初多幸运。” 楚弗唯凝视她?许久,原本是面无表情,现在?闻言却笑了。 贾珂妍皱眉:“你笑什么?” 楚弗唯将工作牌装进?兜里,轻蔑道:“我笑你到中年都没开窍,除了能对旁人说些废话,面对丈夫连个屁也不敢放。” 贾珂妍被踩中痛脚,瞪眼道:“你什么意思!?” “二婶,你这辈子没尝过权力的味道吧?” 楚弗唯出言嘲弄:“所以才会觉得我很幸运,在?你们?眼里,嫁进?吃穿不愁的豪门,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不需要努力奋斗,有人将资源送上,拥有忠贞完美的爱情,就?是世间最厉害的事了。” “可惜时间过得很快,等到空有年纪却没阅历的时候,你又?开始装作大彻大悟,鄙夷其他?相信纯真感情的小姑娘,四处说真正?的婚姻就?得睁只眼闭只眼,天天抱怨却死不悔改。” 正?因如此,贾珂妍的酸词都让楚弗唯感到可笑,对方?就?像假装千帆过尽的智者,认为谁的日子都会像她?般满地鸡毛,蠢而?不自?知。 “你的眼界就?到这里了。”楚弗唯道,“真正?手握权力的人很忙,不会想什么爱不爱的。” 贾珂妍冷笑:“你是想说自?己跟韩致远没有感情,单纯是联姻做生意么?” “不,怎么会,只是我从不思考得那么复杂。爱的时候就?爱,等不爱的时候,对方?也清晰地知道,离开你,他?会死,这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研究他?爱不爱?” 楚弗唯慢条斯理道:“反正?我有留下?他?的实力就?够了。” 这就?是她?当下?真实的念头,无法求证爱情的天长地久,但无所谓,她?具备能力和权力,获得一切自?己想要的。 楚弗唯的语气?无波无澜,如锋利寒凉的刀刃,给予贾珂妍极大冲击力。 贾珂妍面色惨白,不自?觉地嗫嚅,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电梯抵达,铁门打开。 临别前,楚弗唯说道:“二婶,我要是你的话,不会思考感情寡淡,只会想要干掉对方?。” * 恒远大厦外,楚弗唯独自?出门,不见贾珂妍追上来,推测对方?故意放慢步伐,想要跟自?己错开。 贾珂妍没在?集团任职,却拿着韩旻熊工作牌进?来,多少有些奇怪。 楚弗唯索性跟韩致远打了个语音,简单说起?此事。 “韩旻熊最近注册几?家公司,但对外挂的是贾珂妍名字,估计想从别处捞些油水。”韩致远分析,“所以她?才会到集团拿东西,应该是韩旻熊为了安抚上回的事。” 韩旻熊在?外出轨,贾珂妍跑来撒泼,双方?能重归于好,无非是用利益息事宁人。 自?从贾斗途等人被铲除后,贾珂妍对外话语权日渐微弱,加上被诸多事情刺激,急不可耐地想改变局面,难怪看到楚弗唯工作牌都有反应。 楚弗唯口气?随意:“哦,我们?还在?电梯里聊了两句。” 韩致远疑道:“你们?能聊什么?” “男人出轨后,杀了怎么埋。” “……” 第60章 韩致远反问:“那女人出轨了, 应该怎么办?” “应该有些大丈夫的气度。” “?” 楚弗唯和韩致远闲扯起来,一来二去竟又过去半小时。她一边驾驶车辆,一边手机语音, 等到眼前红灯亮起,随意地瞥了眼时间, 幡然醒悟道:“你是不是该休息了?” 国内外有时差, 楚弗唯在白?天开车, 但韩致远那边是深夜,早就应该闭眼睡觉。无奈他没主动提,她居然也忘了。 “我正在休息。”韩致远戴着蓝牙耳机, 躺在床铺上。 “胡说八道,你明明在聊天。” “这就是休息了。”他闭上眼, 听着她的声音,悠然道, “劝人睡觉不该说点什么?” 耳机那头是长久沉默,想听她一句软话不易。 半晌后, 楚弗唯终于?开口,难得没跟他呛声, 泉水叮咚般的音色。 “莫西莫西, 欧亚斯密。” * 接下来几天, 一切风平浪静。 楚弗唯每天跟韩致远定?时交流,双方?身处异地,难免会有时差, 便交替式回复微信。 卧床养病的韩老爷子同样逐渐转好,尽管手脚还无法利落行动, 但某天面部肌肉颤动,竟硬生生挤出一个字, 喊的是“水”,不再?像刚抢救完时那般无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弗唯当即向韩致远汇报了好消息。 韩致远近日忙于?查账,稍晚才得知此事,还专门跟医护人员视频,远程看?了看?爷爷的情况。 梅淑敏最近常来探望,同样露出释然之?色,放松道:“这就好,等再?过一段时间,韩董彻底养好,集团也安定?下来。” 虽然韩老爷子病重的事并未外传,但集团里有人隐约得知消息,都忧心忡忡等着,生怕是风雨欲来。一旦韩董病逝,恒远集团必然分崩离析,剩下人势必早做打算。 现?在转危为安,无疑雨过天晴。 * 海外,元宇宙展厅开始宣传,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是恒远集团近期的重点项目,尤其?外界环境低迷,无数眼睛盯着成果,想要借此评判恒远实力。 清晨,韩致远在酒店里醒来,给楚弗唯发?了条消息,又跟贺哲处理完手上事务,便要赶往元宇宙海外项目的策展地点。 贺哲看?了眼时间,提醒道:“韩总,该走了。” “好。” 繁华大道边,酒店门口早就停好数辆轿车,正是等候多?时的车队。韩致远等人刚刚出来,黑衣保镖就立马跟上,尽职尽责地拉开车门。 韩致远走到车门边,他正准备上车,余光看?见黑衣男子,突然晃了下神,停下自己的脚步。毫无疑问,黑衣保镖训练有素,身上带着锻炼痕迹,挑不出任何?问题。 其?他人见他站定?,面露不解道:“韩总,怎么了?” 韩致远转身问道:“贺哲,需要的东西,你都带着吧。” 贺哲一愣,他提着公文包,忙不迭送过来:“都带着。” 韩致远接过公文包,在后排落座,嘱咐道:“我屋里落了份文件,你回去取一下,我们?展厅见。” “……好的。” 贺哲握着门卡,目送车子离去,这才转身回酒店,迅速地拨通电话。 * 刺耳鸣笛响起。 警车飞驰,在笔直大道上激起阵阵扬尘,追逐鬣狗般逃窜的目标。 数辆汽车驶入庄园,在两侧茂密林木掩盖下,开进地下停车库。 车内夹杂混乱的英文脏话,后排的人被蒙住脑袋,身子歪斜向一边,看?不清是何?状况。 车门一开,黑衣男子下来,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人踹翻在地。 韩旻熊怒不可遏道:“蠢货,谁让你们?把人带来的!?” 他分明让人悄无声息处理此事,不料却捅了马蜂窝,一行人从?市区逃逸到此处,居然还暴露据点位置。 “他们?来得太快,像是早有准备……” “带到海边去。”韩旻熊瞄一眼后排,“弄不成意外,就搞成失踪,不能让他待在这儿。” 泥泞道路被轧出车痕,荒无人烟的山崖之?上,海风呼啸。 汽车被抛到一旁,黑衣男子们?从?车内搬下枪械,又寻来巨石等重物,为后续扫尾做准备。倘若没有东西压着,尸首容易漂在海面,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有人打完电话,汇报道:“庄园那边被围了。” “抓紧时间。”韩旻熊点了支烟,深吸一口,背过身去,“正好老头病着,顾不上来这边。” 只要韩致远消失,就算后面有追兵,韩旻熊也有本事摆平。国内的人赶来需要时间,他有足够机会抹平证据,更别说韩老爷子恰好神志不清。 鸩婚 第73节 如果不是韩致远查账,韩旻熊没打算那么快动手,但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好的。” 黑衣男子打开车门,将后座的人拖出来,接着抽出旁边的枪。 狂风从?海上袭来,带来些许腥味。韩旻熊站在山崖边吸烟,他眺望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打算亲眼目睹血腥场面,只等手下人收拾利落。 一声枪响,刺破苍穹。 “结束了?” 韩旻熊听见声音,他转过身来,嘱咐道:“绑好丢下去。” 冷光闪烁。 映入眼帘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韩致远面无表情,持枪道:“我早说过……” “咱们?之?间,不决高下,只争生死?。” 韩旻熊瞳仁收缩。 砰—— 巨浪翻滚,岩石陡峭,海水肆意拍打沿岸,击打出雪白?泡沫。山崖前有道影子坠落,被层层叠叠的海涛淹没,尽数掩盖人性中晦暗难言。 * 涎玉斋内,楚弗唯有些心神不宁,频频关注手机消息。她醒来后,看?见韩致远微信,给他回复了一条,对方?却至今没回应。 这倒不是多?离奇的事,海外展厅已?经预热,他一整天忙着开会,暂时没空回复正常。 楚弗唯以前遇到过类似情况,偏偏就今日坐立难安,思索要不要拨打语音,或者询问贺哲具体行程。 不料贺哲抢先一步,他突然致电,联系楚弗唯。 楚弗唯看?清来电人,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接通:“喂?” 但不祥预感彻底应验。 冰凉空气灌入肺部,将她冻得打个哆嗦,连带声音都有点颤:“失踪了?什么意思?” 楚弗唯试图压制糟糕的念头,面上兀自冷静紧绷,精神却忍不住恍惚,种种推测都涌上心头。 不可能,不该吧。 虽然韩旻炆等人遇难的事已?经不好追查,但习惯用极端方?式解决问题的人,肯定?会胆大包天地再?次冒险,韩旻熊就是如此。 韩致远早有准备,狡猾如他必有后手,没道理轻而易举掉进陷阱。 “我们?在海面搜查好几圈,都没找到韩总的身影,只抓到参与绑架的人。他们?嘴巴很死?,不肯供出主使。” 贺哲语气焦灼:“韩旻熊也突然失踪,现?场一片混乱,我只能联系您。” 韩致远事先就筹备好队伍,他在酒店门口发?现?异样,索性暗中向贺哲示意,打算来一出请君入瓮。 计划开展顺利,贺哲等人果然追上匪徒,却没有寻觅到韩致远。 更奇怪的是,韩旻熊该在展厅,现?在同样失踪,让其?手下焦头烂额。 楚弗唯追问:“现?场还在搜救?” “对,警方?根据现?场判断,当时存在打斗痕迹,怀疑有人坠下悬崖,正在搜查附近海域。”贺哲面露难色,“我们?怀疑掉下去的不止一人,所以他们?嘴巴才闭得死?紧……” 如果韩致远和韩旻熊同时坠海,两人都生死?莫测,谁活下来就赢了。 倘若韩旻熊获胜,自然有能力安抚匪徒,不怪犯人守口如瓶,恐怕同样是在赌。只要没供出韩旻熊,后续少不了好处。 混沌,动荡,彻底失控的棋局,群龙无首的状态。 针锋相对的两军将领都消失,致使底下人如无头苍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唯有夺得先机,才能出奇制胜。 如果抢在两人现?身前,就将韩旻熊定?罪,没准还有斡旋余地。 楚弗唯沉默数秒,再?次确认道:“你说韩旻熊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是。” “那你继续搜救,再?照我说的做。” * 别墅内,韩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催促道:“妈,你联系上爸了吗?他不是说要汇款?” 近年,韩旻熊和贾珂妍貌合神离,早就不再?频繁回家,只有探望韩老爷子,才带名义上的妻子,其?他时候都在外面的甜蜜窝。 贾珂妍上回大闹恒远集团,最后跟韩旻熊达成协议,对方?通过多?家公司向她汇款,只求以后息事宁人、各自生活,不要再?惹出别的事端。 贾珂妍不安地捏着手指,蹙眉道:“行了,不要催,我已?经在问他们?。” “问他们?有用吗?”韩暌嘀咕,“不会又到哪里鬼混……” 韩旻熊秘书只会含糊包庇,哪里能透露真?实的行踪。 贾珂妍闻言,她气得涨红脸,喝道:“闭嘴!” 正值此时,别墅外传来嘈杂声,打断母子二人交流。 别墅门口,楚弗唯驱车抵达此处,压下内心的无数担忧,摆出强硬漠然的面孔。她想为韩致远争得一丝生机,就得靠信息差取胜,撬不开匪徒的嘴,却还有另一人。 楚弗唯安排贺哲搜救,同时压下警方?情报,不要外传给其?他人。 数辆汽车围堵别墅,车内的人陆续下来,乌泱泱一大片。 有人问道:“楚总,就是这里?” 楚弗唯率先上前:“对,你们?在外面等着,别吓到了我二婶。” 屋内,贾珂妍和韩暌看?到声势浩大的车队,早就被搞得惊魂不定?。他们?想要呼唤保安,无奈人微言轻,在浩荡人群前毫无还手之?力,只得给独自摁铃的楚弗唯开门。 “楚弗唯,你疯了!?”贾珂妍见她只身闯入,惊道,“不要以为你爸是何?栋卓,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贾珂妍竟不知她嚣张至此,仗着背后是万星集团,居然敢公开堵门! “二婶,为所欲为的不是我,为所欲为的是你们?,我可没有犯法。”楚弗唯冷声道,“韩旻熊意图谋害韩致远,差一点就被警方?抓获,他的同伙对此供认不讳,现?在只剩他没有落网了。” 这是诈人的幌子,但对付不知情者,就是有效的利刃。 果不其?然,韩暌当即慌神:“你少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怎么不直接问他?”楚弗唯眼看?对方?睁大眼,笃定?道,“恐怕是联系不上了吧?” 母子俩哑口无言。 “二婶,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最近名下的多?家公司,从?恒远集团周转多?笔资金,用于?元宇宙海外项目。我不知道他对你的说辞是什么,是不是讲有高超的做账手段,能够躲开集团的内审?” 贾珂妍眼神飘忽,没想到楚弗唯洞若观火,早就窥破私底下的勾当。 “但那是他没做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可能回国,只能卷款潜逃,有些承诺没法兑现?,有些人也管不了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当初不会做法人代表。你该不会真?觉得,薄情寡义的男人,能给你什么好东西?” 楚弗唯紧盯贾珂妍,一字一句地逼问:“你们?夫妻一场,他现?在逃往海外,你猜坐牢的是谁?” 第61章 贾珂妍面色惨白, 嘴唇微颤道:“……你跑来这里,就想说这些?” “当然不。”楚弗唯道,“贾珂妍, 你还有一次机会,一旦犯罪嫌疑人落网, 服刑期间, 他的财产都得人代为管理?, 这可能?是你结婚以来,为数不多掌控经济大权的机会。” “更不用说,嫌疑人被判了死刑。” 倘若韩旻熊被判死刑, 财产就变为遗产,贾珂妍作?为配偶, 无疑分得最多。 这是巨大诱惑,不必再为钱财忍辱负重, 甚至能?像楚弗唯、梅淑敏等人般获得一席之地。 婚姻本质就是利益联结,失去感情滤镜, 只?剩权钱交易。 贾珂妍下意识地咽了咽:“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夫妻在牢里团聚,你们待在国内, 应该会先进去。” 冰冷无情的宣判, 让周遭安静下来。 “妈——”韩暌看破母亲动摇, 他面色惶惶,嚷道,“别听她胡说八道, 爸要?是知?道了,我们就完蛋了!什么卷款潜逃, 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可是他儿子啊!” “我以为你都姓韩, 更该明?白一件事,在这个?家族里,儿子毫无价值。” 楚弗唯斜睨韩暌,反问道:“真的想要?个?优秀继承人,为什么选一事无成的你?” 韩暌心下骇然。 贾珂妍五指攥紧,垂下眼,抿唇道:“我要?是答应你,你有几成把?握?” “只?要?补上账目亏空,你的罪名不会太重,剩下的股权和不动产,足够你们衣食无忧。” 她质疑:“那?你的利益岂不是变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就这么几个?臭钱,你当我看在眼里?”楚弗唯眼神寒锐,冷飕飕道,“你们最好祈祷韩致远没事,不然韩旻熊活下来,我也要?让他死回去。” 良久后?,呼啦啦的人群散去,别墅门口变得空空荡荡,仿佛洪水淤积般的景象从未发?生。 数辆汽车疾驰而去,陆续消失在大门口。 屋内,韩暌浑身发?颤,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难以置信道:“妈,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要?去告诉爸……” 他不敢相信,母亲竟背叛了父亲。 贾珂妍一扫方才的紧绷惊乱,深吸一口气,心脏在此刻狂跳,挣脱沉重憋闷的枷锁,品尝到久违的畅快淋漓。 即便她看到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都没像往日般恨铁不成钢,反而迎来极致的平静。 “去吧。” 贾珂妍望着垂头丧气的韩暌,扯了扯嘴角,讥诮道:“你以为他只?有你一个?孩子?” * 贾珂妍曝光元宇宙海外项目的账目问题,在恒远集团里引发?轩然大波。 鸩婚 第74节 如果此事传到外面,必然给予恒远重击,尤其两位项目负责人不知?所踪,更让局面陷入僵持、扑朔迷离。 正因如此,恒远集团紧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董事韩旻熊职务、联系相关机构立案调查。 同?时,韩旻熊、韩致远未能?出席会议,其他人一致同?意在两人失踪期间,由董事楚弗唯代为负责元宇宙海外项目。 散会后?,楚弗唯匆匆出门,正打算奔赴机场,却听到背后?声?音。 梅淑敏追了出来:“楚总,你要?准备出发??” 楚弗唯接手?元宇宙项目,自?然要?前往海外展厅。 “对,今天下午就飞。”楚弗唯回头,她看清来人,感谢道,“梅总,这回多亏您帮忙,才能?召开股东大会。” 虽然贾珂妍指认韩旻熊,但能?够开会罢免董事,夺得项目的控制权,少不了梅淑敏推波助澜。 “不是我出手?帮忙,是所有股东选择了你。毕竟你是现阶段最了解项目的人,我们也没有其他人选。” 梅淑敏面露迟疑:“韩总还没有消息么?” “没有。”楚弗唯眸光颤动,“但现在没消息,都算是好消息,至少发?现的不是……” 她将后?半句话缓缓咽回去。 救援的黄金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再往后?面拖,就是坏消息。韩致远和韩旻熊都没出现,有可能?是被冲刷到海岸,也有可能?是被卷到极远位置,难以打捞或生还。 楚弗唯最近用忙碌压制惶恐,她宁愿相信海外势力盘根错节,韩致远得确认安全后?再联络,否则有继续遇害的风险,都不敢思索他当真葬身大海怎么办。 他们从海里成功游上岸,不代表吹响胜利的号角,关键是能?跟信任的人接头。 因此,她才会抓紧时间夺权,剪除韩旻熊的羽翼,以免他脱险后?,对韩致远再下毒手?。 梅淑敏:“虽然我也出不了什么主意,但韩旻熊在国外长期投资地产项目,连韩董都一直插不上手?,他要?是露面,说不定会动用这方面资源,没准会留下蛛丝马迹。” 楚弗唯一怔,回道:“好的,谢谢您,我会调查看看的。” * 僻静公寓内,垃圾桶内丢有医用品包装纸,血液和药水的味道混杂。 数名男子齐聚一堂,围绕在韩旻熊身旁,清点起现场人数。 “要?不是马托动作?快,真让他给打中?了。”韩旻熊已经?处理?完伤口,简单地包扎结束,他略微抬起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警局那?边有消息了么?” “没有,贺哲他们还在找。” “一旦韩致远露面,马上组织下一次,不能?让他回国,不然没机会了。” 山崖间,韩致远抬手?开枪,却被身边人阻拦,仅仅打伤韩旻熊胳膊。如果韩旻熊被当场击毙,韩致远属于被绑架期间正当防卫,不但不负刑事责任,还坐实韩旻熊雇凶杀人。 倘若不是这回警方被事先提醒,飞速地抵达据点,韩旻熊过往不会在绑架中?露面,免得惹来怀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子弹射程歪斜,连带二人在搏斗间失足。 迅猛冲势导致双方落海,韩旻熊负伤上岸时,找到接应自?己的人,却没发?现韩致远踪影。 警方来得过快,韩旻熊不敢耽搁太久,决定暂时藏匿在别处,等韩致远现身后?再找内应动手?。他在海外经?营多年,不像国内束手?束脚,总能?寻找到新时机。 属下一边敲打键盘,一边仓皇地汇报:“韩总,他们说股东大会罢免您职务,已经?立案调查……” “怎么可能??”韩旻熊愣道,“他们招了?” 绑架团队训练有素,按理?被捕也不会松口,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是韩致远的事,贾珂妍举报您职务侵占,集团由楚弗唯代为理?事……” “草!”韩旻熊骂了句脏话,痛恨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追问道,“国内账户冻结了?海外的呢?” “我现在看看。” 正值此时,公寓外传来喧哗,有人咚咚咚敲门,用英语高声?呼喊:“police!search warrant!”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抓起枪械,就听见破门而入的爆响。 枪林弹雨,喊声?四起,家具碎裂,激起层层烟尘。场面一片混乱,警方突袭将韩旻熊等人杀个?措手?不及,大门和窗口都被迅速堵住,再无插翅而飞的余地。 一行人来不及抽身撤退,在激战中?彻底败北,终究被布好的网抓住。 * 韩旻熊被捕的事情很快传到集团。 楚弗唯刚下飞机没多久,见到奔波许久的贺哲,便得知?此事。 贺哲汇报道:“楚总,韩旻熊上岸后?果然没露面,先抵达挂在海外公司名下的住处,已经?被当地警方擒获。” 虽然公寓明?面上不是韩旻熊购买,但购房公司跟他其余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梅淑敏的建议给楚弗唯提供思路,她一边联络何?栋卓通过万星渠道搜查,一边追问贾珂妍是否清楚韩旻熊的海外置业情况,这才能?争分夺秒地定位区域。 韩旻熊再次动手?前的空暇,就是她绝地反击的时机。 楚弗唯脚步匆匆,跟随贺哲进屋,问道:“韩致远有消息了么?” 贺哲面露难色:“韩总一直没联系我,好消息是我们分析海水流向,他们落水后?不可能?被冲远,最多是漂到沿岸,附近都没有人影的话,没准他摸黑离开海域。” “毕竟那?片都是韩旻熊的人,韩总的通讯设备落在车里,一时半会儿发?不了消息。” 贺哲是韩致远心腹,假如韩致远成功获救,绝对会率先联络对方。然而,他至今没消息,难免惹人焦心。 尤其韩旻熊和韩致远同?时落水,前者都上岸露面,后?者却杳无音讯。 屋内,连轴转的抓捕尘埃落定,楚弗唯大脑却一片空白,怔怔地枯坐了许久。 贺哲不敢多言,只?能?静立原地。 近日,楚弗唯用无数事情淹没恐惧,此刻却涌上不知?所措的无力,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这是一种久违的失落,紧绷的弦彻底松开,随之而来是酸涩惆怅。 她已经?竭尽全力,却不知?能?否拉回他,创造童年时的奇迹。 没有哀伤,没有悲痛,重担卸下后?是迷茫,致使她丧失思考能?力。 那?是有可能?要?迎来,没有他的世界的迷茫。 下一秒,轻快的音乐响起。 贺哲提醒:“楚总,您的手?机响了。” 楚弗唯拿起手?机,但屏幕漆黑,并没有亮起。 “不是这个?,是包里的。” 楚弗唯一愣,她将手?提包打开,取出另一个?手?机,不由微微睁大眼。 这是她放有国外电话卡的手?机,当年旅游时来找留学的韩致远,他给她办理?的,说要?是在国外行动,就用这个?号码来联系。 这些年来,她懒得更换,每次出国就随手?带上,基本没有用到过。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海外号码。 楚弗唯屏住呼吸,她轻轻将手?机放在耳边,生怕惊醒美梦般的场景。 电话接通,双方陷入漫长沉默,彼此听到些许杂音,却都没有率先出声?。 良久后?,他按捺不住,打破了寂静。 “莫西莫西。” 轻柔又低沉的男声?。 楚弗唯突然鼻酸,深吸一口气,只?觉眼角温热,拼命地眨眨眼,快掉落点滴晶莹。 失而复得的碎片,填补空缺的心口,以至于身体都轻盈,犹如踩在飘然云端。 她瓮声?瓮气道:“……居然打我不用的号码,你这是什么求救态度?” “没想到能?打通。”韩致远道,“……你好快。” 街角,韩致远终于能?够联系旁人,他应该第一时间告知?贺哲,却莫名精神恍惚,稀里糊涂拨打她电话。 或许是潜意识驱动,他脱离危险后?,最先想到的人,是最信任的人。 即使楚弗唯来到海外,也不一定会用此号码。那?是过于久远的记忆,早就相隔多年,没准她都忘掉随意的约定。 但年少时断开的信号竟再次接通。 她千里迢迢赶来,跟从前没有变化,照旧带着往昔的灿烂热烈。 “你好慢。” 楚弗唯闷声?抱怨,又道:“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第62章 微风携来徐徐波浪, 在灿烂阳光下,替其镀上雪白花边。 海滩人烟稀少,平坦沙地上仅有海洋生物刨出的小洞, 偶尔被上涌的海水淹没,咕噜咕噜冒泡。 这是一座偏僻的海滨小镇, 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及旅游区, 镇上的人都是自驾出行?, 每周出去采购大量食材,过着重复又宁静的生活。 此地的娱乐场所?极少,近海处有一座酒吧, 老旧木门咯吱作响,平日很少接待外来游客。 街边, 酒吧老板照常开业,却碰见一位陌生的亚裔男子, 对方声称在游玩中溺水,恰好跟家?人冲散, 手机也不翼而飞,想借用酒吧的电话?。他五官清绝, 发丝漆黑凌乱, 衬衣被海水浸泡, 晒干后留有缕缕痕迹,确实像刚从海里游上来。 但附近没有适宜的游泳海域,加上他穿着皮鞋, 多少就显得蹊跷。 好在他身无长物,不像闹事的人, 老板才出借电话?。 通话?结束后,男子将电话?归还, 坐在酒吧门口?等待。倘若他来时神经紧绷,此刻就放松下来,在户外长椅上晒太?阳,眺望无边无际的海平线。 酒吧老板身材魁梧,他端着一杯水出来,用英文询问道:“你给家?里人打电话?了?” “对。”男子回头道,“她待会儿来接我。” 语气听起来莫名愉悦。 “不用特意强调‘她’,她就算来到这里,也会由?于你在深海区游泳,将你臭骂一顿。”老板将水杯放下,“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来这边游泳的人。” 鸩婚 第75节 “谢谢。”韩致远拿起水杯,“能看她发火,倒也挺难得。” 酒吧老板摇了摇头,暗道对方像青春期不懂事的孩子,用危险举动引起家?人的注意。 良久后,数辆深色豪车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旁边的马路,吸引酒吧老板的目光。 一群衣着光鲜的人从车上下来,都是东方面?孔,没有用英文交流,朝着长椅上的亚裔男子涌去。 韩致远留下的地点离山崖极远,楚弗唯得知消息后不敢耽搁,生怕路上横生事端,马不停蹄地带人出发。 她全程惴惴不安,直到遥遥看清酒吧门口?的人,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宛如世界从黑白切换到彩色,一切都变得鲜活、生动。 韩致远的衬衣发皱,袖口?被挽到手肘处,懒散地沐浴日光。他偶尔用视线追逐来往车辆,像只等待被接回家?的小狗,浑身狼狈,翘首以盼。 车门一开,楚弗唯率先跳下,奔向失踪许久的韩致远。她上下扫视他一番,心?口?有些发涩,竟被气笑了:“出差一趟,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 “完璧归赵。”韩致远起身迎她,眨了眨眼,“但为了维护你的财产,我在这家?店赊了笔账。” 楚弗唯不解。 韩致远:“借用电话?,还吃了顿饭。” 贺哲闻言,忙道:“我去结账。” “不用,我来吧。”楚弗唯制止,“毕竟是寄养费用。” “……” 一行?人向酒吧老板表示感谢,不但结清账单,还留下致谢费。出手阔绰的手笔,声势浩大的阵仗,让久居小镇的老板震撼不已。 酒吧老板看了看楚弗唯,又望向韩致远,唏嘘道:“这还想不开?换做我是你,不会冒险的,活着不挺好。” 一通电话?就叫来富豪女友,俨然是上流社会做派。 韩致远颔首:“嗯,活着是挺好。” 他心?知酒吧老板有些误会,认为自己投海自尽,才会在附近溺水。 “别让你女朋友伤心?。” “是我的妻子。” 酒吧老板啧了一声。 楚弗唯听他们英文交流,冷不丁道:“再这么搞一次,估计就不是了。” 老板瞧韩致远瞪眼,不禁哈哈大笑。 片刻后,众人打道回府。 楚弗唯和韩致远乘坐前?面?的车,贺哲等人则登上后面?的车。车队缓缓地启动,消失在道路尽头。 车内,司机被隔音墙相隔,听不见后排的交流。 楚弗唯等到四下无人,不必给对方留面?子,才喋喋不休道:“可把你牛坏了,独自深入敌营,还跟犯罪分子搏斗,小时候学了些散打,出国接触点射击,你就拽上天了,开始玩孤胆英雄?” 韩旻熊落网后,她听闻一些现场细节,顿时心?惊胆战,难以想象画面?,尤其同样?坠海的韩旻熊负伤,更让人担忧不见踪影的另一人。 韩致远听她训斥,忍不住弯起嘴角。 楚弗唯当即质疑:“你笑什么?” 他抿唇:“老板猜对了,真的会发火。” 韩致远深知,不该在此刻得意,但眼看她满目忧色,心?情却如放飞的风筝,在碧海蓝天上自在翱翔。 他想说?,倘若自己有一天真要离世,必然提前?打电话?跟她告别。这是他在海边放空思维时的决定?,没有报备就放不下牵挂,只要她还在,他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现在不能说?这种话?,无疑给愤怒的人火上浇油。 “不要嬉皮笑脸,有没有意识到错误!” “意识到一些。” “为什么只有一些?” “那怎么办?”韩致远靠近她,故意将脸凑上去,“你要怎么罚我?” 楚弗唯眼看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睫毛微微颤动。 下一秒,她以吻封唇,给予他答案。 这是一个激烈的吻,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胡乱地用舌尖探索、索取,与其说?是情热和迷失,倒不如说?在核实她和他是否清醒,生怕眼前?是南柯一梦,水中月,镜中影。 直到呼吸彻底紊乱,她和他才有真实感。 韩致远拥紧楚弗唯,重新抱住他的世界,发出轻轻的喟叹。 许久后,楚弗唯侧头,伸手推开他,假装嫌弃道:“走开,好咸。” 其实没有味道,单纯看不惯他嘚瑟,便随口?诬陷。 “有么?”韩致远眉头微动,他摸了摸面?庞,顿时表情古怪,“车上有没有湿巾,我稍微擦一把脸。” 早知道该在酒吧提前?打理的。 * 韩致远回归无疑给韩旻熊一记暴击。 如果说?贾珂妍的举报只带给韩旻熊经济罪名,那韩致远的指认就是一块巨石,不但提供韩旻熊是绑架主?使的证据,还声称在绑架团伙中,找到父母当年车祸的凶手。 一直以来,韩旻熊都小心?地维护名声,从不跟暗处走狗多加联络,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倘若不是韩老爷子卧床养病,韩旻熊略微放松警惕,中了韩致远布的陷阱,再加上楚弗唯在国内当机立断切掉其后援,韩旻熊不会在公寓被一网打尽。 公寓中恰巧就有当初制造车祸的黑手。 韩旻熊提出,要找强大的律师团队为自己辩护,却在羁押期间见了韩致远一面?。 玻璃墙后,韩旻熊被严加看管,眼看韩致远露面?,咬牙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老爷子最初不是没怀疑过车祸,无奈韩旻熊早就清理蛛丝马迹,凡事要讲究证据,主?观臆断地定?罪,显然不可取。 韩旻熊自诩天衣无缝,他在制造车祸当天,甚至没有待在国外,力求真正?地置身事外。 “二?叔,你记不记得我回国以后,你来家?中安慰我,当时是怎么说?的?”韩致远面?无表情地抬手,“你朝我伸出手,向上扬了扬,说?‘以后二?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所?以呢?” “那是爸妈出事那天,我爸临别前?说?的话?,他朝我伸出手,说?‘叔叔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眼眸深黑,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韩旻炆怕儿子不愿走,安慰对方的话?,劝其陪楚弗唯再玩一会儿。话?毕,他就带着妻子上车,没想到意外出事故。 韩旻熊明明不在国外,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或许是曾听人转述。 他自认为无懈可击,却在细节露出马脚,只是单凭此点,没法?作为罪证。 因此,年幼的韩致远在暴怒中拍掉了那只手。 “二?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爷爷的。”韩致远道,“至于你,恐怕要迎接下辈子了。” 雇凶杀人,情节严重,加上诸多罪名,一旦判决生效,结果就是死刑。 贾珂妍等人是否会花高价聘请律师替其辩护,尚不可知,又或许怕他外面?的子女来分家?产,恨不得尽快了断此事。 韩旻熊闻言,他面?色煞白,差点咬碎了牙。 * 恒远集团的内乱爆发得快、平息得也快,众人为了在外的声誉,压下诸多影响股价的消息。 不管是韩老爷子病重,又或是韩致远失踪,再到韩旻熊被捕入狱,都像抛进汪洋大海的石子,激起点滴浪花,转瞬隐于潮水。 很快,韩致远重新回到元宇宙项目,但韩旻熊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其曾经主?管的部门,都对此人闭口?不言,唯恐惹火上身。 当然,韩致远同样?遇到小麻烦,遭遇不曾预料的职场霸凌。 办公室内,贺哲无奈地解释:“韩总,不好意思,由?于上回临时股东大会的任命,楚总现在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您当时意外失踪,楚总临危受命,想要调整回来的话?,得等下次董事会了。” 韩致远:“?” 为什么他历经生死,回到公司却被降职? “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年年到我家?。没关系,我允许你打个副手。” 楚弗唯坐在办公桌前?,她双手交叠,打量起韩致远,笑道:“好久没有端茶送水,尽快回忆一下小弟身份吧,韩副主?席。” 韩致远:“……” 第63章 坏消息, 被偷家了。 好消息,被家里人偷家了。 韩致远面对得意上位的某人,重复道?:“打个副手?” 楚弗唯点头:“对, 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没什么意见?。”韩致远镇定道?,“但我怕贺哲有意见?, 会跟他的岗位相撞, 让他离职不太好。” 贺哲莫名被殃及池鱼:“?” “两位慢聊, 我先去展厅看看。” 贺哲无愧于?名,选择明哲保身,果断离开夫妻俩统治的办公室, 并没有将玩笑话放在心里。 待他离去后,楚弗唯嘀咕:“谁说要让贺哲离职了?” “凡事先来后到, 看来你得做副手的副手,现在就业行情那么差, 关键时刻你跑去演枪战片,可不就连累自身发展。” 韩致远听她?振振有词, 索性走到办公椅后面,伸手按揉对方的肩颈。他的指节修长有力?, 按摩动作?却舒适恰当, 轻而易举放松她?僵硬的身体。 楚弗唯活动脖子, 被摁得松弛下来,轻轻哼了一声。 “楚总不能给行个方便?”韩致远见?她?面色稍缓,循循善诱道?, “至少职级只在你下面吧。” “什么方便?”她?警惕地扭头,挣脱他的捏肩, “不要动手动脚,你在外?晃荡一圈, 别总想些歪门?邪道?,让不良风气吹进恒远。” 必须唾弃部分男下属令人不齿的上位手段。 鸩婚 第76节 韩致远捏她?的耳垂:“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时比贺哲努力?得多。” “没觉得。”楚弗唯挑眉,“你哪儿?努力?了?” 他将办公椅转过来,让她?能够面朝自己:“主要你不在,没地方努力?。” “?” 下一秒,韩致远将楚弗唯抱起来,他在办公椅落座,让她?坐着?自己的腿,双臂环住她?的腰,干脆当起人形椅子。 楚弗唯跌进他怀抱,像枕着?温热靠垫,惊道?:“……你以前不是走这个路线!” 如果换做过去的韩致远,绝对不肯屈居人下,会有意规划隐忍,再翻身把歌唱,才不会用见?不得人的无耻手段。 “现在不想努力?了。”他道?,“再说你不是喜欢我待在下面。” 权色交易摧毁人的意志。 楚弗唯确信,不能用此来考验领导干部。 她?被诡计多端的新任副手亲得晕晕乎乎,屡次想要抗拒起身,义?正词严地拒绝对方,又被他幽黑眼眸和濡湿嘴唇引诱回来,在男色面前败下阵,好半天站不起来。 * 元宇宙海外?展厅几经波折,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帷幕。 韩旻熊曾通过数家?公司挪用项目经费,在贾珂妍曝光后,被集团发起追回。 因此,楚弗唯等人没再选择跟此事相关的海外?公司,而是找到国内展厅当初合作?的技术团队,重新推动项目进行。 海外?展厅不但跟知名ip“影幻联盟”系列合作?,还为贴合涎玉斋设计,专门?推出中?国风专场。 ip公司从“古韵境迁”展厅中?汲取灵感,将影幻联盟的角色放入辽阔、梦幻的东方背景,特意为海外?展厅撰写冒险寻宝的游戏脚本。 一旦游客在展厅通关,就踏进涎玉斋珠宝展,沉浸式欣赏百年品牌的魅力?。 涎玉斋团队自然?也?抵达展厅。 陈浠:“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我们!” 陈浠作?为影幻联盟老粉,不但就职公司跟喜欢的ip合作?,失去的海外?展厅又回到手里,别提多高?兴。 自从楚总成为负责人后,陈浠在策展过程中?出谋划策,坚持要出差来海外?展厅。 李仕勋叹息:“这么高?兴啊?” 甘姝瑶:“毕竟公司的海外?珠宝展也?借此联动,可以吸引到不少游客。” “你们倒是高?兴,就怕有人不高?兴。”李仕勋瞄向展厅角落,幸灾乐祸道?,“谁让老面孔不止我们。” 楚弗唯启用国内团队,自然?就少不了另一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见?面了。” 程皓然?眼看韩致远迎面而来,没有主动避让,反而打起招呼。他作?为国内的技术骨干,当然?是改换团队后的首选,本人专程从燕城飞来海外?。 “韩总,真令人意外?,上次碰面还是项目负责人,这次却……”他盯着?韩致远工作?牌,故意道?,“看来恒远内部压力?很大?” 韩致远是国内展厅的负责人,现在却成为楚弗唯的副手。 程皓然?向来看不惯对方,肯定不会放过嘲讽机会。 “男人结婚了,心思就得收收,多考虑家?人了,程老师没成家?可能不懂。” 韩致远有条不紊地反击:“不能光盯着?自己的工作?,不然?某天行业垮了,生活都变得没支柱。” 程皓然?笑眯眯道?:“明明韩总跟我算半个同行?” 怎么不盼着?行业繁荣? 韩致远一本正经地作?答:“形势变得太快,所以我回归家?庭了。” “……” 正值此时,楚弗唯同样露面,发现闲聊的二?人,好奇道?:“聊什么呢?” 尽管她?没听到前面的对话,也?猜到韩致远和程皓然?呛声,不禁感慨他们的幼稚。 程皓然?是乐于?挑衅,韩致远则旧仇未忘。两人分明聊不到一起去,但每次碰面都特意撞上,总要瞎比划两下。 尤其是韩致远,成功上位以后,说话愈加气人,更?加猖狂。 韩致远状似无意道?:“学长说改天带我们回q大转转。” “韩总,既然?是同龄人,不必这么称呼。”程皓然?提醒,“我们也?不同校。” “唯唯的学长就是我的学长。”韩致远露出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程老师,麻烦您来一下。” 程皓然?听见?呼唤,跟二?人作?别,便赶去处理。 楚弗唯:“你那么想去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此事,堪称念念不忘。 “不行么?”韩致远道?,“错过的那部分,总会耿耿于?怀。” 楚弗唯怔然?。 很遗憾,他没办法陪她?走过每一段路程,但依旧试图靠想象力?,填补遗失的珍贵片段。 因此,他面对程皓然?的观感很复杂,既有一丝余怒未消的嫉妒,又将对方视为她?大学的青春符号,想从其身上窥探她?的过往,才会频频跟对方闲聊。 “行,能有什么不行的。” 片刻后,楚弗唯牵起他的手,笑道?:“你都靠跟上司不清不楚,在职场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谁还管得了你啊。” “没有不清不楚。” 韩致远捏捏她?的手指,强调道?:“结婚证上写得挺清楚的。” 第64章 海外展厅跟韩致远当初推测得一样, 尽管元宇宙概念不够成熟,但搭建它的技术并?未作假。 即使业内环境遭受重创,却没打击到海外展厅。它依靠xr技术做硬件支持, 围绕影幻联盟和涎玉斋展开品牌联动,吸引到无数海内外游客的关注。 当然, 大部分?人不是为元宇宙噱头而?来, 仅仅是为东西元素碰撞的ip着迷, 将其视为游玩景点。 一时?间,海外展厅内的游客络绎不绝,既有影幻联盟的忠实影迷, 又有观看?完《寻金缘》等作品、慕名前来欣赏古韵珠宝的观众,不但带动参观门票的售卖, 还刺激纪念品及相关产品的销售。 这波跟行?业趋势相逆的风潮,无疑引来不少投资者注意, 尤其是跨行?业联动成功,让旁人窥探到新的可能性。 迅猛的宣传过后, 品牌影响力攀升。涎玉斋凭借卓越的金工技术、优秀的销售额和知名度,甚至登上?“全球年度高档奢侈品50强”榜单, 成为亚洲唯一入选的珠宝首饰品牌。 各大媒体平台也纷纷报道此事?。 《涎玉斋远赴海外, 展现国?风新潮流》 《世纪经典传承, 科技融合创新,ip和xr为涎玉斋双重赋能》 《去泡沫化后的元宇宙:恒远推动新兴科技和实体经济融合》 可以说,恒远集团在数次考验中, 圆满完成元宇宙项目,证明内部的技术实力。 涎玉斋则跻身国?际, 拓展海外市场,在更大的舞台焕发光彩。 待到尘埃落定, 楚弗唯和韩致远忙碌数月,总算能够回国?,闲暇之余探望亲属。 何栋卓和楚晴曾到海外展厅观光,唯有韩老爷子腿脚不便,出院后依旧是深居简出。 别墅门口,一辆轿车停靠,待车内人下来,才?缓缓驶向车库。 下午,楚弗唯和韩致远结伴而?来,等进门后却发觉扑了?空,疑道:“爷爷呢?” 这段时?间,韩老爷子经过治疗,面部肌肉逐渐恢复,能够正常地喝水吃饭,只是仍然无法独自走路。 他嫌弃医院无聊,索性搬回家调养,平时?坐电动轮椅出行?,仅在别墅区内转转。 保姆解释:“梅董上?午来看?望老爷子,两个人一起?出去转转,现在还没回来。” 梅曼青早就退休在家,韩老爷子住院期间,她只派梅淑敏来探望,确认对方身体恢复,这才?敢过来走动。 韩致远:“那我们在家里等会儿吧。” 楚弗唯:“晚上?吃什么?” 保姆笑道:“老爷子早让我们备好了?,说你们晚上?过来,没想到提前到了?。” 别墅区外,空荡的马路边,豪华轿车的玻璃窗深黑,看?不清后排内部的环境,唯有驾驶座上?的司机严阵以待。他目视前方,没有启动车辆,等待车内的交流结束。 隔音墙降低偷听的可能性,让后排乘客能放心交谈。 梅曼青特?意来别墅,就是想要绕开旁人,替韩老爷子拨打一通探监视频。 韩老爷子无法出国?,韩旻熊在海外被?捕,目前不可能被?押回国?内,要是被?执行?死刑,双方就再?无沟通。 梅曼青操作完毕,将电子屏幕递来:“韩董。” 视频画面中,韩旻熊坐着,依旧被?关押,身后都是巡视人员。他看?清白发苍苍的父亲,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恢复得挺好。” 上?一回见?面,对方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差点就撑不过去了?。 韩老爷子望着屏幕上?的人,沉默良久,哑声道:“旻熊,你太让我失望了?。” 很难形容,他再?次见?到儿子,怀揣怎样的心情。 “失望什么?”韩旻熊不屑道,“你是失望我搞砸了?集团的项目,还是失望我搞没了?你的大儿子。” “不管是旻炆,还是集团,都没辜负过你。” “对,他们是没辜负过我,但你呢?”韩旻熊突然暴起?,猛然拍响桌子,歇斯底里道,“爸,别装了?,什么失望,你从来就没对我有过期望!” 激烈声势当即引来旁人注意,看?管的人适时?向前,用英文警告他坐下,禁止发怒、胡闹。 韩老爷子蹙眉:“这叫什么话?” 韩旻熊扯了?扯衣服,冷笑道:“还记得我和我哥小时?候么?你天天在外忙事?业,一心扑在你的恒远集团,什么时?候管过我俩?” 鸩婚 第77节 “别说什么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你的集团可比你儿子重要多了?。” “我和我哥从小就忍气吞声,家里来客人了?,桌子上?的水果不敢碰,连水都不好意思喝一口,但凡有别家小孩来做客,就连自己的东西也护不住,什么都要往外送,生怕得罪你的合作伙伴!” 怨气滔天的指责,让韩老爷子怔然。 “后来你发达了?,照旧还是老样子,只会训斥我们,让我们谦虚、低调,不可以仗势欺人,没钱时?我们装孙子,有钱了?还在装孙子。” 韩旻熊冷嘲热讽:“韩旻炆是个傻子,真以为你为我们好,想将集团交给我们,这才?会提前铺路。” “但我不是哈巴狗,没办法摇尾乞怜,我早就看?透你了?。你根本谁都不在乎,我们表现得再?好,也只是你出去炫耀的资本,哪儿能比你手中的权力重要?” “韩旻炆比我出色有什么用?不照样什么实权都没有!” 因此,韩旻熊才?不会忍气吞声,在父亲严格的淬炼下苦熬,决定靠其他手段来夺取权力。既然恒远被?人把持,那他就来掏空恒远,用其灌溉自己的公司。 韩老爷子气得嘴唇发抖:“管理集团不是过家家,我要对全体股东负责,自然不能任人唯亲。” 他不料儿子为一己之私,不惜要搞垮恒远集团。 “嘴巴上?总说为我们打拼,扭头又说不能任人唯亲,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韩旻熊瞪向一旁的梅曼青,恨声道:“你宁肯信那些外人,都不信自己的儿子!” “你心中有气,朝着我来就算了?,那旻炆呢?还有致远?”韩老爷子声音发颤,“我一直不敢信你会对旻炆下手,不光是当年没找到证据,还有你们曾经那么好,他哪里亏待过你……” 年代久远让案件真相不好追查,若不是近日暴露,便彻底无声无息。 韩老爷子想不通韩旻熊对韩旻炆的仇恨,大儿子作为兄长?,对弟弟是尽心尽力,再?加上?那年没有恒远内斗,完全是韩老爷子独揽大权。兄弟俩也不像叔侄,曾争得你死我活,何苦要逼上?死路。 “他确实没亏待过我,但他活着就很麻烦。” 韩旻熊收起?怒意,他眼神空洞起?来,阴沉道:“爸,这不是跟你学的么?我们这种家庭,还讲什么亲情。” 恶鬼般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不可救药!” 这通视频电话不欢而?散。 画面中断后,韩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气得不轻,连身子都佝偻,如晒干的虾米。 “咳咳咳咳咳……” 梅曼青递上?保温杯,关切道:“韩董,您还好么?” 韩老爷子深喘几口,不耐地摆摆手:“就那样吧,暂时?死不了?。” 她忙道:“我们出去透透气?” 韩老爷子不作声。 梅曼青让人将后备箱的轮椅搬出来,又安排韩老爷子坐在上?面,她推着对方,在风和日暖里走两步。 别墅区附近有一片湖景,茂盛草木掩映,湖水波光粼粼,令人心情平静。 韩老爷子歇息片刻,他目光放空,遥望起?湖泊:“可能真是我错了?,我管得太多,也管得太严,自以为那些经验,能让他们少走弯路,到头来搞成这副样子,我能对公司负责,却没法对家人负责。” 韩旻熊心思歹毒,但不得不说某些话,未尝不是发自肺腑。 韩老爷子将毕生心血投入事?业,妻子去世后,他没有再?找,纯粹是志不在此,一心都扑在集团,的确对家族有所疏忽。 “有些人是习惯将错误归咎旁人,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罢了?。”梅曼青安抚,“旻炆和致远就了?解您的用心。” 韩老爷子长?叹一声:“究竟是他们了?解我用心,还是他们擅长?忍受,谁知道呢。” “曼青,我们都老了?啊,你都抱重孙女了??” 梅曼青莞尔:“对,三岁多了?。” 韩老爷子唏嘘:“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我卧床养病的时?候,经常会做梦,梦到刚刚转业,跟人合伙创业,那时?觉得自己像土老帽,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接触、合作的外企真厉害,双方差距特?别大,你不拼尽全力地追,根本赶不上?……” 他坐在轮椅上?,捶着自己的腿:“跑啊跑啊,一辈子就过去了?,现在终于坐上?轮椅,跑不动了?。” 奔奔碌碌,匆匆忙忙,竟然就抵达今日。 梅曼青:“但恒远也跑起?来了?。” 韩老爷子望向远方:“是,没准该换年轻人跑了?。” * 没过多久,韩老爷子和梅曼青乘车归来,返回别墅区。 门扉一开,保姆欣喜上?前,忙道:“回来了?。” 韩老爷子坐着轮椅,被?人抬进了?屋:“我们到湖边逛逛,这会儿风景不错。” 梅曼青紧随其后,看?到屋里的人,招呼道:“呦,今天热闹,我要蹭到一顿好饭了?。” 下一刻,楚弗唯和韩致远起?身,跟梅曼青寒暄起?来。 韩老爷子:“弗唯对她还有印象没?” 楚弗唯笑道:“有的,常听梅总提起?。” “一晃眼都那么大了?。”梅曼青望着小夫妻俩,用手比划起?来,“我记得你俩在门口玩儿,那时?候个子才?刚到这里。” 一群人言笑晏晏,吃了?顿丰盛晚餐。 饭后,楚弗唯和梅曼青在客厅闲聊,说起?梅淑敏、江拓洋的事?情,爷孙俩则上?楼。 韩老爷子还要调养,一日三餐后都要用药。 屋内,韩致远依照吩咐,将药盒取过来,询问道:“爷爷,是这个么?” “对,给我就行?了?。” 韩致远递出药盒:“我去接水。” “没事?,这个不急。” 韩老爷子伸手制止,突然叫住孙子:“致远,你先等等,我有话说。” 韩致远不解停步,回头看?向了?老人。 “我跟曼青商量了?一下,过段时?间就彻底休息,手里股份也会陆续交出去。” 韩老爷子面色沉着:“董事?会同样要变动,老人逐渐退了?,你有看?好的新人,记得提前推一推,可以跟弗唯讨论讨论。” 漫不经心的口气,就像谈一件小事?。 韩致远却愣了?:“这是……” 尽管韩老爷子没有说透,但董事?会面临变动,无异于他要退位,不再?担任董事?长?。 现下,韩旻熊身陷牢狱,集团只剩韩致远。韩老爷子让长?孙安排,话里话外表明了?态度。 “你不要多想,觉得我没人用了?,才?会搞这么一出。” 韩老爷子垂眸:“我以前就说过,恒远不是任人唯亲的地方,是你自己的能力到了?,能挺得住压力,才?会被?信任。” “我是不懂什么新兴科技,集团里很多人都不懂,但元宇宙风头过去了?,你那时?还敢挑起?梁子,就证明了?你的胆识。房地产行?业到头了?,恒远势必要转技术,这是时?代的选择。” 这是韩致远没料到的理由。 他原以为爷爷对内严格,从不会看?见?自己的长?处,不曾想对方了?然于心。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头,占着茅坑不拉屎,其实也没意思。”韩老爷子苦笑,“我本来是打算,等项目完成后,再?宣布这件事?,没想到发生那么多……” 韩老爷子单凭元宇宙项目,便领悟韩旻熊和韩致远的差距,将集团交给韩旻熊,很难有长?期发展。公司需要精通科技领域的人,但韩旻熊的见?识明显落后,适合执行?,无法掌舵。 海外展厅结束就是合适契机,双方能力在项目中尽显,韩致远也就顺利服众。 但事?情却突然失控,他不慎摔倒住院,接着恒远内部大乱,孙子遇险,儿子入狱,世界都癫狂起?来。 现在一切落幕,倒是回到正轨。 “反正就这么个事?,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恒远也该年轻起?来了?。” 韩致远沉吟数秒,郑重道:“好的,我会认真思考新董事?会的构成。” “没事?,不急。”韩老爷子劝道,“以后工作再?忙,记得回来看?看?,也多陪陪弗唯,别跟我年轻时?一样不着家,才?搞出那么多波折。” 韩致远挑眉,坦白道:“这话您该跟她说,她的工作比我多。” 明显不着家的不是他。 韩老爷子抚掌大笑:“她要是太忙,你就把家搬过去嘛!” 爷孙俩闲聊两三句,下楼跟其他人碰头。 众人在客厅欢聚许久,待到窗外夜色深沉,这才?在别墅门口顺序乘车。 梅曼青是最?先离开的,楚弗唯和韩致远在后,也跟韩老爷子等人告别。 * 夜色悄悄,繁星满天。 家中,暖黄灯光亮起?,如同明亮港湾。韩致远回屋,先沐浴换衣,稍微休息一会儿,才?跟楚弗唯讲述具体情况,说起?爷孙俩在楼上?的单独对话。 既然韩老爷子让他询问楚弗唯意见?,应该也是认可她在集团的出谋划策。 楚弗唯眨了?眨眼,诧异道:“没想到爷爷会找你说这个,意思是你以后主管事?务?控股集团?” “差不多吧。”韩致远补充,“我本以为他一直不会放下的。” 即使韩老爷子继续担任董事?长?,韩致远也不会感觉意外,神奇的是,对方最?后为恒远放下权力。 或许,老人始终在做对股东负责的选择,并?没有多想别的。 灯光下,韩致远刚从浴室出来,头顶擦水的毛巾,发梢还湿漉漉的。他的袖子挽起?,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沾染点滴晶莹,正在擦拭头发。 氤氲水汽弥漫,携来洁净的香,如纱般轻柔拂过面颊。 楚弗唯原本趴在床上?玩手机,她眼珠子一转,冷不丁道:“这么说来,我们可以离婚了?。” 话音刚落,韩致远停下动作,不禁抬头看?她:“?” 楚弗唯见?他脸色发僵,振振有词道:“这不是你当初定的合约!” 如果她没有记错,某些人曾放豪言,只要控股集团,就算合约结束。 韩致远紧盯她许久,连湿头发都顾不上?,随手将毛巾丢一边。他瞧出她的戏弄之意,低声道:“开价吧,出多少钱,你愿意续终身合约?” 楚弗唯悠哉道:“咱这个身份,主要也不缺钱,缺的都是别的。” 鸩婚 第78节 韩致远眼看?她趴在床上?,翘着脚玩手机,洁白的腿肚晃来晃去,分?外惬意,自由自在。 他早知她满肚子坏水,此时?肯定又要故意气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踏进陷阱:“说说看?。” “你想想,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以后还要朝夕相处,你不觉得容易腻么?”她道,“你解除婚约也不亏,没准哪天就能追求新鲜感。” “……” 不得了?,仅仅是放她出国?,稍微忙碌几个月,她的心就开始野。 “呵,不觉得。”韩致远嘲道,“你的借口倒挺新鲜。” 她语重心长?:“我是为你好,眼光放长?远,婚姻制度多么落后,我们要遥遥领先……” “你等朝夕相处完,再?来聊腻不腻吧。”他冷哼,“而?且你的问题很好解决。” 楚弗唯躺在床上?,此时?毫不设防,忽感温热的身躯贴近,接着耳垂濡湿,似是被?人含吻。 似有若无的气息,带来电流般的酥麻,莫名让身体发软。 他的发丝依旧湿润,微凉的水滴坠落,掉进她的领口里,使她下意识一颤。 朦胧潮意中,亲吻逐渐升温,她在他指尖融化,化为绵绵春水,却听他语气含笑,陡然加重了?攻势。 “不就是新鲜感吗?” “反正你早都给我安排完毕,要当好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第65章 正文完结 楚弗唯有时候也不明白, 为何总想招惹韩致远,但她如今明白一件事?,对方不会像过去般被气得跳脚, 反而?用另一种方式还击。 两人童年在散打课较量,现在却更换了场地打架。 沐浴液的清香弥漫鼻尖, 楚弗唯触及细腻皮肤, 下意识地张嘴, 被他用手捂住,不由抬眼瞪他。 “不许咬,明天还要回家。”他提醒, “上次就留痕。” 韩致远发现,她就喜欢瞧自己蹙眉或失态, 总是诡计多端地作弄人,防不胜防。 她理直气壮:“那不回了。” “理由呢?” “我在跟小三?乱搞, 爸爸妈妈会原谅我的。” “……” 楚弗唯说话?时热雾蔓延,湿润的嘴唇触碰, 让他的掌心随之?发烫。 她只露出澄澈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 下半张脸被捂住, 用舌尖轻舔他手掌, 好奇地咂摸味道。 韩致远的呼吸乱了。 淋漓湿雨,满室缠绵。 良久后,楚弗唯餍足地眯起眼, 懒洋洋地压住身边人,打算拿他当床垫入睡, 却又被睚眦必报的某人抓起来。 “这不是才跟小三?搞完?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呢。” * 翌日,阳光明媚, 天空蔚蓝,处处好风景。 楚弗唯和韩致远比往常晚起一会儿,乘车抵达家里的时间,也?比平时延后一小时。好在何栋卓和楚晴并不在意,将二人迎进门,照例态度热络。 何栋卓眼看韩致远手提礼袋,叹气道:“致远,来家里那么多回,还带什么东西。” 韩致远解释:“这是我们在国外看到的……” “拉倒吧,她能?想起给家里提东西?”何栋卓洞若观火,摆了摆手,“估计又是你惦记着。” 何栋卓早就将二人性?格摸透,楚弗唯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到韩老爷子的别墅,恨不得都连吃带拿,指望她具备体贴用心不现实?。 韩致远跟她相反,从?小就心思缜密,童年来家做客,每次都会备礼,至今没有变化。 一行人到客厅落座,开始品茗闲聊,交流近期情况。 这不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回来,众人早就熟门熟路,也?不讲究太多礼数。 何栋卓关切道:“你爷爷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现在不住院了,可以自己吃饭,但腿脚不太利落,使用轮椅比较多。”韩致远回答,“医生?说再坚持护理一段时间,可以慢慢起来走几?步,只是没以前走得远了。” 何栋卓了然?地点头:“那就是在康复,应该没问题。” 楚晴:“没想到今年会发生?那么多事?。” 韩致远在国外的事?情,何栋卓和楚晴有所耳闻,现在有惊无险地解决,却又迎来恒远的换任,难免惹人唏嘘。 韩致远:“爷爷还说,改天邀请您到家里坐坐。” “我俩是该去一趟。”何栋卓望向妻子,感慨道,“好久都没一起聚了。” 楚晴莞尔:“待会儿挑个日子。” 正值此时,楚弗唯从?厨房端着果盆归来,新鲜水果湿漉漉的,早被家政人员洗好,在盆子里满满当当。她在路上偷吃一个,手指也?粘上清水,又见韩致远背对自己,坏心眼地摸向他脖颈,故意冰他。 韩致远正跟长辈说话?,被她寒凉的手指冻到,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不禁扭头看幼稚鬼。 楚晴既好气又好笑:“让你拿水果招待客人,这是做什么?” 楚弗唯斜韩致远一眼,理直气壮道:“他还算客人?” “家里人也?不能?这么干。” 楚弗唯对母亲的教育充耳不闻,没再搞恶作剧,却对他比嘴型,无声道:“是、仆、人。” 韩致远对她的嘚瑟见怪不怪,他没出言反驳,面上云淡风轻,等她放下水果,拉她坐在身旁,趁机将手绕到其身后,不轻不重地捏她一把。 楚弗唯当即不满,伸手猛戳他两下,予以还击。 稚气未脱的小动作,将父母俩都逗乐了。 “感觉看他俩从?小闹到大,每天互相逗趣,那时候哪想到有今天啊。”何栋卓面露慈祥,怀念道,“带他们去打高?尔夫,眼睛都得时刻盯着,生?怕唯唯欺负致远。” 何栋卓的记忆里,两个小孩总是打打闹闹,不知为何却老一起玩儿,你追我赶地就长大了,甚至成年后结为夫妻。 楚弗唯嘀咕:“我才没那么无聊。” “是谁给人家生?鱼片乱抹芥末?” 她据理力争:“那是有前情的,他打球玩儿赖!” 韩致远语气柔和,从?容不迫道:“爸,没事?,我乐意被欺负。” 楚弗唯见他又装好人,在父母面前扮乖巧。她气不打一处来,作势掐他的脖子:“你少装模作样——” 他幼年都没开窍,频频跟她作对,单纯是蔫儿坏。 楚晴望向何栋卓,笑道:“瞧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再去劝架,里外不是人!” “确实?。” 客厅内充斥快活的空气。 没过多久,一家人移步餐厅吃饭,度过美好的时光。 “正好你今天回来,记得理一理东西。”楚晴在餐桌上提醒,“上回就让你收拾,偏偏要找借口拖,从?去年都拖到今年,再不弄就彻底忘了。” “好吧,我回屋看看。”楚弗唯应道,“换季了,可以带些衣服走。” * 饭后,楚晴和何栋卓在客厅休息,韩致远则陪楚弗唯回屋,整理卧室和库房里的东西。 尽管楚弗唯不在家中?长住,但她的房间并无变动,依然?被打理得井然?有序。书?柜里填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库房里更是毫无空当,都是她积累的杂物。 韩致远疑惑道:“为什么前几?次来不收拾?” 衣帽间里,楚弗唯打开柜子,浏览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道:“拜托,当时是合约婚姻,狡兔三?窟,怎么敢把财产搬过去。” 韩致远挑眉,意有所指道:“合约婚姻,我也?把东西搬出来了。” “我跟你还是不一样。”她视线飘忽,“那时候情况不明,要是一不小心丧偶,搬来搬去该多麻烦。” 韩致远被她气笑,索性?将她抱起来:“这回给你一锅端了。” “不许闹。”她惊叫,“快帮我收拾!” 各类东西可以靠家政人员搬运,但究竟要将什么带走,还需要两人来定夺。 楚弗唯本想让韩致远帮忙提升效率,却很快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她和他同时整理,反而?拉低了效率,找出任意一件东西,都能?闲聊好一会儿。 尘封已久的库房打开,每一个遗忘的物件,都沾染她和他的回忆。 韩致远拿起角落的机器人,将钢铁打造的身躯翻转,果然?在底部看到自己的名字,意外道:“你还留着?” 这是他科技竞赛的作品,以一分之?差击败楚弗唯。赛后,他看出楚弗唯不爽,用奖金给她筹备礼物,谁料心高?气傲的某人却不接受,最后他将参赛机器人也?送出,此事?才罢休。 他本以为她拆开泄愤,哪想到会保留至今,完好无损。 “不然?呢?”楚弗唯没好气道,“这就给你丢了。” 她当时回家还研究半天,想知道双方差距在哪儿,后来没好意思将东西还回去,只得将机器人妥善保存。 “居然?还有马术头盔。”韩致远将机器人放回去,又发现另外一物,提议道,“改天可以去骑马。” “不骑,磨腿。” “你以前不是很热衷?”他面露不解,“听说我去马场,你都得跟着,还非要比赛。” “那单纯是想压你一头。”楚弗唯嘟囔,“我本身对骑马没什么兴趣。” 韩致远一怔,不料竟是如此,年纪尚幼的她,感兴趣的不是马术,而?是学马术的自己。他脸色稍缓,悠然?道:“也?对,你都在家骑别的了。” “???” 明明只是她遗落的旧物,却让他从?另一个角度,回味那段未曾知晓的少年心事?。 许久后,韩致远从?库房取出一个巨大相框,发现外面被层层报纸包裹,看不清内部东西,不禁好奇地发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