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降临无海之地》 1.无海之地 车窗外,翠绿的树叶掺杂着黑色的香樟果,如同糕点上点缀的巧克力,一路甜到轨道尽头。 “下一站,新鹤——即将抵达新鹤——” 电车内的广播响起,清源晓海从窗外收回视线,背上大书包,手里提上笔记本电脑包。 某人说长途大巴很舒服,于是清源晓海不选择坐新干线,而是选择花费五千円巨款买了张票,从长野的松本市坐长途大巴来会津若市 根本休息不了,脖子很累。 ——全程六个小时,非必要或没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坐长途大巴,因为幸福感会降低。 电车驶入新鹤站,乘客起身的瞬间传来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温和的光线在众人的睫毛下筛落阴影。 清源晓海排着队走出车厢。 一走到站台,就看见一个被人举得高高的白板,格外引人注目。 上面用粗重的黑色笔墨,写着一行字—— 「欢迎松本市的清源晓海回到会津若松!」 右下角,还有极其简易的笑脸,还有竖起的大拇指。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望着举起白板的少女。 她身材纤细,四肢修长,穿着淡橘色的连衣裙,就像融化的起司,从面包缝隙中大摇大摆地探出身来。 及肩的短发颜色稀薄,发梢在光线下宛如琥珀般透明,小脸轻柔可爱,就连视线都会融化在她白皙的脸蛋上。 看见少女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吹过,像是风儿将团团包裹的毛绒球散开了般,甜腻的记忆流淌而出。 哪怕自己一直站着,然而那个少女似乎还没看见他,视线一直在另外的车厢处来回巡视。 “清源晓海——!清源晓海——!” 她不顾少女的矜持,直接在站台上大声呼喊起来,惹得其他乘客纷纷投来视线,但大多都聚集在她举着的牌子上。 铿锵有力的字眼听起来很舒服,但清源晓海一个没忍住,急忙走上前。 “我在这里。” 眼前的少女却似乎没听见,继续四处张望大喊: “清源晓海?你在哪里?我没看见你呢!” “砚春,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要对我视而不见?” 清源晓海微微低下头,被整个站台的人盯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为难。 眼前的人是冬雪砚春,和自己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高中他考入了松本市的高中,她考进了本地的高中。 冬雪砚春却根本没瞧他,修长睫毛下的眼眸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谁?谁在说话?” 清源晓海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拨弄,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要假装没看见我?” 少女终于盯向他,但却挤眉弄眼地说:“那你为什么下车了不过来?我不明显?”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没发现我,你会怎么做。” “那现在知道了?” “对不起。” 冬雪砚春先是小脸一绷,紧接着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往后一站,双手摆出飞机机翼的姿态,对着清源晓海鞠躬。 “欢迎不远百里回到会津若松!清源先生!” 清源晓海的嘴角噙笑,往后一站,双手紧贴双腿,像个社畜一样,诚惶诚恐地来了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 “您客气了,冬雪小姐!多亏了您的推荐!长途大巴真是太好坐啦!” “哈哈,不用这么见外哦,我是爱你的青梅喔!” 冬雪砚春把白板夹在腋下,怀着真诚纯粹的视线说了声「走吧」,便领着清源晓海走出了新鹤车站。 ◇ 会津若市的郊外,飘荡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焦味,宛如温和的夕阳把白天的事物,烘焙地更加成熟。 “回来辛苦了,有比你住的松本市舒服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清源晓海转过头,穿着衬体衣裙的冬雪砚春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 清源晓海想想已经很久没和她说话了。 “没有,不过两者没什么可比性。” 两人从小到现在都是在会津若的郊外生活,幼稚园再到国中也是在郊外的学校,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何况就舒服而言,一定是这里更舒服。 “那生活成本呢?” “一个人没问题。” “还在写小说吗?” “没写了,不过也算是一直在写,但是没有灵感,我现在也是靠之前旧书的稿费和兼职生活。” “没灵感是什么意思?” “编辑说我写的小说太「别扭」「味太冲」,如果强行发表一定会被腰斩的。” “什么是太「别扭」「味太冲」?” “不清楚,估计就是太别扭和太冲的意思。” “说了和没说一样。” “应该是把裤子穿反的那种别扭,简单来说不被喜欢。” 两侧是荡漾开的农田,两人走在仿佛要将蓝天点燃的绿色海浪里,鸟啼声、稻禾色都曾在清源晓海的心中留下痕迹。 需要到对街去,正巧碰到了红灯,两人停下脚步等待信号灯变绿,三三两两的车辆缓缓驶过。 清源晓海看了一眼身边的冬雪砚春,风压吹起她的短发,露出白皙柔软的小耳垂,暖阳为她的发丝染上淡淡光亮。 少年澄澈清亮的眸子内流露出一丝怀念,她留有着和幼时微小的气味差异,都恍若是遥不可及的记忆。 他探索似的目光让一向开朗的冬雪砚春为之屏息,视线情不自禁落在脚边。 白色的短筒袜映入眼帘,双腿上有一两颗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红色痕迹。 ——完蛋,太败印象了吧。 就在冬雪砚春的思绪东一块西一块时,清源晓海笑着问道: “有人给你幸福吗?” 冬雪砚春愣了会儿,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看,随即莞尔一笑: “还没喔。” “专门让我来吗?” “因为有你在,我根本不想找其他男孩嘛。” 她甚是滑稽地笑着,她只要一笑,眼睛就会微微眯起来,饱满的卧蚕显得很是可爱。 两人但并未这个话题进一步地加深,点到为止。 “你想回来吗?这次。” 冬雪砚春的手指把玩着发梢,粉里透白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视线笔直地落在被太阳烘烤火热的铁轨上。 清源晓海看向街道的一边,透明且醇蜜的阳光下,在水渠上破碎的光影宛如振翅的萤火虫,化为无数游离浮动的绚烂光点。 “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抛家弃子的人。”他单手插兜笑着说。
自己的父亲是个极其有名气的小说家,在松本市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自称「我想要的是诗和远方,而不是束缚」。 之后给了清源晓海一笔钱独自生活,已经近乎两年没有联系。 去年,他突然给自己发了消息—— ——「我再婚了,对方是未亡人,有一个女儿,换言之你有妹妹了。」 这时清源晓海才记得起来自己原来有一个父亲,早已忘却的阴暗情绪,仿佛正从屏幕里的字体内流淌而出。 ——「知道了」。 和父亲的对话,就这样草草结束。 而就在上个月,他突然又给自己发了消息—— ——「你妈得乳腺癌去世了,我收拾了下准备出国旅行找写作灵感,但带着你妹妹太碍事,希望你能回来照顾她。」 清源晓海当时在出租屋内吃着荞麦面写作业,细细地思考着这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说辞。 ——「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对不起,我已经留五十万交给她了,不够再找我拿。」 清源晓海目瞪口呆,内心深处被点燃起火苗,怒不可遏地打去电话怒斥: “别胡扯了!你有尽到点做父亲的义务吗啊?!” 没等对话回话,自己就挂断了电话,想听他解释却又觉得他声音恶心的矛盾感,就像一根尖刺不断捅着心脏。 可没办法,清源晓海还是在松本市办理了高一的转学手续,在今天回到了会津若松市,去见那个从未见过的妹妹。 “有没有给你的妹妹带见面礼?” 冬雪砚春的背影直挺挺的,黑曜石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批评我没给你带。” 冬雪砚春樱红色的唇瓣微张,无可无不可地微微一笑: “你把你自己带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啦。”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眼,她手臂的肌肤从某一节变得白皙,这大概就是制服晒痕。 “诶诶,我就一个可不能给你。” 冬雪砚春听他这么说后,用鄙夷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在指责说「不要说这种坏心眼的话」。 “你有想过怎么和她相处吗?”她稍微放缓了一点脚步,然后扭头看向走在身侧的清源晓海。 清源晓海摇了摇头,太阳的光线不停地在指缝间徘徊。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甚至对此一点头绪都没有,恐怕只有我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才会有答案。” 冬雪砚春微微嘟了嘟嘴,低声喃喃道: “那你现在面对我,心里又有什么答案?” “我会好好爱惜你一辈子。” 话语脱口而出,清源晓海脸上笑着,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 冬雪砚春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只见她端正地目视前方,迅速地瞥了一眼清源晓海,又瞬间转回视线。 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又看似伤脑筋地伸出摸着脸颊,一边又喜笑颜开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也会好好爱惜你一辈子的啦。” 冬雪砚春的音调不由自主地拔尖,为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她大幅度地摇摆着双臂。 清源晓海笑着说: “就算性格使然,这些话也不要对其他男生说喔,我占有欲超强的。” “没问题,我只会对晓海你这么做。” “开心,我活到现在终于赢得一个可爱少女的心。” 听到清源晓海的奉承话,冬雪砚春笑喷了出来,小脸染上淡淡的樱粉色。 “对了,我拜托你做的事有头绪吗?”清源晓海说。 “现在谈这个好伤气氛,我的心都小鹿乱撞了耶。” “我的烦恼可是认真的。” 父亲果断离开的当年,新冠爆发了。 独自一个人在松本市生活的清源晓海中了招,身体甚至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时的治疗费用分外昂贵,光是躺在医院病床上一天的费用就超过一万円。 此外,还需要购买Lagebrio等口服抗病毒药物,服用一周的量就要耗费三万多円。 最让清源晓海伤脑筋的是,期间还要支付伙食费和房费。 万不得已下,他挪动了父亲留下来的钱。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会用你这种人的钱」,可最后无可奈何之下还是用掉了这笔钱。 病好了后,父亲特意发来消息说银行卡里的钱被挪动,还像处刑一样特意标明了各种消费去处, ——「还好我没把你的话当一回事,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再向我拿」 突然间,清源晓海很想跑到附近的山里找个枯井自尽,羞耻和自我厌恶使得身体都快要扭曲。 可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在现实中还能摆出一副开开心心的表情,看得出来自己的脸皮也是厚了不少。 果然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我会攒钱还给你」。 ——「不用还也可以」。 即便他如此说,但清源晓海每个月都会往父亲的账户里转账两万到三万不等的金额。 清源晓海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和父亲之间早就没有家庭的轮廓,只有「钱」作为丝线在其中勉强编织。 在松本市找工作简单,可是在这个小地方找工作并不简单。 清源晓海曾经在某个文库里发表过小说,打算在这里找一份在书店内的工作,上班还能抽空看书,能继续写小说就更好了。 然后利用小说赚一些钱,在这里开一家自己主宰的书店也不错。 冬雪砚春抬起双手,像揉搓面团般揉着脸部说: “我们这里只有一家书店,是兰子姐开的,她说你明天早上就要去面试,因为还有其他人也有应聘。” “太好了,谢谢你砚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冬雪砚春瞥了清源晓海一眼,又看向远方行驶而来的电车。 一想到他一个人在松本市受难,跌跌撞撞终于回来,舌头仿佛麻痹般转不过来。 当当当当—— 晕开的太阳在她的侧脸染上几抹红晕,白色板子延伸出的阴影吞噬着白皙修长的双腿。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 平交道的警示音撩拨着耳膜,疾驰的电车轻轻裹着少年听不到的低喃,转瞬间只剩下白色的一个点。 2.你也会哭着用这笔钱 会津若松,美下町。 白云宛如簇簇木莲,孕育在流动的蓝色江河中。 往四周望去,是水面如镜的农田,街边树梢叶片下的脉络,是楚楚动人的流动绿。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逐渐变窄,此时,故乡已将熟悉的两层建筑临摹进光艳的景色中,飞快地呈入清源晓海的眼帘。 两人在一栋两层复式楼房前停下脚步,庭院内没有种植任何植物,土壤也很久没有浇水。 冬雪砚春从裙子的隐匿兜里取出钥匙。 冰冷的转动声响起,门被打开。 光影随着门敞开,理所当然地闯入室内,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 “渔麦?” 冬雪砚春尽可能地轻柔叫着,本以为那个人是身体不舒服,不过其实好像是在低头看手机,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谁?” 沙发上的人警惕地紧绷起身体,戒慎地转过头看向玄关的两人。 清源晓海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个人留着和自己差不多长度的头发,小脸上依存着孩童般的稚嫩,唯独那双冷冽的双眸与实际年龄太过不符合。 在自己的印象里,妹妹应该是又甜又柔软的。 “等等......其实是弟弟?” 清源晓海惊愕地望着眼前穿着体育服的人。 “是女的啦。”冬雪砚春苦笑道,“我明白你不想初次见面太过尴尬,可在我眼里,渔麦比大多数女生还要可爱。” “......女弟弟?” “说了是女的,十三岁,上国二。”冬雪砚春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说,“渔麦,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呢?” 清源渔麦却皱着眉头,拍开冬雪砚春伸来的手,不加留情地说: “我想剪什么样的头发和你没关系。” 这句话顿时把冬雪砚春说的哑口无言,她确实没有任何资格说。 她转过身对着清源晓海说: “我还是先回去的好,你自己可以吧?” “只要她是女的,就没问题。” “那有事电话联系。” “好。” 冬雪砚春笑了笑,从小他就是一个非常可爱帅气的男孩子,就像宗教画里的小天使,水汪汪的双眼,玫瑰色般的脸蛋。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深得女孩子的欢心,经常被拉去玩过家家。 他卡在两个「妈妈」中间,吵着给「家庭」当「爸爸」是时常有的事。 最后,清源晓海还是当了两个甚至多个家庭的「爸爸」。 冬雪砚春离开后,房子内只剩下清源晓海和渔麦两个人,窗外的光把客厅分成明暗两半。 清源渔麦如同一只领地被入侵的猫,令人联想到黑曜石的双眸沐浴在光线中,视线一直落在清源晓海身上,从未离开半分, 清源晓海故作不在意,在房子四处瞧了瞧,布局和自己小时候的相差不大,难得。 他随意探索的动作让清源渔麦为之屏息,小小的嘴巴里有了呼吸的声音。 “你做什么?” “等等我很忙。” “.......” 清源渔麦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清源晓海忙上忙下。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他才回到客厅。 “楼上右拐角的房间是我的了,还有,你要说什么?” 清源晓海气喘吁吁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摊开双手说, “如果你想说,亲爱的哥哥真是不好意思,您在外地一定有很美好的生活,让您回来真是对不起就免了,都已经回来了说再多也没用。” 清源渔麦的手指紧紧揪住裤角,浅浅而出的横沟盈满黑幕。 “我......”她的眉角微微紧蹙,耳后又舒缓僵硬的脸部,“你父亲去哪里了?” 清源晓海迟疑了一会儿,视线微微下垂,吸了口气,遗憾的说道: “死了,但我找不到尸体。” “你用父亲开这种玩笑?”她有些不满地挑起眉头。
“我只是个独自在外生活的苦命家伙,可不像有父亲的孩子。” 清源晓海耸了耸肩膀,起身走到冰箱前,发现里面一个食材都没有,甚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恍惚间,他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的敬畏心,不知何时已经冰封在厚重的冰层下了。 “没时间买其他食材,晚饭我吃荞麦面,你想要吃什么?” 他直接合上冰箱,改天再去处理食材。 “都可以,但不要放花菜,我过敏。”她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清源渔麦投来的视线像是在看蠢货,微微皱眉说: “应该是我出生时起。” “好吧。”清源晓海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彼此间少了些称呼不太合适,“妹妹。” “不要那么喊我。” “好吧渔麦......” 清源晓海双臂抵在沙发靠背上,尽可能地表现出和蔼,对着她露出笑容说, “你这是在哪里剪的头发,我打算周末也去剪。” “你不用刻意找话题,我们明明可以不用说话的。”清源渔麦凛然地望着他说。 清源晓海的脸一下子拉长,随即摊开手说: “你说得对,安静点好,但还是直奔主题更好,我们今后一起生活,你能接受吗?” “我要怎么和一个没见过的亲人一起好好生活?” “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当然的,到头来只能努力接受。” 清源晓海坐在沙发上,十指交错,望着她说道, “他是不是也给你留下了五十万,我这个人对生活的规划很严谨,如果行的话你把钱交给我,我保证这些钱会花在你身上。” 一谈到钱,她终于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厌恶表情,瞪了清源晓海一眼。 “不行。” “你这个年龄还小,对消费把持不住,不知道一个人生活要花多......” 然而清源晓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颇显不耐烦地打断: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花他的一分钱,等他回来时,我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那是极为清澈透亮的宣言之声,仿佛富士山的冰雪融水轻轻地与身体融为一体,令人怀念地在心中晕染开。 她与其他孩子的声音有着明显不同,具有压倒性的张力,但挺幼稚。 上次听到这句话不知是什么时候,清源晓海被她的这句话说的一瞬间没来得及反应。 说到底,清源渔麦只是个上国中的十三岁女孩,说的话却让人像是咬到了蛤蜊中的一粒海沙,有着极强的违和感。 可是自己的大脑在此刻,却敏锐地有些多余,总觉得说这句话的她很可笑。 从窗外射入的光线在毛绒地毯上摔碎,室内的阴影,吞噬了清源渔麦纤弱的身体。 清源晓海有些心浮气躁地揉着眉心,脱口而出的话泛着浓浓的焦躁: “你可能觉得这样很酷,但到时候走投无路,你也会哭着用这笔钱。” 似乎对此无可辩驳,清源渔麦双唇紧闭,唯独视线有些失措地飘来飘去。 窗外,顷袭的暮色仿佛油画上侵染开的颜料,缓慢地吞噬红霞的一片绚烂。 见她一言不发,清源晓海沉思了会儿,才双手合十喃喃开口: “我没有收入来源,如果你觉得我会给钱挥霍,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清源渔麦轻轻地咬住下唇,从她的齿缝间释放着一抹几不可闻,令人心焦的叹息。 “和你没关系,你自己的钱,留着自己用就好。” 她把怀里的抱枕放到一边,起身往楼上走去。 清源晓海的心情很是复杂,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好比如是重新发现了自己那早已忘却的丑陋旧伤。 当初自己也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会用这笔钱」。 清源晓海的大脑迷迷糊糊的,她就像一条轻盈且活泼的鱼,旁若无人地闯进了风平浪静,悄无声息的大海中。 3.总结,家门不幸 清源晓海取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存款余额。 只有十五万左右了,如果是自己生活的话,就算没收入省点还能用上两个月。 但是现在又加了一个还在读国中的妹妹,这点钱完全不够生活,甚至不够维持十三岁少女的自尊心。 万一新冠再爆发又或者有其他变故,根本没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清源晓海忍不住揉搓着看上去乱糟糟的头发,当准备躺在沙发上阖眼思量的时候。 手在沙发的间隙中,触碰到了一个锋利的东西。 “嗯?” 清源晓海注视一看,是一张照片卡在缝隙里。 照片上是清源渔麦和一名女性在一家书店里的合影。 两人坐在有着绵羊布偶的沙发上,她穿着淡蓝色的衣裙,澄澈的双眸和布偶的一模一样。 那女性把她搂在怀里,手上拿着一本书籍《流浪之月》。 再把照片翻转过来,白色的地面上,赫然用已经有些黯淡的铅笔写了一行字—— 「我想像凪良汐老师一样,成为一名作家」 清源晓海微微张嘴,他想写小说,妹妹想成为作家,父亲还是一名小说家。 “家门不幸。” 他感慨地吐了口气,再次端详起照片来。 凪良汐老师的作品自己也有看,每次看她的书时,内心的喧嚣都不曾停过,在阅读的过程中仿佛要被喷涌而出的情感吞没。 它充斥着不安、焦躁、煎熬、却又无可救药的美丽。 他很喜欢,却又因其中的故事过于现实而共情,导致疲惫不堪。 于是自己也去写了小说,两年前完成了处女作参加了薰衣文库的新人赏,当时落选了,但被一个编辑看中。 御法川实编辑是一个优秀且宽容的编辑,相当健谈,脑子转得很快。 他是个说话极有道理且引人入胜,支撑着自己写作生涯遇到挫折的年轻男人—— “你写的小说「太别扭」,而且复杂过头了,我觉得大家可能跟不上你的思路,甚至没那个心思去跟。” “文笔很不错,比喻手法也好,不过还是「太别扭」了,就像加了很多糖分的咖啡,给人一种投入了太过糖分而用力过猛的感觉。” 小说界从来不缺干劲满满的新人,大家都很努力。 御法先生特意给了自己一个能爬起来的机会,清源晓海很想回报他。 因此,自己认真地创作了一个个新的故事,但递稿的时候却惨不忍睹—— 故事和人物宛如空中楼阁,又像一个吐司面包被自己满怀期待地放进烤面包机里,跳出来的却是烤过头的残次品。 御法编辑对于人物和故事的洞察力实在是太过敏锐,让人不得不对他的人品和专业能力极其信任,最后还是他帮助不断修改,才得以出版。 虽然最终的成绩也不是很好,但总算有了一比对于未成年来说不错的收入。 吃到了甜头,清源晓海再次发文,然后被御法编辑否决,循环往复。 “还是太别扭了!” “有一种滑头鬼,还是那种秃头的瘦高个老头的形象,恬不知耻地跑进校园里和美少女谈恋爱的违和感!” “你到底几岁啊?能不能像我一样开开心心地喜欢美少女的腿!还有大胸!不要那么严肃!” 清源晓海又去吸取了热门作品的可取之处,又花了一个月时间写了新作品。 于是——
“你能不能不要越写越烂?你不觉得现在写的东西比之前更别扭吗?你难道写不出恋爱喜剧吗?而且你要明白剧情是怎么写的,而不是要写什么剧情,你这个和照抄有什么区别?我之前让你看的那些小说你有仔细看过?” ——那让自己怎么办才好?你到底是想让我写什么?我实在无法写恋爱喜剧。 清源晓海放弃了动笔,以示不爽,他往面包机里又放了两片面包,按自己的意愿里面放了煎蛋、蔬菜沙拉,还有美乃滋。 结果像是吃了很难吃的糖。 “呼......” 清源晓海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书库,楼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书库的首页上,御法编辑一手栽培起来的新手作家取得了巨大成就,自己甚至能看见他手下作家的小说,经常霸占APP的首页。 他是一名相当有名气的编辑,甚至好几位知名作家都是他带起来的,当清源晓海在LINE上重新翻到他的头像时,感到了胆怯。 “受到了御法先生您那么多的照顾,实在无以回报,对不起。” 然而很快,清源晓海就忍不住把枕头往自己的脸上盖,这种展示自我存在的行为,简直让人感到无比的羞愧。 在陌生的香气中,信息过了几分钟没有回复,这让清源晓海安心不少。 他的作家那么多,或许这通消息已经伴随着自己的羞耻心沉没大海。 就在此时,楼梯间传来声响。 清源渔麦穿着拖鞋「啪塔啪塔」地走下来,从窗户洒进来的透明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连同娇小的脸,都染上了层淡淡的愠色。 当她看见清源晓海的脸紧紧挨着自己先前抱着的枕头,还一直在重呼吸的时候,顿时吊起眉梢,一脸厌恶地咧出牙齿。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平静地把枕头放在一边,望着她说道: “这是一场误会。” “变态。” 冷不防,她瞪了少年一眼,宛如夜色黝黑的短发掠过清源晓海的视野,在沙发上找着什么。 一种微妙的沉默顿时横亘在两人之间。 清源晓海打破僵局,拿出照片。 “你在找这个?” 正趴在地板的清源渔麦立即抬起头,瞳孔深处闪烁着纯真孩童的感情。 但很快,她就一手直接拿走照片,放进口袋里径直往玄关走去。 “你做什么?” “看不出来?当然是出门。” “不是该等着我煮面?” “你也不想我打扰你做坏事。” “不,我没有做坏事,这是误会,而且这个点你出门做什么?” “就是出门。” “为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和有恋物癖的人待在一起。” 她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排斥,让清源晓海单手扶着额头装模作样地说道: “你见过比我还帅的哥哥吗?开朗的笑容,俊俏的脸蛋,有型的头发,十五岁的年龄,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你连哥哥都不亲近,到最后你会沦落为一个社交大怪胎,没人要的傻蛋,这是你要的?” 他的控诉令清源渔麦的神色一凛,眉间打了个死结,大概是想到过这种状况。 少女最后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清源晓海,心中有股被人说教的不痛快。 在清源晓海模棱两可的笑容中,她穿上运动鞋就出门。 4.她,是当年的猪苗代湖 傍晚,所有的事物都套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夕阳宛如浸泡在糖水罐头里,逐渐沉没在沉沉暮霭下。 清源晓海走出门,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街道一路走。 这个地方,是自己出生,并且生活到国一的会津若市郊外。 即使这里不算得上是超级乡下,但周围尽是农田,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去会津若市也需要坐二十分钟的电车。 父亲对自己的管教很宽松,当别家孩子在被教导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的时候,清源晓海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 去祭典、去朋友家过夜、去不认识的地方冒险、去抓水蜘蛛和小龙虾...... 远方飘来焚烧野草的味道,清源晓海却丝毫不嫌弃地吸了一口,掺杂在其中的水田气息,逐渐渗透到每个细胞。 现在这里依旧是成群的老房子、渠内奔流不息的流水,小神社和公园。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一家百货商店前。 商店的门是用遮阳帘子挡住的,清源晓海正掀开进去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时,目光就被迎面走出的少女俘获了。 她的刘海整齐地拾缀在眉毛附近,店内日光灯的光线透过雪白的肌肤,将那樱色的小嘴彷如点缀成珍珠。 少女穿着一袭白色连衣束腰裙,黝黑的发丝间,系着小巧的桔子发夹。 她身材纤细,双腿修长,胸部似初绽的花蕾,是宛如溜进商店的春日蓝天。 当她注意到清源晓海的时候,猛然睁大了澄澈灵巧的双眸,整个人都愣住了。 时间彷如陷入了停滞。 清源晓海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脸颊羞的有些发烫。 “你是三枝摇月?” “是,你是......”少女的表情明显地舒缓下来,故作思考一番盯着他说,“你是清源海,我们小时候见过。” “是晓海。” 清源晓海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自己和她不仅仅是认识的关系,两人在小六时,是处了几个月的男女朋友关系。 和三枝摇月交往的理由很简单—— 她从小就很文静漂亮,天资聪慧且富有胆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过于梦幻,几乎所有男孩子都会对她投以爱慕的眼光。 不过那已经是小六的事情了,两人上课的时候纸条确定了关系,最后隐瞒着所有人,包括冬雪砚春在偷偷交往。 而现在,三枝摇月出落得惊人般的美丽,即便是老旧的百货商店也好,仅仅因为她的存在,也仿佛是在干涸的土地上生长出了一朵木莲花般的华丽。 “我听冬雪说了,你今天回来。” 三枝摇月的双眸内逐渐混入一丝冷静的神色,她如同美丽的夜色,正朝自己席卷而来。 少女身上散发着的香甜气味,裙下隐约可见的白皙双腿,让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抬起手抹去额头上冒出的热汗。 仿佛回到当年的校园夏日,空中飘荡着迷迭香的气味,鸟与蝉的鸣叫混在枝叶随风摇摆的摩挲声中。 树下的她,文静的像磐梯山里酣息的猪苗代湖。 “嗯,下午刚到的。”清源晓海说。 退一万步,自己现在和三枝摇月的关系也很是微妙,因为自己当时太过羞涩,在松本市甚至不敢和她联系。
——奇怪了,我当时除了好看和学习好外再无优点,她是怎么样看上我的? 怀着对自身的猜疑,清源晓海之后的三年没有和她联系,唯恐被说一句「我当时还小,瞎了眼,请不要再联系我」。 现在,面对这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邂逅,让人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好、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清源晓海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三枝摇月抬起纤白的手指撩拨着黑色长发,摆出一副莫不在乎的表情。 “你要是觉得寒暄就能让一个把你甩掉的女生回心转意的话,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 清源晓海的鼻翼都微微地抽搐了下,她黑色的乐福鞋沐浴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他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被你甩了?” 三枝摇月的手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道: “你去松本的当天。” “......” 清源晓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 见他没说话,面前的三枝摇月也如同女儿节上的雏偶一般安静。 “你回来是因为渔麦?”她突然开口问。 “......算是吧。” 清源晓海瞥了三枝摇月一眼,她的眼眸中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不好意思,我先去买点东西。”他稍稍抬起手借过。 店内并没有多少人,清源晓海不经意往后一看,发现三枝摇月也跟在他后面,顿时吓得不轻,快步走到了速食区。 所幸她走到柜台的左侧,清源晓海在右侧挑选速冻饺子。 买了几盒饺子,但是实惠点来说还是要买些荞麦面,能做出的种类也不少。 他看向四周都没有荞麦面,往远了点看,发现只有三枝摇月站的地方有。 她没买什么东西,只是提着一个已经结过账的购物袋,目光死死地盯着冰柜里躺着的食材看。 在面对前女友和生活之间,清源晓海觉得还是生活更加重要。 他故作一一挑选食物,慢慢地往三枝摇月身边挪动。 等到手已经能够到荞麦面,心里想着拿了就走的时候—— “想再靠近我之前你要想清楚了,我现在除了更加可爱和对你日益加深的厌恶外,什么都没变化。” 三枝摇月清冷的话语清晰地在耳中浮现,不是很懂为什么会这样,清源晓海疑惑地把头歪了十五度角。 “哦......哦,辛苦你。” ——你在想什么?但我只想买荞麦面,能不能让一让? 他把手伸进去,拿起两包荞麦面,便快速到柜台结账。 结完账,清源晓海掀开帘子往外走,却发现身后又传来帘子掀起的声音。 他转过身,果不其然,三枝摇月又跟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心跳刺激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还想说什么?讽刺我? 见数年不见的少年停在原地望着自己,三枝摇月也跟着顿住了,路上突然传来了小狗的汪汪声,却使得她的小脸面露难色。 三枝摇月像是不在意般地抬起手,粉里透白的手心皮肤刻划着好几道纹路,最终视线落在短促的恋爱线上。 5.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呢?(4000+二合一) 清源晓海窥视着她白皙的侧脸,担忧又困惑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如果她专门来嘲讽自己的,那自己也没任何办法。 ——不过这个社会一直在提倡男女平等,可为什么在感情上就一定要男生最为主动呢?不主动就是罪过? 三枝摇月蓦地抬起头来浅吸一口气,在她薄薄的唇瓣间,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 “渔麦现在正处在很关键的时候,我见过不少小时候很乖,上了国中就变坏的孩子。” 她冷不防地又谈到自己的妹妹,但清源晓海有些百思不解,虽然只是一瞬间。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照顾好她。” 三枝摇月的唇瓣微张,倾泻出流畅的话: “你之前待在松本市可能不太了解,会津若郊外学校的学生质量普遍不好,名声也很差,渔麦她的性格也不讨同龄人喜欢,虽然我不想刻意提醒,但她的家境也是个大问题。” 清源晓海的视线穿过三枝摇月黑发的空隙,看见她柔美的耳骨轮廓。 她吐露的话语都十分真切,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自己不及于她的关心。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五月饱含蒸腾热度的空气,百货超市米白色的帘子,正惴惴不安地随风摇曳。 “我会好好注意的,谢谢。” 清源晓海看着眼前凛然而立的少女,内心忽然涌现出莫名其妙的情愫。 她就像夏日将逝的落寞、冬日清晨的透明微光、黄昏时分遗落在公园沙堆里的单只小鞋。 但现在,自己也不清楚对三枝摇月的情愫是喜欢还是执念。 清源晓海的视线瞄了街边亮起的路灯一眼,就像考拉啃食树叶般地低声说: “摇月,其实我......” “干脆你让她住在我这里,这样你还能瞒着我去找其他女孩子,那孩子和我挺合得来。”三枝摇月突然说道。 清源晓海逐渐感到窒息,柔软的感性在此刻被她杀的荡然无存。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在松本没有找女孩啊?” 三枝摇月的眼眸回转,在他身上轻扫一眼,莫不在乎地说: “不用解释,你和其他女孩恋爱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感觉你的压力有点大,你从前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压力?我没有压力,反倒是你,穿了一身像旧社会人才会穿的老土衣服,难道压力这么大?” “老土?你把昭和风当做老土?我穿着这件衣服去公园里逛上一圈,都有好几位昭和爷爷对我刮目相看。” “呵呵,这一行英文小字是「我要从明天而来」的意思,怎么?今天让你不满意了?一定要明天?” “谁、谁管上面英文是什么,这里可是东瀛,话说你明显在生气,当初你也没找我不是吗?我们两人是一样的。” 听清源晓海直白地说出口,三枝摇月望向他的眼神中夹杂着怜悯: “请不要如此攻击我,我和胆小的你不一样,同时我不会生气,因为生气对我没有好处。” “......” ——可你明摆着就在生气啊喂。 清源晓海的表情就像乘坐史普尼克2号飞向太空的小狗莱卡,同时身体在逐渐升温。 他意识到少女是社会丛林里最为凶险的动物,她能让你在一秒钟内体验到愉悦,下一秒就可以让你痛不欲生。 “不好意思我坐了一天的车了,还是回家休息,告辞。” 清源晓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三枝摇月眼眸中的期待与不安彼此纠缠。 当她的手伸入购物袋握住一盒新剥橘子时—— “对了三枝,你有和其他人......” 清源晓海突然转身说话,停顿了会儿,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嘴角浮现出牵强的笑意, “包括冬雪说过我们的事吗?” 三枝摇月的视线温度忽然降低,好不容易生起的感性,在此刻被他杀的荡然无存。 “没,你呢?” 她的语气极为平淡,伸入购物袋的手又空荡荡地拿了出来。 “放心,我不会说。” 男生们都喜欢把和漂亮的女孩交往当做一种阅历,宛如对方是一枚精致的勋章,能佩戴在自己的胸前向大众以示成绩。 而对于女生而言,分手后落下的只会是一句「她是某某人玩剩下的」恶劣言论,这极为不公平。 在大城市里不会有什么,但是在这个地方,这种思维格外严重。 清源晓海不确定三枝摇月愿不愿意自己说出去,但是没经过她的同意,自己是不会对外说明的。 就连冬雪砚春,自己也是缄默不言。 听了他的话,三枝摇月的眉头却微微一垂。 眼前的少女活像是做工精巧的洋娃娃,她有些慵懒地扬起纤长的睫毛,稍稍松开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分外诱惑。 一盏盏路灯,整齐地排成两排。 此刻,青春期的清源晓海内心对于少女的怜爱正在作祟。 ——我天资聪慧,长的也帅,还有一个说不定能带我起飞的编辑,未来可期,如果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 清源晓海深吸一口气,眼神倏然温和。 “摇月,你希望每天下课时,身边有个懂你的男生吗?” “不可能,我回家了。” 从她樱色小嘴中吐出的话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回应过于机械,让清源晓海整个人像泥雕一样立在原地。 三枝摇月从他的身边走过,掠过的黑发拂来的气味,是带着小苍兰的芳香。 黝黑的乐福鞋沐浴在夜色下,轻盈地踩着柏油路面。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你瞧我们小时候虽然是那种关系但都没说话,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们两人足够相辅相成,毕竟你懂得很多,我学习的效率也很快,你和渔麦关系也好吧?让她有一个琴棋书画都精通的哥哥简直太梦幻了不是吧?再说了我记得你喜欢看书吧?实际上我也喜欢看书.......” 清源晓海滔滔不绝地急着往下说,活像在解释着什么,但三枝摇月看也不看他一眼。 “大巴来了。”她忽然开口说道,远方有两道刺目的橘色光芒袭来。 在那一瞬间,能从三枝摇月的黑发缝隙间,依稀窥伺平常白皙如雪的耳垂浮现淡淡红晕。 车前灯射来的光线,将她的肌肤晕染上一层光晕,清源晓海不由得眨了眨双眼。
“三枝,你难道也被我说的动心了?” “才没有,怎么可能。”三枝摇月避重就轻地别开脸,急不可耐地伸出手示意。 大巴停稳,她踩着步伐就上了车,清源晓海不禁莞尔,胸口有些悸动。 于是—— “你跟上来做什么?” 等到清源晓海坐下后,三枝摇月吊起眉梢,一眼瞪过来。 “顺路。” 三枝摇月微微竖起柳眉,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扭过头看向窗外。 大巴的椅子是硬的,但看着车身沿着马路上的白线往前行驶,还有窗外的路灯落在自己身上,一下子让人感觉全身变得好轻。 两人没有再多说话,耳边除了大巴行驶的声响外,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弥漫着的甘甜芳香。 清源晓海抱着胳膊,对三枝摇月投以试探的一瞥,在车窗上忽然与她的视线相对。 轻盈的夜编织成柔和的网,笼罩着一片静谧,两人哪怕没有说话,但总感觉说了很多话。 车厢内的广告吊牌和厢体上,张贴满了引人入胜的图片与文案。 “猪苗代湖。”三枝摇月盯着广告说。 清源晓海望向广告上的图片,是一年四季的磐梯山与猪苗代湖,光是看见那样的景色,便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估计在原住民的心里,哪怕生在无海之地,四万年前磐梯山和猫魔山喷发后形成的猪苗代湖,比大海更具魅力。 仔细想想,现在的山和湖和四万年前的人看的相差无几。 “好玩吗?”他好奇地问。 “不知道,没去过。”三枝摇月说。 “明明就在旁边,结果没去过。” 清源晓海的话中有些揶揄的成分,让三枝摇月有些闷闷不乐地微微抿起下巴,闹别扭般地瞪来视线: “你明明离海那么近,不也没见过海?” “......” 清源晓海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当下只能歪歪头不再说话,阖眼休息等着车辆抵达下一站就下车。 “清源,你知道天镜石吗?” 从三枝摇月口中吐出的,是他从未听闻过的名字。 清源晓海没有睁开眼睛,身体微微下沉,吞回已滚到嘴边的哈欠。 “听上去很贵。” 三枝摇月看着远处的田野,那里好似笼起一阵黑夜的烟。 “那不是打磨出来的商品,而是沉没在猪苗代湖深处的一块石头。” “猪苗代湖里的石头多了去,到底是哪一颗?” 大巴颠簸了一阵,清源晓海的身体又往下沉了些。 “传说是天镜石,但是它表面呈现出来的却是天空的倒影,是一面天空之镜。”三枝摇月一脸平静。 远方田野上笼罩的黑烟,被水一样的月光冲洗。 “咦~~好酷。”清源晓海说。 三枝摇月并未理会他显露出的不感兴趣,呼出的热气溶解在车内的冷气中: “据说只有被无海之地宠幸的女孩,才能触碰到「天镜石」达到自己想要的「现实」。” 清源晓海的耳朵一动,对她竟然有这么童话的一面感到有些兴趣。 “性别歧视已经蔓延到石头上了吗?” 睁开眼睛时,虫蠕般的光影在少女的身上浮动,在扑朔迷离的白色光点中,她美丽得如同一幅画。 “或许他们认为大部分男生都不会下去摸一次,女生会更加感性,更容易刺激消费,毕竟租设备和人工下湖需要不少钱。” 三枝摇月的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悠扬而通透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 “不过传言现在湖底的那个天镜石是假的,只是景区的人把镜子镶嵌在石头上,真正的「天镜石」埋在猪苗代湖94.6公尺的最深处,还是在凶险的鬼沼之下。” 清源晓海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传说,不如说从未听闻过,一下子也来了兴趣。 “你想去摸吗?”他双手托住椅子,坐直了身。 三枝摇月侧过身正眼看她,乌溜溜的眼眸中有他的身影,刘海随着轻柔摇晃。 “为什么我要去摸?” 清源晓海困惑地说道:“不是说能抵达自己想要的「现实」吗?你难道从小到现在就没有遗憾?” 三枝摇月露出一副被打败的神情,单手扶着额头说道: “你听了这么久难道是木头脑袋?要被无海之地选中的女孩才能得到,其他的就算摸上「天镜石」一百遍,哪怕是上千遍也没用。” 她的话让清源晓海更加疑惑了,皱着眉头说道: “可无海之地宠幸的少女如果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呢?” “......” 眼前少年的话过于平静自然,他的言语都是真切的,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不容置否的态度。 夜中,野花的馨香弥漫开来,在黑夜中绽放无数个甜美的笑意,使得黑色都分外迷人。 三枝摇月毫无防备的纤细脖颈上下轻微震动,在一瞬间露出仿佛在忍耐什么的表情,眉头深锁。 参差不齐的刘海,在少女樱红的小脸上筛落阴影。 清源晓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己没有借机奉承,因为是实话实说,所以不必感到羞耻。 沉默似乎让时间浓缩成好几倍,直到大巴抵达下一站之前,她都没有说话。 清源晓海起身,不忘提起购物袋。 “我先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回应。 走下大巴时,车窗忽然被三枝摇月拉开了,她的手伸出窗外。 “我承认你为了取悦我,每句话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琢磨,真是煞费苦心,这个送你了。”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没有一丝多余情绪,只是淡如清风地松开手里的东西。 清源晓海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 大巴的引擎声响起,他看清手里的事物,是一盒新鲜的桔子。 站在街上的清源晓海,表情全部都困惑地凝结在脸上,呆的像是要睡着了。 终于,大巴在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小点,他在稀薄的黑暗中一边把桔子放进袋子里,一边吐气说: “这家伙搞什么啊?” 大巴上,三枝摇月微侧臻首,唇中吐露出几不可闻的轻声低喃: “那还能是谁呢?” 6.吗的!总有一天全部咬死!(4000+二合一) 清源晓海沿着路往住所走去,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是热门频道的主持人发出的揶揄台词—— 「其实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并不是很好啊,对于一个人生活的我,每当吃饭的时候却是最痛苦难捱的时候,毕竟这是一天中是不可多得的陷入自我反思的时间,总会觉得我的人生真是糟透了」 清源晓海没忍住发出高声的感慨—— “我可太懂了!” 道路上微风轻轻,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雾霭的清晰气息。 准备拐进家前的十字路口时,余光发现有一家便利店还在开着。 自己记得小时候这里并没有便利店,想要买东西还要跑到几百米外的百货超市。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待了会儿,自己是有意愿去和家里的妹妹处好关系的,哪怕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他真的很想等到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把完美无缺的清源渔麦展现在他跟前,然后双手叉腰地对那个人竖起中指说—— 「你可有可无」。 一想到这里,清源晓海迈开步伐走过斑马线,准备买上妹妹可能喜欢的零食。 就在即将来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清源晓海停下脚步取出手机一看,发现来信人竟然是御法编辑,顿时让自己的心情既复杂又紧张。 胆战心惊地打开聊天框,发现他并没有对自己之前的话做出回应,反而是发了一张图。 是一部漫画的截图,上面说了女主突然要去拍摄AV。 清源晓海记得他曾经推荐自己去看过这部漫画。 哪怕是意义不明的截图,也让清源晓海感到意外,真没想到那句充斥着留恋和自我展示的话,也会引来他的回应。 清源晓海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个人能当自己的编辑,也许只是自己运气好罢了。 想到御法编辑可能真的很喜欢这部漫画的女主,清源晓海把袋子放在地上,仔细地在聊天框里敲起了字。 「应该不会有作家让女主去做这种事情的,放心就......」 然而就当他的字还没敲完的时候,御法编辑突然又发了消息—— ——「天哪!我真的超想看啊!」 看着从屏幕上跳出的句子,清源晓海的眉头一挑,脸上的筋肉都在微微抽动。 ——这家伙,真的是手下有很多人气作家的正经编辑吗? 想到这里,清源晓海默默地把打出来的字全部删除,重新码字发送。 ——「我也想。」 是真想。 ——「不过应该没戏,她.......」 紧接着,御法编辑又开始发送了很多关于漫画的故事,滔滔不绝的段落接连发送,清源晓海觉得他真的有能言善辩的才能。 可是已经站在原地快十分钟了,再这样闲聊下去,那自己联系他根本就毫无意义。 ——「那个......虽然我成绩不好,但您觉得我还有救吗?」 清源晓海实在不想撒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可能无法为他的业绩添砖加瓦。 ——「啊!对啊!我都给忘了是来和你说这个的!」 “嘶——!”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大呼离谱。 ——「谢谢你能回应我。」 ——「不要误会了,你的才能和实力才是最大的前提,如果没有能力,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你聊天,还不如去摸我家里养的美短。」 ——「真亏你没有抛弃我这样的扑街」 ——「没事的,扑街多了去,而且你仔细想想,其他扑街看见你写的东西,就会觉得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废柴,还有比自己更废柴的作家存在,说不定会对写作安心不少,换言之,你给了很多作家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你这句话说的我可高兴不起来.......」 ——「总之如果有想法,就重新发给我吧。」 看着上面闪烁的文字,清源晓海总觉得这是一个奇迹,顿时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起码有了再次尝试的机会。 ——「可我还是无法在平庸的小说里得到满足,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先动笔,再讨论,over~」 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就在清源晓海提起塑料袋准备去便利店买些饮料的时候,手机又传来了消息。 是御法编辑发来的。 ——「还有,你的笔名‘由纪夫’真的很土,最好换一个。」 这家伙,专门为了这件事才说的吗........ 提起地上的购物袋,清源晓海总感觉自己是飘着进到便利店的。 便利店角落的一台空气湿润机正喷吐着白色的水雾,那份令人舒适的冰凉,随着吸入肺部而沁润了全身。 他准备买几盒布丁回去,正巧有卖布丁包子,是一个外观看上去像包子,里面确实一个布丁的......布丁。 清源晓海买了五盒,但又想起自己可能也要吃,就多买了一盒。 当准备走去结账的时候—— “18岁以上?什么鬼东西?!” “你为什么不用用脑子?是人吧?把钱收下把烟给我事情不就结束了?” “对不起,有规定。” “喂!规定?那你看上去这么小,有十四岁吗?” “有。” 收银台有一位穿着绿白色条格工作服的少女站在那里,娇小的头上戴着蓝色的帽子。 而在她的跟前,是两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男生,正不断用手拍着桌面,上面放着几包香烟。 清源晓海的嘴巴微张,发出了错愕的细微声响。 那个少女明显是清源渔麦。 “小妹妹!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又能怎么样?”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说道,“你看上去很机灵不像是个笨蛋,会好好明白的吧?” 清源渔麦却是摇摇头说: “对不起,我不能冒风险,比起抽烟,为什么你们不能买口香糖呢?” 另一个男生直接破防,他的嘴巴下留着一颗痣,大声说话的同时,那黑痣都仿佛要膨胀起来。 “麻烦!钱我就放在这里,爱要不要!” 他说完,就要拿起桌面上的香烟走。 “不行。”清源渔麦的语气依旧平稳,双手直接握住他伸来的手臂说,“没经过同意,你这和抢劫没区别。” “oi——!” 那男生大吼一声,另一只手狠狠拍了拍悬挂着的广告横幅。 Pong——! 声响宛如一颗巨大的炸弹落下。 清源渔麦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下,但小脸却依旧凛然,仿佛在告诉清源晓海,刚才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嘿,她怕了。”那黑痣男生忽然来了兴趣,对着身边的同伴指了指手臂上的双手说,“力道小了不少。” “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对方嘲笑般的语气,让清源渔麦深吸一口气。 “啊?” “为什么就不能多去读读自我启发的书,学习理解一下?”
“什么东西?” “我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来打扰我的工作,不然就你们这幅模样,没有人会喜欢的。” “......” 那两个男生的脸顿时垮下来,就像粗糙的稻草人脸。 “你们这样太过随便,社会可不会因为你们大声说话就会宽容,我都能想明白这点,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呢?” 清源渔麦自说自话,收银台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两个男生的脖子根都快要红透了。 瘦瘦高高的男生顿时表现的有些慌张,鼻翼扩张,伸出手就把清源渔麦的帽子挑飞。 “你再给我继续说——!” 清源渔麦被宛如山脉一般的压倒性重量压下,喉咙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反而发出类似悲鸣的细微声响。 店内的喧哗,瞬间像被冰冻起来一样。 那两个男生见「震慑」住了,随即把钱留下拿起烟就要走。 “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清源晓海强硬地拦在他们跟前,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今天出门没带够钱呢。” 那两人停下脚步,反而是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清源渔麦露出一脸惊愕的神情。 “你没钱关我们什么事情?” 或许眼前的男生长相俊朗,一看就是某些团队的中心人物,顿时让瘦高的男生皱着眉头,就连语气都缓和不少。 “我多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想吃东西,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下我呢。” 清源晓海瞅了一眼他手里握着蓝白相间的香烟,随即挑起眉头说, “天!这不是七星吗?” “七星有什么贵的?”「竹竿」沉声说道。 “抽七星者鸟必小,牛顿七大定律之一。” “嘿嘿,还好我喜欢抽万宝路,就你爱抽七星。”另一个男生顿时嬉皮笑脸地说,却被「竹竿」瞪了一眼。 终于意识到清源晓海是在揶揄,那男生的脸上才闪过一丝阴沉。 “神经,走开。” “等下。”清源晓海伸出手抓住「竹竿」的手臂。 另一个男生见状,立刻伸出手推了推清源晓海的肩膀: “你做什么!” 清源晓海脸上的笑容不减,往后退了一步,看向柜台的清源渔麦说:“她不是拒绝了吗?” “......啊?”「竹竿」发出了错愕的声音,“你是笨蛋吗?我们已经和她谈好了,对不对?” “没有。”清源渔麦直白地摇摇头。 清源晓海不想过多纠缠,于是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说: “提醒一下,要是被你们老师知道抽烟,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 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摄像头,又瞥了一眼清源晓海。 “嘁,这种破店早点关门算了!” 「竹竿」说完,来到收银台把烟放下,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脸色阴沉地把桌面上的散钱收进口袋里。 那两个高中生离开后,清源晓海默不作声地走到收银台前,开始结账,也不去过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打工的弱智问题。 “......你干嘛多管闲事?”清源渔麦拿着布丁结账突然开口。 “你是我妹不是吗?”清源晓海掏出钱包。 她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没有说其他话,只是老老实实地结账。 “八百円。” “乡下物价真不错,lucky~~” 清源晓海笑了笑,拿出一枚五百円和三枚一百円的硬币。 清源渔麦把布丁放进袋子里,递给他。 本以为清源晓海会过问一些问题,结果他拿起袋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让她情不自禁地轻舒了口气,如果他留在这里,只会让自己感觉浑身不自在。 ◇ 在幽暗的寂静中,在路灯下的蚊虫宛如有机物的碎屑,四处飘荡。 晚上十点,清源渔麦在便利店的休息室换好衣服,打好卡,和前来接班的人交替了工作。 走出便利店时,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像一只猫一样,慵懒且肆意地伸展着全身。 每当这时,总感觉自己好像长高了,身体也变轻了。 舒展的太过舒服,舒服到耳鸣得也很厉害,意识和视线都要开始剥离。 此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在便利店中的那一幕。 “被小瞧了......” 她低下头,看着在乡下极其普通的帆布鞋。 家庭不美满会被小瞧,剪了长发像个男生会被小瞧,一个人上学会被小瞧,打个工也会被小瞧...... 一想到被人用愚弄般的态度轻视,一股无形的怒火正从内心深处积压而起,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 清源渔麦双手紧握,抿着嘴唇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突然对着厚重的夜色大喊: “吗的!好恶心!等我长大了!总有一天要把这些人全部咬死!” 农田和近旁的花草都披上了月光,温和无声地接受她的话语践踏。 清源渔麦让牢骚溶解在空气里,老实说这样会无比畅快。 但她准备收拾心情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一边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两人的视线对视的瞬间,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惊愕。 坐在椅子上的人是清源晓海,他的旁边放着一盒吃一半的布丁。 “......” “......” 清源晓海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亏自己天真的不得了,以为她会是一个淡如木兰的少女,甚至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现在,自己受到的打击不亚于被人用棒球,朝着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 清源渔麦的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浑身动弹不得,仿佛身上缠着一个透明的蝉蛹。 充满着紧张感的黏腻空气,紧紧地贴在两人的皮肤上,沉重的仿佛要把肺戳穿一个洞。 “要吃布丁吗?”清源晓海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微笑,拿出一盒布丁说。 见他没说多余的话,清源渔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想看看你几点下班,太晚可不行,还要上学。” 清源渔麦吊起眉梢,如果自己上到凌晨,难道他也在这里待到凌晨? “我只在双休和假日会晚点,平常都是八点。”她说。 “那回去吧。” 清源晓海起身,不顾形象地踮起脚尖,肆意伸展着腰肢,就连肚脐都毫不见外地露出来。 “啊~!” 他舒畅地吐一口气,潇洒地转身离开。 清源渔麦又想起自己先前也那么做,小脸顿时掠过一抹红霞,然后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水渠的潺湲声响融入万物缄默的寂静里,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人的步伐也在意兴阑珊地往前走。 7.我只是从来没看见帅哥(4000+二合一) 当天晚上回到家以后,清源晓海把布丁放进冰箱,并没有和清源渔麦多说什么话,就自己回到了房间。 因为要去兰子姐的书店,所以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躺在床上一边吃着三枝摇月送的桔子,一边看起书来。 编辑并没有放弃自己,可要写什么依旧拿不定注意。 ——难道我真的要去写恋爱喜剧吗? 桔子瓣被放进嘴里,咬出果汁来,滋润且甘甜。 最后把一盒吃完,清源晓海刷牙关灯睡觉。 老家的床并没有童话故事里说的一样舒服,反而显得狭窄,翻个身床体都在吱吱作响,仿佛下一个动作就会解体。 把房间内的灯光灭掉,躺在床上却反复地睡不着觉。 一开始,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违和感,就像是被褥里藏有一颗躲起来的小石子,无论怎么翻身都能感受到。 不得已,起身把被褥重新抖了一下。 可归根结底,自己只是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不太适应,任何微小的声响,都会让精神一下子紧绷。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 清源晓海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惊愕不已。 ——我的大脑真是奇妙,前一秒还在失眠,下一秒就睡醒。 拿起手机,发现是冬雪砚春打来的电话。 清源晓海在对大脑的惊讶中迅速地恢复了意识,从床上支起身来,接起电话。 “晓海,你还活着吗?” 她的这番话怎么听都是在开玩笑。 “刚刚醒。” “能走到阳台来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冬雪砚春扎实圆润的话落入耳中,清源晓海下床把房间的阳台帘掀开。 绚烂的阳光很是刺眼,透过玻璃,能看见冬雪砚春正蹲着,透过阳台扶手的间隙望着清源晓海。 她穿着一件极具透明感的蓝色洋装,不透明的质地强调出胸部的轮廓。 少女一手边拿着手机,一手边拿着毛绒球。 冬雪砚春就住在自己家的隔壁,而且两人的阳台只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清源晓海挂断电话,走出阳台。 “我把这个扔过去,你自己系好。” 冬雪砚春单手捂住裙子,以防走光的蹲下身来,从裙子下露出的脚穿着米色短袜。 她纤细的手指,细心地揪出毛绒球的一头。 一条粉红色的毛绒线被她拉了出来,随后她仔细地在阳台扶手上系了结。 清源晓海望着她如同瓷器版洁白的肌肤,在自己的眼中,她的动作就如同是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预兆。 毛绒细线的颜色很是鲜艳,让清源晓海心情大好。 “你为什么还是穿比你的脚大几号的拖鞋?” “因为这样会让我舒服。” 冬雪砚春的眼中蕴含着如阳光般熠熠生辉的光芒,她站起身,把毛绒球对准清源晓海, “接住——!” 她说出的瞬间就把毛绒球扔了出去,清源晓海一只手就顺利接到了。 “好球!”冬雪砚春的眼皮有力地眨动,话语间没有刻意压抑兴奋。 清源晓海笑了笑,把毛绒球的线在阳台扶手上转了几圈,也系了个结。 “可以了!不要用太多!”冬雪砚春抓住裙摆,伸出手往大腿内扇风,“我这里正对太阳的!你倒是给我快点!” “行行行。”清源晓海轻轻地把毛绒球扔了回去。 冬雪砚春全神贯注,一手握住,她的脸被阳光染上橙色。 抓住的瞬间,她对着清源晓海挑了挑眉头。 “厉害!” “是吧!” 冬雪砚春用毛绒球又在扶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扔给了清源晓海。 来回五六次后,两人的阳台间,出现了用粉粉红色毛绒线搭建的简易传送带。 “因为够了。”冬雪砚春软绵绵的小脸露出笑容,从中看出她满溢的自信。 “什么东西啊?”清源晓海好奇地问道。 小时候两人就经常这样做,篮子系在毛绒线上,里面就能放一些吃的又或者是玩的东西。 因为两家的扶手都是圆的,系的也不是很紧,所以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少气力。 冬雪砚春走进房间,不一会儿就又走了出来。 她手里提着的,是一个淡蓝色的保温盒,还是能把扶手和盒子拆卸开的那种。 “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兰子姐那里应聘,就煮了点芹菜粥,你应该能吃这些吧?” 突如其来的投喂让清源晓海猛然心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把保温盒放上「传送带」,并且慢慢地拉动。 “没问题啦!” 她的笑容中带着许些俏皮,就连裙下的白皙长腿都美丽无限,还有那圆润的臀部,都让清源晓海的心跳疯狂加速。 黑色的树荫在五月阳光里明晰可见,它在视野的末端缓缓地摇摆着。 ——她以前有这么漂亮吗? “喂,你是不是害怕啊?”冬雪砚春带着些许别扭的语气说。 清源晓海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挤出笑容说:“还好。” “少来,吃不下也要吃。” 她那光泽如湖的眼中透露的感情分外柔软,像吃面包一样,有种稚嫩的味道。 保温盒被送到跟前,清源晓海一手托着盒子,一手解开扣子。 掀开盖子,鸭儿芹、花菜、捣碎的梅子在米粥中的颜色很是鲜艳,令人胃口大开。 米粥的味道仿佛化作甜腻的空气,轻轻地与身体融为一体,令人怀念般地在心中晕染开来。 “你一定要给我喝掉!”冬雪砚春双手握住扶手,对着他喊道。 清源晓海好奇地看着她说:“就只有我吗?” “可是里面我有放花菜啊。”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自己差点忘记了,渔麦对花菜过敏。 可惜,不懂得花菜美好的人,生活的乐趣简直损失了一大半。 清源晓海之后回到房间,刷了牙,就待在房间里吃完。 “怎么样!”冬雪砚春说着,窥探起清源晓海的反应。 他老套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道: “喔喔喔喔——!太好喝了!超好喝!请你跟我结婚吧!” 冬雪砚春听见后喜形于色,整张脸笑眯眯的。 “诶嘿嘿嘿~~我的技艺愈发精进了吧!” “对!” “我很了不起对吧?”
“砚春很了不起喔!” “对吧!今后会让你看见我更加美丽的一面喔。” 冬雪砚春说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清源晓海不由得跟着笑了。 ◇ 会津若松郊外只有一条电车线路,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交通便捷。 清源晓海搭乘上电车,在会津高田车站下。 早上出门发现她还没醒,自己就给她煮了份煎蛋,还有一份煎饺放在锅里。 对于家里的那个妹妹,清源晓海仅仅是抱着照顾好,给那个男人好好看的想法。 但自己是应该更加努力地把一切都支撑起来呢,还是不勉强自己,和她切割开关系呢? “人生就是一场障碍物赛跑,越过了一道坎还有一道坎,我将在不断的翻山越岭中走完自己的一生。” 清源晓海看着把会津若松市包裹着的连绵山脉,在心中虔诚地低喃。 唯有天气心旷神怡,风一吹过,街边樱花宛如春天延伸出的四肢,抚慰着所及之处。 清源晓海的视线也跟着花瓣飘落在四周,星星点点的花瓣落在农田、水槽、柏油路、土壤上,宛如点点星火。 “嘁——!” 花粉很多,他耸了耸鼻子,继续往前走,一直看见一座联排的建筑。 花艺书店的店门在二楼,清源晓海爬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室外楼梯,推开木门进去。 书店内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光着脚躺在懒人椅上,拿着一本蜡笔小新在看。 她穿着很短的牛仔短裤,光线在修长睫毛下的眼瞳中筛落阴影,白色肩带上衣中的丰满胸部,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清源晓海的视线下意识瞄了一眼她的胸部,对于异性来说这很正常。 但很快,他又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过于罪恶。 她似乎没注意到清源晓海的视线,还沉浸在漫画里。 “兰子姐?”清源晓海稍稍往前走。 那女人终于把书放下,抬起眉眼。 她长相妩媚,身材高挑且丰满,眉眼显得锐利,就像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如果是个COS,一定会火爆。 “终于回来了?”她只是瞄了一眼,说话的语调很是悠闲,“长大了。” 清源晓海没将她说的「长大了」放在心里,随便找了个椅子,拘谨地巡视着四周说: “兰子姐,我听砚春说你还没结婚吗?你已经二十三了吧?” “——!”淅川兰子吊起眉梢,突然稍显凶狠的盯着清源晓海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结婚?” “找不到。” 淅川兰子从懒人椅上起来,短裤下白皙修长的双腿分外诱人,脚趾上涂抹了亮晶晶的浅蓝色指甲油。 她单手拿着漫画书,一手抱臂盯着眼前的清源晓海妩媚地笑着: “你当时说要和我结婚,是真的假的?” “......” 清源晓海的心跳加速,头却故作不清楚地微微一歪。 自己的初吻在国四的时候,在冬雪家学习看书时,被同样来她家玩的淅川兰子拿走了。 她当时还是一名高中三年的jk,只不过高中读完后家人就让她继承家业,现在已经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当时清源晓海还不了解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 “要继续吗?” “嗯......” “那我等你长大,我再带你做更舒服的事,现在就亲亲。” “嗯。”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竟然对此乐不可支,真是鬼畜。 见清源晓海一脸为难表情僵硬,淅川兰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使劲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说: “想什么呢!开个玩笑瞧把你怕的!” 清源晓海的嘴角一咧:“按道理来说应该怕的......” 淅川兰子的手指从他的额头,一路往下,到眉间,到鼻梁,再到嘴唇。 她的眼眸微微一眯,薄薄的嘴唇稍许上翘,室内的光线为她那颜色稀薄的发丝,染上淡淡光晕。 “现在的我,已经对你这种帅气小鬼不感兴趣了。” 清源晓海淬了口唾沫,他能从中窥视天蓝色的痕迹,美丽之物仿佛在她的白色衣服下水溶交融。 看着她那诱人的身体曲线,还有那身体散发出来的炙热气息,都让人热的不得了。 “晓海?”淅川兰子见他突然并拢了双腿,一脸错愕地说,“你......难道还真是个变态啊?” 清源晓海的脸热得发烫,血液像沸腾了一样。 自己其实并不想这样,但是青春期的身体却总是不受控制。 见他这幅模样,一股笑意从淅川兰子的喉咙深处涌上来。 “你这个年龄也是如狼似虎啊,小家伙,你到底是来应聘的还是来做其他的?” 被她这么一调笑,清源晓海强逼这自己冷静下来,吸气,然后短短地呼出来。 “我是来应......” 正当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抱歉!我是今天来应聘店员的!应该没有迟到!嘿嘿,其实也不全是我的错啦,这个地方还真难找......” 一个穿着橙色短袖,下半身牛仔裤的双马尾少女站在门口,双手握着提包的肩带,一脸潮红的看着来两人。 她肩膀随着气喘如牛的紊乱呼吸上下抖动,足以证明她大概在这块跑了个遍。 当她注意到店内的两人以一种极其近的姿态面对面时,顿时愣住了,就连呼吸都差点停住。 淅川兰子几近透明的雪白肌肤终于染上淡淡朱红,她瞥了清源晓海一眼,双手抱臂故作平静地说道: “那到齐了,我先说明,我只要一个店员。” 那女孩立马回过神来,店长色诱少年这件事才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赚钱!赚钱!还是赚钱! 她用指尖拨开被汗水濡湿,紧贴在额头上的刘海,用极其高昂的声音喊道: “是!我将全力以赴!” “好。” 清源晓海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那少女的视线终于仔仔细细地放在清源晓海身上,这一瞬间,澄澈的眼眸微微闪烁,毫不掩饰自己变得红通通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淅川兰子微微吊起眉梢,双手抱臂问:“你怎么了?” “抱歉,只是从来没在会津若松看见帅哥。” 8.你的妹妹,给了我弟弟一拳(4000+二合一) 爽快回答的少女眉开眼笑,宛如一朵颤动的花,受到她的带动,清源晓海也露出笑颜说: “你也很漂亮。” 少女的小脸樱色更重,带着淡淡棕色的瞳孔直视着他说: “是吗?谢谢你我其实也觉得......话说你有听说过天镜少女吗?我认为我就是!” “天镜少女?” “对,我把这个叫做天镜少女!” 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狂喜模样,像极了在公园里跟着飞盘跑的宠物犬,举起双爪, “大名鼎鼎的无海之地宠幸的少女喔,就是在下!Desi——!”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被三枝摇月口中的,被无海之地宠幸的少女。 淅川兰子用修长的手指撩起刘海,拿她没办法似地叹了口气说: “嗯,你说的对,但要等你比他身边的女孩漂亮就是了。” 那少女目瞪口呆地望向清源晓海,一脸担忧地说道: “呃?请问您身边的女孩都很漂亮吗?难道真是比我还适合的少女吗?” 清源晓海的表情逐渐为难了起来,就像一条鱼,下巴微微耸起。 自己不清楚这个传说对于无海之地里女孩子们的心中地位如何,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女孩十分上心。 再说了,难道这是看漂亮决定的吗? 可面对这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态,清源晓海也不清楚何种解释才是正确的,毕竟就连三枝摇月都认为她不是。 至于自己身边的女孩漂不漂亮—— “她们都很漂亮。” 风儿从敞开的门缓缓地吹进来,摆在一边的白色花儿也随之摇摆身姿,送来扑鼻的独特香味。 少女一双大大的杏仁眼仿佛寄宿着两团火焰: “不妙,那她们有下猪苗代湖摸过那石头吗?” “那个天镜石明显是假的。”淅川兰子随意地摆了摆手。 “为什么?”少女转过头困惑地问道。 “因为我下去摸过了,它没有反应。” 淅川兰子说的理所当然,让清源晓海忍不住开口: “......有可能你们两者之间本来就没有关联。” “哦!你不要这份工作了!既然这样你直接回去好了,路费我报给你啦——!” 淅川兰子突然开始大呼小叫,让一边半开玩笑的清源晓海猛然正经起来,急忙说道: “不不,我真的很需要,而且我认为你也能很漂亮啊。” “蠢蛋,能是多余的。” 淅川兰子的薄唇勾勒出与以前无异的笑容,她卷起手里的蜡笔小新漫画,竟显得些许娇嗔地锤了锤清源晓海的头。 “我觉得生活在这附近的女孩子们都应该去摸摸,说不定愿望就能成真了。”那少女的语气中满是甜蜜的愿景。 “那估计猪苗代湖到时候就不能叫「天镜湖」了。”清源晓海笑了笑。 ——干脆叫做少女湖好了,一听就能吸引不少变态下水。 不过自己确实有这个想法,等到暑假或者空闲的时候,带着渔麦她们去一次猪苗代湖玩。 “下去一趟的费用是多少呢,店长,我好想去玩。”少女问道。 “嗯,我当时租了全套的设备,还带了一个潜水教练一起下去......大概一个人三万円。” 淅川兰子的手抵着下巴稍稍思索,之后皱着眉头总感觉跑题了, “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两人,该应聘了。” ◇ 经过介绍,清源晓海知道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名叫吉原绿子,想来打工的原因是—— “我想买个像素超级厉害的手机,要不然要借同学们的拍,我不要那样。” 吉原绿子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裙摆,挺直腰板盯着淅川兰子。 “我知道不应该过问来打工的原因,但是......你就这个?”淅川兰子疑惑地把头歪了个十五度角,有些难为情地皱着眉头。 “还有,我打算买一些喜欢的护肤品。” “我不是说这个......” 淅川兰子忽然望向了清源晓海,表情里有些苦涩。 清源晓海明白她的意思,比起吉原绿子,自己来工作的理由显得更加现实,那就是赚钱补贴日常生活。 好听点是看工作的动机,难听点就是两人需要比惨。 吉原绿子隐晦地察觉到了那两人交汇的视线,再回想起刚入门时店内弥漫的暧昧气氛,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跳刺激。 “问这些不觉得很麻烦吗......”她终于挤出干巴巴的微笑,难堪地耸起双肩。 ——可恶,难道我要输给帅气的男孩子了? “可我觉得人都是很麻烦的。” 淅川兰子的回答让她哑口无言,正如理想单纯而丰满,但是现实却复杂而骨感。 “还是按照正常程序的来,兰子姐。”清源晓海主动说道。 淅川兰子瞅了他一眼,沉默了会儿,最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本以为没戏的吉原绿子立马恢复了生机,之后对着清源晓海道谢,然而却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之后,淅川兰子考核了两人的交流能力,算数能力,以及对于图书了解度的笔试。 清源晓海没想到在这个小书店应聘的流程也这么繁琐,就连吉原绿子都是一副被抽走了魂儿一样的呆愣表情。 “喜欢看什么书?”淅川兰子对吉原绿子问道。 “《吹响吧!上低音号!》”吉原绿子兴致盎然地说。 面对她的热情,淅川兰子却直接浇了一盆冷水说:“我店里没卖轻小说喔,晓海?” “人文类。”清源晓海说。 吉原绿子却嘴角一咧,身体微微往旁边倾斜,以异样的目光盯着他: “呃哇,是文青男。” “......” “我店里主要卖的就是人文和新闻杂志喔。”淅川兰子说道。 “为什么不卖轻小说!明明很好看!”吉原绿子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如果是我,一定进很多很多轻小说!这里,这里,我全部都要摆满!” 她就像是一个小店长,不断地指向书店的各处。 淅川兰子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说道: “本来书店在目前的大环境来说就很难开,而且来这里的大多是青年人,他们基本不看那些东西。” “啊,怎么能这样......”吉原绿子的表情寂寞得不得了,像一个迷失在公园里的孩子。 关于书店的规划兰子姐似乎根本不上心,清源晓海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 她毕业后就回家继承这家书店,就像一只被关起来的家猫,在小小的书店内活动。 自己可不记得她爱看这家书店里的任何书,就连那本蜡笔小新都是她自己个人的。 “行了,你们留下联系方式先回去,晚上我发消息通知你们。” 淅川兰子把两人的笔试收起来,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对于一些书籍的感想。
吉原绿子只写了—— 「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 反观清源晓海,他的感想引人深思,特别是其中一句话—— 「书籍能给予我们的爱,比想象中来的要更加庞大,我坚信正如大海能轻易将一个桶灌满一样,满足一个人的内心是微不足道的事」 淅川兰子对此惊讶不已,不过她又无法认同,一个人的内心,怎么可能光靠书籍就能满足? 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至于哪个人更合适,清源晓海的阅读量更广,向读者传递书籍信息的效率比吉原绿子高。 同时不可否认,他实在太过好看,如果留在这里工作,对于她这家苟延残喘的书店来说,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但吉原绿子是女性,且有着清源晓海不及的热情。 淅川兰子的心理想法,自己大概能琢磨个透,同时有着极高的自信获得这份工作。 和兰子姐告别后,清源晓海就走出了书店。 时间在恍然流逝,宛如沙漏里的砂砾不断下落,湛蓝的天空里堆叠着逶迤的白云。 时间已经是正午,会津若松的郊外却一如既往的平和,近处偶尔传来妇女用棍子拍打被褥的声响。 往前走一段路,视野中便全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了,这时清源晓海才终于有了「啊,原来我真的要在这里生活」的感觉。 樱花线从南至北来到了福岛,街边樱花的花瓣宛如降落伞般,在旋转中缓缓飘落,一如缤纷的莲花盛开湖面,鲜艳娇媚。 “清源。”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发现是跟上来的吉原绿子,她的双马尾像藏着精灵,随着步伐左右摇曳。 “虽然你挺可爱的,但我可不会让步喔。”清源晓海说。 “哎呀没事啦,话说你就是渔麦的哥哥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清源晓海有些迷惑,当时在店里她听见自己就是清源晓海时,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你认识渔麦?” 吉原绿子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脸颊,苦笑着说: “也不是我认识,是......我弟弟认识。” 她的表情分外僵硬,不像是要说好事的模样,让清源晓海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节。 “难道......你弟弟喜欢我妹妹?” “啊?” 吉原绿子和他面面相觑,她顿时显得有些慌张,摆着双手说道:“不不不不,应该不是。” “哦.......” ——听到她否认,自己竟然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我弟他和渔麦在同一个班级嘛,就容易......呃......”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就像喉咙里有一根不断上下浮动的鱼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起矛盾?” “有一点。”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食指和大拇指间空出近乎一厘米的距离。 “没事,小事好解决。”清源晓海语气轻松。 “就是渔麦前不久给了我弟弟一拳,把他眼睛打肿了。” “怎么可能啊——” 清源晓海一个没忍住拉高了音调,但很快他又想到昨天晚上渔麦的呐喊—— 「吗的!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人全部咬死!」 也不是不可能。 吉原绿子却突然双手合十,重复说着抱歉、抱歉。 一个少女在街上对着他不停地鞠躬哈腰,不断道歉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路边骑着单车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瞄来几眼。 “等等,你这是怎么样?” “我在为我的弟弟道歉。” “问题是我妹妹打了你的弟弟啊?”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弟弟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她的双马尾就像湖边的柳条,细细长长,让人忍不住想双手握住,就连腰肢臀部的曲线,都在衣裙的覆盖下一览无余, 清源晓海忍住心里的恶趣味,双手撑住膝盖微微俯身说: “我回去会问问发生了什么,到时候给你答复。” 同样,吉原绿子作为姐姐,自然也想替弟弟找回些公道,就算错的是本身,也要了解并从中改善。 ——算是一种弟妹进化?能进化到何种程度? 想到这里,清源晓海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就像小时候细心拼接一块拼图般,想看清最后呈现的图案到底是什么。 “谢谢你。” 吉原绿子终于挺直了身,笔直地和清源晓海对视,落在肩膀上的双马尾勾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 仅仅是不说话对视了几秒,她就有些脸红失措地瞪大双眼。 两人份的影子落在黝黑的柏油路上,带着春末余韵的风吹过两人之间,吉原绿子的手指轻抚着裙摆。 “......要,要一起回家吗?” “你原来也住在美下町?” “嘿嘿,其实我想考福岛高中,但没考上,就留在会津若松读樱丘高中了。” “啊,这样。” 清源晓海点点头,砚春和摇月也在樱丘高中读书,但以她们的能力,考到其他升学式高中也完全不是问题。 ——对啊,她们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你呢,回来之前在哪里读书?”吉原绿子好奇地问道。 “圈长野。” “那是什么高中?” 吉原绿子好奇地拿出手机搜索这所高中名,紧接着瞪大双眼惊呼出声, “天!是长野县的那个吗!什么东西!平均偏差竟然有71!是鬼吧!不对!您是天才!” 清源晓海只是笑笑,之所以读那里是因为父亲待在长野县。 如果知道有之后的事情,自己说不定会跑去东京读高中。 “不用说敬语,总感觉浑身不对劲,说白了大家只是同龄人。” “真的没问题吗?我这样的笨蛋真的可以平等的和您说话吗?” 从她用紧张兮兮的态度层层包裹的语气里,完美地听出满满的焦躁与自嘲,完全没有一丝揶揄他的成分。 清源晓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侧着头问她:“你认识冬雪砚春吗?” “嗯?她是你朋友?”她以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哇,真不得了,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但她长的好漂亮,胸部的形状也好好看!脾气也好!简直是人生真爱啦!” 她明明是一个少女,却对同性不乏褒义之词,描述感情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稚气的轮廓。 “嘿嘿嘿,就觉得她为什么一直没谈恋爱。”吉原绿子笑眯眯地盯着他。 清源晓海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自己。 9.我的肚子里,有一条虫子(4000+二合一) 来到美下町,和吉原绿子分开后,清源晓海便又去超市买了点食材,之后径直回到了家。 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发现清源渔麦就趴在沙发上看着书,黑耀石般的双眸四周,纤长的睫毛时不时地贴合。 清源晓海去检查了下锅和洗碗台,里面都很干净。 “你午饭想吃什么?”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条已经过加工处理过的草鱼。 清源渔麦从沙发上冒出头来,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平静地说道: “你都已经买了东西,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再来问我?你可以一直自己做决定。” 清源晓海沉默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即伸手把厨具台里的刀拿出来: “但你不说,我今后怎么知道你爱吃什么?我认为吃饭是一天中最能摄取幸福的时候,如果你无法从中获得幸福,那吃饭又有什么意义呢?光光为了填饱肚子?那样好没意思。” 清源渔麦半分惊讶半分呆滞地望着清源晓海忙里忙外的样子,他拿刀切开鱼头鱼尾的动作分外熟练。 刀具在他的手里,灵活地把大蒜、洋葱、生姜切成碎末,还有几团像膨胀的爆米花一样的东西也被他切成碎,是花菜。 花菜? “等等,我不是说过我对花菜过敏?”清源渔麦整个人急忙跪坐在沙发上,露出上半身。 “可我要吃,总不能因为你不吃所以我也要放弃。”清源晓海毫不留情地直叙胸臆,但他转头就笑着说,“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只会在我的味增汤里放这个。” 清源渔麦的心倏然放松,但还是微微吊起眉梢说:“你在外地都一个人做饭吗?” “毕竟请人上门做饭要花不少钱,我没钱呀。”他说话的态度十分随便,仿佛是在逗一只仓鼠,“渔麦你过来,帮我把这些小西红柿压成泥状。” “我以为你会一手全部包揽。” 清源渔麦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我觉得可能会过意不去。” “谁?” “你。”清源晓海十分干脆地解答她的疑问。 清源渔麦的手摁压着木铲,下面的西红柿就像一个纯粹的有血有肉的人,突然爆开了,内部的器官混杂着汁水流出来。 “这倒是。” 她同时瞄到了袋子里的便当盒,是新买的,上面张贴着的价格都还没拆掉,才一千円,挺便宜。 ——有我的吗? 说起来,身边的这个哥哥没来之前,自己有两个吃饭的地方。 一个是这里的餐桌,另一个是学校的便利店。 清源渔麦故作拿碗,视线偷瞄了一眼清源晓海。 他的五官好看到对自己而言有些暴力,白皙的皮肤下仿佛虏着温和的光,简直就像元旦节时吃的汤圆表皮一样,咬一口,就会有好吃的馅儿流出来。 再反观自己,头发剪得不像个女孩,四肢也是瘦瘦的,胸部发育的也不明朗,简直惨不忍睹,完完全全就是小屁孩。 ——我会被小瞧。 清源晓海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和想法,一股脑地将身心投入在做饭里。 他将铁质平底锅加热,待到白烟升起,倒入橄榄油和切成状的鱼块。 咻的,鱼肉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在翻烤的过程中,再倒入清汤调整味道。 “你上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清源晓海拿着筷子,不停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鱼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清源渔麦把碾压成泥的西红柿弄进碗里,也故作若无其事地说: “很顺心。” 清源晓海还没有蠢到「哦,我明白了」,这样地去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我听说一个男生被你揍了一拳,他的眼睛还肿了。” 清源渔麦的视线在厨桌上毫无意义地龛动,剪得短短的头发遮住耳朵,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意外。”她浅短地呼出一口气。 “渔麦,你是不是被霸凌了?”清源晓海直白地问道。 清源渔麦微微抿着,打开水龙头认真洗起手来,冰凉的水流让人很是舒服,好想变小躺进去,在里面安稳地睡上一觉。 “起因是一节体育课——” 在水流声中,她嘟嘟喃喃地开口说, “我觉得我的肚子里有一条虫子,它无法被我的胃部消化,甚至大胆地在器官之间移动,还把我的器官咬了个遍。” 清源渔麦突如其来的「虫子论」让清源晓海感到有些迷惑,但他还是照着她的认知说了下去。 “这个虫子和你揍那个男生有什么关系呢?” “体育课的时候,我感觉那个虫子突然醒过来,然后它就动起来,我的内脏被它咬到非常痛,我也感到头晕脑胀。” 清源渔麦沾满水珠的双手用力地甩了甩,水滴却跑到她的睫毛上,还坏心眼的粘住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在课上和老师请假说要去医务室休息,但无缘无故休息也很奇怪,所以我就说我的肚子很痛。” “所以就被人说矫情了?”清源晓海问道。 清源渔麦舔舐了下干涩的嘴唇,在平底锅上跳跃的油渍,肆无忌惮地在视野范围内到处乱窜。 她深吸一口气,想故作轻松地张口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隐隐约约潜藏着愤怒。 “不是,那个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咬出血了,但我全然不知。” “哦......哦......”清源晓海意味深长地笑了,“那虫子真该死啊。” “那个男生正好过来了,他突然就开始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大声呼喊着其他同学过来看,我很生气,走过去就直接揍了他一拳。” ——这件事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一切的毁灭都来的十分轻松,最后要么他眼睛睁不开,要么我死。 “那个人真是很过分啊。”清源晓海的声音,就像热闹的乐音飘然降落。 清源渔麦出乎预料地和他对上眼: “对啊,为什么他的肚子里不会有虫子?就算没有虫子,我也希望他的肚子里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把他疼的每天都流血,到时候我一定会喊上全校的人来看。” “哈哈,你还挺有一套的嘛。”他发自内心的大笑出声。
每每从清源晓海那边得到正回应,清源渔麦的脑内就会生出某种灼热物质,让她的情绪开始飘飘然。 饭菜的香味逐渐填满整个客厅,味道把人的烦躁情绪都给偷走、扔掉、吹走、销毁。 “我不觉得有错,因为如果我不做出行动的话是赢不了的,就像在恋爱中先喜欢上人的是输家一样,保持温柔的人会一败涂地。” 清源晓海瞅了她一眼,有些自傲说出这句话的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还懂这个?”他淡淡笑着。 清源渔麦的表情随即出现了变化,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洒落在眼瞳里的阴影隐藏着忧伤: “我的妈妈先喜欢上了你的爸爸,所以我的妈妈输的一败涂地,连带着我也输的一败涂地。” 每次听到这些称呼,都让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表情微微复杂。 接着仿佛为了整理自己的情绪,他一鼓作气地挺直背部,把煎好的鱼块端好了盘。 他再一阵捣鼓,桌面上就出现了三菜一汤,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个煎草鱼。 清源渔麦的心中夹杂着不安以及一丝期待,就连她已经都觉得不可思议。 “妈妈,我开动了。”她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低声喃喃。 筷子有目的地夹了表皮被煎的金黄酥脆的鱼肉,放进嘴里时,鲜嫩且富有嚼劲的鱼肉,像是融合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味道,在口腔里绽放开。 ——不妙,这个人为什么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清源渔麦一边吃一边感到无比的气愤,虽然很想在心里做出反驳,可是味蕾却顿时变得很耿直,让她只好作罢。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要我去接你吗?”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不用。”清源渔麦埋头吃着饭,喝着没有花菜的味增汤,“我自己能回家。” 清源晓海见她吃的起劲,于是掏出手机说:“留个联系方式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互相有个照应。” “......” 清源渔麦不停蠕动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他没说有事情可以找他解决,反而说互相有个照应,让人生不起讨厌的情绪。 她见过的人都喜欢「好为人师」,唯恐死后自身学到的经验没人继承,说白了就是为了证明自身比别人强。 就连隔壁的那个少女也是。 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感觉很舒服,像躺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温和浴缸里。 “喔。” 清源渔麦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话说回来,我准备暑假的时候,带你去一趟猪苗代湖玩。”清源晓海在手机上给她备注「渔麦」。 清源渔麦很是惊讶。 “为什么啊?”她问。 “去一个地方玩需要原因吗?”他歪了歪头。 “......可是做不到的,首先我们没有去那里玩的钱。” 清源渔麦摇了摇双腿,虽然父亲给她留下了数十万的存款,但她根本就不想去花这一笔钱。 如果清源晓海要求用这笔钱出去玩,她也会直接拒绝。 “没事的,在暑假来之前我会想办法。” “你要找冬雪姐借钱吗?据我所知她家并没多少钱。” “不会的,不会找人借钱的。”清源晓海干脆利索地,又似毫不在意地继续说,“到时候让你下湖摸一摸那个神奇的石头。” 清源渔麦的小脸显得十分困惑:“那东西怎么会有人选择去花钱相信?” “估计和拜观音是一个道理吧,人没点精神寄托确实会很累啊。” 清源晓海其实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某个事物的意识形态? 接着,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吃着饭,结束后,多余的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 一下午都闲来无事,两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夕阳逐渐沉默在地平线以下,阳光的残渣在天空中留下抓绕的痕迹,晕开的红色,溶解在群青色的天空里。 ——「你可以写妹妹的故事呀」。 清源晓海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冬雪砚春发来的消息,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自己坐在这里一个下午都没有灵感,无论写什么都不顺心,最后还是冬雪砚春发来了「你在做什么」的消息,才把他从椅子上挪动到床上。 可他能写渔麦什么呢?自己对她完全不了解,就连她平日中爱吃的零食都不明白。 ——「可我总觉得有心无力」 ——「那你干脆写我好了,我随便让你写」 ——「可你连三围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写好你呢」 ——「你到底想些什么样子的小说啊,色鬼」 清源晓海望着屏幕笑,这时,又有一个信息跳了出来。 是淅川兰子的信息。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告知他应聘成功的消息。 「工作的内容可能有些复杂,每天早上七点半之前,你需要把报纸送到订阅的客户门口,不过放心都在附近的几个町,书店还有电动车,如果行的话明天早上来,下午放学你就过来到晚上八点,薪水就按今天单独和你说的,一小时950」 清源晓海能接受早上六点起床赶过去,只要每天的睡觉时间有九个小时就心满意足了。 他发过去「好,明白」的同时,也在心里为吉原绿子感到抱歉。 至于薪水,清源晓海很能明白兰子姐是在给他特殊照顾,毕竟在这个小地方,时薪快要赶上东京的平均水平,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他又给冬雪砚春发去了消息—— 「多亏你的米粥,我应聘成功了」 不一会儿冬雪砚春就秒回了一个相扑选手大跨步的表情包。 清源晓海笑了笑,起身走出房间,准备早点去找渔麦喊她吃饭,因为她之后还要去便利店上班。 在二楼的拐角左手边,是她的房间。 只不过此时房门是开着的。 清源晓海站在门口,看见她正背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对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慢慢吞吞地打着键盘。。 能隐约看见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10.沙拉酱存在的意义 ——你以后要和我一样当职业的作家吗?有梦想真好啊。 她穿着白衬衫配上休闲裤,外面还搭配着一条绿色的裙子,不缺妇女韵味的同时还挺可爱的。 话说回来,她说每个人的身体内部都有一个巨大的引擎,只要加油启动一次,就能以强盛的势头往前冲。 想玩、想吃、想躺平、想变成有钱人,想达到某个目标,等到这些欲望统统被满足时,人就会产生幸福的心情。 如果说别人的欲望就像富士山上的皑皑白雪,那么清源渔麦的情绪起伏就像一望无际的关东平原。 就算偶尔心血来潮,高度也大多在海拔100米以下,撑死了到达顶峰也只是在200米。 清源渔麦从没有过什么梦想和欲望,她甚至怀疑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忘记把这份人生引擎装上去了,又或者被当时的主治医生偷偷藏起来卖钱。 父亲因为胃癌去世了,之后母亲迷恋上了一个会写小说的男人,为了去见那个人,把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她,孤零零地扔在家里是家常便饭。 当时外面有很多相同的黄帽子,清源渔麦认为那些人实在太过喧嚣,只觉得他们吵闹。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清源渔麦就会跑进书堆里,在永无穷尽的遐想世界中,给予的藉慰庞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天哪,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感情细腻的作家存在。 对清源渔麦而言,看书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消遣时间和丰富文学素养,而是将自身从孤独现实中带出去的必要手段。 久而久之,那些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故事,变成了菱角分明的文字赫然跃于屏幕上。 她在一个小网站发表短篇,虽然没什么人看,但写完的时候总是激动不已。 在曲子切换的间隙,窗外传来小排量摩托车传来的声响。 清源渔麦意识到下一首是最爱的《并非是我》,于是双手用力地摁住耳机,让纯粹的音乐完全占领自己的听觉。 ——在音乐里,本渔麦就是无敌的。 清源渔麦上下不断踮着后脚跟,拖鞋随着脚的动作不断地在地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这是什么?自传?” 在心怡的音乐节奏中,耳中突然混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就像一群帝王企鹅中间,突然来了一只阿德利企鹅,它不仅大摇大摆地过来,还抡起鳍脚抽打着帝王企鹅的头。 清源渔麦纤细小巧的脚指倏然抓地,当视线转向身边的时候,确认了耳朵里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虽然是下午五点左右,但窗外却有半边是犹如在发光的蓝天。 “阅读量还挺高,竟然有六十多。” 清源晓海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愉悦,宛如在风的吹拂下,不时改变形状的白云。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清源渔麦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此时挂在窗帘边的水晶挂坠,也同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干嘛不敲门就进来——!” 清源渔麦的视线急匆匆地落在屏幕上,鼠标迅速关闭页面,然后快速地摘下耳机。 包裹双耳的机器消失的瞬间,耳朵里就传来以往杂乱无章的声响,掺杂着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还有无忧无虑的野鸟鸣啼。 而今天,还悄悄加入了少年轻微的鼾声。 “呃.......我——”清源晓海抬起手背做出敲门的姿态说,“我敲过门了,但你实在太过投入。” 清源渔麦微微吊起眉梢,室内充盈的光线,正一步步蹑手蹑脚地爬出窗外,阴影在肆无忌惮地扩张。 “有什么事?” 她晚了几秒才说话,理性仿佛被要离开的太阳吸走,小脸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烫,甚至很想消失。 清源晓海挺直腰身,看着她被光线勾勒出轮廓的头发笑着说: “你今天不是有去上班?把饭吃了再走,还有,我明天要去书店上班了。” 清源渔麦浅粉色的脚指舒展再蜷缩,直接合上笔记本电脑说:“知道了,还有,以后就算我没听......” 但很快,她就突然觉得这句话显得违和,仔细想想是自己没关门,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她突然哑然,清源晓海直接说道: “知道了,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你还是没听见,我就到外面拿一个石头,把你房间的窗户打碎,就算你听不见,也一定看得见。” 一听到他笑着吐出这句话,清源渔麦想也不想就瞪了他一眼: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家里的东西坏了对你和我都没好处。”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伯劳的清脆鸣啼,两人同时循声望去,两只鸟儿交缠飞翔,最终飞进树荫里,荡漾着撩动人心的喜悦。 清源晓海收回视线说: “中午剩饭可以吗?” “少瞧不起人了,我的胃没那么矫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清源晓海还是煮了些新菜,绝不辜负一天三次的幸福。 至于她写文这件事,清源晓海目前不想置评,更何况自己都半斤八两,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呢? 冰箱里有剩下的洋葱、莴苣和胡萝卜,还有几颗新鲜鸡蛋,于是决定做个蛋包饭。 还有一些蔬菜全部混合在一起,做成配菜沙拉。 厨房的纱窗外,偶尔传来机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远处有小孩在大喊大叫,隔壁也传来了晚饭的浓郁香味。 晚饭凑齐,人上桌。 “你把番茄酱撒在哪里?” “......蔬菜沙拉上?” 在餐桌上,清源渔麦一脸惊愕地看着把番茄酱撒在蔬菜沙拉上的清源晓海,望来的视线就像在看一只奇怪的虫子。 “为什么你的蔬菜沙拉上要撒番茄酱?” “呃?这样不行吗?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吧?”清源晓海姑且耸了耸肩。 “蔬菜沙拉里就应该要拌沙拉酱。” “为什么啊?” “因为它叫沙拉酱,那我问你,如果它诞生的使命不是拌蔬菜,那诞生的意义都是什么?” 从她口中娓娓道来的质问,轻盈地令人匪夷所思。 清源渔麦的身高比他还要矮一截,比自己视线高度稍微低一点的认真双眼正盯着自己看。 清源晓海有些愕然地握着番茄酱瓶,她投来的视线过于真诚纯粹。 “......我不清楚,可能它在我这里并没有意义?” “可是沙拉酱很好吃,这也是它的使命,为什么你视而不见?”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专属」之类的概念吧?我的母亲喜欢撒酱油,那个人喜欢撒盐,我们都没用到沙拉酱。” 听了他的话,清源渔麦突然露出一副被流放至外太空的表情,似乎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莫名其妙。”她埋头搅拌掺着沙拉酱的蔬菜沙拉,就像一个患有失眠症的哲学家,“你或许可以试试,它都被创造出来了。” 清源晓海却直白地摇摇头说:“不要,我试过了,老实说,根本是难吃,超难吃。” “......” 清源渔麦的小脸逐渐变红,连纤细脖子都染红了,一股劲儿地拿着勺子在蔬菜沙拉里搅拌,闷不做声像兔子一样吃起来。 体内有一团像刺猬般带刺的情绪,笨拙地四处乱撞,这情绪似乎是后悔与不甘。 ——真想把这些掺和着沙拉酱的蔬菜沙拉弄成一团,往他嘴里塞。 ◇ 工作的时间安排着实让人痛苦。 由于需要赶电车,清源晓海必须要在五点五十分就要到新鹤车站,再搭乘电车抵达会津高田站,下一趟是六点二十五分,不然就势必会迟到。 而今天还是清源晓海来到樱丘高中的第一天,冬雪砚春说早班会八点半开始,等他回来洗完澡再一起去上学。 樱丘高中在会津若松过了高田桥的市边缘,从家出发过去也要花费近乎十五钟,时间很紧。 清源晓海搭乘上了新鹤站的电车,首日的第一辆电车并没什么人,每个人的精神都显得不是很足。 ——真是羡慕考拉,这种动物一天需要睡上二十个小时。 看着这些人会睡觉,清源晓海只好把头转向窗外。 唯有今日的风精神满满,把天空的云揉碎。 抵达会津高田站,细微的风声掠过耳廓,朝阳冉冉而起,把农田镀上一层灿金。 赶到花艺书店,隔家墙壁的常青藤攀附着室外机、电表、排水管,低下还散落着烟蒂。 而这家书店,就像开了自身屏障一样,没有受到一丝污染。 清源晓海觉得兰子姐还挺注重卫生的。 起码推开门之前是这么想的。 刚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的两条糅杂的黑丝裤袜,再往前探,是空罐子和空宝特瓶,甚至还有吃了一半的巧克力。 而在懒人椅上,陷入沉睡的淅川兰子像死了一般沉睡,不断起伏的魅惑胸部上,还覆盖着一本JOJO漫画。 看着她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清源晓海总感觉背痒痒的,心跳速度比平常快了一拍,热气全往脸上集中。 他赶紧从淅川兰子的身体上收回视线,闷声把垃圾收拾起来。 ——话说会津若松的治安这么好?难道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善良变态吗? 等到收拾完毕,清源晓海蹲在淅川兰子身边,低声说道: “兰子姐,我来上班了,要送的报纸在哪里?” “嗯~~~” 淅川兰子的睫毛很长,肌肤水嫩且富有光泽,看上去柔软的双唇微张,从长发下露出的耳朵就像刚出炉的面团。 她把头转向一边。 “兰子姐,我今天要上学的。”清源晓海说。 “嗯......”淅川兰子缓缓睁开眼,发现是清源晓海后就又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像个小孩般蜷缩起双腿说,“放在前台的柜子里,上面我有写日期。” 那懒人椅犹如是一艘漂浮在满是垃圾海面上的宝贵船只,淅川兰子不愿意从中醒来。 清源晓海也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把前台下要送的报纸拿了出来,还有一张配送的登记表。 “钥匙在抽屉里。” “好。” 要送的报纸并没有很多,仔细一看还不到二十户人家。 “晓海......” “怎么了?” “帮我把鞋子脱掉。”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双约五公分的小巧尖头高跟鞋,鞋身是近乎白色的浅肤色,脚踵处是宛如阳光般的柠檬色,还有一条系在脚踝上的长脚踝带。 他有些发愣,满脸困惑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黑丝裤袜。 ——这家伙是怎么在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把这个丝袜脱掉的? “帮我脱掉啦~~~脚上有东西我睡得好难受~~” 淅川兰子再次提高音调,娇嗔的声音真切得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哭出来。 清源晓海却可以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身材婀娜多姿的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看来是真的想要睡觉。 他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走到淅川兰子身边一手握住高跟鞋,一手握住她的光滑的小腿肚。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啊?” “大人的事小鬼你不懂。” “......” 清源晓海把高跟鞋从她的脚脱下,重量与它看起来的模样一样轻巧。 “有点臭?” “......那你帮我舔干净好了。”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认真的,这真的有点臭啊,不得了啊喂。” 淅川兰子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虽然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那发火般的殷切眼神,在提醒清源晓海不准再继续说下去。 “你不舔有的是人想舔。”她闷闷不乐地说。 清源晓海意识到,兰子姐成为社会人后,可能独自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不愿意接受异议了。 帮她脱完鞋子后,她就又昏昏欲睡过去。 洗了个把手,走出书店,把电动自行车的轮胎锁解掉,便开始了今日的工作。 刚出去没多久又不放心淅川兰子一个人在里面睡觉,于是折返回来把书店的门上锁了。 “啊啊啊!你锁门做什么!” 里面突然传来兰子姐的大叫,吓得清源晓海直接跑了。 ◇ 早上的工作都很顺利,要投送的客户基本都是顺路的。 “最后一个......” 清源晓海把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捋走,自动铅笔停留在最后一家。 当看清上面的名字时,他的整张脸都垮了,宛如燃烧殆尽的蜡烛,头顶冒出一缕青烟。 最后一家,赫然写着「三枝重山」,以及家庭住址。 而那三枝重山,便是三枝摇月的家。 11.稻草人,插在街道上(二合一) 三枝摇月的家,比周围的房子都要大上一圈,还有一个打理得十分精致的庭院。 其中姹紫嫣红的花朵尽情盛放,角落里还放着一架单人秋千。 天空的云就像画中画一般无限延伸,清源晓海在极度紧张中,按下了门铃。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就在心里祈祷的是其他人的时候,宛如纯白花儿一般的三枝摇月出现在眼前。 她穿着西式的高中制服,白色的衬衫极为衬托身材,浅褐色百褶裙下,探出的是白皙修长的双腿。 “你来做什么?” 她那澄澈冷静的嗓音,光是听着就足以令人脸红心跳。 清新的风摇曳着路边的茂密枝叶,交错的树枝,在柏油路上留下一地斑驳光影。 清源晓海背负着崭新的阳光,在一片素洁的世界下,仿佛他已经把车开进了天使深邃的眼眸里。 “那个,这里已经没有水手服了?”他轻轻笑着。 心情就像碳酸汽水掺和着柠檬汁,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泡。 西式制服很合她的身体,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打的整齐,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胸前的微微起伏。 她的小脸虽然还残留着孩子的稚气,但也确实往大人的世界靠近了。 三枝摇月的表情依旧文风不动,从唇缝间露出雪白的牙齿。 “去年基本都换了。” “哦,了解,那国中呢。” “这难道不应该回去问你妹妹?你怎么了?比在百货商店还要紧张?”她直白地开口问道,“是我给你压力了吗?” 清源晓海露出极为爽朗的笑容,耸了耸肩说:“应该是吧。” 三枝摇月纤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着,看着他停在路边的自动自行车,双手抱臂说: “你在上班?” “嗯,在一家书店里上班。”清源晓海拿出报纸和外勤表说,“这个麻烦你来签收,然后再这上面签一下名字。” 三枝摇月却没有着急去拿,反而是抬起手抵着下巴,眼眸里的涟漪,好似冰破处银灿灿的那一汪水。 “你真有一套呢。” 她的语气中却突然充满着揶揄,让清源晓海一时间有些发愣。 “啊?”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三枝摇月的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笑痕,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道,“为了见我,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清源晓海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他一脸惊愕地盯着眼前满是得意的三枝摇月,尽管想要反驳些什么,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深处,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恋了? 然而清源晓海想认真解释的时候,少女的笑容却是赏心悦目的光景,令人不忍戳穿。 “好吧被你发现了,摇月,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重新交个朋友。” “怎么又是这个?” “什么又是这个?” “我记得你在百货商店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了吧?”三枝摇月有些困惑地歪着头,像是在提醒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但你当时拒绝了不是?” “可这又不像学生的月考和大人们的驾照考试一样更新?”三枝摇月轻声细语,光艳照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肩膀上。 清源晓海有些郁闷,难道这件事不应该随时更新吗? 三枝摇月朝他射出意味深长的视线,阳光照射在她伸出的细致雪白的手指上。 “行了,我隐隐约约能明白你有多后悔,现在把东西给我。” ——这家伙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啊? “.....呵呵,你说得对。” 望着她修剪地整整齐齐的粉红色指甲,清源晓海尴尬地苦笑一声。 把报纸递出,三枝摇月迅速地在客户外勤表上签了名,哪怕是倚靠在手臂上写的,但她的名字依然工整无比。 “可以了,你赶紧走吧,要是被我爸看见就糟了。”她只是淡淡地提醒,手旋即便握住了门把手。 ——问题是,我就是来找你爸的啊? “欸,好嘞。” 清源晓海没有过多纠缠,把任务完成就行,他看了看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十三分,完全来得及。 不停旋转的自行车车轮切实地抓住地面,清源晓海用衬衫上臂袖子的部分,擦去流至脸颊的汗水,再掀了掀被汗水浸湿了的衬衫,往书店的方向行驶而去。 回到书店,淅川兰子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清源晓海把外勤表挂好。。 “放学后就给我过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还有,你一身汗臭。” “知道了。” 清源晓海自动把后面的话屏蔽,再把书店内的窗户敞开一条缝,便离开重新坐上电车回到了家。 本以为渔麦可能还在睡觉,但是却发现她放在鞋柜的白色拖鞋,还有玄关处的乐福鞋也已经不见了。 清源晓海洗好澡,因为樱丘高中的制服还没拿到手,他只能先换上平日中的休闲服。 和冬雪砚春约好一起出门,现在回想起来,清源晓海从未见过她和其他同学走在一起的模样,总是和自己一起上学、下学。 并非她受到同学的孤立,恐怕只是全因自己顺路。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 走出门等了一会儿,声音从身侧传来,穿着制服的冬雪砚春正朝着他招手,裙下的健康大腿韵味十足。 不过「今天的天气真好」这样的表达方式多少有些老土。 “哎。” “不是吧,我刚来你就叹气?”冬雪砚春忍不住垂下眼帘,微微鼓起嘴的模样分外可爱。 “话说我今年还没看见你穿水手服。” “你去年也没看吧......”冬雪砚春的眉梢紧锁,伸出手指说,“不对,前年,大前年,大大前年你也没看吧?” “原来如此,那你要补我四次,我很期待喔。” “哦!我明白了,你在玩弄我!”冬雪砚春举起握拳的手,直接捶在清源晓海的手臂上 清源晓海往旁边撤步笑着说:“别打别打,因为没看过砚春的水手服,我真的超想看。” 他的笑容,像树叶空隙的阳光一样,闪闪发亮。 “我还觉得西式更好看呢。” “你不懂得古朴纯净之美。” “水手服......会古、古朴纯净?” “能感受得出来吧?毕竟穿上西式制服大家就变得成熟了。”
“是吗?......” 冬雪砚春的视线游走在自己的身体上,她第一次穿西式制服的时候可高兴了半天,裙子也好看,想着终于能把老土的水手服给脱掉了。 “变得更色了。”清源晓海说。 “......”冬雪砚春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容,“晓海你果然只对我变态呢,晚上该不会想着我的身体打手冲吧?” 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清源晓海立马败下阵来,苦笑着说:“OKOK,冬雪小姐,您能说得再委婉一点。” “是你自己先的。” “好啦好啦,当我输了。” 他的声音和态度,都如同那风平浪静的麦田一般沉稳。 冬雪砚春望着清源晓海的身影,他的衣袖被风吹地微微鼓起,在他的背后,看见了一辆公交车沿着农田的平行线行驶而来。 「我好喜欢你」「会想你」诸如此类的话,两人心知肚明的从未说过。 隐隐约约察觉说这些话就会感到不安,可是不说却让人疲惫不堪。 就在冬雪砚春想再多说几句话的时候—— “砚春——!” 这时,两人望向声音的方向,顿时僵硬住了。 “哎呀!晓海你回来啦!” 一个妇女留着一头如男生般的短发,穿着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她的背影看上去就像农田里的稻草人并无二致,可是靠近后,却是清源晓海所熟悉的脸。 “妈.......”与此同时,冬雪砚春的声线有些颤抖地喊了一声。 “枫怜阿姨。”清源晓海说出了口。 冬雪枫怜笑吟吟地走过来,但是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她瘦的就像一只好久没吃饭的野猫。 清源晓海的心跳不断加速,有些错愕地望了冬雪砚春一眼,她的小脸上覆盖着一层阴霾,像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变得深沉又阴暗。 “晓海,回来了倒是和我说一声呀,你在外面一定过的很好吧?毕竟你父亲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渔麦真是有一个好父亲呀,对了你现在有钱吗?阿姨我......” 就在清源晓海有些懵的时候,冬雪砚春突然喊出声: “妈——!别出来丢人了!” 她涨红着脸用力地咬紧嘴唇,自尊心就像一颗氢气球般轻盈地令人窒息,转过身握住清源晓海的手臂就要走。 清源晓海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顿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砚春你等等啊——” 冬雪枫怜快步走上来,突然拉住了清源晓海的另一只手说, “晓海,阿姨我能体谅你们,知道你家现在也挺艰难的,毕竟你爸爸好像不要你们了。” 她的这番话可能是在很普通的阐述一件事,但是清源晓海早就没有笑出来的从容了。 “妈!你到底又在说什么啊!” 冬雪砚春毫不隐藏自己的愤怒,用力拍开冬雪枫怜的手,在如此近的距离,她眼眸中展露无余的愤怒深处,依稀潜藏着不安。 “你这是什么和我说话的态度!” 然而冬雪枫怜却瞪了一眼她的女儿,音调也跟平常完全不一样,恐怕真的在动气。 清源晓海不了解事态,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妈,我们还要上学啊!”冬雪砚春脱口而出的台词泛着浓浓的焦躁。 然而她却没多加理会,对着清源晓海说:“晓海,你们现在过的应该也挺不错的吧?毕竟听说你爸有留点钱。” 清源晓海沉默了会儿,开口说:“嗯,他确实有留点生活费,但我和渔麦不会去用。” “这就是你和你家小妹不对了,虽然你爸爸经常跑外面,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被你们冷眼相待,他不是很伤心吗?” 清源晓海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她的话貌似都是真切的,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指责。 心情就像某个居民墙壁上彼此缠绕的乌黑、浅白的天线,逆反心理格外强烈。 “可是温柔地迎接一个抛家弃子的人回家,不觉得让人很不爽吗?” 清源晓海的潜意识还在认为这是冬雪阿姨开的玩笑,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像以前扮鬼脸一样,突然朝着他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但是并没有。 “哎呀,你就好好迁就下他嘛,我觉得你们要摆出一副「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样子,等到他完成工作了,自然会回来陪你们的。” 她那难以置信的说辞像一条细线强硬地穿过大脑,让清源晓海的头部就像落下了一颗巨大无比的炸弹,思绪全部被炸得零零碎碎。 “别给他说一些恶心的东西啊!” 冬雪砚春铿锵有力的字词慢慢沉默在灼热的空气里,远方传来伯劳鸟的啼鸣,汗水从额头顺着她的轮廓滑落。 “什么是恶心的东西?你们都是小孩懂什么?” “你总是这样!能不能不要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来找晓海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爸爸,让我有多丢人啊!” 愤怒在冬雪砚春的心中翻滚,可是却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让人痛苦地好像闷在水里快要窒息。 “什么丢人?我都活了快四十岁了,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马上就要没钱了,为什么你和你爸都这么自私啊?现在晓海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两人关系也不错,他也有钱借点怎么了!”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冬雪砚春的手指就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头微微朝旁边倾斜,望向地面的双眼皮在微微颤抖,用力地咬紧嘴唇忍住泪水。 ——母亲和自己一样痛苦,互相抱怨又有什么用呢? 她转过身,提着单肩包就往前走。 清源晓海拼命地抑制住大声喊出来的冲动。 “枫怜阿姨。” “晓海,怎么了吗?” 这种不紧不慢的应答方式着实不符合场景,让清源晓海感到毛骨悚然—— 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我先去上学,有事以后再说。” 清源晓海终于说出了口,再也不想和这个稻草人待在这里一秒。 “晓海,你没生阿姨的气吧?” 她再次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让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甚至怀疑她接下去又会说些什么怪话。 光是想到这,以防感情在顷刻间崩坏,清源晓海没有回应,直接转过身。 他没有用跑,而是用跨度极大的步伐,往冬雪砚春的方向走去。 12.我有要介绍的人(二合一) 往前走一段路,连民房都没有几间,视野之中便全都是田野了。 清源晓海跟在冬雪砚春的身后,她的百褶裙随着每走一步就随风翻飞,对街追跑的小孩子传来的打闹声分外刺耳。 她纤细的背影,就像会津若松的景色烙印在自己的眼眸中。 自己经常和她在大半夜溜出家门出散步,那时的会津若松万籁俱寂,处处流露着和平与宁静。 而现在,守望在稻田里的稻草人变得越来越丑,身上的衣服是当年的旧衣服,它如同一个小怪兽一般持续污染着这里。 这让清源晓海感到极其不可思议,也让人心烦意乱。 “砚春?”他喊道。 想安慰的话浮现在脑海,但她先前的愤怒和羞愧都是发自内心,让话语转瞬间消失不见。 清源晓海没法简简单单地安慰她说「没事的」。 “晓海,你是要问我怎么了吗?”冬雪砚春停下脚步,语气很是不安。 “诶——?” 清源晓海不由得望向冬雪砚春,从她黑发的缝隙中,能看见耳朵都红的像要滴出血。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街道边,风吹枝叶的哗哗声此刻听起来莫名寂寥。 冬雪砚春的胸部微微起伏,凝望过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轻柔摇曳的刘海,在她的睫毛上肆意骚动。 “我爸把全部的钱都投资了福岛县里的一个矿山,但最后赔了,还欠了不少外债,我妈其实也很为难,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但还是不足以补上欠款。” “......所以她才想来找我的吗。” 冬雪砚春两侧的腮帮微微鼓起,点了点头。 “晓海你怎么想?”她又突然问话,眼中是夹杂着些许恳求的目光。 清源晓海凝望着她的眼神,视线瞄到柏油路的中央,那里白线等距地画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片刻过后,他回答说: “其实无论怪罪于谁,都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拯救自己,因为没人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最后那句显得是多余的,但大抵是清源晓海为了用来掩饰尴尬的手段。 冬雪砚春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为了隐藏朦上一层雾气的视线,她悄悄摁住眼头,不知怎地,喉咙好热。 “我要赚大钱。”她轻声说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清源晓海察觉到她的异状,往前靠近,指尖温柔地轻抚着她额头的零碎刘海。 “抱歉。” 明明不需要道歉的,明明不是他的错。 “但我不知道做什么。”冬雪砚春的舌头仿佛麻痹,眼眶里水气氤氲。 “慢慢想嘛。” “我都十五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清源晓海觉得好心疼,直接轻轻抱住她的头靠在胸膛说: “砚春是个好孩子。” “才、才没有。” “那是坏孩子?” “也、也不是。” 伯劳在树枝唧唧鸣叫,阳光照亮她的侧脸,清源晓海的掌心隔着衣服,轻轻地放在她的背部。 冬雪砚春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每当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心中空虚的部分都会得到填补,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那种里里外外被填满的感觉。 就像煲了很久的醇厚汤汁,滑入胃里的瞬间,就会像温和的光一样,往全身照耀开来。 每当这时,现实的诡异天秤就会暂停它那不尽人意的摇摆,宛如时间定格般戛然而止地稳定下来。 “晓海。” “怎么了?” “发霉的米和腐烂变色的蔬菜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暖烘烘的汤,如果行的话饭后最好给我来一根冰淇淋,我的要求很高吗?” 冬雪砚春的声线绷得死紧,清源晓海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一句「可以的,什么都可以」。 她身上的气味甜腻,就像掉进了一瓶蜂蜜蛊里。 两人站在原地拥抱了近乎两分钟,一直等到逐渐上升的体温令人不适后,冬雪砚春才主动离开他的怀抱。 “晓海,我一直相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要发生了一件坏事,那必定会跟着发生一件好事。” 她的语气极为真挚,绚烂的阳光为她的侧脸染上几分红晕,裙下底下的柔嫩大腿,漆黑如墨的影子在肌肤上一寸寸扩大, “现在你回来了,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清源晓海看着她低眉敛眼,自己的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今天大概是别想好好上课了。 “天气好热,现在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啊,我的小心脏被你弄的快要炸了。” “对不住啦,但是少女情到深处。” “又来,也不反省下。” “我的怜爱美不也别有一番风味吗。” “明明是哭鼻子,说怜爱美还怪好笑的。” “嘁~~你不也心动了嘛?”她的唇瓣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指尖却无所归依地抓住裙子下摆。 清源晓海不解地笑了笑,但仔细想想,如今的两人,恰好适合过于浮夸的词汇。 “要和我牵手吗?” “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硬着头皮说「你看错了」呗。” 冬雪砚春笑出了声,和他几乎同时伸出了手,十指相扣处传来着对方的热量。 她不清楚能和他走到多远,但是,只要会津若松的青波田还共同映照在双方的眼中时,自己,就是被宠幸的少女。 ◇ 电车沿着只见线摇摇晃晃,从葱绿农田一直到民屋林立的会津若松市。 在西若松站下车,清源晓海一走出车厢,便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不、不妙,那个人长的......长的......好牛逼。” “用点好的形容词行不行?搞得像我们没点文化素养。” “他长的好像我早上吃进嘴里的汤圆,里面流的是芝麻还是花生?不过话说回来,我超喜欢吃芝麻汤圆。” “......” 清源晓海和冬雪砚春从西若松的东口走出,自动闸门开启时的「噶锵」声响格外大声。 经过东口广场再往上走一段平路,就能抵达樱丘高中。 两边都是平矮的民屋,完全看不见任何的高建筑。 “啊——!” 身边的冬雪砚春突然喊一声,毫无预兆地往前跑,清源晓海认为她或许是遇见了熟人,便停下脚步。 最终,她在一个少女的背后快步急刹,小手在她的肩膀轻轻一拍,乐福鞋在柏油路上摩擦发出类似悲鸣的嗓音。 “摇月!” 走在前头的三枝摇月转过头,她的回眸惹得附近观察她的男生心中小鹿乱撞。 在清源晓海眼里,她宛如冬天的喜马拉雅雪松,表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渍。 “早上好!” 冬雪砚春抬起摊开的双手,笑容满脸地打着招呼,仿佛今早的事情完全不存在般。 三枝摇月的视线自然而热地落在她的眼角处,似乎察觉到了些异常,但并未出口询问。
“早上好,冬雪同学。” “对了,我有一个想和你介绍的人!”冬雪砚春突然对着清源晓海大胆挥手,“晓海!快过来!” 正在慢悠悠走着的清源晓海,本以为她会和三枝摇月一起上学,见她挥手这下脸都冷了,看起来像是在服丧。 三枝摇月一脸平静地望着走到跟前的他。 “晓海,这是三枝摇月,是我认识过最漂亮最有才华的女生!” 冬雪砚春站在两人中间,就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兴高采烈地互相介绍道, “摇月,这是清源晓海,是我认识过最帅气最有才华的男生!” 一听见她这样的介绍方式,清源晓海的脸上强撑起微笑,全身上下都写着大大的「囧」字。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突然间有点想死了。 “我知道他,我转学来国六的时候,和他当过一年的同班同学,对吧,清源同学。” 三枝摇月所向披靡地嫣然一笑,裙下的那双修长白腿格外亮眼。 清源晓海附和地挤出一抹干笑。 “嗯,确实有点印象,当时你很引人注目。” “是吗?你也是。” “什么啊,原来你们认识啊?”冬雪砚春把头歪了个十几度,困惑地看向清源晓海说,“晓海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也不早点把摇月这么厉害的同学介绍给我。” 清源晓海故作不明白的模样,尴尬地抬手搔着脸颊说:“呃,这要说吗?” “虽然我们在同一个班,但没说过话。”三枝摇月的小脸平静,单手抱臂说,“同时我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人。” “确实。” 清源晓海点点头。 然而三枝摇月却忽然吊起眉梢,隐隐约约投来不满的冰冷视线。 “嘛,你们两人都认识就好说了,晓海,摇月她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摇月,晓海他也是一个小说家,虽然赚的不多。” “等等,这件事没必要说吧......” 清源晓海的大脑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内裤被她揪出来示众的违和感。 三枝摇月好奇地望着一脸难堪的他说: “你抽空在写小说?” “......嗯。” “什么小说?” 清源晓海哑口无言,其实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都没能写出任何东西来。 他认为灵感如同沸腾的锅底喷涌而起的气泡,在此之前,需要等到那一锅看不见的水烧开,所需要的是无尽的等待和增添柴火。 “还没写。”清源晓海轻叹了口气说。 “那你不是没在写吗?”她有些郁闷地撩拨着长发,一针见血地说。 “虽然是没在写,但是也确确实实地有在写。” “你在说什么鬼话......” 冬雪砚春都感到有些郁闷,投来的视线像在看幼稚园孩子。 清源晓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以至于把自己都说的有些晕。 三枝摇月抬起小手抵住白嫩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惜,我一直觉得你的想法其实挺多的。” “会吗?”清源晓海有些困惑,不理解她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三枝摇月的目光隐晦地瞅了眼冬雪砚春,随即小嘴微张呼出不易察觉的叹息: “不会吗?算了,你加油吧。” 清源晓海觉得她的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像「你好自为之吧」,但愿是自己认知错误。 三人一起前往樱丘高中,冬雪砚春站在中间,三枝摇月和清源晓海陪在两侧。 一路上,三人组合吸引了不少樱丘学生的目光,但大部分的人都在议论清源晓海到底是谁。 “砚春!身边是你男友吗?” “是晓海!” “晓海是谁?” “晓海是他。” “是你的炮友吗?能不能借给我玩玩?” “好啊你个小混蛋,我要把你的嘴巴撕开一个口子!” 冬雪砚春嬉皮笑脸地快步上前追揶揄她的女生,清源晓海感觉自己像是误闯别人家一样的尴尬。 “你很会装。”三枝摇月突然说道。 清源晓海往旁边看了一眼,哪怕冬雪砚春跑了出去,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隔着两米的距离。 “你不也在装。”他回呛道。 三枝摇月侧目瞥了他一眼,随即嘴角浮现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没办法,谁让冬雪同学比你更讨人喜欢。” 清源晓海单手插兜,看向明明相隔两米,但是在地上重叠起来的两人份影子。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三枝摇月沉思了半响,纤细的手指捋起被风吹乱的长发,光线灵巧地穿过缝隙,撒在她的小脸上。 “清源同学。” “什么事?” “我有件事想问。” “我还剩多少钱?” “我对数字没有兴趣。” “居然对钱没有兴趣,真不愧是你。” 三枝摇月有些不耐烦地别起嘴,又像是没有精神和他东拉西扯,直白地说道:“冬雪你要怎么办?” “......” 看来是说对话了,清源晓海的脸色骤变。 “不要在我面前太过关心另一个女孩,稍微做点像前女友的事情吧。”他耸了耸肩说。 “我一直都在做。” “比如?” “拒绝你的示好。” “......三枝同学。” “怎么了。” “我想吃你送的桔子果盒了,好甜。” 听到清源晓海突然的话,三枝摇月愣了一下,不晓得为什么,胸口一阵悸动。 她咬紧嘴唇,试图藏起嘴角不听使唤的笑意,还抬起手捋走脸颊的发丝,能窥见她形状姣好的耳朵。 但很快,三枝摇月居然认真地烦恼起来,眉宇间微微挤出浅浅的皱纹。 “你为什么吃掉?我是让你给渔麦的。” 清源晓海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错愕地说:“呃?你没说啊?” 三枝摇月瞪来严厉的视线,不满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多想想?难道什么事情都要我亲自说出口?我会那么大方给你吃桔子?” 面对她的责问,清源晓海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不会吗?我为了见你顶着大太阳去送报纸,这份真心不值得你送我一盒桔子?” 三枝摇月没有回应,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径直往学校走去,那动作和眼神举重若轻地诠释着不屑。 就在清源晓海被她的态度刺像漏了气的气球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了震动。 是淅川兰子发来的消息—— “晓海,带上渔麦和砚春来书店吃一餐超级爽快的晚餐,祝贺你入职本书店!” 清源晓海直接熄灭掉屏幕,他不知道今天的晚饭是否爽快,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爽快。 13.我的爱,世间平等 樱丘高中是会津若松市的升学式高中,虽然比不上福岛高中,但也算是附近数一数二的高校。 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一走进校园,十分默契地分道扬镳。 冬雪砚春不知从哪儿打闹完毕,也跟了过来。 “摇月呢?”她微笑着,薄薄的唇瓣间,牙齿隐约可见。 “走了。” “可惜,我还想和她多说说话的。” 两人走到一楼的鞋柜处,清源晓海还没有室内鞋,于是就去借了一双外来参观人士穿的鞋子。 小到三十五码,到达四十三码,他选了一个四十二码的室内鞋。 “砚春!早上好!” 一个少女走过来打招呼,她刚走到一边,就大吃一惊地张大了眼睛, “清源?” 清源晓海看向来人是吉原绿子,她穿着西式高中制服,裙摆却提到了膝盖以上十厘米处,应该是卷了。 在她的黑色皮质书包上,挂着小号的钥匙圈,粉红色的海豚挂坠分外晃眼。 “绿子?你认识晓海吗?” 正当冬雪砚春百思不得其解时,清源晓海笑着说道:“吉原同学,又见面了。” 吉原绿子的右边脸颊往上一勾,浮现出充满笑意的表情,双手交握在身后说: “嘻嘻,天才和我读一所学校,我就等于是天才!”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在说这种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事。”冬雪砚春伸出手指捏住她的鼻梁笑着。 吉原绿子跟着她的动作摇了摇头,胸前的白色领结跟着轻轻摇晃,随即对着清源晓海说: “清源同学,真的很对不起啊。” 清源晓海迟疑了会儿,觉得她是在说自己妹妹的事情。 “没事。” “要是全部人都有你这么慷慨就好了,世界会多么温暖啊。” 吉原绿子的视线忽然在两人身上摸索,揶揄地笑着问道, “清源同学,话说回来你在松本市开心,还是在会津若松开心?” 清源晓海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然而眼前的两个少女,却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他观察着冬雪砚春的反应,她却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视线,模棱两可地用微妙的笑容回应。 然而光是这样,清源晓海也足以看穿一切了,他的表情明显舒缓下来说: “相比起一个人的松本市,我更喜欢在会津若松。” “说、说的也是。” 冬雪砚春的呼吸逐渐变热,把装有教科书的书包换成了左肩背,脸颊也染上枫叶的朱红色, 在感到担忧的同时,冬雪砚春从中知道了清源晓海在没有自己的松本市过的并不开心,这让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恋情在她的心里并非是单一的温柔形状,它对自己而言更像是两人份的拼图。 自己希望清源晓海在松本市能健康幸福,但却不希望他在没有自己的松本市太过幸福。 ——我希望他不要喜欢上其他人,把留在无海之地的我忘记,因为我的枕头里藏了好多发霉的记忆。 吉原绿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眼下饱满的卧蚕和喉咙里的声调很是可爱: “清源同学!如果你在松本市过的不愉快的话,绿子愿意在会津若松为你献上快乐!” “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得救了。”清源晓海笑着回应。 冬雪砚春惊讶地说道:“欸,绿子你已经不会再给我快乐了吗?” 吉原绿子叉开双腿,举起剪刀手抵在眼角边,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的爱,众生平等。” “绿子!今天你做卫生为什么还在那里聊天!”突然,一名学生从一间教室里探出头来呼喊。
吉原绿子整个人都颤了颤,急匆匆地招呼道:“马上来了!” “两位,我要去升级了,告辞!”她堆着满脸的笑容,甚至还敬了个礼。 看着吉原绿子天真无邪的背影,清源晓海轻声说: “......这孩子,还挺好用的呢。” 冬雪砚春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有什么企图?” “什么也没有喔。” “真的假的?” “只是觉得她好有趣,感觉不会孤单。” 冬雪砚春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脸颊,吊起眉梢瞪着他说:“我不有趣吗?” 清源晓海一脸为难地扶着额头说道:“欸,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哇,你这是什么怪语气!搞得像我们两人是你的后宫一样!” “我很高兴。” “高兴个头!”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跟着冬雪砚春来到办公室。 和班主任早光泷碰面后,她就独自回到了班级。 来到一年B班,冬雪砚春就被女生们团团围住。 “砚春,那个帅哥是谁!你男友吗?” “天哪!他的皮肤好好,难道是富二代吗?你什么时候找了这么高质量的男友啊?” “请问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羡慕、嫉妒、质问、还有单纯的疑惑,都像大海深处的白色有机物碎屑般,浮现在冬雪砚春跟前。 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时间,冬雪砚春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很久之前梦到过的奇妙梦境中。 光是听到自己和他的名字联结在一起,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 “只是青梅竹马啦,不是什么男友。”冬雪砚春抬起双手解释道,脸上挤出笑容。 “小心被抢走。” “不会啦。” “这种长的很帅气的男生,谁知道他有没有暗中背着你交过女朋友?说不定现在就瞒着你和另外一个女的腻歪呢。” 有女生给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惹得冬雪砚春心里一阵犯怵。 “不过他身边有砚春这种程度的青梅,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找其他女孩?” 冬雪砚春也只是笑了笑,对这句话不以为意。 “隔壁班的三枝摇月啊。”有人突然说道。 “......” 顿时,百灵鸟们停止了叽叽喳喳,似乎对这个提名无法反驳,就连冬雪砚春的小脸都掠过一丝惊愕。 倒是男生们突然开始啧舌。 “今天女生怎么都这么安静?知道有新学生来,决定从今天开始就打算变淑女了?”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人走了进来,他的神态温和,就连音调都显得轻轻的。 “老师你不也是换了件新衣服吗?”有人嬉笑着喊道。 早光泷的手指提了提眼镜框说:“因为我也想给偏差值81以上的转学生一个温儒尔雅的印象。” 他看向门外,清源晓海走了进来,顿时教室内寂静无声,但却如同那美丽的濑户内海般,悠然的海面下压抑着激流。 “大家好,我叫清源晓海,从松本市转学过来,是会津若松人......” 早光泷似乎很想让清源晓海融入班级,也因为这个转学生性格不错,于是经过同意,就让班上的学生提问。 但大多数的学生提出的问题都不正经,各种八卦话题在空间里形成具有实体的噪音,惹得隔壁班的老师都过来提醒,所以这个环节马上跳过了。 14.那谁来关心农田呢? 早光泷总是笑脸迎人,认真谦和的态度很讨人喜欢,国文的细腻教学,也在课堂上引起学生们的热烈回响。 催促放学的钟声在校园里响起,清源晓海回过神才发现,火红的夕阳宛如台风过境般降临。 春末的脚步在中庭迂回,枝叶为伯劳遮挡了风雨,水体也因此变得翠绿。 冬雪砚春身边有好几个学生围着她,她一边说话一边把个人物品放进包里。 清源晓海觉得直接过去不太好,于是给她发去消息—— 「兰子姐说今天去她那里吃饭。」 冬雪砚春感受到裙摆兜里的手机在轻轻震动,随即和身边的女生打了招呼。 “等一下哈。” 拿出手机一看,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走到清源晓海跟前,突然一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真是不可思议!你难道没有嘴巴吗?” 清源晓海有些惊愕地望着她那张姣好的小脸,和平常嬉戏的口吻不同,她现在的语气格外认真。 “我看你在忙。” “我还没到忙的地步。”她闹别扭的声音带着些许娇弱。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不同,女生们显得坐立不安,男生们则显得对此不是滋味。 “走吧,还要带上渔麦。”冬雪砚春的书包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笑着说道,“她应该比我们早下课。” 清源晓海立马拎起书包,跟着她走出班级。 操场上有一群学生在玩「大劈西瓜」,但是那个西瓜是会跑会笑的人。 前往西会津车站的道路车水马龙,行道上宛如野花般的路人,都朝着同一方向默默前进。 电车车厢嘈杂轰鸣,行驶在街道上的小车,传到这里仿佛神秘的呢喃。 两人一走进电车,找了个地方并肩坐着。 “噶哈哈哈啊!” 耳边传来的恣意大笑让清源晓海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短裙的少女正有说有笑。 “真的假的?你在上课的时候偷吃了便当?老师在的时候?” “真的啦,他好像全然没有发现我。” “那下一次我也试试好了,就在课上吃辣条?” “别吃啦,他一定会上来求你给一根的!”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像小猫伸出前爪斗法般拍打嬉闹,期间还熟练地打开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笑得前俯后仰。 “在会津若松上课吃便当很流行?”清源晓海差异地问道。 “那制服是初中的,我不知道。”冬雪砚春并拢着双腿轻声回应。 “渔麦也会在课上吃东西吗?” “相比起同龄人她是个乖孩子,晓海你作为她的哥哥,应该也很骄傲吧。” “谁知道呢。” ——我应该对她感到骄傲吗? 听着清源晓海有气无力的回应,冬雪砚春的身体微侧,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了?”清源晓海低眉看了她一眼。 冬雪砚春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身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 “好累啊~~~~我要晾衣服打扫卫生,前阵子邻居奶奶给我送了蔬菜,我还没回礼呢,不知道用亲戚送的黄瓜回礼行不行,今天说不定院子里的野草又长出来了,唉,饭也要去买,对了,我的卫生巾也快要用完了,这个也要买呢。” 她絮叨不停的话语,就像下雨天时,池面上接连扩散的涟漪,敲打在屋顶的雨声。 清源晓海有些膛目结舌地说:“你传播负能量真的有一手的诶。” “因为你看上去像娃娃机里的布偶一样,干脆一起摆烂好了。”冬雪砚春的嘴巴,嘟的像嘴里藏食的松鼠。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他并不觉得自己表现的很累。 “说实在的,我觉得有时候刻意去想一件事反而会更累。” 冬雪砚春挺直了腰身,杏仁形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望来的视线深邃地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你看,我们意识到呼吸对于人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有时候就会有意识的去呼吸,但是越主动去呼吸,反而会觉得更累。”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戳着她略微鼓起的脸颊,动作仿佛在逗一只松鼠。 “你好聪明啊砚春。” 她一脸怡然自得。 ——可是我并没有累才对。 在愈发扑朔迷离的心境中,清源晓海意识到心累会在不经意间转嫁到其他人身上,而自己也未曾发觉。 就像一条掉进海里的大鱼,足以让底下悠然自得的小鱼倾覆。 当看见高田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大片农田,浓烈的绿意下,是流动着的生命。 两人在高田车站下了车。 “不去找渔麦吗?” 冬雪砚春以为会在距离清源渔麦上学最近的坂下站下车。 “我觉得她不是幼稚园的孩子了。” 自己已经给她发去了消息,也得到她「明白了」的回复。 她点点头,就往花艺书店的方向走去。 “有便利店。”她忽然说道。 “怎么了?你想买东西?”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稀奇。” “确实,以前这里要是有一家便利店,绝对会很方便。” 清源晓海这么说着,便来了兴致招呼她去便利店里面逛逛。 便利店虽然不大,但是物品丰富。 两人在店里毫无目的瞎转悠,最后又不好意思不买东西,只好买了一个草莓口味的papico。 (是类似旺旺碎冰冰的一种冰棍。) 但两个人,只买一个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好冰。”清源晓海拆开包装,papico的表面弥漫着淡淡雾气。 冰到有些阵痛,他急忙把这根软瓶掰成两半。 “给你。” “奇怪,你给我吃冰的东西前为什么不问我身体能不能吃?说不定我的肚子里的那条虫在活动。” 清源晓海诧异于她也知道渔麦的「虫子论」。 “那你能吃冰吗?” “能。” “真是麻烦......” “等等!你已经觉得我麻烦了吗?”她声势浩大地睁大眼睛。 清源晓海一脸惊愕,故作惊恐地说道: “难道我们已经跳过热恋和结婚的阶段,来到了对彼此感到烦闷的终局了?” 冬雪砚春单手叉腰,拿着一半的软瓶指着近处的大片农田说: “离婚吧,这里大片大片的农田我都给你,孩子的抚养权归我。”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拥有这大片大片的农田吗?” “恶,你竟然更关心农田?” “因为你在关心孩子了,那农田谁来关心呢?” “哇!你这句话说的!” 嘴上鄙夷的冬雪砚春却在笑着,像夕阳的天色那样温柔而明朗。 无厘头的吵闹结束,两人一路上把冰棍吃的咔咔作响,终于来到了花艺书店。 正当清源晓海往门口走去的时候,一个人却走了出来。 差点撞上去的三枝摇月倏然停下脚步,手里提着一个放着书的袋子。 “摇月?” 冬雪砚春的语气显得并不是诧异,潜藏在其中的更是某种震惊。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比任何人都要漂亮标志。 在这放眼望去只有山、湖、农田、矮建筑的会津若松,不管走到哪里,三枝摇月总是引人注目,每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无不惊奇地看着她。 而现在,身边的清源晓海也一副注视着花圃里的雪白木莲般,稍显褐色的眸子总是泛起涟漪。 ——他一定,也迷上了吧。 15.我才没这么说过 ——搞什么啊?我真的服了! 清源晓海在心里呐喊,但脸上却依旧紧绷着平静脸。 “摇月?好巧!”冬雪砚春的问候让僵持的气氛一下烟消云散。 三枝摇月也淡淡地回以一笑,提了提手里的书本说: “附近的几个町只有这里有书店,我经常来这里。” 她轻描淡写地说明了来由,以及隐晦地像某人证明并不是刻意到来。 “买了什么呀?” “《潮骚》。”三枝摇月先是简单地说出名字,沉默了会儿又补充道,“是讲一个从外地回来的女子和当地的一个青年渔民相爱的故事。” 清源晓海的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一抹浅笑,继续补充道: “然后姑娘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大为恼火,但在一次驾船捕鱼的时候,那个青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的一条船,受到赏识后赢得美人归。” 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里没有半点情绪。 就连在这个时候,他的微笑依旧爽朗地无懈可击,这算什么? 在远方黑压压的积雨云中,沉淀了夕照的一点红。 唯有冬雪砚春对此故事一点概念都没有,以茫然的表情望着两人。 “好看吗?”她突然对着三枝摇月问道。 “什么?” 三枝摇月一晃神,这才发现看清源晓海盯的太久,白嫩的耳垂不经意间红润。 “书呀。” 听着冬雪砚春的目光所及,少女的小脸在那一瞬间掠过自厌的神情。 仿佛为了逃避她的注视,三枝摇月把手伸入袋子里说: “还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借给你看。” “不用啦,其实我对文学不是很感兴趣。” “这样。”三枝摇月静静地吐出一口气,“不晚了,我要回家了。” 清源晓海二话不说,自觉地让出空间。 三枝摇月的嘴角有些不满地微微一撇,但还是直接走过去。 她走过的瞬间,清源晓海却微微触碰到少女那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 纤细、柔润,却不失一派冰凉。 紧接着,花朵的芬芳轻轻刺激着鼻子,让清源晓海的后背直打哆嗦,她浑身满是春天的气息。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 “一起留下来吃饭吧!兰子姐给晓海办了就职饭。”冬雪砚春极其热情地笑了起来,又对着清源晓海说道,“晓海你也说说呀,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呃......”清源晓海呆呆地张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脸。 ——突然间给我说这些话,我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应啊。 “真不像话,我也从没见摇月和同学出去吃饭,现在逮到你了,要是亲眼看见你一个人回去,我的肚脐里会长出毛来的!” “肚脐里长毛?哪里来的传说故事?我怎么没听过?” “我奶奶小时候和我说的,要是瞒着朋友吃好东西,肚脐里会长一根很粗的毛!” “好庸俗——”三枝摇月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她回答道,“唉,行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耶——!” 冬雪砚春大步跨进书店大声喊道, “兰子姐!加一个人!” “你真打算留下来?”清源晓海脱口而出。
三枝摇月的眼角闪烁着夕阳的光芒,很是平淡地说: “我觉得毫不客气地回绝她也不好意思,毕竟冬雪同学是个好人。” 清源晓海尽可能选择不会太激烈的措辞来表达: “可是,她说你从来不答应联谊什么的,现在我在这里你还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到时候不是更难说吗?” 听到清源晓海这句话,三枝摇月立马转过身来。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不高兴的表情。 “那清源你是希望赶我走了?”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于突然,清源晓海慢了一拍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一直宛如高岭之花的冰冷身姿,和当下如同未谙世事的少女模样,产生的落差令人头晕目眩。 想着是不是周围有什么怪东西,清源晓海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低声说: “我才没这么说过。” “那就可以了。” 不知何故,这么说的三枝摇月看起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再次转过身,走进书店。 ◇ 把门前悬挂的「营业中」木牌翻转过来,就是「休息中~~」。 清源晓海本以为渔麦没过来,却发现穿着蓝白水手服的她坐在书店内的一角,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看着书,全身散发出一种「别来打搅我」的凝重气氛。 要准备的饭菜并不是很丰富,大多是从会津若松市里买的小吃。 不过有免费的饭菜吃,已经非常不错了,更何况这些小吃在会津若松的郊外是买不到的。 淅川兰子把秀丽的黑发扎成一束,系在脖颈后。 她穿着围裙做味增汤的模样显得莫名成熟,不过唯独围裙上是「蜡笔小新」这一点,流露出了极不协调的稚气。 清源晓海觉得怪不好意思。 “.....其实没必要破费的。” 淅川兰子依旧很有节奏地用菜刀切着花菜,说:“你别以为我会天天请你吃饭啊。” 确实如此,清源晓海只好赔笑,帮她洗着菜。 在等待的时间,三枝摇月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书,冬雪砚春总是厨房帮忙一下,沙发坐一下,偶尔想和渔麦说话但都被无视了。 这时,听见了一声大喊—— “绿子登场——!” 吉原绿子像一股劲风冲进店内,当看见其他人都投来错愕的表情时,她急匆匆地跑到厨房,对着淅川兰子抗议, “店长!你没有和其他人说我会来吗!” “这个重要?” “难道不重要吗?”吉原绿子的脸上满是深切的哀愁,可怜兮兮地看向清源晓海说,“清源同学,那你还骗我?” 清源晓海吃了一口刚洗好的青菜,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更何况自己也没什么要骗她的事情。 吉原绿子双手抱头说:“那我早上白道歉了!亏死了!” “绿子也在这里上班了?”清源晓海嘟嘟囔囔地问道。 “想着一个人挺危险的,干脆就让她一起来了。” “谢谢兰子姐,其实我没事的。” “我说的是我。” “......” 16.花菜和桔子 晚饭的菜式较为普通,竹笋炒蜂斗菜,玉筋鱼,土豆焖肉,鸡肉蕨菜天妇罗,还有一些章鱼烧之类的小吃。 淅川兰子拿了看上去比较高档的红酒和威士忌,但周围的人都是未成年,她就独自一个人喝。 紧接着,她就像醉了一样,左右摇晃着身体,对着身边的人发牢骚—— “书店的采购和管理其实在我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家里人都想着出国玩,我不得已只好留在这里,晓海帮我把鸡爪的那个恶心东西刮掉~~” 清源晓海喝了一口麦茶说:“兰子姐你不是爱吃鸡爪吗?那就应该自己刮。” “我是爱吃鸡爪,但是中间的那一坨肉真的太恶心了,总之帮我刮啦~~” 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女性,可是撒起娇来竟让人觉得她还挺合适。 无可奈何之下,清源晓海只得走向厨房,拿来剪刀把掌中宝一一剪掉。 “晓海,谢谢你,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啊,不管说什么都会来帮姐姐我。” 淅川兰子见他认真剪的模样,殷红的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就抱住了他。 威士忌的酒味伴随着她身上的体香充盈着鼻腔,柔顺的发丝搔动着清源晓海的脖颈。 他不太喜欢酒味,又怕淅川兰子吐自己一头,于是就推开了她。 “还是小鬼。” 淅川兰子以为他在害臊,笑着把他剪了一小碗的鸡爪端回去,一边喝酒一边吃。 “有谁吃这些?”清源晓海问道。 坐在斜侧面的三枝摇月瞥了他一眼,筷子上的鱼肉蘸上一小碟金桔汁,想说什么,但又挪开视线,把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吉原绿子挑着双眉,露出暧昧的笑容说: “清源同学,你会怎么看待一个把其他女生不吃的东西给另一个女生吃的男生?” “我会认为他是个混球。” “对吧——!”,吉原绿子像是做出严正警告一样,用筷子用力指向了清源晓海说,“所以剪掉的你要自己吃,没剪的才能给我们喔。” 三枝摇月默默无闻地吃着美食,听见这句话时,头几不可见地以厘米的距离垂头。 “你这样很没有餐桌礼仪欸。”清源晓海回应一声,自己问也只是出于普通的询问。 “哎呀,没那么多想法啦!吃就好了。”冬雪砚春一边随口应付,一边把清源晓海碗里的掌中宝夹过来几颗。 她的举动格外自然,惹得吉原绿子很有兴趣。 “是青梅竹马真好啊,现在每天都能享受青春。” 冬雪砚春的双手撑住椅子,手臂伸得笔直,笑着说道:“只要绿子住我们两人中间,那一定也能享受。” “羡慕~~” 淅川兰子又开始说起了话—— “嗝,话说回来,今天早上我累到不行,就把黑丝裤袜拿过来,在油管上面直播洗起了袜子。” “这件事能做吗!”冬雪砚春和吉原绿子对此目瞪口呆。 “完全可以做啊,现在这个社会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人,总会有人吃这套的,还有人给我发SC。” “说误入歧途你不也是吗......不过当店长可真辛苦欸。” “很适合精力旺盛的你们啊。”
“那想必是不适合你了。” “不管了,你们也试试喝酒,只要酒精不断摄入,意识就会离开身体,你就会变得像大海一样广茂又宽阔啊!” “兰子姐你见过大海吗?” “呃......我见过晓海。” “我不是大海啊。” 餐桌上再又开始热闹起来,但这份热闹不属于清源渔麦和三枝摇月。 这两人坐在一起,对于她们来说,在这里进食像是在进行一项游戏中很无趣的任务,单纯的为了吃饭而吃饭。 “小麦,摇月,是不符合你们的胃口吗?”冬雪砚春以温和的语气问道。 “没,已经很好了。”三枝摇月说道。 清源渔麦没有回应,只是夹着炸鸡肉蘸上金桔汁,接着放进嘴里咀嚼。 “那个,渔麦?”吉原绿子脸上的笑容显得拘谨。 清源渔麦的眉眼上抬,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脸「你要说什么?」的表情。 “啊,就是——”吉原绿子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望向清源晓海说,“那个?” “她就是被你揍的同学的姐姐。”清源晓海直白地说道。 一听这句话,清源渔麦的眉头微微一蹙。 吉原绿子握紧小拳头,小脸鼓鼓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希望你不要生气,晓海和我说过了事件起因,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那小子的!” “不,已经没事了。”清源渔麦又吃了一块蘸金桔汁的鸡块,视线盯着锅里的炖肉说,“我已经复活了。” “你怎么也爱金桔汁这东西?还蘸鸡块?”清源晓海困惑地笑着问。 三枝摇月用余光瞪了眼清源晓海,纸擦拭着嘴唇说: “清源同学?你对鸡块蘸金桔汁有意见?” “倒是没意见......” “可是你的话里尽是自命清高,更何况你不也总是往味增汤里面加了花菜?还经常忽悠人陪你一起吃?” “等等,为什么味增汤里面不能放花菜?再说了,你不也整天想着把桔子放进食物里当配料吗?” 三枝摇月忽然咂了咂舌,盯着他说: “桔子酸甜可口,比其他调料物更适合我,更何况它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对饮酒、止咳润肺、心血管疾病的预防大有用处,清源同学,以前就算了,可你现在如果还不理解桔子的可爱之处,将来你的人生只会一败涂地。” 她的这番话,听上去就像是「我感觉你这个蠢蛋还尚且可救。赶紧回头」。 清源晓海还想回呛,还是被身边的冬雪砚春轻轻扯了下衣角。 她轻声说道: “别纠结这些啦,现在不是和摇月当朋友的好机会吗?” “你难道觉得我做好和这样的人当朋友的心理准备了?” “如果想要交朋友,那一定是随时准备着的。” “要是我时刻准备着,那我早有钱了。” “那、那倒也是。” 冬雪砚春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即突然回过了神,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说, “那个......怎么感觉你们两人很熟呢?是我的错觉吗?” 17.让人安心的东西 通常体型越小的动物,它的心跳速率就会越快。 比如老鼠的心跳速率可以达到一分钟三百到四百,而大海里的鲸鱼一分钟的心跳只有三次。 可清源晓海的身体比老鼠大了好几倍,但他总感觉自己此刻的心跳速率也快到离谱。 自己之前和三枝摇月的关系其实并无「恋情」的影子,两人未确认关系前,只是在纸条和手机上聊天,仅此而已。 结果没想到的是,通过自我表达和共享秘密这件事,让自己和三枝摇月互相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 虽然之前从未谈过恋爱,但是两人都明白,恋爱应该不是那样的 “以前吃便当的时候我记得,她经常有蘸金桔汁。”清源晓海微微一笑,室内的光线柔和照亮他的侧脸,“三枝同学怎么知道我爱花菜这件事,我就不清楚。” 三枝摇月对清源晓海扔炸弹的回应不太高兴,稍微瞪他一眼说: “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你确实挺有名气,所以你喜欢花菜,在我们学校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清源晓海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目瞪口呆地叹了口气说:“这算什么理由,你爱慕我可以直说。” 三枝摇月吊起眉梢,双手抱臂直勾勾地盯着他说: “呵,我爱慕你?反倒是你,每个动作每句话都经过好几天的琢磨,为了取悦我真是煞费苦心。” “嘛,不过晓海确实,当了那么多的「爸爸」,喜欢花菜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冬雪砚春插话进来,抿成一条线的唇瓣慢慢上扬,她抓住清源晓海的手臂,热气隔着皮肤缓缓传了过来, “对吧?花菜爸爸?” “我不能吃肉了吗?” 淅川兰子不合时宜地掏出一包香烟,下意识地说道:“我能在这里抽烟吗?” “能麻烦你别抽吗?”一直闷声吃饭的清源渔麦说。 淅川兰子的手指停了会儿,随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渔麦,你明明才十三岁,可是却意外的冷淡呢。” 清源渔麦的神色波澜不惊,她就像海里背离鱼群的小鱼。 “毕竟我从小就被迫看清现实。” “哈哈,你这短短的十三年也太艰难了。”淅川兰子一边笑着一边收起烟盒。 “我觉得自己玩了个要么生要么死的大逃杀游戏。” 她的话明明像是打趣,甚至惹得淅川兰子哈哈大笑,但是那张脸颊却出奇的严肃,似乎在说「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过晓海现在回来了,未来也能过的更好。”冬雪砚春温柔地说。 清源渔麦忽然双手撑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清源晓海也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享这份沉默。 晚饭吃完后,三枝摇月马上就和众人告别离开,清源晓海和她心里都清楚,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他对着出门的三枝摇月说。 三枝摇月却转过身来,双手提着袋子,有些不解地朝着他眨了眨眼。 “好。” 等到她离开后,清源晓海转过身,发现渔麦正拿着几个盒子,对着剩余的饭菜打包。 “有和兰子姐说过?”他走过去问道。 “是兰子姐叫的。” 清源渔麦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余光却时不时地往清源晓海的身上瞄。 “原来你和兰子姐比我想象的还要亲近。”清源晓海拿过一个盒子,把剩余的炸鸡肉夹进盒子里。 清源渔麦稚嫩的小脸蛋微微泛起红晕,尽管依旧面无表情,但还是看得出她比平常紧张。 “浪费食物是件很可耻的事。”
“我又没在小瞧你,打包是好习惯。”清源晓海把其中的一个盖子阖上,“你等下还要去便利店上班吗?” 「喀哒」一声,她也扣上了盖子。 “不会去了。” 清源晓海过了会儿才理解其中的意思,困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被炒了。”她冷静地说回应,略长的水手服裙和白色长筒袜之间,露出两截白皙的肌肤。 “为什么?先前那两个人举报你了?” “不是因为这件事......” 清源渔麦说完,纤细的手指像是不好意思地扣着盒盖,以细微的声音说道, “我其实没有十四岁。” 清源晓海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清源晓海的些许气息,倏然摆出一副凛然的表情来,“我没有工作你很开心?” 清源晓海用指尖捻了下打包盒说:“不是,我还以为是很棘手的问题。” “总之,我明天会去找其他的工作。”她把打包盒叠起来,然后放进袋子里。 在袋子的窸窣声中,清源晓海笑着说道:“你不是在写小说吗?想成为汐良老师一样的作家,不如就试着靠这个赚钱。” 像是被他挑拨到了最为羞耻的地方,清源渔麦的胸腔吸了一大口气,双眸微微睁大。 “那种东西,我闲下来也能写,” 她写的东西也不可能给自己看,这清源晓海不由得悲叹了一声,说道: “那就这样吧,你要加油喔。” “......你不应该说这些话,只提供加油且无实际性帮助的话说出口,只会让人烦躁。” 清源晓海有些呆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摊开双手说: “好,我以后再也不说只提供加油且无实际性帮助的话了。” “谢谢。”她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客气。” 和淅川兰子告别后,清源兄妹和冬雪砚春和吉原绿子就离开了书店。 吉原绿子在车站和三人分开。 浓绀色的夜空和更加昏暗的山脉,在视野中舒展开来,今夜也是和平安稳,就连麦浪的声音都听不到。 “你觉得摇月怎么样?”并肩的冬雪砚春突然问话,与来的时候不同,她手上也提着一个大袋子。 清源晓海看了一眼身后慢吞吞走着的清源渔麦,见她没丢就说道: “优等生。”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啊?你也太没用了吧。”她笑着吐槽道,“明明她是个大美人!” 路灯的光线犹如坠落的星辰,落在冬雪砚春染上夜色的凝眸深处,耀眼夺目。 “我早就想问了,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嘻嘻,是爱。” “爱?”清源晓海有些诧异地皱着眉头,她难道能把「爱」化作实质放进袋子里? “给我看看?”他问。 “也不是不可以。” 冬雪砚春这么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件清源晓海从未接触过的东西,那是一个刺绣圆木框,紧绷着的蝉翼纱上,绣着半边蜻蜓。 “刺绣?”他脱口而出。 “嗯,我喜欢这东西。” 冬雪砚春望着手里的刺绣圆木框,眼眸中漫溢着银河般的绚烂, “在我心里,它和晓海一样,能让我安下心来。” 她眼里的情意,果然浓烈成了实质。 18.对本渔麦来说是地狱绘图 会津若松郊外,大部分的路口都没有红绿灯,汽车来到这里根本不知道减速是何物。 所幸车辆很少。 “谢谢你送我回来。” “毕竟我家就在你隔壁。” 听着清源晓海的话,冬雪砚春张开嘴哈哈大笑,晚风从正前方侵袭而来,她倒竖七濑的头发在额头和脸颊上肆意跳动。 她的笑容与平常无异,宛如夜色依旧未曾有变。 “那明天见。”沙漠般宽阔的黑夜,淹没了她抬起的手。 “嗯。” 和冬雪砚春告别后,清源兄妹便回到了家。 “如果要吃剩菜,哪怕还是温的,也最好把带回来的东西热一下。”清源晓海一屁股坐在玄关上脱掉鞋子。 “七点过后不吃东西,这些我放冰箱里。” 清源渔麦把打包盒一一放进保鲜柜里,轻轻地「pong」一声冰箱门被关上, “所谓的高级定制听上去很夸张,但刺绣是日常中用不到的,针线活儿这种东西,只要熟练于纽扣和衣物间就可以。” “这种东西——?” “就是可有可无。” 清源渔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清源晓海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冬雪砚春笑着和自己谈论刺绣的话—— “刺绣可是一种时尚!还是浪漫的法国巴黎时尚!不过我手不巧,再加上是自学水平一直很低,甚至连基础的链条绣都弄不好。” “那什么时候开始的?” “国一年。” “为什么那时候想学刺绣呢?” “大概是出于转移注意力的想法吧,同时不想让家人知道,我就经常在兰子姐那边做。” 虽然不是很懂冬雪砚春这番话中的个中真意,可是听起来却莫名悲伤,清源晓海的脑海中浮现出冬雪阿姨变成了一个稻草人的场景。 清源晓海把鞋子放好,站在沙发后看着她双手捧着手机,纤细的手指不停地在上面点来点去,划来划去。 “你明明有其他事可以做的。”她微微皱起眉头。 而清源晓海只是浅浅地咧开嘴角,表情柔和地说:“渔麦,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忽然缄默无声,彷如时间都陷入了无声的缝隙中,唯有冰箱制冷的声音在此刻逃脱。 “我还不知道,与其说想做,不如说想赶紧高中毕业。”清源渔麦小小的头看向窗外。 “毕业去上班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失去选择的自由。” 清源晓海对她这句话似懂非懂,于是问道:“那不是很快吗?你已经十三了。” 他的话如同是一双黏糊糊的大手,惹得清源渔麦浑身都显得不自在: “你说得倒是简单,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接着,她瑟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默默看着手机。 “不要躺着看手机喔。” 然而清源晓海只是像社交辞令般无意识地多嘴一句,却让清源渔麦感觉到后脑勺和背部传来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 “真是奇怪,大部分的人经常说「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明明自己也在做「不能做的事情」,还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真让我讨厌。” 她的牢骚飞入耳中,让清源晓海顿时哑口无言,自己总算明白,为什么三枝摇月说渔麦和她挺合得来。 刚想说「行吧,早点睡」,却突然发现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她的吐槽。 于是清源晓海索性什么都不说,径直上楼。 洗完澡,打开笔记本电脑,呆呆地坐着,不靠窗的椅子洋溢着暖色调的灯光,但清源晓海丝毫不觉得此时的自己冷酷的像教父。 “我的水什么时候能煮开呢?”清源晓海轻声埋怨,与此同时,手机传来了消息。 打开一看,是御法编辑发来的消息。 御法编辑:「写好了吗?」 清源晓海:「快了。」 发出的片刻,一股无以形容的羞愧感涌上心头,明明一个字都没写,甚至念头都没有,可竟然还能这么自然地发送出去。 御法编辑:「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写吧?」 清源晓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紧张顿时到达了顶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脏附近的位置,像有一只刺猬在不停地发颤。 清源晓海:「抱歉,我还没有头绪。」 御法编辑:「菜!」 看着上面简简单单的字,清源晓海沉默了,这家伙哪怕现在发语音过来痛骂,自己恐怕也不敢还口。 清源晓海:「我很想写出现在大家爱看的恋爱喜剧,但我无法在那些小说里得到满足」 御法编辑:「可我认为太过认真的作品是卖不出去的,也就是说,你这种人还是当今的少数派」 清源晓海:「对不起,让我再想想」 御法编辑:「我认为你写的小说,会更加适合浪潮书屋」 他说的‘浪潮书屋’清源晓海闻所未闻。 清源晓海:「那是什么?」 御法编辑:「我们出版社面向全国书店进行实体输出的子文库,总之,我认为你的作品在青年群体内会更加合适,因为,啧,实在是太浓了」 他和之前一样,再一次表达了‘很浓’,让清源晓海一时间琢磨不定到底是不是夸奖。 御法编辑:「下月初浪潮书屋有‘潮涌’短篇征文,如果你写出了新书,就通过邮箱发过来给我看看吧,我很期待你的出道」 至此屏幕上就没了新的消息,清源晓海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反复思索着御法编辑说的东西。 这时,他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她没有拍AV,我的梦碎了」 这家伙是为了说这个,才又发送的吗....... 就在清源晓海准备登入「浪潮书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澡洗了吗?” 他吓了一跳,当看见清源渔麦正笔直地望向屏幕的时候,再怎么说他还是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屏幕的萤光映照着她的脸颊,皮肤白到会让人感到诧异,清源晓海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大概是看到了那孩子的瞳孔里透出的不同寻常的愉悦。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在写小说。” 过了一会儿。 “是吗?加油,如果你还没洗澡,那我先洗。” 两人的对话短短几行便草草结束。
清源晓海困惑地皱起眉头,他记得渔麦说过,光加油而无实际性帮助的话说了只会惹人烦躁。 ◇ 幼儿园组织的游园会上,五六岁的孩子们被老师们调教好,在台面上给各位领导演奏了《小星星》。 台下穿着淡白色衣裙的母亲正和周围的阿姨们炫耀—— “看看看!站在中间的那个小星星是我女儿哦!” “哇,长的超可爱!” “哈哈,那一副超级嫌弃的表情!好可爱!” 穿着蓝色礼服,拿着小摇铃的清源渔麦在星星海里左右摇摆,但脸上所谓超级嫌弃的表情,在大人的眼中也只是她可爱的资本。 周围的孩子大摇大摆地挥舞着铃铛,摆出了各种得意洋洋的姿势,惹得台下的大人们一阵哄笑和鼓掌。 清源渔麦百无聊赖地做着相同的动作,但即便如此,观众席上依旧爆发出阵阵高亢的欢呼声。 ——为什么我只有六岁,却要被大人们组织起来给他们表演呢?他们自己不会跳《小星星》吗? 身边同类的脸,笑红到像母亲早上不小心打翻的番茄酱,甜到发酸。 ——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大人在拿你们寻开心,你们甚至对此感到乐趣十足。 就在愈发扑朔迷离的心境和铃铛声中,清源渔麦意识到了自己与众不同,有此等见识将来说不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和同龄人所产生的淡漠违和感,于此萌生。 ——同龄人过于庸俗,本渔麦只觉得他们吵闹。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大四读完的三月份,本渔麦出去找工作了。 自己就像一名迅捷的猎豹,威风凛凛地凝望着黄昏中的热带草原! 但是突然,自己又回到了会津若松,还当了一名朴实本分的农民,偶尔还要搭乘很久的公交车,跳进猪苗代湖里抓光溜溜的鱼。 ——我真的想哭,我都被妈妈取名‘渔麦’了,又是捕鱼又是下麦田的,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大都市过好日子呢? 突然,一本很大的书从猪苗代湖的深处,像远古遗迹一样出现了! 它把本渔麦依托起来,跳出了水面,从边边角角流淌下的水流,就像串连起的小颗钻石,夺目闪耀。 「平台」上有好多蹦蹦跳跳的大鱼,作为农民的本渔麦开心到不得了,当准备道谢时,却发现「平台」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浪潮书屋!」 “嘶——!” 清源渔麦猛然睁开眼睛,立即从睡梦中苏醒让大脑过于刺激,那鬼一样的梦境不停地在脑海里复苏。 她抬起手扶着额头,这个梦境就像是一坨黏稠的糯米糊在大脑表层,自己竟然觉得还挺有可能发生,真有迷一般的韵味所在。 “地狱绘图。” 她深深长舒了一口气,直到下床的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走路在飘。 卫生间里并没有多余的化妆品,只有一瓶洗面奶。 清源渔麦刷好牙,回到房间换上蓝白相间的水手服,拉上裙子的拉链,再穿上黑色的短袜。 没其他的原因,因为昨天是白的,所以今天穿黑的。 走到客厅,锅内盛放着鸡蛋卷和吐司,玄关处的运动鞋不见了,他已经出门上班。 清源渔麦把清源晓海给她做的早餐放在餐桌上,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吃,就连窗边的多花梾木,也随之摇摆着身姿。 “做这么好吃是想做什么?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手里吃到一半的鸡蛋卷显得格外的耀眼,这东西真的是他手里做出来的? 清源渔麦甚至已经想象出,清源晓海凌晨三点多骑着自行车去会津若松市,把某个大厨的鸡蛋卷买了过来。 吃完早餐,拎起书包就出门。 她就读于美下町的市立春日国中,是一所立志成为「会津若松数一数二的一等国中!」 清源渔麦不清楚是不是一等,但是里面的同龄人都很低等。 不需要搭乘电车,只需要搭乘公交车,就能抵达市立春日国中。 校长很喜欢樱花树,仿佛要将学校全部包围起来,每年的春天,樱花树会开出美艳的花来,花瓣如同降落伞一般在空中旋转飘落。 有点目不暇接,仿佛风吹过蒲公英的蓬松绒毛。 清源渔麦单手拎着包,因为双手拎着看上去显得很懦弱。 路上尽是穿着相同的同龄人,五月的柔和阳光,水渠的潺潺流水奏响旋律。 在摇曳的黑发与稚嫩的脸庞中,因为一路上没人搭话,清源渔麦迈开的步伐,就和常去公共混浴的大叔一样轻快。 “来了!来了——!” 突然,有一群男学生声势浩荡地在走廊上嚷嚷,手里拿着好几本极其潦草的小人画。 “哇,您终于更新了!” “天才,绝对是天才!” “哈哈,这本是我的自信之作。” 清源渔麦冷眼瞥了闹哄哄的男生们一眼,当踏入班级的瞬间,几乎所有学生都朝着她投以注目礼。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清源渔麦还是当做没看见,直接坐回原位。 “清源同学。”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清源渔麦转都没有转过来。 “那些男生好像画了你。”那眼镜女无奈地说。 清源渔麦吊起眉梢,心想着是什么乱七糟八的东西时,有一个体态肥胖的男生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高举着小本子大喊—— “卧槽!旷世之作!绝对是神作!殿堂级别的作品!” 那份小人图不知为何突然很火,在不经意间,就连隔壁班都在传诵。 这时,隔壁班一个男生突然跑到教室门口,对着清源渔麦露出鸡贼般的笑容: “清源同学,你好骚啊!” 因为他的呼喊,几乎大部分的男生们都哄堂大笑,只有一些女生深有体会,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什么东西?”清源渔麦的小脸变得严肃,对着身后的眼镜女问道。 那眼睛女的小脸一红,尴尬地抬手搔脸说: “写、写你和一个男生的同居日常,画的很色的那种。” 男生们嬉皮笑脸: “有交配。” “胸部好小。” “姿势好多。” 19.我一个人生活 “距离考试没多少时间了,一定要让学生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虽然只是五月!但这次联考我校一定要拔得头筹!” “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各位老师都想把我们学校的名气打出去吧?” “哎,想当年这里的学生只有十多个,现在回头看看,我校真是太厉害了。” 北原栞的视线瞥向在办公室里鼓舞士气的教导主任,薄薄眼镜下的眼眸眨了好几次。 刚进这所学校时,北原栞的目标是「好好赚钱」,这个目的在入职后就已经达到了。 可是校领导们并不以此为满足,大家都朝着另一个目标,也就是成为会津若松知名国中的目标而努力进发。 ——真是好笑,有我这样普通大学毕业的实习老师在,这里真的可以成为会津若松的知名国中? “北原老师,这次全靠你们班了。”教导主任突然投来视线,眼神中的期待莫名沉重。 北原栞的脸上挤出笑容,挺直腰板说道:“只要有渔麦在,我想没有问题。” “啊!对嘛,优秀的学生都会聚集在优秀的老师身边,而优秀的老师会聚集在优秀的学校里!”教导主任再一次畅快大笑。 他对学校未来的那股绝对自信,北原栞除了佩服以外,没有别的感想。 北原栞看向办公室的门口,她和班长说了把作业收到办公室,但是现在连人影都没有。 就在此时,几名女生急急忙忙地跑到办公室,对着北原栞大喊: “北原老师!渔麦!渔麦她和别人吵起来了——!” 北原栞原本矜持的小脸蛋顿时变了色,在她眼里,十三岁的清源渔麦在学校里是个例外。 这个小女孩我行我素,拒不参加任何班级表演,说话的语气就像上了年纪的老教授。 这导致学校里根本没人想和她交朋友,即便有这个例外,也会被清源渔麦三言两语劝退。 最让她担忧的是,平日中视同学为草芥的清源渔麦,一旦生气,睚眦必报。 而清源渔麦又成绩优异,学校基本都随了她的意,凡是出了矛盾,庇护的光都会下意识地朝她身上倾斜。 北原栞整个人如坐针毡,矮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叩叩」的摩擦声响,火急火燎地往班级走去。 来到教室,四周一片喧哗扰攘,路过的学生都一脸狐疑和幸灾乐祸地看向室内。 清源渔麦的手里揣着一本小人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坐在位子上的男生。 “做这种事情很有趣吗?”她的个子娇小,但声音却不显得懦弱。 那男生却不以为然地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笑着说: “啊?我觉得很有趣啊,大家也觉得很有趣,都笑得很开心,对吧大家?” 然而这一刻,就连男生都没有出声应和,只是默默看着事态发展,这让那个男生顿时绷起了脸,嘀咕了句「胆小鬼」。 “可为什么要做出有损自己人格的事情?” “什么叫有损人格?大家都很开心,那就不是有损人格。” “算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为了什么才画这些的?” “因为我很开心啊。” “除了满足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目的是吧。”清源渔麦的小手死死地捏着小人图。 “呃,那又怎么样?” “果然,你还太小,好好读书才重要。” 那男生的双臂动作突然大了起来,又是抱臂又是摸后脑勺,嘴角噙拾着一抹揶揄的笑: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知道你现在很害羞,不就是把你的胸画小了点吗?喜欢大胸我给你画上——” 那男生的话还没说完,原本面无表情的清源渔麦,突然左手摁住桌角,右手捏拳,像打游戏厅里的力量测试机一样,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Pong——! “啊——!唔——!” 拳头直接打在男生的鼻梁上,他发出不像是惨叫的声音,当场整个人往后仰,连椅子翻滚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瞠目结舌,甚至直接大声惊呼出来,气氛顿时沸腾。 他双手捂住鼻子,在指缝间流淌出的血液分外惹眼,它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阵阵温热,在众人的眼中反而透着丝丝冰凉。
这下,在场的学生才发现,清源渔麦竟然一拳把他的鼻梁打断了。 “我、我、我流血了——!啊啊啊啊——!呜呜呜!” 那男生躺在地上左右打滚,眼泪已经在眼眶内打转,他趴在地上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男生激动地在走廊上对着身边的同学说: “看吧!我都说了她揍人很痛的!不是我脆弱!” 看着眼前满溢的鲜血,清源渔麦的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热汗,喉咙深处涌出的声音有些尖锐: “我不会让你再以其他人为笑柄了,明明是个男生,却净干些没出息的事情!” 这句话顿时引起不少女生们的认同—— 「对!」「真的很恶心」「他们还以为很有意思」等词汇一一涌现,宛如涨潮时终于卧出沙土的猫眼螺。 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们终于凑了上来,急忙看对方的伤势。 “喂!你有病吧!都流血了!快给佐藤道歉!” “你不就算成绩好点吗?给你得意的?” “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爸妈都觉得她多余,没人要的东西会有家教?” “怎么可能啊——!” 突然,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没忍住喊了出来,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 “你们知道渔麦有多努力吗?你们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日子的吗?你们这群蠢蛋怎么会知道渔麦的厉害!” 那些男生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脸色涨红地想要反驳时,北原栞走了进来。 “行了,你们送他去医务室。” 见班主任过来,那几个男生只好搀扶着被揍的男生离开。 “渔麦,你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的。”北原栞一脸忧心地说。 清源渔麦吊起眉梢,紧盯着她的视线内透露着强韧,澄澈无比的涟漪下,反而显得更加悲戚。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受千夫所指我也要这么做,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觉悟,我的人生只会愈发复杂。” 北原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那声音强而有力的同时却又无比纤细,一想到这种声音是出自十三岁女孩的身体,她便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 “可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人际关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 宛如风吹木笛的声音从清源渔麦的喉咙里传出,北原栞很少见她一口气哽在咽喉的模样。 只见清源渔麦用力咬紧下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最后小嘴张开说: “如果你不是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那我对你无话可说。” 她的话宛如寒冷的冰锥刺进心脏,北原栞反复地眨眼,感觉自己的指尖倏地变得冰凉、紧绷。 哪怕周围的女生时不时地说出「好酷」,可这只会让北原栞感觉大脑被喷了好几层的油漆。 北原栞看了清源渔麦一眼,缓缓地开口说: “今天放学让你的监护人过来。” “我没有监护人,我一个人生活。” 教室和走廊充斥着异样的寂静,就连来赶走看热闹学生的老师们,也都捏着一把冷汗,静观事态的发展。 北原栞的视线往下移,她的手背红红的,看起来好痛,地面上还残留着怵目惊心的暗红色。 “渔麦,我之前听你父亲说你哥哥回来了,如果他方便的话,请让他放学时来一趟。” 北原栞的语气里充满了宽慰的味道,仿佛在说给三岁小孩听。 单刀直入的话让清源渔麦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她的指尖掐进手心的肉里,松开时留下弯月牙的痕迹,「不甘心」的情绪从全身溢出。 “行了,大家都回去准备上课了!联考的内容都掌握了吗!”外面有老师突然大声呼喊,围观的学生们一哄而散。 班级上的学生都陆续回到原位,但所有人几乎都有些心浮气躁地瞥向清源渔麦。 北原栞瞄了一眼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清源渔麦,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即便距离如此之近,她也不明白这个女孩的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想知道自己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里是什么模样。 20.监护人并非是我 樱丘高中规定,学生必须要参加一个社团活动。 早光泷给了清源晓海一周的时间决定,如果到时候还没决定好,那就由班主任来决定。 “为什么一定要参加社团活动呢?” 清源晓海一时间捉摸不透。 其实他的运动和文学都很好,但如果行的话,自己是愿意去文学部的。 可如果更行的话,自己希望不浪费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早光泷挠了挠右脸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说: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越偏远的地方规矩越多。” 午休时,清源晓海心不在焉地走下楼梯,来到一个自动贩卖机前。 冬雪砚春在手工部,自娱为天镜少女的吉原绿子在广播部,根本一点关联都没有。 温和的阳光裹着中庭,午休的时间总能听见吹奏乐部排练的声音,还有无忧无虑的野鸟鸣啼。 清源晓海忽然想起了从小就和音乐绑定的三枝摇月,这个时候她在哪里,又可能在做些什么呢? 他倚靠着墙壁拧开瓶盖,空中飞舞着的微小尘埃,闪耀在阳光里。 就在要抬嘴喝下的时候,仿佛夜色般黝黑的长发掠过他的视线,一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三枝摇月忽然停下脚步,纤长睫毛底下的双眸微微眯起。 树木挡住阳光,唯有稀稀落落的几束微光,穿过枝叶的空隙,在她的皮肤上筛落光影。 清源晓海附着在瓶身的水滴不断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印出水痕。 面对再一次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邂逅,两人都显得正常多了。 “三枝同学,你好。” “嗯。” 三枝摇月径直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丝毫没有在撒哈拉沙漠遇见企鹅的诧异。 “我请你。”清源晓海掏出几枚硬币说。 “不用,你以为这么做可以讨好我,其实只是在让我为难而已。” 她用小指缠着飞到脸颊的发丝,澄澈的瞳孔犹如深山里不为人知的湖泊。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又把硬币收进钱包。 “你还在练习吗?”他问。 “什么?” 三枝摇月盯着「冷饮」的按钮,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思考要喝什么。 “音乐,钢琴。” “嗯,偶尔会练。”她摁下了「乌龙茶」。 清源晓海看着她半蹲下身拿饮料,裙下修长白皙的双腿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垂下的黑发宛如紫藤花般稠密。 舒爽的风吹过走廊,摇曳着她的发丝,她的侧脸仿佛是迫不及待的那一颗最亮的星。 一想到这样的少女以前是自己的女友,心里又好奇又抑郁。 为了不让她察觉自己的心情,清源晓海故作泄气地微微低头说: “你在学校里好像很忙的样子,我有时候路过你的教室和社团都没看见你。” 三枝摇月挺直了身,双手握住冰凉的瓶子,摇摆不定的困惑眼眸中反射着浅褐色的光芒。 “看我做什么?” “你弹的钢琴好到让人无法忘怀。” 她终于愿意把头往自己这边转过来,薄薄的嘴唇绘出新月的弧线: “呵,你唱的歌也好到让人无法接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想。” 三枝摇月站在自动贩卖机的左侧,修剪整齐的指甲沿着瓶盖竖条纹滑动, “反倒是你,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兰子姐的工作不适合?” “还行,但是一到夏天和冬天我的心就好累,毕竟会津若松这个地方,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冷的要死。” “嗯,夏天的蚊虫多到我不想出门,冬天的雪厚到我也不想出门。” “体育课你也没下去上。” “因为会流很多汗,我不喜欢衣服黏黏的,而且冬天的空气都冷的,如果大口吸气,我的肺会很痛。” “我觉得女孩子流汗很有魅力。” “怪不得那时候你一直盯着她们打球。”
“可是那时候的我真是在看球。” 那些遥远过往的回忆在清源晓海的脑海中鲜明的复苏了,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在给两人一张纸和一把笔,也一定会闭上嘴乖乖写字。 简易的自动贩卖机在清源晓海眼中,宛如是一个和蒙娜丽莎、喜马拉雅山脉相同的古老事物。 只要站在它的身边,感觉自己好像也闯进了被放慢的时间里。 回忆过去的浮光掠影,两人弯腰的角度都是如此的一致。 带着淡淡土地气息的暖风拂过,清源晓海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三枝摇月,心里竟然产生了自己貌似和她在继续暧昧的现实。 再抬头一看,从白云的缝隙间看见了炫目的蓝天。 “我要上去了。”三枝摇月望了过来,表情很是平淡,双眸中混着冷静的神色。 清源晓海自我解嘲地耸耸肩,无意识摇晃着手里已经没有丝毫冰温的饮料瓶,楼上忽然传来学生们的喧嚣。 原来不知不觉中,午休快要结束了。 “好。” 先前残留着水滴的掌心,已经变得热乎乎的。 就在三枝摇月走上几层台阶后,清源晓海的口袋里传来轻微的震动。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嗯,是我,渔麦?她怎么了?......行,有空,好麻烦您了......” 对方挂断电话,清源晓海差点没忍住咂舌。 “渔麦怎么了?”在楼梯间的三枝摇月立马转过身来。 清源晓海抬起手捋着额前的刘海,一副不太能理解状况的模样说:“她好像闯祸了,老师让我放学过去处理一下事情。” 随后,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是从海底深处突然浮起的一颗泡泡。 “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诶——?” 清源晓海不由得望向了她,她凝望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 “你回来之前渔麦也闯过一次祸,那时候她让我过去。” “你们两人关系有这么好吗?” “不清楚,或许我是女生。” “冬雪也是女生,女生多了去。”清源晓海深吸了口气,随后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渔麦会不会把你当成天镜少女了?” 三枝摇月貌似非常惊讶,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为什么?” “......嗯,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三枝摇月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串优美的钢琴音。 “渔麦?......你没事吧?......好......那行。” “怎么了?”清源晓海问道。 三枝摇月把手机放进裙摆的隐匿兜里,轻叹了口气说:“渔麦说让我过去一趟,还说不要让你知道。” 清源晓海的头都歪了十几度,既有些羡慕,心情却也有些复杂。 对于清源渔麦来说,摇月在她心中的分量比清源晓海来的更大,这一事实对他造成的伤害大到令他惊讶。 “话说这不已经让我知道了吗?” “可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好像也是。” 三枝摇月连吐槽他是不是傻瓜的心情都没有了,可她也是个傻子,居然想和他一起去。 她抬起手揉了揉细致的鼻梁,开口问道: “那你要去吗?” “我要不要去呢......” 预备铃声响起,三枝摇月迈上了阶梯说:“放学前给我答复。” “好。” “清源同学。” “......怎么了?”见她突然冒出头来,清源晓海抬起头狐疑地开口问。 三枝摇月直视着他,双手紧紧握住把手,樱色的小嘴开阖着: “虽然在我眼里会津若松是那样的,但我还是喜欢会津若松。” 他先是摆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但很快就竖起大拇指。 “哦,厉害。” 的确像是她会说的台词,见清源晓海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她不禁觉得莞尔。 21.为什么呢? 下午放学前,清源晓海给三枝摇月发去了信息,自己打算一起去,同时也给淅川兰子说明了情况,会晚点去书店。 他下意识地望向冬雪砚春,她正在和同学们聊些什么,样子有些眉飞色舞。 “冬雪?”清源晓海开口问道。 “哈哈是吗?等等,怎么了晓海?” 冬雪砚春天真无邪的笑声,逐渐融化在温热的空气中,摇曳的发丝间宛如藏匿着森之精灵。 “我准备早点回家,你社团有事吗?” 冬雪砚春有些意外地望着他,说道:“你不想加入其它社团吗?” “呐呐,清源同学干脆也进手工社好了。”有女生在一旁讥笑。 “我还没想好。”清源晓海继续解释道,“工作上的问题。” 冬雪砚春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包裹着胸部的单薄布料,随着她的呼吸一下子鼓起,一下子消气。 “行吧,我的社团今天正好也有活动。” “好。” 清源晓海拿起书包,对着她挥挥手后,朝着楼下走去。 在校门口,三枝摇月在漫无目的地四处观望。,从袖口露出的手臂十分纤细,裙摆下的双腿伸得笔直。 即便是朴素的矮屋街道,仅仅因为她的存在,也仿佛是点缀了木莲花那般华丽,路过的男生们几乎都无法反抗的看她一眼。 她明明看上去触手可及,可是却仿佛远在天边。 清源晓海径直走过去说: “走吧。” 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美丽,甚至能察觉到那略显樱粉的薄薄肌肤下,毛细血管在突突跳动。 “冬雪呢?”三枝摇月皱着眉头,嘴角挂着复杂的情绪,她很少露出这幅表情。 “说留在社团做事。”清源晓海说。 三枝摇月有些困惑,看着他一再眨眼,似乎在确认某件事情不明就里地侧着头: “那你还过来找我?” 清源晓海只能怔怔地盯着她的脸,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这是她的真心话。 路过的百褶裙在视野余光中摇摆着,闲暇的下午满是倦怠感,清源晓海意识到自己还未完全清醒。 对于他和三枝摇月来说,能维持两人在现实中走在一起的线是冬雪砚春。 果不其然,路过的学生都纷纷投来视线,低声细语地猜测两人的关系。 在回过神的同时,清源晓海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了。 “我先走,你离我远点。” 在三枝摇月的建议之下,清源晓海刻意在街的对面走着。 就在这时,手机传来了消息,是三枝摇月发来的。 阳光下,在街道中心的白色竖线反射着夺目的光,它在清源晓海的视野末端闪烁着。 三枝摇月:「你怎么和冬雪说的?」 清源晓海有些困惑,瞄了一眼对街的三枝摇月,柔和的光影,给她的身体包裹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 清源晓海:「说我去工作」 三枝摇月:「可你并没有去工作」 清源晓海:「我知道」 三枝摇月:「那为什么呢?」 看着上面的消息,清源晓海下意识地又看她一眼。 三枝摇月的表情就像在解开一个难题的小学生,眼眸中满是无法理解。 清源晓海的迷茫在逐渐膨胀,他明明很清楚对两人来说隐瞒关系是必要的,可思考还是陷入了诡异的迷宫里。 感觉自己好像在把和冬雪的关系往不好的地方带,而三枝却对此深感困惑。
看着上面的「为什么呢?」,清源晓海感觉自己好像和她成为了共同欺骗冬雪砚春的犯人,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情绪。 不过,他也无意去追寻真相,就这样保持下去也是一种选择。 自己和她只是去了同一个地方,仅此而已。 ◇ “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开点呢?” “可我也无可奈何,他们用恶心的方式来伤害我,我的心情会变得糟糕,一旦我的心情变得糟糕,我的一天都会变得很糟糕,而他们全然不会意识到这点。” “渔麦,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人生来就是需要沟通的。” “我理解,但是我认为狼和羊在一个圈子里是不能容许的,因为狼会袭击羊,换句话说,两者本来就不应该待在一起,可如果一定要让狼和羊待在一起,那羊只能抬角做搏斗不是吗?” “可是暴力只会遭到暴力的反噬啊,正确的事情向来都是需要多磨的。”教导主任一脸郁闷地看向北原栞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您说的差不多了,叫「好事多磨」。”北原栞说。 “对,好事多磨。” 教导主任咧了咧嘴,看着眼前端正坐着的少女,十指交握说, “渔麦,人际交往是很辛苦的事情啊,你不就是遇到一两个讨厌鬼吗?这有什么?我毕业出来工作时还被社长拿业绩报敲头呢!不也忍下来了?” “哦。” 他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清源渔麦相当随意地应和了一声,同时也无心理会他的过去。 教导主任见她话变少,还以为这个女孩终于开窍了,随即架着双腿,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语气悠然地说: “所以啊,渔麦你听我说,隐忍才是胜利,路上总会遇见鬼,但我们遇鬼说鬼话不就好了?要随机应变啊。” 清源渔麦的眉头紧锁,突然间再也无法信任眼前的中年男人了。 也许,他对自己产生了相当重的嫉妒。 “按照你这个逻辑,世界上的人干脆都去当鬼算了,做出的行为不都是依照自己心中的基准制定的吗?去附和其他人有什么意义呢?你一大把年纪了都没法分析问题还想强行改变我的思维基准,明明是在教书育人,可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才能说出这些话来?这一切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我也有隐忍地继续生活,为什么还要被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泼脏水啊?” 北原栞被她头头是道的话吓得目瞪口呆,急忙看向教导主任时,他愕然瞪大双眼,脸上的筋肉都在微微颤抖。 从来没一个学生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而现在不仅被当场反驳了,还被质疑他教书育人的方式。 教导主任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浊黄的眼眸在教导室内四处环视,紧接着起身说道: “这学生其实挺不错的,就是个性阴沉了些,我先出去,等她监护人来了,你再好好和他说。” 最后那句明显是多余的,但脸色僵硬的北原栞理解,这是教导主任用来掩饰难为情的手段。 她看着坐在原位的清源渔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还是要开口,毕竟自己肩负着教导学生的职责。 “渔麦呀,你听我说,世界上有很多坏人。” “这不废话吗?我上幼稚园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一下子就把北原栞的发动机给毁掉了。 “......” 北原栞下巴抿起,总感觉气氛尴尬的不得了,干脆不再说话,待在教导室等着她的监护人来。 22.本渔麦前途多舛 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来到春日国中。 国中的水手制服非常清爽可爱,一贯的蓝白相间,与绿色的草皮相互辉映。 他看着路过的学妹学弟,三枝摇月则目不斜视地往教学楼走去,她的耳垂上泛着微红,轮廓精致,内部储满着温煦的微光。 两人相对无言,模样像极了对彼此有意思,却不敢跨越界限的男女。 “帅......帅到爆炸啊!” “就像漫画里的男主一样,你看他的身材比例......” “那身西式制服是高中生吧?他来这里做什么?” “哇,我跑到他前面去,你假装喊我!!!” 有几名女生俨然像树梢上情窦初开的灵鸟,望向少年的眸内,款款情意如水流泻。 一个长发少女先是双手拍了拍脸故作冷静,迈着小步跑到清源晓海的跟前。 “小菜!”身后有她的同伴在呼喊。 那长发少女立即回眸露笑。 “呀~~什么事呀?” 她偷瞄一眼清源晓海,那双眼眸瞬间睁大,花痴的模样赫然映于脸上,双手捂住脸弯着腰逃跑了。 他的出现,让整个国中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宛如在一秒内由青转红的苹果一样,果皮下的肉彻底燕发了。 三枝摇月下意识地看了清源晓海一眼,不可否认他有着足以让这些女孩癫狂的容貌。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视线看向已经拿出手机拍照的国中少女。 “真是脸如三月桃花,暗藏清风月意,勾引得蜂狂蝶乱。” 清源晓海不知怎的有些开心,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微笑。 “哦?我吗?谢谢,你还挺有文化嘛。” 见他一脸被夸赞和少女们注视的兴奋,三枝摇月没好气地说道: “这是《水浒传》里对于潘金莲的描写。” “话说我小时候还没这个学校。”清源晓海当做对她的话不在乎。 “我国中就是在这里读的。”三枝摇月说。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了,你怎么没去东京或者其他地方念高中?” 清源晓海的问题赖得太过于突然,三枝摇月慢了几拍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我想问你,为什么你觉得我要去东京或者其他地方?会津若松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吗?” “因为你很聪明,家里也很有钱,去其他更好的地方理所当然。” “选择哪所高中的理由有很多,像是成绩,距离,心境......”三枝摇月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总之我只想待在这里。” 她的话语说的云里雾里的,清源晓海也没能很好地表达出什么。 “清源,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不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诶——?” 这番话如同风一般毫无预警地造访,吹拂着她阳光下显得铅灰色的长发,叶子摩擦的声音由远到近。 清源晓海不由得望向了三枝摇月,她的视线始终望向水泥地的切线。 他的喉咙上下蠕动,紧接着开口说道:“没办法,我只能祝福你前程似锦。” 三枝摇月的脸上掠过意料之中却有些失望的神色,即便如此,她也抬起手捏着下巴说: “我这几天本被你的处心积虑打动了,可现在看来,你依旧对我并没有抱有歉意。” 清源晓海以莫名老成的姿态点点头说: “原来只要长的漂亮,话哪怕是假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三枝摇月不满地吊起眉梢,隐晦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径直走进大楼。 两人份的影子筛落在雪白的走廊上,每个办公室的门前都挂有牌子,很快就找到了教导室。 走进室内,发现清源渔麦正站在窗前,粉白的手指正不断地在玻璃上百无聊赖地摁压着。 “渔麦?”三枝摇月喊出声。 清源渔麦立即转过身,然而当她看见清源晓海的时候,貌似非常惊讶,难以置信地微微侧头。 清源晓海却抬起手,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着说: “嘿嘿,闯祸了吧?” 清源渔麦有些不太高兴地撇着嘴说:“你过来做什么?只要摇月姐在就好。” “总不能一直麻烦三枝同学吧。”清源晓海不客气地勾起嘴角,直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着说,“让我猜猜,你该不会又把一个男生给揍了吧?” 他的话让清源渔麦的表情出现了变化,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 “不是吧,我只是随口说说,真让我猜中了?”清源晓海抬起手挠着头发说。 清源渔麦倚靠着墙壁,蓝色水手裙子下露出白皙的小腿,鲜明的蓝白对比,象征着她的青春无敌。 这时,一个穿着职业服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清源晓海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这才开口说话。 清源晓海急忙站起身,收敛起夸张的坐姿。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清源晓海吗?”北原栞的脸上保持着教师该有的矜持,内心却极为复杂。
——不妙!难道我也是一个对未成年起性欲的变态老师吗! 清源晓海微微点头说: “老师您好,我是渔麦的哥哥清源晓海,这位是我的同学,三枝摇月。” “您好。” “老师好。” 北原栞看着这两人的脸,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良多。 ——真是不得了,帅哥和美少女果然总是配对的。 之后,北原栞让两人坐下,说了清源渔麦因为小人画,在校内把一名男生揍流血的事情。 “我觉得渔麦在维护自身权益,并没有问题。”三枝摇月说。 “确实……不过渔麦,你是女武神吗?还是亚马逊战士?” 清源晓海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三枝摇月能凭借目光杀人,那么自己的妹妹不仅能凭借目光,还能依靠最朴素无华的武力杀人。 北原栞苦笑着说: “渔麦,你可以再多依赖自己一下身边的人啊。” “如果有人能让我依赖,那我自然是想依赖的。” 清源渔麦当场就反驳了回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随之降临,就连北原栞都有些狐疑地瞄了清源晓海一眼,似乎在猜疑这对兄妹的关系。 被其他人的视线刺得生疼,站在原地的清源晓海意识到,虽然在外人看来两人以兄妹相称,但自己和她的关系并不深入。 她宛如是藏在无海之地的隐匿潮汐,而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能给予她引力的月亮。 即便如此,自己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因为渔麦在这个瞬间,间接说明了两人不熟的关系。 北原栞抿了抿唇,没有发现眼前少年心中的百转千折,浅短地吸一口气说: “抱歉,是我考虑的不尽人意。” “没事,我对老师也没抱有期待。” 清源渔麦的回应丝毫不给人台阶下,不过北原栞也渐渐习惯了,如果眼前的女孩说的太过客气,反而显得不自然。 “而且你不觉得很悲哀吗?仔细想想这所学校里学生不到一百五十人,和我同年段的有四十六人,其中男生有二十八人,可是我竟然在这里揍了两个男生。” “所、所以呢?” 北原栞困惑地皱着眉头,无法将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 清源渔麦挺直了腰身,从地面上延伸出的影子充满着暖意,密不透风地覆盖住他们的身影。 她摆出一副前路艰险的模样,深吸了口气说: “这个国家的人口差不多有一亿两千万,其中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差不多有三百万,也就是说,我今后可能还要打将近五十一万名这样的男生,这难道对于我,甚至对于这个国家的教育来说,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吗?” “......咦?” 北原栞发出错愕的惊呼声,诧异地睁大双眼。 当她望向清源晓海时,却发现他的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仿佛这话将他从一副沉闷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哈哈哈哈,没事的渔麦你放心吧,这个国家的增长率已经是负增长了,你说不定今后能够轻松点。” 北原栞整个人都傻住了,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人看上去温和帅气,可实际上也是个孩子啊! “清源同学,老师喊你来这里是解决事情的。”三枝摇月十分无奈地抬起手指捏着眉角说。 “哦对对对。” 清源晓海收敛起笑意,一脸正经地对着清源渔麦问道, “他是不是喜欢你呀?就像狗一样,看见喜欢的人会朝着那个人尿尿喔。” 三枝摇月投来困惑不已的视线,就像在看待一个在农田里肆意踩踏泥土的顽童。 清源渔麦却陷入了认真的烦恼中,开口说: “应该不可能。” “好吧,老师,能把那个人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啊?呃。” 北原栞有些不清不楚地就把班级照片拿给清源晓海看,并且指出了那名男生。 “啊,这人长的不行,嘴唇也很厚,我才不要这种人待在我妹身边,后面一定有更合适的......啧啧......所以他画的小人画呢?” “这个还是不要看的比较好......” “那我就更要看了啊,如果我不知道里面具体画的是什么,我怎么和人家生气啊?” “噗嗤——” 三枝摇月忽然轻笑一声,之后连忙手握拳抵住嘴唇,再放下时,小脸又恢复平日中的清冷模样。 北原栞只好把没收的小人画交给清源晓海,至此他终于明白里面画的内容有多夸张,国中生的性知识已经超乎大部分人的想象。 “其实我们已经和那个男生的家长沟通了......” “吗的!渔麦,跟我走,上他家再给他一拳!” 声音从身侧传来,北原栞愕然抬头,清源晓海正一脸愤懑地把小人画捏成一团, “看我不把这个东西往他的嘴里塞!” 23.被遗弃的便当 这个男生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北原栞错愕地说:“不行啊,这样子的话......” “清源同学,如果你真那样做,恐怕今晚就回不了家。”三枝摇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况且渔麦已经做出行动了,她不是把那个人揍的流血了吗?” “不要这样。”清源渔麦扬起脸,粗鲁地摸着脖子,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我很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啊~~那行吧。” 清源晓海故作泄气的皮球,他自然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直接带妹妹找上门确实很帅,但是对两人来说没必要。 北原栞轻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硬挤出的微笑: “呵呵,像渔麦这种性格较真的孩子,很容易变得过分早熟,怪迷人的。” “早熟?”清源渔麦微微歪着头,又低下头看着只是微微凸起的胸部困惑地说,“我没有早熟,依旧是十三岁的身体。” 北原栞不由得干笑两声:“我是说,把本来应该是大人承担的责任,扛到自己肩上。” “我没有。”清源渔麦说。 “我知道,渔麦你一个人就在外面兼职打工,拼尽全力地供自己生活,在会津若松生活会很不容易,既然你哥哥回来了,就多多和他沟通一下吧,有人倾诉是件很舒服的事。” 清源渔麦的眉头紧锁,一副很想让老师闭嘴的模样,哪怕她的动机是善意的,但这些东西不用她来提醒自己也能明白。 她把头歪向一旁,三枝摇月的乐福鞋表面沾染着淡淡尘埃,雪白的短筒袜上,绣着制造商的商标。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淡蓝色的裙子,裙下的短袜没有商标,隐约可见下面包裹的肌肤颜色。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回去。”清源渔麦说。 北原栞看向了清源晓海,点点头说道:“辛苦你过来一趟。” “没,渔麦今后在这里上学,还希望您多多照顾。” 清源晓海这话说完的片刻,渔麦的脸上就掠过一丝不满,脑子里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又回应了几句社交辞令,三人就走出了教导室。 三枝摇月和清源渔麦在前面走,看起来相性很好,清源晓海就在两人的后面。 离开春日国中,云的边缘临摹着橙黄色,霞光无声地从云间拱出,翻腾的云海似乎近在眼前。 “摇月姐,谢谢你过来。”清源渔麦面无表情地说道。 三枝摇月像是思考似地抱着胳膊,回应道:“今后让清源同学过来就行了。” 想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清源渔麦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清源晓海,他正专心致志地走路,不去踩两人的影子。 清源渔麦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很讨厌和老师交谈。” “为什么?” 三枝摇月也回头看向清源晓海,两人在橘色的光亮中四目相接。 “因为就算和这些人再怎么谈,沉重的现实也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改变,结果只会徒增我的心累。” 清源渔麦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所以我很希望他们能别来管我,也希望不要自作多情。” 清源晓海沉默不语,一时间无法从中理解她的深意。 然而三枝摇月却一针见血地问道:“渔麦,你以后是打算要一个人生活吗?” 清源渔麦却没有任何迟疑地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 “不是,我只是想拥有独自生存的能力,我可不想一个人生活。” 她的回答很是若无其事,让一旁的清源晓海只能苦笑说「确实是这样」。 这句话又如同一株并蒂莲般,从中感受到了亲切。 三枝摇月的脸上扬起笑意,在稀薄的夕光中,她伸出手撩拨着清源渔麦的头发,发丝如同黑夜在她的指缝流淌。 清源晓海接下去还要去花艺书店上班,于是在车站和两人告别。 来到花艺书店,店内有一些穿着休闲服的,还有穿着制服,感觉像是乖乖牌的女高中生。 当清源晓海进来的时候,那些女高中生立即发出宛如欢悦鸣啼的清脆鸟啭,拿着一本《挪威的森林》,只冒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盯着他看。 清源晓海有礼貌地对她们笑了笑,惹得那些女孩腰酥腿软,又因同伴的花痴而朗声嘲笑,像是技巧拙劣的木琴演奏。 “啊?我还以为店长是可怜我,现在我总算知道店长为什么要请你了,。” 在前台,一个小个子少女像是端详可疑人士一样抬着视线望过来,花艺书店并没有职工服,她还是穿着樱丘高中的制服。 “吉原同学,兰子姐呢?” “去市里进货了。”吉原绿子双臂撑着桌面,笑嘻嘻地问道,“清源同学,你晚到了将近一小时半,那你这一小时的工钱,是不是算在我头上?” “那这一小时你做了些什么?” “打扫卫生,推荐那几个女孩看《挪威的森林》。” 吉原绿子兴高采烈地看向那几个偷偷望过来的女生, “虽然我不知道讲了什么,但听说只要看这本书,人就会变得富有涵养,我就这么推荐了。”
“可我看她们也没怎么爱看那本书啊,话说买下来了吗?” 吉原绿子的身体微微前倾,裙子包裹下的圆润臀部轮廓映入眼帘,意外的是安产形。 “这你就不懂了吧?客户要先看书才会买下来。” “啊?那不就是没卖出去吗?她们待多久了?” “快半小时了吧。” “也就是说,看了半小时都没买是吧?” “好像是这样。” “虽然我没有经营过书店,但我觉得不应该将推广阅读当做经营的核心,这样会失去生存基础。” 吉原绿子有些呆愣地看着他说: “啊?什么东西?核心?核心不就是读书吗?” 清源晓海叹了口气,随即把制服的领口打理地整齐,径直朝着那几名女生走去。 他的身材清瘦颀长,容貌俊朗,犹如是一艘飘荡在书页中的帆船,绽放着耀眼光彩。 见清源晓海走了过来,那些女生显得坐立不安,像在承受平日里不能承受的光芒,身心都在微微颤栗。 吉原绿子双手捧着下巴,突然觉得她自己对于帅哥的接受能力非常强大。 她看见清源晓海先是和那几个女孩打招呼,又凑近和她们一起看书。 清源晓海在一边看书一边谈他是如何喜欢这本书,而那些女孩全在看清源晓海,恨不得把他藏在眼睛里带回家。 不一会儿,那几名女生就人手一本《挪威的森林》,有的女孩还多买了《雪国》,来到前台结账。 “那晓海,我们下次过来,你会在这里吗?”有女生羞红着脸,把书本遮在嘴上。 清源晓海抬起手摊开五指,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说: “嗯,我下课后就会在这里,到时候一起来聊聊。” 那些女生顿时心花怒放,和清源晓海留下联系方式后,就笑着离开了书店。 吉原绿子看的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气说: “不是吧晓海?你......你怎么能这样?” “什么这样?” “你、你、你这是出卖色相啊!要是被兰子姐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清源晓海嘴角一咧,他可不觉得淅川兰子会因此生气。 “总之,要主动去引导读者向消费者的方向转变,当然,这个做法不是对所有读者有效。” 就比如,他不会以这种方法去对一个中年男子。 “什么啊,你这么认真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向你要一小时的工钱了。” “没事,如果你不在恐怕也留不住她们。”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机动车发动机的声响,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淅川兰子的声音。 “里面的!下来搬书!” 吉原绿子忽然挤出一抹笑容说:“嘻嘻,我只是笑起来有如向日葵一样的前台,向日葵是搬不了书的。” “我也没让你去搬啊。” “辛苦您。” 清源晓海走出书店,看见店前正停一辆面包车,淅川兰子正在后备箱把书籍往外搬。 她和平日中一样穿的清凉,下半身是牛仔短裤,上半身是白色T恤,与平常不同的是,她把长发扎成了马尾,头顶戴着一顶帽子。 清源晓海走到她身边往后备箱里看去,只有两箱书。 “有什么好书吗?” “《JOJO的奇妙冒险》。” “很酷喔。” “才来?” “嗯。” “干嘛这么久?” “半路上了个大号,超大的那种。” “竟然带薪拉屎,你真了不起啊。” 两人一边哼笑着一边抱着书籍走进书店一楼。 在书店内把新购买的书籍一一清点后,淅川兰子就趴在她的懒人椅上,掏出《JOJO的奇妙冒险》看了起来。 “诶诶,清源同学,我总觉得兰子姐并没有胸怀大志。”吉原绿子在他身边嘀咕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好像不上心。” 吉原绿子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看,这个书店一天的客流量比公园里的人还少,我感觉本天镜少女的就职初体验,马上就会迎来终结。” 清源晓海瞄了一眼淅川兰子,那白皙脖颈的优美曲线也在不经意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不清楚。” 他把明天早上要送的报纸整理好,只感觉手感越来越薄。 ◇ 第二天早上,清源晓海按照惯例送完早报,去三枝摇月家的时候总是她开门,名字也是她签的。 但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回到家洗个澡,刚准备走的时候,清源晓海却发现放在桌子上的橘色便当盒,清源渔麦并没有带走。 里面是培根蛋、鸡蛋卷、蟹棒、意式番茄沙拉,还蘸的是她认为必须蘸上的沙拉酱。 他半分惊讶半分呆滞地望着桌面上,孤零零的便当盒。 难道昨天自己的话,让她不舒服了? 24.我丝毫不介意 对面的课桌上,几个男生正拼桌,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碗吃着校园食堂里售卖的拉面。 清源渔麦刻意将目光投向窗外,樱花树的花瓣早已掉尽,青绿嫩芽从纤细的枝桠肆无忌惮地冒出头来,就像加了白糖的爆炒绿豆。 ——不妙,一定很好吃。 “人的一天没多少幸福的时刻,而吃饭不可或缺。” 清源晓海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她对这句话有着极高的认可。 早上起来看见桌面上的便当盒时,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诡异的情绪。 ——我在学校里吃面包和堂食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吃他的东西呢? ——可是他煮的东西却出奇的好吃,但是,昨天他说的话我又不太高兴。 背道而驰的两种情绪在心里拔河,为了摆脱两股相反的情绪,清源渔麦从肺部里吐出所剩无几的空气,拿起书包就走。 “可是本渔麦已经没钱了啊。” 来到学校里,她的手在钱包里摸索着,发现只有几张千元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业了,在学校里吃饭需要花钱。 自傲一词,如今它们就像写在沙滩上的字一样,在海浪的冲刷下,轻而易举地消失不见了。 ——本渔麦需要努力忍住绝望的泪水,独自忍受的这份寂静与孤独,一定能够让我茁壮成长! 可时间就像是故意捉弄人一样,流淌的十分缓慢。 ——可是我光吃面包和牛奶真的能幸福吗? 清源渔麦心不在焉地趴在桌面上,双手伸进抽屉里揉捏着面包,思考要不要开封。 隔座的眼镜少女正对着精美的便当盒大快朵颐,这个人是那天主动替自己说话的同学。 她的视线也只是在上面徒劳地滑过,并不入脑,又转过去看窗外。 “渔麦,你今天没有带便当来吗?”然而那个眼镜少女却小心翼翼地主动询问, 清源渔麦脸色清冷地转过来,那女孩的五官长的十分柔和精致,但学校里的男生们似乎不太喜欢眼镜女,不太明白为什么。 她的目光让眼镜少女有些害臊地搔搔头,蓬松柔软的头发显得有些咖啡色。 “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清源渔麦注视着她镜片下的清澈眸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我不会介意。” “没、没事的......”那眼镜少女下意识地以为被拒绝了,然而听清楚后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啊?” 她还处在惊愕之中,清源渔麦就站了起来,随着一声桌角摩擦地板的「叩叩」声响,两人拼桌了。 “有筷子吗?好像没有,等等我,我去食堂偷一双。” 在眼镜少女陷入巨大的错愕中时,清源渔麦已经离开教室跑到一楼的食堂。 没花几分钟,她就又回来了。 “我开吃了?” “呃,好。” 清源渔麦用筷子夹起一个硕大的饭团,往嘴里塞进三分之一,把脸鼓得像塞了坚果的松鼠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深邃的眼眸盯着眼镜少女看。 “啊?我?”那眼镜少女为了掩饰慌张,无可无不可地尴尬一笑,“叶松丽奈,话说我们当了两年的同班同学呢。” “清源渔麦,喊我清源或者渔麦都可以,随你高兴。” 叶松丽奈颇为困扰地歪着头,一脸「我都知道啊」的表情。 “话说我以为清源同学很难相处。” 清源渔麦咽下饭团,把筷子夹出清脆的声响: “我觉得没有人是难以相处的,只是那个对象不是她想相处的人而已。” 叶松丽奈大吃一惊地张大眼睛:“清源同学,你好厉害。” “没有这回事......”清源渔麦迟疑了会儿,又点点头说,“不过确实是这样。” “所以我才想和你交朋友。” 一松丽奈的脸像便当盒里煮熟的章鱼一样,变得红通通的。 「朋友」这个字眼顿时让清源渔麦有了反应,她放下筷子,目光在叶松丽奈的脸上摸索着。 “别怪我没事前提醒你,我自认为是学校里最有自知之明的学生,完全不打算纵容你。” “呵呵呵......”叶松丽奈的右边脸颊往上一勾,浮现出腼腆的笑意,“这句话就说的有点......自知之明?” 在叶松丽奈眼里,清源渔麦是极其‘健康’的,‘健康’到了对她而言有些暴力。 当她觉得终于追梦成功时,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道声响。 “渔麦!你哥来找你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发现清源晓海正拎着袋子,被一些主动引路的国中女孩簇拥着走进教室。 就连叶松丽奈都不由得看愣住了,他有着一张精致无暇的容貌,光是一抹浅笑就惹得少女心神荡漾,如同一股微风,把充盈着教室的氧气,全部吹散了。 “渔麦,真不小心,你便当都没带。”
清源晓海把清爽俐落的刘海往后拨弄,让人的脸和身体止不住地逐渐发烫,就连叶松丽奈都承受不住,只好将视线挪开。 清源渔麦从没预料到他会过来,顿时像庙会上的小金鱼,嘴巴无意义地龛动着。 他还穿着樱丘高中的制服,看来是特意过来送餐的。 然而围绕着清源晓海身边的一些女生,在清源渔麦的眼中像蛋包饭里的细碎蛋壳,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看都很碍事。 漂浮在热流里的思考与理性,就像遇见了高速匝道一样分道扬镳,飘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学校里发骚?” 清源渔麦不以为意地冷冷说完,又起身主动取过他手里的便当盒, “谢谢,你可以走了。” “......渔麦,你怎么能这样和你哥哥说话呢?”有个女生极其显眼地说道。 清源晓海却摆出一副困惑的脸对那个女孩说:“可我和渔麦一直都是这样呀,不懂不要乱说。” 他的回答理所当然,令那献殷勤的女孩顿时面红耳赤,只好陪着干笑: “我只是开玩笑嘛。” 清源晓海懒得和她多说话,径直走到清源渔麦身边,以揶揄的语气说道: “呦,拼桌呢,你好,我叫清源晓海,渔麦的哥哥。” “呃,我?”一松丽奈这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打招呼,顿时窘到无以复加,语无伦次地回应着,“啊、是、是啊,想着一起吃,哈哈......” 又近了,那张犹如偶像明星照片般俊美的脸,简直难以置信。 “你这样吵吵闹闹的,午休我都不用休息了。”清源渔麦伤脑筋地吊起眉梢,“你现在还不走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要留下来?” “当然要留下来啊,我午饭也没吃,专门过来一起的。” 清源晓海笑着伸出手拉住一张钢管椅,一屁股坐在两人的对面。 清源渔麦被他理所当然的动作惊到了,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心脏竟然也不受控制地狂跳个不停,微妙的沉默顿时横亘在教室里。 “哦,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嗯,渔麦太粗心了,我想着浪费了可不好,干脆直接过来了。” “真羡慕渔麦啊,有您这样的哥哥。” “听见了吗?有人在羡慕你。” 清源渔麦原本一头雾水地看着朝着她笑的清源晓海,突如其来的话仿佛刺激着她的脊椎。 她这才注意到,清源晓海的手指修长白皙,乍一看不像个男孩子。 但仔细想想,他却总能在细小的地方无微不至,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都在他身上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行了,我开动了!” 清源晓海双手合十,用手抓起饭团,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大口喝着放了花菜的味增汤。 他就像波浪翻腾时,浪尖近乎野蛮般的反光让一松丽奈有些睁不开眼。 ——哥哥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相处。 “请问,为什么您喜欢在味增汤里面放花菜呢?” “因为我很喜欢呀,如果我的味增汤里没有花菜,我感觉浑身都使不上劲了。” “那渔麦呢?” “可惜,她对花菜过敏。” “好可惜!”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清源渔麦望着放了沙拉酱的蔬菜沙拉,健康颜色上的一抹乳白分外晃眼,“如果我的蔬菜沙拉里没有沙拉酱,我才会浑身使不上劲。” “那如果我今天没来,你一天都没劲了。”清源晓海露出令人全身酥麻的笑容。 清源渔麦微微撇嘴。 “哦,那我谢谢你。” “你这道谢听得也挺怪的就是了,下次不要忘记了。” “偶尔忘记很正常。” “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怪惨的。” “都说了这很正常。” “你眼中的正常和我眼中的压根不是一个东西。” “.......啰、啰嗦。” 像是为了不去理会清源晓海话中的深意,清源渔麦故意把咀嚼食物的声响制造的更大声。 但内心深处那一股愚蠢的焦虑,以及薄膜一样包裹着全身的不安,像是水汽蒸发般全被剥离了。 “谢谢款待!” 清源晓海用过分浮夸的动作结束午饭,把一松丽奈都给惹笑了,杯子里的花茶,更是香得无以复加。 “今天打扰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吃的放进袋子里,要收拾拿走。 “不不,是我打扰了。” 一松丽奈想都不敢想,竟然能和这对兄妹吃饭。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清源渔麦有些担忧地窥探着他那笑眯眯的脸,总感觉不太妙。 “那个大画家在哪里?我想见见。” 25.对我而言的真物 清源渔麦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丽奈,那个人在哪儿?”清源晓海问道。 一松丽奈顿时表现得有些慌张,她紧紧缩着双臂,仿佛身上缠绕着看不见的丝线,眼神却下意识地瞄向一名正在埋头吃面包的男生。 那男生瞠目结舌,后背上蹿起一阵凉意,彷如自身与正常的时间流逝分离开来,成为了铭刻时间的标志物,一动不动。 清源渔麦却眉头一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有礼有节地说: “我虽然已经是国二了,但我还没有决定毕业的方向,鉴于身边的奇葩太多,我只要能在这个地方毕业就谢天谢地。” 她的本意是想说到此为止。 一松丽奈疑惑地歪着脑海,拂动的发丝散发出甜甜的幽香,她率先回话了。 “可我们才国二,还要上高中呢,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清源渔麦垂散在前额的刘海下是一双冷峻的眼睛,高冷的外表和可爱完全扯不上边。 ——太小孩子气了。 她故作高深地双手抱臂,刮向室内的风,把她胸前的丝巾吹拂地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呵呵,肤浅,你还是个孩子呢,如果你现在开始想的话,那起步时间就比其他人更早,你就有能力把其他人全部咬死。” 眼前的少女居高临下,让一松丽奈的心悸动不已,为了掩饰口中即将迸发出的爱慕,她臊红着脸说: “清源同学,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大人的,谢谢你的教导。” “没什么,本渔麦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 “但是,真的不管管你哥哥吗?” 一松丽奈略显尴尬的笑声,让清源渔麦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清源晓海已经走到了那男生身边。 从走廊漏进来的阳光,映照出清源晓海的身形轮廓,惹人心痒的笑容,就像慈悲的天使,又像是隐藏自己企图的恶魔。 “你和我妹妹的关系不错吧?”清源晓海伸出手挽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问道。 然而那个男生却完全笑不出来,这句话带来的打击,不亚于被砖头棍朝着脑袋狠狠来一下。 那男生啐了一口唾沫,表情却极为僵硬没有回话。 “别不回我嘛,”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清源晓海,樱丘高中的学生。” 听到这个人果然是市内升学高校樱丘的,他顿时感到一阵虚脱疲劳,这所学校的偏差值在75左右。 如果自己考上了那里,恨不得整天穿着樱丘高中的制服外出,好好炫耀一番。 “佐、佐藤俊雄。” “感觉我们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进了,这样,你喊我清源学长,我喊你小雄,有意见吗?” 佐藤俊雄整张脸紧绷得像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只要来一滴酸性液体,整个人就会爆炸。 他讪讪地低着头,抿了抿上唇说:“没、没有意见。” “小雄,我刚刚问,你和渔麦的关系是不是很好?”清源晓海加强挽住他肩膀的力道,稍微用力勒住他的脖子,语气悠然地说道,“我听说啦,你还特意为她画画了对吧?” 佐藤俊雄悲伤的伏下了脸,心脏一阵抽痛,瘦弱的背影已然背负了必死的残酷命运。 “对不起清源学长,我下次不会了。” 他用力地握紧了手,咬紧了嘴唇,哪怕心里很不甘心,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像这种人,大多都是某个社交集团的中心人物,要是自己惹了他,一定会被一群高中生放学找麻烦的! ——而且清源渔麦什么时候有哥哥的!自己可从未听说过! “什么?” 清源晓海的语气变得骇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比刚才更用力地勒住他的脖子说, “我妹妹可是揍了你一拳!你是一名男生,难道连回击的怒火都没有吗?” “没有没有。” 佐藤俊雄的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珠,接着呼了一大口气,让全身的气力放松下来。 清源晓海见他一副「我马上要被揍」的可怜兮兮模样,随即收敛起一副阴阳怪气的态度。
国中生都是表面故作成熟,原因是希望能得到注意,想让别人觉得「哇,这个人从小就这样,好与众不同。」 然而一旦被教训的时候,就会马上变成与年龄相符的模样。 但仔细想想,渔麦她可能也是这样,顿时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土味,让清源晓海忍不住笑出声来。 结果这一笑,让佐藤俊雄的神色惨白的像脸上贴着透明的冰花,沿着肌肤送进体内,满是凉飕飕的感觉。 清源晓海的脸凑近他的耳边,用威胁的语气直白地说: “小雄,下次再这样,我就带人揍你。” 佐藤俊雄直点头。 “去,给我妹道歉。” 清源晓海的话已落下,他立马站起身,拘谨地走到清源渔麦跟前,九十度鞠躬,诚惶诚恐地说: “清源同学对不起,其实那个画是我突然发神经画出来的,真的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真的。” 就在这个瞬间,清源渔麦觉察到了很强烈的违和感,仿佛一场很怪异的超现实现象出现在眼前。 看着眼前的男生恐惧地紧绷着身体,清源渔麦的表情里有些苦涩。 ——到头来,还是只有男人才能左右男人,他的道歉并不是给我的。 清源渔麦的思想在此刻敏感的有些多余,宛如融化的滚烫铁水,被冷却凝固成了奇怪的形状。 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清源晓海。 ——自己和他的关系,是不是变成了给予和接受的立场呢? “清源同学,请你原谅我。” 佐藤俊雄见她没有反应,急的再一次挺直腰板再次躬身,清源渔麦盯着他那鼻孔的深处,满是漆黑虚无, ——唯有在那鼻子里流出的东西,对我而言才是真切的。 清源渔麦的心情宛如黄昏时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平静的海面下方,是不可估摸的深邃。 “没事了。”她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眼神。 佐藤俊雄转过头,投去是否合格的目光: “清源学长?” 然而清源晓海的脸上并未显露出轻松的神色,他很清楚渔麦现在一定想着什么,可自己总是像在抓田里滑溜溜的鳗鱼一样,刚触碰到就被她溜走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学校了。” 清源晓海走到渔麦身边,从兜里掏出一个束口花边的刺绣袋,只有掌心大小, “这个是砚春在手工部做的,虽然做的有些潦草,但是她的第一个,说让我送给你。” 对于冬雪阳春,清源渔麦并没有多少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 她接过那小小的刺绣袋,鼻腔内充盈着淡淡的紫罗兰的香味。 看样子是个香包,但挂在书包上又太土,看来只能放进书包里。 “那我走了,丽奈,和渔麦好好交朋友喔。” “嗯,没问题。” 一松丽奈能感觉心跳在鼓膜的内侧不断高涨,对她来说,今天毫无疑问是无比充实的一天。 如同嘴里噙食着日积月累的结晶果粒,颗颗饱满,真希望今后都是这样。 然而就在一松丽奈这么想的时候,走廊外又传出一阵女孩惊呼的声音,而清源渔麦已经把桌子搬了回去。 她坐在椅子上,本想把刺绣袋放进书包里,然而一捏却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 清源渔麦解开束口,撑到最大让光线溜进去时,她发现里面赫然有一张万円钞,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 这不是生活费,是零花钱。 “......” 清源渔麦突然猛地倒吸一口气,内心深处的感情就像锐利的光束,不断地在体内四处折射。 她再次把刺绣袋的束口系地死紧死紧,如同想要把那张万円钞给憋死,再用手把刺绣带捏地扁扁的。 哪怕午休即将过去的预备铃声已经响起,清源渔麦还是直接趴在桌子上,嘀咕地念叨着。 “混蛋。” 26.我的父亲,癌命三年(4000+二合一) 清源家庭院里的土地,准备在晚上翻新。 由于回家时看见庭院的土壤干巴巴的,清源晓海的心情也变得干巴巴的,这很奇怪,原来一个事物的状态,真的能影响人的心情。 自己其实对花草树木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这一块地留着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因为这里是郊外,大部分的店铺都会在晚上八点左右关门。 于是清源晓海在去花艺书店上班的途中,先去顺路的花草店里。 他婉拒了女店长推荐的现成花卉,反而买了一些品种不一、花期不同的花种。 女店长说最好只种一个品种的花,这样开起来会非常好看,如果太多反而显得凌乱。 但清源晓海又委婉拒绝了,他觉得不用担心太多东西,因为上帝的调色盘一定不会出错。 他又绕了一圈,去农具店精挑细选买的长筒胶鞋,那是一双深褐色的,比自己的脚大两码的鞋。 男店长说最好买些营养土,但被清源晓海直接拒绝了。 “我不需要矫情造作的花朵。” “可花本来就是矫情造作的。” “在我的院子里就不是了。” 在男店长一脸「你到底懂不懂花」的困惑神色中,清源晓海又买上一些工具就来到花艺书店。 “我们书店终于肯花钱开始大改造了吗!”吉原绿子的双眸在闪闪发光。 当清源晓海给她解释清楚后,吉原绿子顿时泄气,趴在前台上闷闷不乐,看着店门前的白色多花梾木轻轻摇摆着身姿。 书店里的客人不出意料的少,只不过和之前相比,陌生的女孩子多了不少。 之前被清源晓海推荐看书的女孩子们也来了,胆子大的会拉着清源晓海坐下来一起看。 她们会笑着把书的内容展现出来,清源晓海却发现她们折的页面全都是令人血脉喷张,面红耳赤的段落。 每次这些内容出来时,有些女孩就会十分嘲弄地念出来,害羞的女孩会不好意思地瞄着清源晓海,总会嘀咕一声—— 「太色情了,晓海学长您真的看这本书吗?」。 然而清源晓海却对此置若罔闻,纵使有大胆的性爱描写,那对一本书来说也只是点缀。 在吉原绿子举起手机的镜头下,清源晓海很热情且正常的谈论起《挪威的森林》。 身边的女孩总是点头,就连隔壁时不时瞥来羡慕视线的社畜都清楚,吸引这些女孩留在这里的原因根本不是书。 过了好几个钟头,书店的影子被世界越拉越长,风越吹越凉。 清源晓海打好卡,再把第二天的报纸准备好,就准备和一直刷手机的吉原绿子下班。 “清源同学,我这样的女孩你会喜欢吗?” “再怎么想这也不是表白吧。” “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你认识好多女生,我的LV到底是多少。” 一阵天真的笑声在店内响起,她的手指捋进编织的马尾长发里。 “1。” “我大有进步空间!” 两人一边笑一边准备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闯入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泥土、草木,以及令人眉头一皱的酒味。 淅川兰子扶着门框,矮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她勉勉强强地走到了懒人椅上,脸色尽是醉酒后的桃红。 吉原绿子见她这幅模样,被吓了一跳。 “她被下药了?” “是喝醉酒了。” 清源晓海先是拿来了垃圾桶放在一边,又倒了一杯水。 “兰子姐,你这么喜欢喝酒?” 淅川兰子连眼睛都没睁开,像是喘息般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一阵密不透风的沉默,庞大到让清源晓海的耳边都能听见它发出一阵鸣晕。 “现在要怎么办?我要留在这里吗?”吉原绿子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能让她睡上一觉。”清源晓海说。 吉原绿子点点头,脚已经往门外挪去:“那我先走了?” “好。” “感谢!” 吉原绿子火急火燎地离开后,清源晓海也想着离开,毕竟留在这里也不现实。 他蹲下身,把淅川兰子脚上穿着的时髦黑色矮跟鞋脱下来。 “晓海,你帮我脱鞋的习惯还没改吗?”淅川兰子忽然说道。 听到这句话,一股想要反驳的冲动直冲脑门。 ——自己明明才第二次脱你的鞋子,什么时候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了? 但是和一个酒鬼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只好把话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吞。 “谢谢你啊,来书店帮我的忙。” “没什么,我也挺轻松的。”清源晓海把她另一只脚上的黑色矮跟鞋脱下来。 ——毕竟还给钱。 淅川兰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那一副平静的脸,嘴角忽然贴着莫测高深的笑容。 “晓海,想做几年前没做完的事情吗?” “......呃?” 没想到淅川兰子会说这句话,清源晓海顿时睁大了双眼,额头情不自禁地渗出黏腻的汗水。 他抬起头,那比自己视线高度稍微高点的细长双眼正盯着他看,脸上绽放着魅惑般的笑意。 但很快,扑鼻而来的浓郁酒味就让清源晓海反抗性地皱起眉头。 “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人过的都挺安康和睦的。” 像是不满意清源晓海顾左右而言其它,淅川兰子白皙娇嫩的小脚想往前踢他,但却只能踢到他的膝盖。 “这算什么回复,看不上不是高中生的我了是吧?明明我现在更熟。” 清源晓海的一只手握住她不安分的脚,随即摇摇头说: “怎么可能,只是我觉得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喝酒,但看上去不像是为了喝酒而喝酒。 淅川兰子默不作声地摇头,悄悄地按住眼头,不知怎地,喉咙又传来阵阵灼热。 她翻了个身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丰满的胸部在身体的挤压下,就像软趴趴的椭圆形水气球。 “晓海......我想和你抱抱,行吗?” 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颤抖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 清源晓海知道她这句话只是在酒意驱使下的玩笑,于是起身。 “枕头比我贴心。” 淅川兰子的呼吸沉重地能把氧气碾碎,她脸色晕红的开阖着眼睛,手绕到背后,从衬衫外头就解开了胸罩钩扣。
“嘿嘿......枕头的话,我试过了哦。” “......”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清源晓海一下子惊住了,甚至对身体都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她眼神迷离地望着正在露出腼腆苦笑的清源晓海,那水嫩的皮肤下似乎藏着光,没有防备的嘴令人怀念。 一想到他的初吻是自己的,虽然是色诱的,但内心深处还是升起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和罪恶感。 书店内只有两人,淅川兰子因为可以尽情欣赏他而感到莫名开心,烦心事仿佛都烟消云散。 “兰子姐,你经常喝酒吗?”清源晓海突然问道。 像是觉得身体难受,淅川兰子迟疑了几秒。 “唔......差不多吧。” “家人不管你吗?” “他们除了自己开心外基本什么都不管的。” “就算是女儿也不管?” “就算是女儿也不管。” “你不生气?” “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 “生气了又能怎么样?” 淅川兰子的脚像是确认清源晓海的存在般,不停的在他的膝盖和大腿上摩擦着, “呼......晓海,我和你说,其实成年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也会肆意妄为,就像在玩具店里撒娇说要玩具的小孩。” 清源晓海本来被淅川兰子的脚撩拨到小腹里升腾起一股邪火,可是她的声音和态度都如同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转瞬间就把自己的邪念火苗浇灭。 “兰子姐,天不晚了,渔麦还在家里等我。” 可能。 “你、你连亲都不亲我就要走,到底是有多心急火燎啊,渔麦有那么强势吗?” 像是酒水在灼烧着淅川兰子的胃部般,她支起上半身,小腹微微内缩,就连下巴都缩进了脖子里。 清源晓海被她这幅模样吓的急忙把垃圾桶挪过来。 如果真亲了,自己岂不是要喝个够。 果不其然,下一秒淅川兰子就在疯狂作呕,酒掺杂着胃酸不断地吐在垃圾袋里。 浓烈到令人反胃的气息,从清源晓海的鼻孔再一路冲到喉咙,令人头晕目眩。 ——完了,我自己都想吐了。 他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就是一阵呕吐,一直吐到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清源晓海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透明了。 回去时,发现淅川兰子已经睡了过去,她还不忘记把一边的清水给喝掉。 清源晓海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憋着气把垃圾袋打上个结,又倒了一杯清水,拿起翻土的工具和花种就跑了。 今晚的会津若松吵杂不已,处处流露着蛙鸣和偶尔传来的犬吠,远方的会津若松市看起来像是一头死去了还张灯结彩的蚯蚓。 而至于淅川兰子,清源晓海只是觉得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 终于回到家,一楼的灯是灭着的,只有二楼的光是亮着,那里是清源渔麦的房间。 清源晓海直接拎起铲子,就开始对着庭院里的废土翻来翻去。 院子里的动静似乎引起了楼上少女的注意,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衣,直接打开窗户,一声不吭地看着清源晓海翻土。 她总是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清源晓海意识到妹妹可能在想太过成熟的东西,又可能只是不想洗完澡再下楼劳动。 步骤简单,过筛、洒药杀虫、翻土杀菌需要三天的暴晒,同时营养土就不加了,清源晓海准备找些腐烂的树皮和树叶。 庭院内的废土彷如一具被手术刀大破肚皮的患者,看着终于有用武之地的土地,压抑的情绪就会像被施了法术般消失不见。 收拾好器具,清源晓海挺直了腰肢,和窗户的清源渔麦对上了眼。 她的全身都承载着光亮,黑夜唯独吞噬掉了她的脸,让清源晓海看不真切。 “你打算种什么?”清源渔麦的双臂撑在窗沿上。 清源晓海抬起头看着她,淹水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不清楚,我直接在花种里各拿了一点,开盲盒吧。” 土壤内部的独特气息撩拨着清源渔麦的鼻尖,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就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 清源晓海不晓得她在想什么,但现在自己想做的,只是洗澡。 一洗完澡,酸痛、疲倦都不可思议地瞬间减轻。 清源晓海只穿着一件短裤坐在椅子上,再次开始琢磨起要投稿的小说。 御法编辑推荐自己去「浪潮书屋」,并且参加征文。 他心血来潮地看了父亲写的小说《人生借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写的小说都特别有深意,同时成绩也十分出色。 一本好的小说,有其他不好的小说身上绝对没有的东西,那是一股宛如冰水入喉的「真切」。 可是一想到这份「真切」,是父亲舍弃了自己与渔麦的生活,清源晓海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这时,手机传来了消息,是冬雪砚春发来的。 冬雪砚春:「我的刺绣袋有没有被她扔掉了?!」 清源晓海:「怎么会呢。」 冬雪砚春:「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看着上面突然转移开的话题,清源晓海会心一笑。 清源晓海:「想着写小说呢,刚刚看了我父亲写的,说真的他写的很好,突然想揍自己一拳了」 冬雪砚春:「叔叔能写,你也一定有这方面的天赋」 清源晓海:「我做不到他那样啊」 冬雪砚春:「那你就假装做到了嘛!直接下笔吧!就算是乱七八糟的,荒唐无稽的虚构故事也没事!反正我都会支持你的!」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脑海中第一浮现出的,是父亲得了癌症,只剩下三年时间就要死去的故事。 他把这份灵感发给了冬雪砚春。 冬雪砚春:「完全可以啊!直接动笔写吧!叔叔如果看见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清源晓海:「哈哈,真的可以吗?」 冬雪砚春:「我总感觉你能写好的,爱你呦~~」 清源晓海:「我也爱你呦~~」 他把屏幕熄灭,仔细想想自己全是因为父亲,生活才会变成这样,那干脆就写他癌命三年的故事好了。 ——这种自私的人,我最懂了。 27.幸福和灾祸同时而来(4000+二合一) 手机的闹钟响了。 淅川兰子闭着眼睛抓住手机,关掉闹钟功能。 像个水獭一样迷糊地睁开眼,她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随即便感受到尖锐的头疼。 体内的血管似乎还送着酒精乐此不疲地四处奔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哪怕身体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要起床通风。 当拉开窗帘时,夺目的阳光激得她睁不开眼睛,等再睁开时,她才发现会津若松的郊外颜色如此丰富。 “怎么回事,怎么又快夏天了啊。” 四季在书店的窗框里交替,宛如一场栩栩如生的魔术秀。 淅川兰子却就像一个不解风情的观众,就算看见树木和田园都以精彩的花样变着颜色,脑子里也只是想着要把书店搞垮跑路。 可清源晓海的出现,却让她一时间把这个计划放缓了。 一想起他,就像雨停止后的湿气,慢慢渗透进土壤里一样,昨晚有关清源晓海的记忆,如水渍一样从细小的沙粒里冒出泡来。 进门,躺椅子、脱鞋、谈话、还有...... “晓海,我想和你上床。” 啪—— 清脆的声响在空间里炸开,淅川兰子双手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脸,果然人喝酒会作孽,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其实,我已经把枕头当做你试过了......” 啪—— 她再次狠狠拍打着脸,好不容易白起来的脸,马上又红了。 ——他会认为我是随便找人上床的姐姐吗?可我还是处女啊。 ——自己还用脚蹭他那里,我竟然这么骚吗? 完蛋,这绝对是毁掉大姐姐人设的重大暴力事件。 对淅川兰子来说,以前的隐秘事姑且不谈,她现在只要能够看着清源晓海好好的就够了。 可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大人的她无力地叹一口气,同时对这些感到愤怒和绝望。 她倚靠在窗户前,从口袋里拿出香烟,身后的书架就像一堵巨大的高墙,书脊处数不清的书名和人名,就像侍卫一样陈列其中。 “要抽烟就别让我闻到。” 耳中传入声响,淅川兰子转过头,发现清源晓海刚从门口进来上班。 她一脸错愕,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进来的很容易,语气也很随便。 “什么啊,是你这个小鬼,我警告你别干涉我的私生活。” 清源晓海收拾着早报,尽管她一副摆出大人的姿态,但那模样看起来莫名悲伤,让人使不出气力去笑她。 “我的肺只要一闻到烟味就会咳嗽。” “啊?什么时候的事?”淅川兰子语气僵硬地问道,夹在指缝间的香烟微微下垂。 “不是说了吗?闻到烟的时候。” 清源晓海盯着她的脸,这才发觉兰子姐的脸颊和额头还带着当年JK的稚气,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好可惜啊。” 淅川兰子把香烟放回盒子里,微微皱眉说:“什么可惜?” “兰子姐是因为喝酒和抽烟舒服才碰的话,我觉得好可惜。” 清源晓海拿出抽屉里的报表,用黑笔在今日的外勤表上勾了勾,没有丝毫腼腆地说道, “因为兰子姐很有韵味,虽然有些人觉得抽烟喝酒的女人更具韵味,但我不太喜欢那样,所以觉得很可惜。” 这话不禁让淅川兰子有些惊讶困惑,还有一点点失望,以及莫名的快感。 她细细地感受这般滋味,突然又想到昨晚的事情,顿时满脸通红,侧过脸手捋着黑色长发。 “有什么好可惜的,反正我将来又不和你结婚......” “拜托,让我跟既抽烟又喝酒的女人在一起很麻烦的,你也稍微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啊。”清源晓海的腋下夹着报纸一脸嫌弃,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淅川兰子的心情顿时抓狂,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埋怨道: “关你屁事啊!不敢正面上我的小鬼!” 听着她的话,清源晓海的脸上满是惊悚的神色。 自己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一个安稳在湖边钓鱼的钓鱼人,本来正笑呵呵地望着手心里的小鱼开心不已,突然间就投入了远洋事业,下一秒就看见了跃出的蓝鲸。 然后船长一声下令: 「把蓝鲸钓上来!水手!」 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吓得清源晓海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离开书店骑上车就跑了。 ◇ 把父亲得了癌症,只能活三年这件事拿来写小说出乎意料的有效。 无论写什么都会多多少少地觉得他做的事情情有可原,因为他快要死去了,即将死去的人和他生气没有丝毫意义。 因为下个月初就要投稿,所以哪怕是在上课时间,清源晓海也在构思着情节,以前所目睹的正常世界,如今宛如海市蜃楼般在眼前摇摆。 当清源晓海和冬雪砚春说明这件事时,她像是从心底里为自己感到高兴。 “这不是很好吗?能够利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好,尽管去用就是了嘛!到时候写完了要第一个给我看喔!” 她非常轻松地这么断言道。 “可是味道太冲了你真的能看下去吗?” “你上幼稚园的时候,画画那么丑我不也说好看吗?放心好了。” “你这句话说的我可高兴不起来,我自认为完美无缺。” “得了吧,你的房子只有三角形和正方形,颜色只会蓝、绿、红,一点意思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对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那么苛刻?” “哈哈哈——” 冬雪砚春在身边畅怀大笑,两人重复着如此温馨的举动,就像是两只兔子在巢穴边蹦蹦跳跳,让班级上的同学看的扎眼。 而在放学的时候,清源晓海却听见了一则有关于三枝摇月的八卦。 音乐部的一名男学生在社交网站上,突然上传了一张和她一起站在音乐教室里的合照,还附文—— 「三枝学妹真的是天才!合作很愉快!」 他是一名三年学长,貌似在樱丘高中也是一名极高人气的男生,同时是音乐部的一员。 今天的夕阳天空是草莓牛奶般,竟然拥有着不可思议的粉色,逶迤的云像贴图一样紧紧挨着。 可是清源晓海却无心窥视风景,看着手机上面的照片,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
有些烦恼要不要去和三枝摇月发条信息,可自己现在和她没有任何的事件关联,这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会不会让她感到恶心。 比起询问她,去隐瞒和驯服自己心中一直无处宣泄、逐渐膨胀的不安,反而更让人疲惫不堪。 “晓海?你怎么了?” 走在身边的冬雪砚春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如果你为我拿你以前的事开玩笑而生气的话,我倒是会生气的喔?” 清源晓海双手插兜,尽可能轻佻地回应她说: “我只是在想这里没什么人,我偷偷摸一下你的屁股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 本以为她会瞥来嫌弃的视线,然而冬雪砚春却嬉皮笑脸地抓住清源晓海的手: “竭尽你的欲望是我的责任啊。” 清源晓海一愣,还以为她真的要让自己摸裙下的屁股,结果触碰到的只是冬雪砚春手臂的下方。 “怎么样?这里的肉是不是更软?还冰冰凉凉的。”冬雪砚春像个孩童分享玩具一样笑嘻嘻的。 “还......还真的!” 清源晓海的手不停地揉捏着她的手臂,相比起她那柔软圆润的身体,手臂下的脂肪却显得冰凉,触感令人印象深刻。 几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脂肪就像果冻一样,如果不是在街上,自己都想含进嘴里。 冬雪砚春的脸颊染上淡淡的樱红色,她笑着伸出手捏着清源晓海的手臂说: “你也让我摸摸。” “我不好摸的啦。” “确实,像树皮一样!” “喂,我也没那么难摸吧?只是脂肪少了点。” “脂肪很棒!” “现在确实很棒!” 两人一边走一边摸手臂下的肉,直到清源晓海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放开手。 “话说我们要互摸手臂回家吗?那也太诡异了。” “我以为你还没摸够啦。”冬雪砚春露出满脸笑容。 清源晓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忍不住拿起手捏住她略显婴儿肥的脸,然后往两边拉扯。 “呜哇——!”她做作地往后一退,摆脱清源晓海的揉捏,故作惊讶地埋怨道,“已经想要摸我的脸了吗?那明天会是什么?胸部吗?还是屁股?” “我只是捏一下而已。” “你完了。” 冬雪砚春摆出一副电视剧里黑道大佬的阴险模样,手摩挲着下巴说, “你刚才尽情地享受了美少女的体温,现在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你不也摸了我的吗?” “哈哈,那玩意谁想摸啊?笨蛋~~”冬雪砚春笑盈盈的,露出可爱的笑容说,“我要去吃猪排咖喱盖饭!” 清源晓海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的身体也太不值钱了吧,我再给你饮料无限畅饮,再加炸鸡炸虾,所以能让我摸摸你的裙子下面吗?” “哇!你是真的色!不给不给!” 冬雪砚春说着,把书包往清源晓海的身上轻轻一砸,裙摆随着动作而轻轻飘舞。 之后,她又把手伸了过来。 “这是要我主动把头放上去的意思吗?” “这是什么惊悚的话?”冬雪砚春的嘴角一扬,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怎么看,都是我想和你牵手的意思吧?” 清源晓海愣了一会儿,随即笑着说: “为什么现在牵手?” “不知道欸,或许这样我会觉得我很特别,像以前你会把蛋糕上的草莓偷偷放在我的盘子里一样,我是那样的特别。” 一阵风掠过稻田,裹挟了许多,把她眸中的情感注得盈满。 在灌满风的会津若松郊外,清源晓海的脸上露出少年独有的腼腆,他握住冬雪砚春的手说: “原来你知道啊。” “我什么都知道。” “你原来是大聪明。” “嘿嘿。” 不热的二十五摄氏度风吹过,却像烈火般燃烧,连云朵也满是滚烫。 ◇ 会津若松的郊外也有吃饭的地方,但是不多,清源晓海还是在冬雪砚春的指引下找到的。 是一家很普通的饭馆,离远点店门都看不见的那种。 吃了她想吃的猪排咖喱盖饭,多点了炸虾,还有一杯奶茶。 “满足了满足了。” 吃饱喝足离开后,冬雪砚春摸了摸肚子,但是那里根本看不见任何的突起,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收腹。 清源晓海给渔麦也打包了一份,她或许对这个不会过敏。 “下馆子真开心嘞!”冬雪砚春大幅度地摇摆着双手,就像动漫里的纸片人一样。 哪怕是看着她,心情就无比愉快和畅快,一路走回了家。 “我到家了。” “我也到家了。 两人相视一笑,两座紧挨的房子却都在摆着臭臭的脸,分明是两个「囧」。 清源晓海对着她招了招手,目送着冬雪砚春走进她家的庭院。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稻草人突然从冬雪家里走了出来,让两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发生变化。 冬雪阿姨往四周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最后快步走到冬雪砚春跟前,拉住她的手说: “砚春,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搬家。” 冬雪砚春的脸色掠过一丝惊恐,随即下意识瞄了眼清源晓海。 “......等等,为什么?”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收拾东西就行。”冬雪阿姨的语气不容置否,同时目光落在清源晓海身上说,“晓海,你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我们要搬走了,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清源晓海一时间没回过神,他急忙问道: “冬雪阿姨,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搬走?” 冬雪阿姨的眉头紧锁,道出了仿佛早有思虑的话: “情况很复杂,就是之前手头上的钱不太够,那些贷款的人今天又上门来催钱,所以我和爱人打算去秋田市......” 她居然能把这种东西聊得像生活常识一样,清源晓海不由得背脊发凉。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心如死灰般的感觉向冬雪砚春袭来。 她的脸上是一副些许疑惑,些许悲痛的表情。 “这......这不是逃债吗?” 28.「喜欢」和「猫咪」(4000+二合一)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果砚春你觉得不行的话,那干脆让晓海解决好了,晓海一定会有办法的。” 冬雪阿姨的话颇有深意,也正因为如此,听起来反而更加令人恶心。 人们常常会用一层糖衣把苦涩的药物包裹起来,这样才好下肚。 而将她话语中那层薄糖衣给浸湿融化后,清源晓海便能看见其中的本质。 可那并不是苦口婆心的良药。 清源晓海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兰子姐的话—— 「大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一旁的冬雪砚春则猛烈地发声抗议,嗓音宛如有风吹树洞的苍白。 “是谁允许你把晓海扯进来的!” “你这是什么话?哪里是扯进来——?” 冬雪阿姨的眉头紧皱,双手抱臂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从来都把晓海当成自己的女婿看,你们两人从小玩到大,将来是一定会结婚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果然,又是这样。 冬雪砚春愕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眼眶里水气氤氲。 “我从来都没......” “我会想办法的,能再托几天时间吗?” 清源晓海安慰般地摁住冬雪砚春的肩膀,脸色平静地望向冬雪阿姨说, “一共多少钱?” 冬雪母女脸上的表情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冬雪砚春的沉重视线像是在地上爬行似的,缓缓落在他的身上。 “抱歉啊晓海,实际上不多的,我们只是这个月的欠款还不上了,一共三十万。” 眼前的稻草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清源晓海哪怕知道上套了,但也没任何办法。 至于光一个月就要还三十万,实际的总数不知道多少,可能太多了,害怕把他给吓跑。 清源晓海把肺部残留的空气全部呼了出去。 “最晚几天?” “明天就要交了呢,哎......” 冬雪阿姨刻意显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让清源晓海恶心到动弹不得。 “我想想办法,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 自己现在的存款只有区区十几万,上次还在渔麦面前装了一次花了一万。 不仅如此,他还要维护尊严每个月给父亲的账户转钱,还上之前治疗新冠的费用。 “哎呀,我知道你在说笑,但你的父亲不是写书的吗?听说他有很多钱,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留就留五十万吧?听说这还只是一两个月的生活费。” 她以轻快的口吻下了结论,让清源晓海的血顿时冲到了脑子里,整张脸都变得火辣辣的疼。 “不过晓海你放心,我爱人经商的天赋很高,一定会还上的。” “......”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并不平凡,而这些人的大量存在让清源晓海感到很是烦闷。 另一方面,他又对那些人的高度自我肯定而感到羡慕。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年轻人还要多多培养感情呢。” 冬雪阿姨转过身,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囧」字的房子里。 柏油路吸收了白天的热量,哪怕没有趴在地上,也能感受到些许的温热。 “晓海,我能去你家吗......” 冬雪砚春的手忽然握住清源晓海的大拇指,和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相反,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力气,大到令人生疼。 清源晓海的心脏一缩,仿佛被紧紧握住,为了排遣不安,他吐出一大口气。 “好。” ◇ 冬雪砚春一走进清源晓海的家,就把书包垂直地放在地上,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来到沙发。 她没有坐下去,而是像突然没电的玩具,先是膝盖弯曲,躬着身躯跪在地板上,脸埋在沙发的抱枕里。 湿漉漉的啜泣声彷如从毛孔渗入清源晓海的身体,湿气沾染了全身,变得无比沉重。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啊。” 已经灌满到边缘的情感终于从她的心里满贯而出,却脆弱地像一层薄薄的玻璃,让清源晓海眼帘一垂。 “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很正常吗?” 冬雪砚春有些惆怅地抬起头,睫毛都已经被眼泪弄的一塌糊涂。 看着她瘫痪在地板上哭泣的一幕,让清源晓海如何都无所适从。 他从没见过冬雪砚春哭过。 “这是我的事情,只能让我自己想办法消化,这不应该让你来替我背负。” 冬雪砚春的语气极为真挚,逼得清源晓海不得不正视,晕开的夕阳为她的侧脸染上几抹红晕,沙发延伸而出的阴影吞噬着两人的影子。 “我不觉得这单纯是你的事。” 他的视线在游戈的时候落在楼梯间,在那里,能看见一个不自然的阴影落在楼道的墙壁上。 清源晓海立刻明白,那是渔麦在偷听,她宛如一枚蚕茧化石,埋在冰原的底层一动不动。 虽然光线出卖了她,但自己也没出口喊她的心情了。 冬雪砚春忽然陷入沉默,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在清源晓海在心中数数的时候,鼻子深处也开始发酸,为了忍住心情,他反射性地抿了抿嘴,毫无意义的扬起嘴角。 过了不知多久,冬雪砚春抱紧双臂,白皙的手指陷入皮肤。 “晓海.......我......对不起。” “我不是想要你的道歉。” “我知道,但是真的对不起。” 清源晓海小心翼翼地走向冬雪砚春,同样跪在地板上,手臂撑住沙发说: “要不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可我要想些什么好?” 她的指尖颤抖的厉害,从黑色短发的缝隙间,可以看见几近透明的雪白肌肤,与窗外洒落进来的橘色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行的话,想想我也好嘛。”清源晓海开玩笑般的声音在地板和天花板间弹跳。 冬雪砚春咬紧下唇,纤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眼眸中烟波流转。 “完、完蛋了,我这不是变得更想哭吗,晓海你个混蛋!” 她突然大声哭泣起来,让清源晓海一时无语,怎么办,必须说点什么才行,可是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清源晓海只好故作惊慌失措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急匆匆地安慰道: “别哭别哭,你的脸那么好看,要是妆化了就糟糕了——” “不、不要用像摸狗一样的手法摸我的头发了。”她吐槽的声线里夹杂着呜咽,“而且我才没化妆啊——”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行了,渔麦还在楼上呢。”
似乎现在才想起这一回事,冬雪砚春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抱歉。”她丝毫不客气地抬起手臂擦去泪水,嘴里吐出细如蚊蚋的音量。 “啧,你看,嘴巴里的口水都拉丝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清源晓海微微一笑,视线往下移,手突然在她白嫩嫩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捏。 “砚春,长大了呢,大腿都这么好看了。” “......好疼。” 她低头一看,裙子底下露出的柔嫩大腿毫无防备,再不端正点,就能看见穿着的安全裤了。 冬雪砚春手忙脚乱地把裙子往下拉,那后知后觉的动作让清源晓海感到好笑。 “行啦,起来准备一下,留在我家吃饭。” 冬雪砚春红着脸抬起眉眼,对着他说道:“你真的傻到极点耶!我真的会发火啊!” “不就是捏你一下大腿吗?我也可以给你捏。” “这能一样吗?再说了我不是说这个。” 冬雪砚春的手紧紧抓住上衣下摆,白色布料被抓住褶皱,掏心掏肺地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装大牌啊?明明回来的工作还是我帮你找的,结果你还强撑说要帮我家里还款,我真怀疑你脑子有问题,真的很有问题,再说了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情,要解决也轮不到你来解决。” 她憋着一口气直接说完,其中甚至有不加掩饰的指责。 可是清源晓海却对此感到高兴,她很能明白自己的难处。 两人的关系就像被互相掏空的房间,对方的哪个抽屉里有什么物件都一清二楚,难以示人的东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也一清二楚。 看着她一脸严肃又无奈的模样,清源晓海正对着她,语气轻柔细心地宛如纤细的刺绣针,将心中的针线逐一缝合。 “砚春,我们晚上要吃些什么好呢?” 冬雪砚春一愣,结果眼前的少年突然往前一探,把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像个孩子一样,鼻子不停地蹭着。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她纤细的手指惊慌失措地在清源晓海的两侧乱弹琴,红晕的小脸带着惊愕不已的神色,但嘴里却说不出任何话。 清源晓海浅浅地吸一口气,那如同春花般盛放的,香甜而又华丽的少女气息使得他的心中陶醉不已。 “冰箱里还有韭菜,洋葱还剩下一半,鱼好像也有,砚春,我要拿去炸还是蒸呢......” 他似乎真的在考虑今晚的晚饭,让冬雪砚春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抱着清源晓海的身体说: “猪苗代湖里的鱼不好吃,海里的才好吃。” “别和海里的比啊。” “油炸吧,冰箱放太久蒸就没那种味道了。” “那能不能请你帮我做?” “撒娇就做。”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冬雪砚春噗嗤地笑出了声,她第一次见清源晓海撒娇,甚至从没想过他会撒娇,还挺有意思的。 “我以为你是狗,原来也是猫。”她笑容满面地说,“虽然我都喜欢啦。” “我不能是个人吗?” “不能啊。” 冬雪砚春也不掩饰染上淡淡红晕的脸颊,轻轻地用手指捏了捏清源晓海的耳垂, “因为把「喜欢」和我最爱的「猫咪」互换的话,就是「喜欢」会迈着妖娆的步伐钻进我的怀里,像「猫咪」一样温暖。” 清源晓海像装了弹簧一样快速站起来,一脸惊讶地说: “砚春!你是个天才!” 她所向披靡地嫣然一笑,兴高采烈地举起双手说: “是吧!” “那能麻烦您赶紧去煮饭吗?” “嘁!男人!赞美就没好事!” 冬雪砚春嘟起嘴瞪了他一眼,便走向厨房,当视野之内只剩下餐具、水槽、碗筷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 就连冰箱门在开阖时,都在发出类似悲鸣的噪音。 清源晓海看着她拿出鱼开始解冻,于是笑着说道:“我要去洗澡,但是我的门不会对你关。” “是哪个门呀,晓海色鬼。”她没有转过身,但声音却尽显调皮。 但身后传来清源晓海上楼的声音后,冬雪砚春微微张开小嘴,吐出潜藏在身体深处的疲惫叹息。 自从清源晓海回来后,她总是会给自己打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晓海一定没发觉到吧。 ——自己到底在较什么劲呢?自尊心吗? 如果晓海真的帮自己还了钱,那自己和他还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位置? “对了,渔麦不能吃花菜啊。” ◇ 钱很重要,一份能够赚钱的工作也很重要。 在父亲离开清源晓海后的第一天,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说钱不重要的人一定是没体验过社会的底层生活,除非那个人喜欢吃发霉的米和腐烂变色的蔬菜。 清源晓海把花洒开到最大,水珠如同银灰色的蛛丝,在自己的身上织着轻柔的网。 目前光靠自己,根本不可能一口气拿出三十万円。 找渔麦吗? 或许不可能,和她见面的第一天,她就明确说了不可能动用这笔钱。 找兰子姐? 虽然她是个成年人,但就书店的营业情况来说是日益糟糕,随时有关门大吉的可能,说不定她都无法顾及自身。 水流在排水口处盘旋,也将清源晓海头脑中的思考给尽数扭曲。 钱很重要,不想砚春离开很重要,自尊也很重要。 他不禁露出苦笑,而在这时,脑海深处浮现出了一道清冷的倩影,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弥漫着的甘甜芳香。 “三枝......” 清源晓海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比起找其他人,他更愿意去找三枝摇月。 且不说她的家境殷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唯二懂自己的人。 起码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真的要提速了啊。” 清源晓海想着小说的进展必须要加快,否则光钱就会把自己给拖累死,光靠书店赚的时薪九百多,根本不足以支撑意外。 洗完澡,他立马取出手机,给三枝摇月发去了信息。 “抱歉,有空吗?能出来见我一面?” 在发出的这么一瞬间,清源晓海的脸色一变,在心中彻底理解了冬雪砚春的心情。 在自尊心的作祟下他很想撤回,但三枝摇月马上就回复了消息,快到超乎了清源晓海的意料。 “好,七点半,我在百货店等你。” 29.当我说你的名字(4000二合一) 等到吃饭的时候,清源渔麦从楼上走下来。 “渔麦,今天我过来煮饭了,不过挺抱歉的,我没买什么好东西。” 冬雪砚春以总是给人柔和印象的双眸看着她。 “哦,辛苦。” 清源渔麦的脸上并没有特别诧异的表情,而是直接走到餐具柜里拿了两个碗,一个碗盛米饭,一个碗盛配菜。 看着她的动作,冬雪砚春的嘴角微微露出苦笑,期待与不安彼此纠缠。 “不留在这里一起吃吗?” “我回房间吃。” 她毫不留情地驳回期待,令冬雪砚春顿时倒吸一口气,总觉得无论自己如何温柔,眼前的女孩总是不予情面。 ——可为什么,她就能和三枝摇月处好关系呢? 冬雪砚春瞥了一眼窗外,窗外即将垂下夜幕,天空仿佛打翻了蓝色的颜料。 不一会儿,上面传来了兄妹两人的对话。 “渔麦,你不一起吃吗?” “不用,还有,别来打扰我。” 很快,清源晓海穿着白色休闲服走了下来,冬雪砚春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他吃完饭后就要出门,心情倏然一紧。 “真香,不愧是砚春,实在是太可靠了。” 清源晓海直接坐在椅子上,桌面上的饭菜其实大部分都是冰箱里的残余食材,但煮出来和新鲜的也并无区别。 或许是被赞美得不好意思,冬雪砚春羞怯地用指尖揉乱自己的发梢。 “还是赶紧吃饭吧,煮个饭总觉得全身黏黏的。” “好。” 一顿平平无奇的家常晚餐,却能让清源晓海高兴得再添了一碗白米饭。 冬雪砚春有些困惑地笑了。 ——他是本来就吃这么多,还是仅限今晚吃这么多呢? 她刻意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把餐盘里的饭菜接连不断地塞进嘴里。 “高中毕业你要去留在会津若松还是去其他地方?”清源晓海忽然问道。 冬雪砚春加快了咀嚼食物的动作,食物被牙齿碾碎的声响,竟能让她安心下来。 “会去其他地方吧,因为这里我找不到好工作,也没有一个让我想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每当说出一句违心的话,她就感觉味觉就会失灵,直到最后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可还是继续吃着饭。 “吃这么多小心发胖,你手臂的肉真的够软了。”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冬雪砚春嘟起嘴骂了他一句:“就你多嘴。” 吃完晚饭,时间来到了六点四十分。 “砚春,我出去一下。”清源晓海已经走到玄关处穿好了鞋子。 “好。” 冬雪砚春没有多加追问,但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这时传来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去找了谁呢?兰子姐吗?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他的父亲打电话? ——而我现在要回家吗?可又要怎么面对父母呢? 冬雪砚春的思绪宛如调色板上的颜料,调和在一起不仅没能现出明亮的色彩,反而更显得愈发浑浊,不见美丽。 清源晓海离开的背影浮现在心中的黑暗里,久久未曾散去。 ◇ 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清源晓海赶到了上次和三枝摇月偶遇的百货商店。 而让他比较惊讶的是,穿着连衣白裙的三枝摇月已经站在店门口等着了,她犹如飘荡在灰色汪洋中的雪白帆船,绽放出耀眼光彩。 “抱歉,久等了。” 清源晓海带着几分犹豫地走到她的跟前,有礼貌地低头恣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岁孩子的顺从,让三枝摇月没由地觉得顺耳。 少女扬起纤长的睫毛,低垂的瞳孔捕捉到他的身影,稍微松开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没事,并没有很久。” “那就好。” 昏暗的街道亮起一盏盏路灯,清一色的黑色天空,仿佛像是被某个人用黑碗密实地盖住了会津若松。 清源晓海抿了抿嘴,虽然她人已经在自己的身边,但即将开口索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三枝摇月将长发塞到耳后,微微侧着脸说。 “清源,你该不会在害羞?” “才不会,怎么可能。”清源晓海避重就轻地别开脸,这再明显不过的反应落在她的眼里。 “是这样?” “是这样。” “可你还是约我了,又想用什么手段来挽回我?” 三枝摇月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得意地低吟了一声,垂在身后的双手互相勾指,风将裙子吹的摇摆。 清源晓海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绷着脸看向三枝摇月。 “三枝......” 喀嚓一声,感觉有一颗齿轮被镶嵌上了,三枝摇月的呼吸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她不自觉地像个傻瓜似的,往日中清冷的小脸在此刻显得有些拘谨,藏在背后的指甲正陷入肉里。 “怎么?” 清源晓海深知死刑终究要来临,暗自攥紧了拳头。 “能借我三十万吗?” “.......” 他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和说明,甚至能感觉到眼前少女的惊讶和掺杂其中的巨大失望。 三枝摇月下意识地望着他的脸,漆黑的瞳孔有些迟疑地闪烁了下,呼出的热气溶解在夜色的黑暗中,一寸一寸侵蚀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原本灿烂的心情,再度缓缓沉没灰暗中。 她没有回话,只是眉头正略微向中间靠拢,薄薄从唇瓣文风不动,两人之间似乎充满着重若千斤的沉默。 偶尔行驶而过的小车胎噪分外刺耳,清源晓海低着头,视线始终停在她白裙底下两条大腿间的空隙。 “好。” 清源晓海错愕地抬起头,三枝摇月的小脸十分平静, “是用银行卡转账还是现金?” 她过于干净利落的回应,让清源晓海这个开口央求的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如同金鱼觅食般张阖,却说不出任何话。 清源晓海被她的气质压制,眉头深锁,双手张开又紧握。 “其实不用那么多,二十万也可以。” “我从小只要考试得到前三,我的家人都会抽一张一万円给我,我不清楚从小到现在考了多少次前三,所以你不用担心。” 三枝摇月的嗓音十分冷静,没有一丝多余情绪,仿佛只是淡如清风地解决一件事。 她都这么说了,清源晓海也没了再挽回颜面的话,不如说尝试挽回颜面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她可能也这么想。
“谢谢你,我会还给你的。”他说道。 三枝摇月的视线望向清源晓海,明显是在窥探他的脸色。 “你现在每个月都会给你父亲转账吗?” 她的话让清源晓海不自然地挺直背脊,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膀。 “有,之前治疗新冠的费用还没还完,估计还要半年。” 三枝摇月的喉咙上下耸动,沉默了好一会儿说: “那如果在此基础上,你欠我的钱一并还,那你要怎么办?” 她这太过现实的话,让清源晓海一心只想立刻逃离现场,可不作出回应也不是办法。 “你放心,我就算去吃土,也会把钱还给你。” 然而三枝摇月却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双手抱臂说: “你现在还有渔麦在身边,如果我真的缠着你还钱,你肯定会出事的。” 耳边不期然传来这句话,让清源晓海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虽然她再一次地牵扯到了渔麦,但三枝摇月仿佛在告诉自己帮助和理解他是理所当然,这是从未有人能和他说的事。 清源晓海在内心深处,忽然又对三枝摇月产生了深切的情意和尊敬,也许自己永远也忘不掉她此时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屏住气息,耳边传来从店面进出的客人喧闹的笑声,唯独两人间安静的不像话,连呼吸都是噪音。 比起得到所谓的钱,眼前的少女更让清源晓海的心情狂乱,过去的记忆流淌进意识里。 “我想问问,是因为冬雪同学吗?” 耳边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望向说出这句话的三枝摇月,她眼里的神色与夜晚的海洋无异,讳莫如深。 原本满溢胸口的兴奋,现在宛如破洞的气球,逐渐萎缩。 清源晓海沉默了会儿,点点头说道: “......嗯,她家人说如果还不了,就要跑到其他城市去。” “其实这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三枝摇月的话让令她都露出心虚的表情。 “我知道,但我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清源晓海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说, “但是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在若津若松有可以依靠的人,那可能也只有你了。” 喀哒一声,百货店前悬挂的LED灯亮了,光线淡淡地照亮她精致轮廓的脸庞,修长的睫毛缓缓上下颤动。 在他的眼中,三枝摇月是特别的。 与此同时,他也希望自己在三枝摇月的心中是特别的。 但现在说出这句话,却让清源晓海觉得非常恐惧,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恐惧。 三枝摇月白皙的小脸上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樱红。 总觉得不太能接受,她怀抱着千丝万缕的情绪,硬是压下涌上心头的热切情绪,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 “所以你就来利用前女友,来挽留身边的女孩子?” 这话让清源晓海放下心来,尴尬地抬起手搔着头发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抱歉。” 三枝摇月偷偷窥视着他的脸,随即转过身说:“算了,请我买点东西。” “什么?” “本想给你点机会,所以就没带钱出来。” 清源晓海心领神会,慌慌张张地回答说:“没、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店里。 走在她身后,那裙下隐约可见的白皙大腿,还有淡淡的芳香都让清源晓海的心情紧张不已。 三枝摇月直接去了鲜果区,买了几盒桔子,她真的很爱吃桔子。 “清源同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帮冬雪同学?” “......欸?” 清源晓海愣住了,三枝摇月却沉默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因为我想她留下来。”他说。 尽管清源晓海说出了心中最为纯粹的回应,可是她的逼问就像一个残忍的凿子不停往下凿动。 “是留在你身边,还是留在会津若松?” 她说的无所畏惧,清源晓海愣了会儿,啐了口唾沫随即说道: “因为冬雪看上去不想离开。” 三枝摇月忽然转过头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笔直地盯着他看,唇缝间透露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懂了。” 说完后,她就往收银台走去。 “不买别的吗?” “够了,不为难你。”三枝摇月的嗓音显得有些在闹别扭。 “怎么会为难。” 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清源晓海心里感觉有些对不住她。 在收银台付款后,两人走出商店。 “这个。”三枝摇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桔子,“不是给你的,是给渔麦的,别像之前那样偷吃了。” “嗯,我不会吃的。” 清源晓海点点头,本想辩解上次不是偷吃,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三枝摇月的眉眼窥视着他的脸,有些不满地咬了咬下唇说:“回去把卡号给我。” “嗯,谢谢。” “我回去了。” “啊,那个......”清源晓海喊住了她。 “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清源晓海的全身突然一热,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不经大脑思考的话从嘴里脱口而出: “摇月,我听说你是不是和学校里的一个男生走的很近?” 三枝摇月的杏眼圆睁地愣住,随即微微一笑,望向他的冷静双眸,逐渐混入一丝热切的神色。 “没有啊,晓海。” “哦、哦,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清源晓海故作泄气地别开脸,但其实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红透的脸,她无比可爱的笑容都让自己害羞得不得了。 “还有要问的吗?”三枝摇月顿时露出了玩味般的笑容,终于心满意足地说,“我看你好像挺在乎我。” “没有,你别误会了,我回去了。” 清源晓海匆匆地向她点头致意,故作轻松地模样朝她挥手告别。 “等等?你不送我回家?”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折返回去送她回家,但一路上不敢再多说其他的话。 三枝摇月在街灯的节点中行走,天上的月亮转动着齿轮般的梦,当自己喜欢他的时候,风中的枫树,都会以生机勃勃的叶子歌唱他的名字。 30.幸福就好,何必计较那么多(4000+二合一) 星辰散布在透明夜空中,郊区远离人烟,视野之内没有任何过分的光污染。 清源晓海送三枝摇月回去后,在路上,就收到了她发来的三十万円。 看着银行卡里突然多出的钱,自己的心里却空无一物,甚至开始想象会津若松的头顶,有一颗巨大无比的炸弹。 ——啊,为什么这里没有被炸掉啊。 即便心在空转,不停往前迈步的脚也还是会切实地踩住地面。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家。 清源晓海并没有回去,而是转而去了冬雪家。 站在门前摁下门铃,掀了掀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的T恤。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冬雪阿姨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大概是对于来的这么快的清源晓海而感到困惑。 但很快,她就笑脸相迎。 “晓海?你们饭吃了吗?” 清源晓海没有多和她客套,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说:“三十万我有,现在转给你。” “哦......哦,原来是这样。”冬雪阿姨露出了微笑,掏出手机笑着说,“晓海,砚春很乖的,你今晚可不要欺负她。” “......怎么可能啊。” 老实说,自己十分惊讶。 冬雪阿姨看见清源晓海的那副惊愕反应,像是觉得好玩般的笑了,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害羞。 “毕竟你们还未成年,还是要克制一下。” 清源晓海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感觉如果对着她发火的话,那就是自己输了。 他对着卡号一一填报,确认转钱。 “三十万够吗?下个月怎么办?” “谢谢你啊晓海,三十万够了,下个月我和爱人能解决。” “好,那阿姨你欠我三十万,等将来有了再还给我。” “等等,这要还吗?” 她一副「还有这种事?」的表情。 老实说,清源晓海又被惊讶到了,眼前女人的话让他连想象都难以抗拒,仿佛陷入了一种现实都被扭曲的感觉。 冬雪阿姨的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伸出手握住清源晓海的手臂说: “晓海,我家砚春从小就喜欢你,我和她爸也从没阻止过,再说了,你父亲那么多钱,你也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小钱呢......” 清源晓海细细地思考这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说辞,下意识地微微歪了歪头。 ——目前这三十万,对自己对砚春来说,难道是小钱吗? “麻烦死了。”清源晓海的心情突然开始一点点沸腾起来。 “什么?” “我说麻烦死了,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你们运气好,有砚春这样的女儿而已。” “呃……” 冬雪阿姨的脸分外难堪,但并没有生气,只是眼眸里的温度很低。 一阵凉意从清源晓海的后背蹿起,可能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瞧不起他们了,所以才会无意识地说出这样的话。 “冬雪姨,我回去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清源晓海还以为她会喊住他,像以前一样送一些水果或者食材。 结果什么都没有,在背后响起的只有关门声。 但这样也好,自己也没有能回应她的任何从容。 回到家,冬雪砚春正坐在沙发上看红习题本,她穿着自己衣柜里的宽松T恤,底下还穿着校服的裙子,白里透红的双腿修长柔软。 “回来了?”冬雪砚春转过脸来,从领口处露出的锁骨弧度优美。 清源晓海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突然一手拍在少女细嫩的大腿上。 啪—— “哇,你做什么!” “我的裤子太大了吗?为什么还穿着裙子?” 冬雪砚春的小脸一红,一把抓住自己的刘海,强装镇定地低声嘟囔道:“上衣可以......裤子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这样很色啊。”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哪里会......”冬雪砚春抱住自己的大腿,又把裙子夹在双腿间,背部的曲线圆圆的,“晓海,你去找谁了?兰子姐?还是清源叔?” 清源晓海浅吸一口气,在她湿润的短发上,还散发着他家洗发水的香味。 “如果我找我父亲拿钱,砚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冬雪砚春的喉咙发干,低头看着小巧的脚指头在沙发上踩踏,裙摆浅浅做出的横沟盈满灯光的黑幕。 “你都没看不起我,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你。” 清源晓海放松眉角,突然又伸出手揉捏着她大腿垂下的肉,一边摸一边说:“砚春,你的大腿有在保养吗?软绵绵的。” “嘤——” 冬雪砚春一不留声发出了有些幼稚的声音,害羞得只能迅速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你到底有多喜欢摸我啊?” “声音小声点,渔麦还在上面。” “才不大,再说了你别瞎操心我的腿,比起那些还是担心下你自己,看你现在动不动就摸我的状况,欲火难耐就别忍着。” “你这话说的......”清源晓海不禁发出失败者的呻吟,拿起书包坐在椅子上说,“啊啊啊......我还是写作业好了。” 冬雪砚春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 “晓海,我听说男生一直憋着,身体会坏的。” “哦。” “我能理解你不想在我面前出丑,但真的没必要掩饰真正的自己。” “听你这么一说,我是那种恨不得把你抱上床就开始的男生?” 结果一回呛,冬雪砚春就立马别过脸去,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嘀嘀咕咕的说:“这倒没有......” 清源晓海瞅了她一眼,那张通红的侧脸怎么挡也挡不住,不仅觉得好笑的说: “可以了,坐下来一起把作业做完。” “喔。” 冬雪砚春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身边,开始做题。 留的作业并不会很多,清源晓海做完后她才做到一半。 “你是笨蛋?”他凑过去问道。 冬雪砚春抬起自动铅笔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戳,不满地说:“拜托大爷,我已经写的很快了,是你的问题。” “啧。” 清源晓海舒展了下身子,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今晚你和我一起睡。”他轻松地说。 “哦。”冬雪砚春下意识地点头,但很快才反应过来,脸色通红地望着他,“啊?” “因为要我睡沙发和打地铺真的很难受,吃饭我想幸福,睡觉我也想幸福,同时我的理念是「幸福就好,干嘛计较那么多」。” 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冬雪砚春呼呼地笑了,但还是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你一定是想摸我吧。” “那砚春你要好好捂住嘴让我摸个够哦。” “哈哈,色鬼。” 看着清源晓海一脸色眯眯地伸出双手,冬雪砚春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做完题再洗漱一番来到房间。 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都是平躺着的姿势。
“我把闹钟关了,你要五点五十分叫醒我。”清源晓海阖上眼睛说。 “万一我比你还晚醒呢?” “那我就要迟到了。” “上班还敢迟到。” “嗯嗯,兰子姐问起来就是你的问题。” 冬雪砚春的嘴角露出笑意,眼睛渐渐习惯黑暗,慢慢看得清周围。 二十六摄氏度的空调在发出轻微的声响,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把房间分为明暗两半。 她的头发在枕头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第一次。” “什么?” “我第一次在晓海的房间里睡觉。” 清源晓海睁开眼睛,把平躺改为侧躺,看见她小小的嘴巴还是张着的,眼睛里也承载着同样的黑暗。 他把头枕在手臂上说: “感觉怎么样?” 冬雪砚春也侧躺过来,这才发现清源晓海的脸比想象的更近,脸上的绒毛都能察觉到他的呼吸,但自己也没了后撤的勇气。 “好奇怪,我应该很紧张的,但是却出奇的平静。” 他笑了出来,但没有回话。 “晓海,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呢?”她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水膜,落入他的耳朵里。 冬雪砚春听见他在咽下气息的声音,随后回应说: “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就会死翘翘的吧?” 听他露出非同往常的溺气,冬雪砚春的脚被他刺激到伸的笔直,脸热得发烫,血像沸腾了一样。 “突然说什么话啦。”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看气氛不错就上了。” “你哪里感觉到气氛不错啊......” “一起睡觉的时候吧。” “拜托,我们可是很健全、很柏拉图式的睡觉耶,你别想我会让你做些什么。” “不会吧,我做梦也不可能这么素啊。”清源晓海这么说着,睡意却如同波浪一般涌来,连眼角的眼水都懒得擦,直接闭上眼睛。 “荤的还得了。” “喔喔喔——”他随口敷衍。 冬雪砚春出神地望着他的脸,在稀薄的黑暗中,她洁白的脸颊满是红晕。 时间在黑夜与凌晨的夹缝间悄然流逝。 ——如果我现在和他说「我们私奔吧」,他会不会答应自己,马上收拾好行李? “晓海?你睡了吗?” “怎么了?” 冬雪砚春啐了口唾沫,被窝里的小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脚指触碰到他的小腿,恰到好处的体温让人的睡意更深。 “如果我说现在可以全部给你,你要吗?” 她的语气变得暧昧不已,肌肤和被褥之间的摩擦声,为这寂静增加了点点波纹。 清源晓海重重地呼吸了一次,和她交握的手稍微使了些力气,但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害怕可能会忍不住抱紧她。 “我一天不睡够九个小时就会浑身疲惫,你也很累了吧。” 他温柔地否定着冬雪砚春,她动了动舒缓僵硬的脸部,身体往他的方向蹭了几厘米,他的体温来的更加真切。 ——不会了。 “可惜,如果你刚才扑上来我还真不会反抗,但你现在没机会了。” “这句话应该早说。”他的喉咙里发出笑声。 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思绪乱七八糟的冬雪砚春无法入睡,可是清源晓海突然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她把下巴搁在锁骨上,再次感到自己喉咙深处的灼热,用力地闭上双眼,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等眯着眼睁开时,发现清源晓海却坐在电脑面前写小说,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写。 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像温柔的雨滴一般,啪嗒啪嗒,冬雪砚春喜欢这种的声音, 「高中毕业你要留在会津若松还是去其他地方?」 脑海中,清源晓海的话非常严肃,但那也是冬雪砚春必须要直面的现实。 ——但即使是将来一年我都无法看清,我又怎么能看清更遥远的未来呢? 就在此时,她想起了刺绣,说不定,自己也能依靠这个爱好赚钱呢? 将近一小时半过去,清源晓海阖上了电脑,她急忙又闭上眼。 他害怕吵醒自己,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睡回窝觉的滑稽模样,让冬雪砚春忍不住地笑了笑。 “嗯?” “嗯~~呼......” 只是犹如耳语般的梦呓,就能随便应付过去了。 ◇ 银白的曙光在天空显露啡红,朝霞映在清源家的窗棍上。 哪怕没有闹钟,但清源晓海体内的生物钟还是会让他在六点前苏醒。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身,因为凌晨突然来了写作灵感,让人无法入睡,同时也希望能尽早投稿赚钱,所以就逼着自己起床写下来。 “嗯......晓海,你压到我头发了。” 耳边顿时传来一道酥软的声音,冬雪砚春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是不舒服地在里面蠕动着,只有头发露在外面。 清源晓海抬起手臂,她的发丝像丝绸般一一坠落。 “抱歉,你多睡会儿,我上班去。” “噗嗤——” 然而被褥里却突然传来很有精神的笑声。 “笑什么?” 冬雪砚春双手抓住被子,像藏在暗处的猫一样探出视线。 “有一种,你小时候过家家的感觉。” “早知道当爸爸要上班,我就不当爸爸了。”清源晓海笑了笑,起身洗漱换衣。 冬雪砚春很自然地探出小脑袋说:“你不用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我帮你做便当就好了。” “辛苦了。” “没这回事,我喜欢这样。” 她听上去没什么感情附着的「喜欢」让清源晓海的心猛跳一下,灼烧的感觉如照射的阳光,在肌肤上一点点蔓延。 为了不被烫伤,清源晓海马上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来到花艺书店,兰子姐不在书店。 带上报纸,骑着电动自行车在附近的几个町送报。 当来到最后的三枝摇月家时,两人如往常一样,似乎昨天发生的事不曾存在。 “我走了。” “嗯。” 简单的对话完毕,清源晓海就离开了三枝摇月的家。 做完早班送报的活儿,回到家冬雪砚春已经做好了早饭,以及中午要吃的便当。 食材的颜色很是鲜艳,因为大部分是蔬菜,都是早上新买的。 渔麦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两人吃了早饭,带上便当出门。 “你家庭院里的土翻新了啊?” “对,前些天刚做的。” “什么花?” “不清楚,明年来看看吧。” “难道是食人花!” “是食衣花!” “真是变态。” 她笑着走出去,身影融进了倾注而下的日光中,脚穿着的黑色乐福鞋反射着阳光。 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幽香,那是清源家沐浴露的味道。 31.刺绣和桔子 “那你今晚要去哪里呢?还住在我家里吗?” 午休时,清源晓海像是觉得她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完全不现实,于是开口提问。 冬雪砚春的喉咙犹豫似的上下动了一下,她看向正在吃着便当的清源晓海,随即伏下眉头一脸哀愁。 “没办法,我还是要回去。” 清源晓海抬起眉眼,她比以往仿佛多戴了一个阴霾的面具。 “信不过我?” “不是说这个啦。”冬雪砚春露出苦笑,昨晚自己都像个任人摆布的兔子那么说了,他都没上手。 “那有什么害怕的?” 他温柔的问话总让冬雪砚春的心里淌过热流,她挺直腰肢笑着说: “都说了相信啦,而且晓海我和你说喔,我想靠做刺绣赚钱。” “刺绣?” “就是很漂亮的手工刺绣,它能刺在衣服和锦囊等等上面,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学刺绣。” “你想成为专业的刺绣作家?” 冬雪砚春的背部又整个驼下来,愁苦着脸说:“目前专业可能做不到,我只能在会津若松这个小地方试试了。” “喜欢的话努力去成为专业不就好了。”清源晓海说。 “不行的,我打死也不敢向家里人说这事。”少女垂下的眉角反应出她的胆怯,“如果要专业还要报学习班,那样又要花钱。” 清源晓海的嘴角一撇,这种不关什么都要牵扯到钱的生活好恐怖,真的好恐怖,听的人头昏眼花。 “刺绣的学习班要多少钱呢?” “晓海,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啊。”冬雪砚春满脸无奈。 “为什么?” “那样子就太自私了,不会被允许的。” “谁不允许?” 清源晓海见缝插针的反问,让冬雪砚春不知如何回答。 今天的天气很热,因为汗水,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 清源晓海伸手过去帮她梳理,她小小吃了一惊,接着小脸上泛着淡淡红晕,眼眸如同风吹过的湖面飘摇不定。 “那这样吧砚春,如果这段时间我有钱了,在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就让我来帮助你可以吗?”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两手空空,有的人天生负担承重。 有的父母能给予孩子帮助,有的父母只会拖孩子后腿,即便逃过一劫,也可能会因为伴侣或者朋友而背负上新的累赘。 但对清源晓海来说,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必须承担起某些责任,这和「天生责任」论不同,是自己自愿承认的责任。 无论将其视作负担也好,鼓励自己向上奋斗的动力也罢,都意味着要将这份责任贯彻到底。 窗外,是蓝白相间的天空,绿色树叶。 室内最为瞩目的是他的脸,如阳光和蔼的眼神让冬雪砚春的心猛跳了下。 「喜欢」这个词从脑海中闪过,他那白皙的手略显骨感,从中散发类似于慈爱的温柔,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的心侵蚀地千疮百孔。 最为重要的是,自己从未给他任何回报,而他倾注的感情却丝毫不减。 “被你这么说,我也挺难回答的......”冬雪砚春带着几分笑意,裙子下露出的双腿像是隐藏什么似的交叉着。 “那就这样咯,吃饭。”清源晓海说。 “......嗯。” 冬雪砚春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清源晓海将资源倾注到自己身上,那自己也只能拼劲全力地去回应。 ◇ 那天之后,冬雪砚春就经常拿着刺绣去清源家里做,她的作品都是很小的物件,如书签和锦囊之类的东西。 清源晓海不懂,但只要她待在房间里默默地刺绣,自己写小说也能安下心来。 “再这样下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诶?什么意思?”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在一天吃完饭后,清源渔麦罕见地主动来找清源晓海说话。 今天冬雪砚春没来,清源渔麦终于上了餐桌。 “我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哥哥,可你每天都带女同学回来,有时候还让她在这里过夜。”她淡蓝色裙下的双腿摇晃着。 “可是你对砚春也很熟悉了不是吗?况且你平常不是对其他人的看法不在乎?” 清源渔麦微微皱着眉头,在夕暮的光线下,薄薄的皮肤透出血管的颜色: “......我知道我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但我想表达的是,你不能随便地把女生留下来过夜。” “从一开始就没有随便的概念吧。”清源晓海随意敷衍道。 “可你们都睡在一个房间里了,难道不随便吗?” “可我和砚春没有发生任何事。” 清源渔麦咂了咂舌,不满地说道:“你就这样继续敷衍自己吧,要是其他人知道了只会替你丢脸。” “渔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但我希望你不要生气,而且除了我们,又有谁知道呢?” “嘁,受不了你。” 清源渔麦说完就盛气凌人地要起身走掉。 “碗筷要收拾喔。” “......” 她走到楼梯间又被清源晓海喊住,当下又折返回来,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洗碗台里,打开水龙头清洗干净。 “真是难以置信,本渔麦真的真的看不起你。” 她一边洗碗一边带着极具情绪的愤慨语气说, “赚钱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啊,要是没有背景就要每天对着别人点头哈腰,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赚那么几十万円,可你呢,直接找人借到了钱,你不仅没有具体地感谢人家,还经常性地和其他女生过夜,说到底,你只是运气好遇见了会体谅你的人。” “......” 清源晓海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他早就知晓自己的这个妹妹伶牙俐齿,可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说的没错,「你只是运气好遇见了会体谅你的人」,就连清源晓海都是这么觉得的。 这些事情可能被这些天的忙绿给忘了个精光,在清源渔麦几乎能说是谴责的表达下,他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个人。 “渔麦,你和三枝的关系有这么好吗?”清源晓海问道。。 “比你好。”清源渔麦解下腰肢后的围巾蝴蝶结,挂在一边的墙壁上。 “她哪里吸引你了?” “不清楚,但丽奈说相似的人会互相吸引。” 她按了几下泡沫洗手乳的压头,纯白的泡沫从手中溢出,滑落在洗手台的表面,无声无息地被排水口吸入。 像是为了缓解突然有些糟糕的气氛,清源晓海转移话题说: “夏天快到了,你对花露水过敏吗?我打算买几瓶,这里太多农田了,蚊虫挺多的。” “为什么要用花露水?不用不行吗?” “因为夏天好像会被蚊子叮。” “那你自己用就好,我不会被蚊子叮。” “为什么?” “大概是我的血不好喝,蚊子会消化不良。” “有哪个血型的血是好喝的?”清源晓海忍不住笑道。
清源渔麦的小脸倏然一红,撇开视线说:“摇、摇月姐吧。” “咦?会吗?” “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皮肤也很白,看见那脖子和四肢就想咬下去,血液的质量一定非常好。” “啊不,我从没这么想过,反倒是你,有这种想法没事吧?” 清源渔麦的嘴里传来心浮气躁的嘟囔声,径直往楼上走去: “算了,你不懂得这种女孩的魅力所在,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清源晓海的心中产生了疑惑。 ——难道三枝摇月的血真的很好喝? 但容不得多想,清源晓海就起身,把自己的碗筷和饭菜处理好。 冰箱里的剩菜有的已经好几天了,需要放进袋子里扔掉。 ——扔掉好可惜,我是不是需要养一只小狗来分担一些呢? 在碎碎念中打理好餐余,清源晓海把一楼的灯关了,上楼继续写起小说。 因为砚春的事情,让他的危机感逐渐高涨,这些天几乎是接连不断地通宵写稿。 终于,以父亲为原型的《余命三年》在今晚写完了,是个短篇,仅仅只有十万字。 当晚,清源晓海怀着激动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给御法编辑发去了原稿。 难以置信,这个人似乎整天都盯着邮件箱,马上就回复了「正在看,等会给你消息」的通知。 十万字全部看完需要一些时间,清源晓海根本无心去思考其他事情,他自认为浓度已经稀释很多,应该没有问题。 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半小时后,终于得到了御法编辑的回复。 御法编辑:「太浓厚了!」 看着上面简简单单的一句,清源晓海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时至今日他还是在说「浓厚」一词。 然而很快,他就又发来了新消息。 御法编辑:「所以这次绝对有戏!要是拿不到青年杂志的连载名额就有鬼了!我手下还没有这种类型的小说!」 哪怕没有看见他的本人,但清源晓海却能从字词中感觉到他很兴奋,因此自己都忍不住笑容满面。 清源晓海:「这意思是可以吗?」 御法编辑:「当然可以!但我希望你能再修改一点,可以把过分严肃的,又或者太过现实的章节毫无顾虑地写进去,是很能彰显作家个性的。」 清源晓海:「我明天就能发给您,请问征文什么时候能评测呢?」 御法编辑:「如果是网络小说,从投稿到结果发表花上半年时间也不奇怪,不过这个征文是实体书并不会很长时间,估计会在七月中旬就能揭晓。」 清源晓海躺在床上,如果是七月中旬的话...... 如果真的顺利实体书出版拿到了钱,自己就能带渔麦她们去猪苗代湖玩。 清源晓海:「谢谢您。」 “啊~~~~” 终于把小说的事情告一段落,清源晓海忍不住在房间内大声囔囔了一声。 闲暇下来后,被忙碌而遮掩住的寂寞顿时膨胀了起来,清源渔麦的话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飘荡。 “说起来,确实没好好道谢。” 自从三枝摇月借了自己钱后,两人根本没有什么沟通往来,哪怕在学校里也只是擦肩而过,让清源晓海深感自己果然也是一个自私的男生。 他侧翻了个身,视线中,浮游物宛如白色纸屑在缓缓下坠,再一阖眼睁开,它就又跳到天花板上。 当初为什么找三枝摇月借钱,仅仅是因为如果那个人是三枝摇月的话,清源晓海就觉得没问题。 一想到要去探究原因为何,他就在内心感到羞耻到无以复加。 但什么都没说,总觉得不太好。 清源晓海掏出手机,点开了三枝摇月的聊天框。 ——真是奇怪,她到底是有多喜欢桔子?连头像都是漫画的桔子。 「你在忙吗?」 这种万金油问候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想了想还是删掉。 「最近过的还好吗?」 蠢蛋吗?自己明明每天都在学校里看见她,她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想了想还是删掉。 「谢谢你帮我。」 自己用这笔钱帮助另一个女孩,听上去有点轻浮,想了想还是删掉。 清源晓海不停地往聊天框里打字、删除、打字、删除。 在辗转反侧过后连心神都开始筋疲力尽,一个人在这边自我拉扯也太蠢了。 最后,他发过去了一句自认为很正常的信息。 清源晓海:「熊猫笑.jpg」。 很好,世界上有表情包这东西实在是太美好了,建议大家聊天之前都用表情包来展开话题吧! 手机传来震动,她发来了消息。 三枝摇月:「兔子问号.jpg」。 不知道要回什么,那就继续发表情包好了。 清源晓海:「馒头人转身.jpg」。 三枝摇月:「可妮兔问号.jpg」。 清源晓海:「布朗熊天使.jpg」 就在他觉得这样默默发表情包也未尝不可的时候,三枝摇月却突然打断了这份微妙的斗图。 三枝摇月:「有什么事?给我看你喜欢的表情包吗?」 清源晓海:「很酷吧。」 三枝摇月:「可妮兔不太理解.jpg」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聊天窗口蹦了出来。 冬雪砚春:「不要太晚睡觉喔,马上就要月考了,要养足精神,我可是在盯着你的窗户。」 清源晓海:「嗯,晚安。」 他立即起身把房间的灯关上,手机屏幕停留在三枝摇月的聊天框上,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他的脸。 清源晓海:「你要睡觉了吗?」 三枝摇月:「要考试了,最近在练题」 清源晓海:「考试没什么难的」 三枝摇月:「哦,还有其他事?」 清源晓海忍不住屏住呼吸,手指在屏幕上方不断敲击。 清源晓海:「考试考完,要出来放松一下吗?」 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渔麦一起」。 发出消息的片刻,就是她的「已读」,让他脸上的血液像非洲草原的野牛般奔腾。 没有很快就得到回复,更让人心神不宁。 三枝摇月:「要去哪里呢?」 “呼......” 清源晓海:「你想去哪里?」 三枝摇月:「不清楚,我连会津若松市都没仔细玩过。」 清源晓海:「那就去市里玩吧」 三枝摇月:「好」 ◇ 三枝摇月趴在书桌上看着手机,彷如柔若无骨的双腿下,平日中藏在乐福鞋里的脚趾,指甲修剪得整齐又漂亮。 “好晕。” 哪怕睡前还要刷牙,她还是拿起一边的牛奶盒,拿上一颗奶糖放进嘴里,不去咬,任由它自己融化。 窗户外,几乎与他身高差不多的芦苇,在月光下看似很舒服地迎风摇曳。 32.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街道两侧,是一排屋檐低矮的长屋风格楼房,那是十几年来都未曾改变的建筑。 三枝摇月沿着仅能一辆小车通过的街道往前走,一直来到国道上,此时的空气、气味与声音都发生了变化。 四周充满着水气与新绿的味道,尽管下着雨,宽阔郊外总有各式各样的野鸟在鸣啼。 数不清的雨滴和数不清的涟漪在空间中交缠,脚上穿着的乐福鞋底,沾染了水渍显得又湿又重,发出难听的噗嗤声。 还要小心短袜不要渗水,否则会很麻烦。 “能借我三十万吗?” 他的话伴随着数亿兆雨声再次落入耳中,哪怕现在她都惊讶的不得了,这个人居然会拉下自尊来找自己借钱。 在三枝摇月的印象里,清源晓海是一个自尊心极其重的男生,哪怕面对亲生父亲都显得不依不饶。 可现在,他却能为了冬雪砚春拉下脸面。 在细雨帘幕的那头,远方的电塔逐渐融入积云雨里,她低着头,沿着街边的人行道线走着。 至于冬雪砚春,三枝摇月认为能依赖一个人也是一种能力,虽然说的难听点叫做自私。 可与此同时,自己却又些羡慕她。 一想到这里,三枝摇月就眉头紧皱,完全无法消除这份矛盾的心理。 “三枝同学?” 有人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心情,于远处隐约响起。 她把伞往上一提,被遮住的视线终于能够一往无前。 清源晓海不知何时在前方等着她,一身衬体的西式制服,干净的脸蛋和澄澈的双眸,就像逐渐融化的冰淇淋般,黏在三枝摇月的脑子里。 ——不好,西式外套真的超级适合他,上高中后也意外地变的成熟了。 他穿西式制服的模样实在太令人心动,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一件衣服。 那份情感却像春融冬雪般,在内心深处苏醒。 仔细想想,以前在学校里和他并不怎么说话,但是在放学后,都会特意地在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公园等待着对方。 毕竟在堪称乡下的郊外,如果和一个异性过分亲密,就会被认为是好上了,所谓的纯情友谊根本不存在。 三枝摇月不甚在意地撩起脸颊的发丝,地面的水洼静静地掀起涟漪。 “你刚才在愣神,怎么了?”看着终于走上来的三枝摇月,清源晓海直白地问道。 “在发呆。”三枝摇月语气平静,粉白的指甲在伞的黑色皮质把手上细微叩动,“冬雪同学呢?今天没和你在一起?” “她早早去社团了。”清源晓海会心一笑说,“真不寻常,这个时间点你会在这里。” “稍微有点睡过头了,我通常会搭比你早一班的电车。”她难掩无奈地说道。 “嘿嘿,你有时候也是懒鬼?” 三枝摇月没好意地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是谁害的。 “话说回来,我和你见面的机会好像一直很少。”他笑着说。 在农田排水渠潺湲的水中,夹杂着从柏油路上行驶而过的轮胎碾水声。 三枝摇月抬起手,轻轻梳理着额前的刘海:“谁让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地面长满绿色的杂草,细细的雨丝笔直落下,远处有清源晓海不知道有何作用的灰色建筑,好像是水塔。 清源晓海干笑几声,看着她的手指在黑发间滑动,雪白大腿裸露在没有太阳的今日,她依旧美丽。
“三枝同学,你为什么要帮我呢?”他问道。 轻声细语的问话让三枝摇月的心脏都漏跳一拍,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明晰地表达出了他潜藏其中的小小期许。 三枝摇月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被打湿的树叶飘到她的脚边,绿色的叶片宛如地毯铺满街沿。 原则上可以不借,而一旦借出去了,有一笔钱放在他身上,却突兀地让她感到安心。 不过,三枝摇月无意去探寻真相,就这样保持着莫名其妙的突兀也是一种选择。 “可能是我的钱比较多吧,对金钱也没什么经营头脑。”她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望向清源晓海时,只是浅浅地咧开嘴角。 她的淡笑让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愣了神。 三枝摇月非常满意地欣赏清源晓海的反应,撩拨着长发,自信满满地说: “难不成,你喜欢上我的成熟了?” “如果说真话,那我以前就喜欢吧,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美。” 清源晓海不经意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让三枝摇月的小脸掠过一丝错愕,不知不觉染上红晕。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三枝摇月瞥开视线低声抱怨,左手揪住裙子大腿的部分,胸部隔着白色制服微微隆起。 清源晓海自嘲般地微微一笑,随即转移话题说道:“你和渔麦的关系是怎么回事?怎么想你们都扯不到一起。” “郊外就这么大,我也住在这个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三枝摇月理所当然地说。 “她的性格到底是遇见你之后变成这样的,还是出生后就是这样的?” 听着他有些揶揄的话,三枝摇月的小脸顿时变得清冷: “她现在还小,今后的世界无比广阔,思考问题的方式发生变化也很正常。” 清源晓海并未作出反驳,两人一路走到了电车站,进了同一节车厢,并肩坐在一起。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女学生夹杂着叹息的尖叫声:「好帅——!」 “坐我身边没问题吗?”三枝摇月问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车内有数十人的交谈声与脚步声,清源晓海始终望向车厢地板,车厢内的气温比外面上升了几度, “可除了我能坐在你身边,又有谁坐在你身边呢?”他说道。 三枝摇月坐在原位动弹不得,只好扯了彻裙摆,平常的冷静自持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就连旁人也能察觉到她的惊慌失措。 她别开染上樱色的脸,微微垂低眼帘。 ——我真傻,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就这样是干嘛。 “对了,我写的小说已经发给编辑了。”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三枝摇月浅短地吸入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道:“是吗?结果如何?” “不清楚,他说应该没问题,但我目前只能抱有期待的慢慢等。” “他不是说可以?” “虽然他对于轻小说很有见解,但对于青年杂志的认知和我们也没差,也算是个新人。” “但他或许比你更懂行。” “这个确实,所以我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 “希望你能得到连载名额吧。” “嗯,那考试加油。” “好。” 33.有喜欢的东西是好事 “星野同学去了东京的升学高中,还是吹奏部的小号首席啊!我当时就看这小子绝对行。” “你还记得森田吧?他的父亲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就去波兰深造了......” 对坐的父亲今日看起来莫名的光彩照人,三枝摇月猜测他应该是刚去外面的公共澡堂泡完澡,而且还喝了一杯咖啡牛奶。 他的话无时不刻地在牵扯着过去同学的「现状与未来」,让三枝摇月一时间不太明白他的所作所为。 父母是一对快乐主义者,虽然他们在福岛县里有产业投资,家境也不错,但平时却抠抠搜搜。 但投入在她身上的「心力」与「钱」却并不吝啬。 三枝摇月明白,没有父母在养儿育女的时候不抱有期待。 “我家的摇月,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呢?”父亲双手抱臂,露出一副深沉的模样。 三枝摇月微微皱眉,捏起盘子里的饼干放进嘴里,酥酥脆脆的轻快声音在两人间显得异常突兀。 “父亲,你明明无意让我违心,可是却又努力地想把我塞进你的蓝图里,这是为什么呢?” 三枝父亲仿佛就猜到女儿会这么说,随即苦笑着说:“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摇月你很厉害的,有点可惜。” “我也从没觉得我很差劲。” “话是这么说,但你为什么又不喜欢弹钢琴了呢?” “父亲不也是不玩机车了吗?” “可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呀,还要照顾家庭,没有时间去玩机车了。” 三枝父亲的口吻十分平静,想告诉眼前的少女,自己不玩机车是生活所迫,而不是丧失兴趣。 “......” 三枝摇月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能再咬一口手里的饼干,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向那早已化作泡影的,清源晓海在门外听她弹琴的生活。 “我明白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喜欢和讨厌的问题了。” 三枝父亲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手腕的手表镜片反射着阳光的光线, “可你总要找个感兴趣的事情,要不你去试试其他的,运动的也好,比如网球。” “我的血压和心跳都比较低,每年体检医生都会经常和我说这个。” 三枝父亲无可奈何地苦笑道:“那就算了吧。” “好。” 父亲是个温柔的人,这让她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瞄向了身上穿着的淡蓝色连衣裙,有着蕾丝花边的裙摆一直延伸到膝盖往上两厘米处。 这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连衣裙,没什么过彩之处,是一件丢到市区里,也不会有人回头看的衣服。 在月考结束的当天,三枝摇月突然头脑一热,怀揣着手机,去商场的一家精品专卖店里买了一条价值五万円的白色连衣裙。 可就在今早起来,大脑处在一天中最为清醒的状态时,三枝摇月站在衣柜前陷入了沉默。 ——我从国一就没有再靠考试拿钱了,目前的存款只有四十五万円,其中有三十万花在晓海身上,剩下的钱我真的要用来买件新裙子吗? 她像个雏偶般静静地站在原地,深思买眼前白色连衣裙的目的—— 首先,自己是不想和他生活过的城市里的女孩子比起来显得土气。 其次,需要让对方眼前一亮,让对方后悔。 再次,让他明白,我的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 最后,我想让他夸赞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最后一点,但心脏却像失去控制的机器般不断砰砰直跳,迫不得己下也算是承认。 可当大脑有意识地冷却下来后,三枝摇月却觉得这几点中都没有一个值得自己夸耀。 特别是第一点,光是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土到出奇了,那天的自己果然太飘了。 也许是不愿意和温柔的父亲陷入沉默,三枝摇月嘟嘟囔囔地开口说: “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出去。” 三枝父亲的脸色一亮,就连音调都变得明亮了一些: “对嘛,偶尔也和朋友出去玩玩,不过最好别晚上出去,我和妈妈会担心的。” “嗯。” “和晓海吗?” “不是。” 看见女儿的身体不自觉地拘谨,就连平日中那张清冷的小脸都有些发红,三枝父亲觉得好玩般地拿起桌面上的报纸。 “我知道喔,这些天都是他送报纸来的,你也从没和我说过。” “因为你起的比较晚。”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些许焦躁。 “那之前也没见你帮爸爸拿过。”三枝父亲勾起嘴角,翘着二郎腿,话语里掺杂着满溢的揶揄,“摇月你是怕我不再让你和他见面吗?” 三枝摇月的心脏跳了好大一下,她感觉有白色的水蒸气正从脸颊毛孔里窜出来,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水气烫伤。 “这、这有什么怕的,请你不要乱说。” 她硬生生地把整块饼干塞进嘴里,再把手掩在嘴前,借此挡住逐渐烫红的脸,纤长的睫毛如蝶振翅。 三枝父亲却露出睥睨一切的神秘笑容,不以为然地说: “不过没事啊,说实在的,这里不存在什么个人隐私,大家还是一个町的,人际关系太密切了,一旦发生了什么我想很多人都会知道,更何况这种互帮互助且自然的生活,要是习惯了的话,也是挺舒坦的。” 父亲说得落落大方,三枝摇月反射性地想抬眉看他,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满是深意,惹得人无心反应。 ——可真的会很多人知道吗?但就算知道了,在大家的地位里又有多重呢?
——毕竟我们才六年级。 ◇ “你知道吗?我们就算待在家里,也能看见磐梯山的颜色,特别是秋天,那里就像火烧一样连成一片。” “我知道。” “而且交通也很方便,有直达猪苗代湖站的电车,还挺便宜。” “我也知道。” “渔麦,我不想教育你,但是,无懈可击的女孩子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清源渔麦看向对坐的一直唠叨个不停的清源晓海,他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往面包上涂抹着沙拉酱。 日常生活在继续,总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看到他的动作,清源渔麦提醒到: “沙拉酱。” 清源晓海的手顿时僵硬住了。 “那给你吃吧。” 清源渔麦接过那片面包,粉白的脚趾在橡胶鞋底剐蹭,手指在柔软的面包上揉捏着: “你明明可以自己去和摇月姐玩,不用带我的。” 清源晓海微微一笑,把面包对半折起来,中间碾碎的面包屑在桌面下雪。 “渔麦,我是你哥,出去玩怎么会不带你。” “你只是想把我当做一个行动的旗帜,就像原始部落里面进行某种仪式时需要的祭品。” “别那么诋毁自己。” “我只是打个比方。”清源渔麦的视线透过窗户窥视着隔壁的房子,又慢悠悠地看向了清源晓海,“我能请问你一个月收入多少吗?今天是不是没收入了?” “我能请问你能别问吗?” “啧。” 清源渔麦一脸嫌弃地别向一边,两三口就把面包全部塞进嘴里, “我去换下衣服。” “好。” 过了一会儿,清源渔麦从楼上下来,她上半身穿着白色T恤,下半身是及膝牛仔裤,发丝沿着下颚线条轻轻摇曳,浑身极具中性的气息。 她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瘦,应该说是全身没有一点赘肉。 “你没好看的衣服吗?”清源晓海说。 清源渔麦不以为然地说:“在你眼里,什么是好看的衣服?” “短袖露肚脐T恤,下半身穿黑色迷你裙,最好裙摆有点缀的那种,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总之男生都喜欢女生穿裙子。” 他一本正经的话却惹来清源渔麦的冷眼相待。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闻味道的变态。” “不仅如此,我还喜欢好看的腿,身材好的女孩子我也会多看几眼。” 在这个瞬间,清源渔麦的鼻翼又抽搐了一下。 “啊,虽然我觉得有喜欢的东西是好事,但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可别告诉砚春她们啊。” “你放心,我估计根本没机会和她说。” 清源晓海淡然地微笑着,他其实对此无所谓。 把餐具收拾好,简单收拾下就和清源渔麦一同出门。 两人在美下町车站,虽然今天是假日,但站内还是显得过于冷清了一些。 “来早了十五分钟。”清源渔麦看向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八点十分。 “坐在这里也不差。” 清源晓海坐在长椅上,他不喜欢让人等待,自己更愿意提前十多分钟站在这里,听对方说「久等了吗?」。 就在此时,闸口的那边走进来一个人,风把少女身上的淡淡香味吹抚过两人的鼻腔。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小巧的脸蛋,雪白的肌肤,纤细单薄的肩膀、腰身、双腿。 三枝摇月并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但在清源晓海眼中,她这样就很好,像木莲花一般纯净就好。 “早上好,渔麦。” “摇月姐。” 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在清源晓海身上,在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注视下,心神如晚汐般,淹没了草虫的鸣声,野鸟的振翅。 “早上好,清源同学。”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清香,含在嘴里宛如清晨最先一抹的朝露水。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会说「久等了」。” “久等了。” “现在说就没意义了。” “去哪里,渔麦?”三枝摇月索性没有理会他。 清源渔麦的视线瞄向清源晓海,示意他来回答。 “去市里买点东西,吃点东西。”他很是平淡地说。 “好土。”三枝摇月的柔软唇瓣,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往上翘。 清源晓海知道有些土,但目前也毫无办法,他目前支撑不起太高的消费。 “抱歉哈,希望你能多多体谅我。” “我知道,但体谅别人是件很难的事情。” “喔,你竟然知道?” “你每次尝试和我再次拉进距离的时候,我都要去做这份困难的事情,不是吗?” 三枝摇月饶有深意地笑着,语气虽然听上去是在开玩笑,但眼中透露出的神色却无比认真。 “我注意。” “都说出来了,我也就不抱有期待。” “这是什么话。” “没。” “电车来了。”清源渔麦提醒道。 两人对视一眼,就走进了同一节车厢。 里面很空,渔麦和摇月坐在一起,清源晓海选择坐在对面。 窗外,草静静地结着它的种子,风摇动着它的叶子,两人只是坐着不说话,却如风在车厢外窃窃私语。 34.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穿过会津若松市的电车线路只有一条,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去买张观光周游巴士的一日乘车卷。 三人乘坐电车来到会津若松站,周游巴士的售卖点就在车站前。 “嗯,看着好像要排队,我们去自动售票机吧。”清源晓海说。 “一个人多少钱?” “小孩三百円,大人六百円。”清源晓海的视线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渔麦。 清源渔麦的嘴角一撇,不满地说: “真奇怪,我明明还不是大人,却要在这个社会里和大人花相同的钱。” “如果真的要分级的话,恐怕会很乱。” 三枝摇月从随身带的小提包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五百和一张一百円的纸币递给清源晓海说, “把钱都凑到你那里一起买吧。” “好。” 清源晓海接过她的纸币,心想如果她直接掏出一张万円钞的话,自己估计会手足无措。 “我可以站在你身边看你操作吗?”三枝摇月突然问道。 “啊?呃,好,不过就是挺无聊的就是了。” 清源晓海走到自动售票机器前开始操作,三枝摇月一直站在一旁,像个好奇的企鹅般看着他的动作。 “你难道从没买过?”清源晓海对不自觉往前倾的三枝摇月投以调侃的视线。 三枝摇月纤长睫毛下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看上去柔软的小嘴微微开阖: “没有,但我看过一次就会了。” 说起来福岛县的交通远远不及其他县,基本算得上是汽车社会,从没坐过电车和大巴的人根本不算是稀奇物种。 “你这么出名,应该有很多人邀你出去玩才是。”清源晓海买了三张票,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三枝摇月心满意足地把车票放进钱包里说:“因为我的体能差到令人绝望,哪怕大家没有说扫兴我也心知肚明。” “我以为你会这样说——”清源晓海揉捏着嗓子,模仿她的声调,“「我只是不屑和那些人出去玩」。” 他说的扭扭捏捏,特别是那张脸显摆的模样在三枝摇月的眼中十分欠揍。 “好欠揍。”站在一旁的清源渔麦突然说道。 “三枝同学你看,只有关系很好的兄妹才会说出这种话,由此可见,我只花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和渔麦建立了十分深厚的关系。” 清源渔麦面无表情,迎面吹来的风撩拨着她额前的刘海: “我的生日是几月?” “9.....10月?” “怎么会是10月?” “因为我的生日在10月,所以我希望你也在10月,毕竟一年煮两次超级大餐也挺累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只是个哥哥,又不是谐星。” “嘁,摇月姐,他刚来的第一天就抱着我的枕头在那边狂吸。” “渔麦,如果你想要报复我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清源晓海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极具耐心地说道,“三枝同学,你明白的,我不是那种人。” “我会根据你接下来的解释决定是否报警。” “要不我们先去七日町吧,别看我长相清秀,头脑聪明,像是女孩喜欢的烘焙我也稍有了解,同时也预先做过功课了,那里有一家狗狗店长......” 清源晓海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模样让三枝摇月回以淡笑。 “渔麦,走吧。” “......嗯。” 几不可闻的低声回应,让三枝摇月看了她一眼,后者微微臻首,从发丝间隙隐约可见的耳朵白到不可思议。。 “怎么了吗?” “没什么。”清源渔麦依旧面无表情,毫无情绪地应了一声。 ◇ 观光大巴的座位有红、黄、蓝三种颜色,是对排座位。 清源晓海眺望着染成水蓝色的天空,温暖的光线,从车身排列的井然有序的规形车窗透出来。 对坐的清源渔麦和三枝摇月一言不发,每当大巴晃动时,她们的刘海也随之轻柔摇晃。
“......真难得。” 清源晓海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然而三枝摇月那双乌溜溜的眼眸却捕捉到他的身影,窗外洒落的阳光照亮她的侧脸。 他打了个无声的招呼,她也在此刻收回视线。 三人在七日町下了车。 会津若松市中心的七日町大街,是布满了大正浪漫的城下町风情。 有古色古香的杂货店,种类丰富的餐厅,任何一个小小的木屋都可能是一家隐匿的咖啡厅。 “一座高建筑都没有。” 三枝摇月站在原地,视线伴随着笔直的街道无尽延伸,屋檐和碧蓝的天空有着鲜明的锯齿分割线。 虽然七日町就在市内,但和郊外只隔着一点的距离,这时总会有一股新鲜感——「会津若松果然不一样呐」。 “因为是会津若松啊。”清源晓海说。 “我知道,但是一直不变真难得。”她的脸真像个洋娃娃,完全掌握不到情绪,“对于那些想去城市,却又不想离开小县城的人来说,这里刚刚好。” 建筑物窗户上突出绵延的柏油路,还有三三两两的路人。 “情侣很多。”清源渔麦望着往来如梭的行人,十分突兀地开口说。 “看见了,狗狗店长。”清源晓海说。 “那去看看吧。”三枝摇月说道,阳光顺着她的长腿,勾勒出细致的线条。 清源渔麦出神地望着她裙子底下两条大腿间的空隙,心不在焉地想着「我来是做什么的呢?」 来到狗狗店长,这家店里无人售卖,是两只吉娃娃,分别担任的职务是正副店长。 刚一进入门店,许多形状各异,种类繁多的物品沿着一面朴实沉稳的墙体一字排开,售卖的都是土产品、小物件以及各种杂物。 狗狗店的空间其实很小,光是过道也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 进来的客人,大多都是被吉娃娃犬吸引,亦步亦趋地走进了这家店。 如果店长是个人,客人会显得较为拘谨。 如果店长是条狗,能稍稍缓解来到陌生地域的紧张感。 三枝摇月双手捂住裙子蹲在地上,室内的淡淡光线照亮她精致轮廓的脸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漂亮的不得了,让清源晓海挪开视线,用力屏住呼吸,硬是压下涌上心头的热切情绪。 少女的目光直视着趴在椅子上的吉娃娃犬,它有一身棕黄色皮毛,短小的四肢,以及一双随时会阖上去的眼睛。 “这个副店长看上去很困的样子。” 见一边的牌子上写「可以抚摸」后,清源晓海也蹲下身,伸出手指摸着它额头的那一撮白毛。 “上了班都这样。” 三枝摇月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形,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说: “和某个人一样。” “瞎说什么,我头顶着大太阳,瞪着自行车去你家的时候可兴奋了。” “我也没见你表现的有多兴奋,第一次还紧张兮兮的不是?” 她回答的语气太过温柔,融化在耳膜深处的甜美嗓音,让清源晓海全身的热气都往脸上集中,不知该如何反驳。 “让一下。” “呃——” 这时,一对情侣走过来,男生的腿直接碰到了清源晓海的肩膀,上半身直接往三枝摇月的身体上靠去。 运动鞋底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当清源晓海回过神来时,瞬间有股透心凉的触感掠过皮肤,随即又变得热乎乎的。 ——女孩子的手臂,为什么都是凉的呢? 彷如店内各种声音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三枝摇月细瘦的手臂颤抖了一下,随即单手抱臂地别开脸,领口间的喉头轻微震动了一下。 “......你不用放在心上。” “......好。” 清源晓海起初还担心会被责骂,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她那白皙的肌肤下,也流淌着红色血液。 在一旁,清源渔麦拿起橱柜里的一个阴阳八卦,互相敲击着—— 「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35.要不,尝试着打过去? 明天要穿的便服是袖口富有设计的橘黄色套衫,裙子是往下扩散的样式。 吉原绿子第一次在商店里看见这条裙子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当场就买下了。 哼哼,最后再搭配白色短袜加上黑色皮靴,再把双马尾重新编织成公主发结,她就是整个会津若松最纯洁可人的少女。 ——哎,一般人可驾驭不了这样的衣服,可谁让我既可爱又迷人呢。 至于明天的班,就让...... 就在她站在衣柜前碎碎念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拿出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清源晓海」。 “清源同学,没想到你竟然会打电话给我。” “吉原,你现在人在哪?” “当然在家,怎么啦?我的家教很严的,晚上不给出去。” “那好,明天我有些事,能麻烦帮我顶班吗?当然早上的送报我自己来。” 清源晓海的话让吉原绿子的后脖颈有股炙热的灼烧感,她此刻在心中连叹不妙。 ——可恶!被他抢先了! “呃......那个......” “你接下来有事?” 他的嗓音好似无形的箭矢,把吉原绿子惊的就像触碰到了荨麻草,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对她来说,清源晓海绝对是人群中心的人物,虽然她不至于被吃死,但绝对应付不了。 “也算是有事......” “吉原同学,其实假日对我们打工人来说才是赚钱的好时机。” “那、那你为什么不在假日里赚钱啊?” “比起赚钱,我更愿意花些钱给劳动的你买泡芙。”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觉得开心耶。” “辛苦你了,其实我准备带渔麦出去玩。” 一听到他把渔麦搬出来,吉原绿子就十分为难地搔头抓耳,自己弟弟那事虽然两方都不计较了,但他竟然也厚着脸皮拿出来当牌使! “行吧。” “吉原同学,你学习是不是很差劲?改天我会好好教导你,传授你穷极学习之道。” 他来了个弯道大拐,让吉原绿子一下子有些愣神。 “啊?呃,我的学习其实还可以?” 话一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嘶——” 吉原绿子露出洁白整洁的牙齿,直接把敞开着的衣柜关上。 不过所谓成长,就是一边吃着冷掉的饭菜,嘴上还要违心说着「好吃好吃」。 ◇ “啊?清源哥哥今天没上班吗?早知道就不来了。” “我早上给他发消息,但是现在都没回我呢。” 隔天,花艺书店内,冲着清源晓海来的一些女生们在前台不停囔囔。 吉原绿子反射性地微笑抬起头说: “你们其实可以留下来多看看书,没有男生会拒绝有共同兴趣的女生呦。” 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不约而同地瞅过来,像无视她一般互相调笑: “算了,他不在我们就去卡拉OK好了。” “那中午吃什么?金泽咖喱猪排吗?” 吉原绿子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再次翻开文库本,耳里听着女孩子们的热烈交谈渐渐远去。 ——嘁,这些仗着短裙和露肉就开始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的狐狸! 这时,书店门处又响起一阵风铃声。 “清源晓海今天不在。”吉原绿子直接招呼道。 “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他今天没上班。” 吉原绿子整个人挺直腰板,对着走进来的少女笑着说:“砚春,你来啦。”
冬雪砚春走到前台四处张望了下,把能够遮住耳朵的头发往后拨弄。 “你一个人吗?” “嗯,兰子姐今天不在书店。” “她经常不在书店呢。” “砚春你倒是,不出去玩还过来干嘛。”吉原绿子故作娇嗔地双手捧脸,惊讶地说,“难道你是专门过来陪我的?” “虽然我没这么想,但你能这么想我觉得也很不错。” “过分~~”吉原绿子嘟起小嘴,左右摇晃着身体说,“我以为你陪清源同学出去玩了。” “他说要陪渔麦出去玩,不过我和渔麦的关系不是很好,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冬雪砚春的笑容里透露出一抹不甘心的味道,凉鞋里的脚指头前端在微微颤动。 她平常都藏在短袜里的脚趾,指甲剪得整齐又漂亮。 吉原绿子的脸一下子凑近,吓得冬雪砚春上半身直接往后仰。 “那为什么渔麦和三枝同学的关系就那么好?” “呃,会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次在店里吃饭,她们两人都坐在一起。” “只是坐在一起吃饭而已......” “那为什么渔麦不和你坐一起吃饭呢?” 这句话让冬雪砚春的脸上露出苦笑,视线一度在空中飘来飘去,然后慢慢降落在放置于书店角落的植被盆栽上。 “......渔麦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吉原绿子在一旁撑起下巴,不依地噘起嘴说:“而且我听我弟弟说,渔麦前些天又在学校里惹事了喔。” “啊?这、这样吗?”冬雪砚春顿时绷着一张脸。 “结果到学校的人不仅有清源同学,你猜猜他身边还有谁?” 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直接透射进来,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太过刺眼,让冬雪砚春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抿了抿嘴,故作困惑地歪着头说:“还能有谁啊?” 吉原绿子一副激动的神色,高高地举起双手说: “竟然是三枝摇月,你能想象到吗?是隔壁班的那个三枝摇月!” 这个名字带来的强大压迫感,顿时令冬雪砚春一时语塞。 “砚春啊,我不想说太多,但你小心被弯道超车。” 她的话让冬雪砚春一口气噎住,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超车,我还没成年,怎么开车,而且你别想太多了。” “喔,真的吗?”吉原绿子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空中画画,把眼前少女的脸圈起来,“要不,你现在打电话给三枝同学,问问她在哪里?要不要来书店玩?” “......” 冬雪砚春欲言又止地看着吉原绿子,这句话让她狼狈到目光闪烁,眼里滑出一丝情绪。 好似为了掩饰动摇,散落在脚边的影子死命地攀住她颤抖的双腿。 躲藏在楼顶的空调外机比刚才更大声,撼动着冬雪砚春的耳膜。 绿子说打电话过去,无疑是认为三枝摇月此刻和渔麦在一起,而清源晓海和自己说的是,带渔麦出去玩。 再直白一点,就是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正待在一起。 “不妙,搞得我好像很坏,难道因为清源同学让我顶班,我借此生气了?完蛋,我可不是这种心胸狭窄的坏女人啊!” 吉原绿子急忙反应过来,粗鲁地用双手像揉汤圆皮一样揉着脸颊。 冬雪砚春拎起包,默默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掏出手机,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吉原绿子的眼皮子底下。 36.河里有一只花嘴鸭 “鹤城已经有了六百多年的历史,是福岛县十分有名的景点,同时我们站在这里简直就是过去和现代的大碰撞。”清源晓海站在护城河前说。 “这哪里能在会津若松看出来?”三枝摇月说。 “毕竟我们身后就是一家酒店,如果我的英文没问题的话,那应该是爱情酒店。” “护城河好绿,很脏。”清源渔麦双手插兜,一脸嫌弃地看着被风撩拨起绿波的河流。 “人类的生活排放中富含丰富的氮磷成分,导致河流中滋生大量的蓝绿藻等单核细胞生物,这些生物能够合成大量叶绿素和藻蓝素,所以河流会变绿。” 清源晓海看了眼围着护城河沿岸栽种着枫叶树,不少树干泛白。 “呵,你真厉害。”三枝摇月跟着看了眼周遭的枫树,轻笑着讽刺道,“我以为你会说下面全是草。” “也有可能全是草,其实不仅如此,我对于钓鱼也很有一套,我能察觉到像这样的河流里一定会有不下五斤的鲫鱼。” 清源渔麦却紧皱着眉头,困惑地问道:“真的假的?我需要多久才能钓上来?” 面对妹妹罕见的询问,清源晓海面带笑意地说: “钓鱼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想钓鱼就要花时间,起码要几个小时吧。” 三枝摇月撩拨了下长发说: “渔麦,从这里左拐有一家生鲜贩卖市场,每天早上五点多会有猪苗代湖的鲜鱼送进来,如果你让你哥蹲在那里,说不定他们会看他可怜送一条。” “呵。”清源晓海冷笑一声,“渔麦,这种嗟来之食我们不要。” “我如果想买一套渔具要多少钱?”清源渔麦没理会那两人的玩笑话。 “这东西还是建议去租。”清源晓海说。 “租要多少钱?”渔麦的手抵住下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个买卖。 三枝摇月的视线瞄了清源晓海一眼,随即开口说: “我觉得处在内陆的会津若松,除了猪苗代湖那边市区根本不会有卖,还是让你哥去蹲着好了。” “你到底觉得我光蹲着能得到几条啊?” “不清楚,可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这种事不在我的人生尝试范围内,我更愿意尝试骑一辆碰碰车上街。” 就在清源晓海简单敷衍的时候,三枝摇月的手机响了。 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当看清上面的姓名时,仿佛为了整理情绪,单薄布料下的胸部微微鼓起,双眸内的目光往清源晓海瞄过来。 “我去那边看看。”清源渔麦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三枝摇月的脸色变化,说完便走过了桥。 清源晓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你家人喊你回去吗?” 三枝摇月像是觉得刺眼似地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冬雪同学打来的。” “那为什么不接?” 清源晓海直白的话让三枝摇月一下子愣住了,沉默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护城河在视野中无限延伸,那绿色的通道化作波浪在阵阵摇曳,有微小的气泡浮出水面,其中有鱼儿安然畅游。 然而在现实中,那里却堆积着人类的排放物,看不见的东西如同慢性中毒般,持续污染着这里。 三枝摇月忽然对此有些心烦意乱,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冬雪同学?有什么事?」 「三枝同学,就是.....很不好意思,请问你今天有事吗?我想请你出来玩」
三枝摇月单手抱臂,走到「若松城」石碑的侧面,以清源晓海不会听见的声音回应。 「抱歉,我人正在外面」 「......啊?是和渔麦吗?」 「嗯。」 「那晓海也在身边吗?」 面对冬雪砚春的询问,三枝摇月轻吁出一口气。 「嗯。」 「哇,真想不到你会和他们出去,感觉他这个坏家伙和你们两人待在一起很不搭配!」 「是吗?确实,不过我是被渔麦拉过来的,和班上的同学相处比起来,和渔麦在一起会好些,所以我没什么怨言。」 「哦哦,确实呢,那祝你们玩的愉快啦,啊啊,我手工部的活动也是很多啊!」 冬雪砚春在一阵哀嚎中挂断了电话。 三枝摇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去,她可没有撒谎。 可内心深处的违和感,却像用毛刷清洗着土豆表面的污垢,可无论怎么刷都刷不掉。 “冬雪问我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 三枝摇月看向清源晓海,先前温和的语气急转直下,嗓音变得十分冷淡, “我说是。” 沉默悄无声息地坠落在两人之间,像枫叶一样毫无声响。 “挺好的,砚春也想让我和你交朋友,更何况还有渔麦在。” 若是她回应「没有」,清源晓海会觉得比较麻烦,但是今天它却成为了自己不用再找借口的理由,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纠缠不清的情感在胸腔里掀起波涛,为了不被那波涛淹没,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在清源晓海脚边的枫叶旁。 “嗯,如果渔麦不在,即便我们今后见面了,也不一定要说话。” 清源晓海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气音,无法化作言语的感情,只能从宽厚的掌心滑出,在枫叶上落碎。 “有道理,我们在学校里也不会说话。”他终于开口说。 ——她这么说,也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吧。 夺目的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逐渐融化在草地上的斑驳荡漾成一片金色,在金绿相间的空间里,少女的鞋底发出「喀嚓」的声响。 “而且光一天和你说的话,就比我们以前亲口说的加都要多。”三枝摇月在他身边喃喃自语道,清源晓海也是同感。 开始西斜的阳光勾勒出她的侧脸,清源晓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枚颜色渐变的枫叶在一棵树上摇曳,如同他第一次在音乐教室看见的三枝摇月那般地耀眼。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三枝摇月遥不可及。 就连今天出来,两人聊的话题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比如「河里有一只花嘴鸭」,「樱花的枝桠比上周还要长」,「这里以前是石板路,去年才换成了柏油路」。 说的全部是描述情景的内容,令他怀疑三枝摇月只是看在渔麦的面子上出来的。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清源晓海迎上她的脚步,心情就像不忍翻完一篇喜爱的故事书页般, “你能吃中餐吗?青椒肉丝和香松饭我都没问题。” “不好意思,我下午要去练钢琴。” 三枝摇月的声音甜美不干涩,随风摇摆的裙子,和流动的云是一样的颜色。 37.一万两千円 “摇月姐呢?” “回去了。” “是么?” “我们去吃午饭吧?” “哦。” 时间还差十多分钟到十一点,两人吃了顿稍微有些早的午饭。 内容是用土锅煮得滚烫的炸豆腐,配菜还有汤饼,那是口感吃上去像棉花糖一样的饼,里面夹杂着细碎的羊羹。 “你是不是最近在找工作?找到了吗?”清源晓海喝了一口麦茶说。 然而清源渔麦却撇了撇嘴,开口说:“你把消费的钱记起来,我会AA给你的,还有之前的零花钱。” “什么?” “你不是说我的工作吗?再深入一点就是关乎到我的收入。” 时间仿佛停滞了,清源晓海都不知道和她究竟对视了多久。 “哎,我可不觉得一定要这样啊,渔麦,你为什么一定要想的那么多呢?” 清源晓海为难地叹了口气,一想到今后和她说话都要往深层的想,脑子都会变累。 “因为你现在欠了摇月姐的钱,自然会想着克扣日常生活的费用。”清源渔麦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 清源晓海坐在紧挨着墙壁的椅子上,咬了一口汤饼。 要是她和其他人说明这些情况,那确实挺尴尬的。 “渔麦,那你可以装作我没借她的钱不就完了。” “你觉得我做得到?” “......我就是觉得你做不到才说的,哎,什么时候你才能把我当哥哥看?” “我不觉得一个月能具体改变些什么。” “你看我失落的样子,就知道我是一心一意的了。”他露出故弄玄虚般的表情。 清源渔麦微微歪着头,「一心一意」这个成语听上去太过老土了,就像小孩子说「我是某某大王」一样老土。 然而他却苦着一张脸吃东西,该说不说还挺可怜的...... “哇,晓海学长!” 这时,几名打扮时髦的女孩子像发现了宝藏般走了过来,纷纷和清源晓海打起招呼。 清源晓海收敛起愁苦的脸,展露帅气温和的笑容说: “呦,是你们呀。” “我们去书店了呢,发现学长不在。” “今天和妹妹出来玩,听说这里的土锅豆腐不错。” “哇哇哇!你妹妹和你一样可爱呢!能捏吗?” “最好不要。” “欸~~~” 她们身上的香水味很是浓烈,一想到这些气味要和自己鼻腔内的细胞融合,清源渔麦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被污染。 还有,他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本渔麦,还以为他真的对此感到可惜。 ——更何况一样可爱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献媚也不用献到这种程度。 那些女孩也是来吃饭的,和清源晓海打了些招呼后,就主动离开了。 清源渔麦的筷子把碗里的豆腐戳出好几个洞,在那渐白的轮廓内侧,汤水散发出阵阵温热。 清源晓海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少女的神情变化。 “确实我确实挺感到可惜的,但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可爱妹妹就失去我的酷。”清源晓海笑着说道,“就像凯撒、梅西、贝克汉姆等等,你看他们就多酷——” 清源渔麦瞄了他一眼,这个人总喜欢穿白色渐灰的衣服,和他总喜欢穿黑色的父亲不同。 继父离开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大活人消失在了生活中,可自己却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感觉。 也许在心里,那个人已经是个影子了,唯独银行卡里的钱证明着他来过。 面前的这个少年,估计也会在某一天去了哪个地方,因为本渔麦明白,自己不可能为他添砖加瓦。 所以,想着去依靠一个人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我最近在帮同学写作业。”清源渔麦埋头干饭,“不多,勉强够零花。” “啊?”清源晓海还以为听错了。 “我帮朋友写作业,她支付我钱。” “不不不,这件事不能做吧?” “为什么不能做,我依靠碾压他们的智力得到金钱,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可别人会无法成长的。”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会有心思想着让别人先成长?我不是圣人。” “嘶——” 清源晓海倒吸了一大口冷气,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疑惑地把头给歪了个十五度角,
“渔麦,要是被老师发现的话,我可能又要去学校喔。”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清源渔麦一脸凛然地说。 “......” ——我的意思是让你做事小心点吗? 清源晓海意识到可能无法动摇她的想法,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她去栽一个大跟头才行, “祝你顺利。”他举起盛了一半的麦茶。 ◇ 下午,清源晓海就立马赶回了花艺书店。 罕见的是,淅川兰子此时也在店里,穿着很短的牛仔裤,紫色细肩带上衣内的胸部,随着呼吸缓缓上下起伏。 她罕见地正襟坐在前台椅子处,外送食品的传单还落在桌面上,一旁的吉原绿子正弯腰收拾外卖盒。 清源晓海对此感到十分震惊,这里竟然有外卖能送达。 “晓海!你回来啦!”吉原绿子笑容满面地提着垃圾袋迎接上来,“如果你下午回来就直说嘛,店长!既然晓海回来了,那我就请半天......” 吉原绿子的话还没说完,淅川兰子纤细的手指在木桌上使劲敲击着,语气严肃地说: “不行,你们两人都给我坐下。” “啊~~~”吉原绿子一边哀嚎一边把垃圾袋放在楼梯间。 清源晓海一脸严肃地坐在她身边,开口说:“兰子姐,我们终于要倒闭了吗?” “终于是什么意思?”淅川兰子单手拖着腮,以很干脆的态度看着他说,“最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我打算先尝试着在店里卖书签。” “那不是挺好的吗,书签也不贵可以尝试。”清源晓海说。 “嗯,我打算弄一些刺绣书签,年轻人总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清源晓海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他恍然大悟地看向淅川兰子,她纤长睫毛下的眼睛也在看着自己。 “你要让冬雪做刺绣书签吗?” “嗯,到时候麻烦你牺牲一下,多多帮忙了。”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白皙的手指轻轻抵住清源晓海的鼻尖。 淅川兰子长长的黑发,在他的视野中形成一道飞瀑,在那瀑布之下,突出的岩石形状优美。 清源晓海的心跳在不断加速,但却不是因为眼前成女的妩媚性感。 “冬雪呢?”他问道。 “店长一说这件事,她就兴高采烈地回去做刺绣了。”身后的吉原绿子拿着小小的水壶,像个大爷一样给多肉浇水。 淅川兰子眯起眼睛笑着,睫毛在眼睛下方形成阴影:“她确实挺开心的。” 清源晓海的心情倏然放飞,一直到傍晚下班,整个人都仿佛是飘着的。 他飘进了便利店,一边飘一边买了曲奇饼干、味觉糖、芝麻蛋、冰棍、弹珠波子汽水。 接着,又飘回了家,来到房间的阳台。 冬雪砚春的房间灯光是亮着的,清源晓海给她发去了消息后,她阳台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晓海,我告诉你一件事!”她兴高采烈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双手抓住栏杆把手,恨不得整个人直接跳过来。 “冷静,我听兰子姐说了。” 清源晓海把购物袋里的零食一一取出来,拉着两人之前系好的传送带,把零食放在小小的木篮上。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我七点后就不吃东西了。”冬雪砚春笑着把零食从木篮里取出来。 清源晓海直接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撕开饼干的包装袋。 “第一批要做多少呢?” “二十件。”冬雪砚春站在原地,把曲奇放进嘴里,“嘻嘻,有一万两千円。” 清源晓海的双眸一亮,由衷地为她高兴。 “哇!那很不错啊,有一万两千円!” 一件一万两千円,二十件就是二十四万円了,不如说是非常不错了,刺绣原来这么赚钱吗? “嘛,还可以吧,二十件一共有一万两千的话。”冬雪砚春笑着说道。 清源晓海的表情在那瞬间掠过一抹错愕,但夜色渐深,两人都没开阳台灯。 “当做兴趣的延伸,放手去做吧。”他笑着说道。 “知道啦大爷,做的第一个书签我送给你。” “欸!其实你做的所有第一个我都想要啊。” “哈哈,行行行,都给你,我的第一个,全部给你。” 她开朗地展露笑颜,当摁下弹珠波子汽水时,留到手心的液体都是黏黏的。 38.一个月,拿下樱丘校花 今后,除了上班送报和做今日便当外,清源晓海还多了一份工作。 “我上学去了。”清源渔麦拎着手提包走出门,身上蓝白水手服裙下,隐约透出半截白皙大腿。 “桌子上的午饭带了没有?今天可是螃蟹肉啊,在这里海鲜千万别错过。” “有,不过你为什么不问我对螃蟹过不过敏呢?” “那你对螃蟹过敏吗?” “没有。” “那就好,路上小心。” “好。” 清源晓海说完便重新开始了洒水,这些天的旧土经过暴晒杀菌已经能下种子了。 他用大拇指摁住水管头,喷出来的水就形成了一道透明的薄膜,在水珠的上方,离它甚远的山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话说干脆今天再买一个花洒好了,那玩意可比水管浇花有情趣优雅多了。 洒水完毕后,清源晓海把水龙管卷成黄蛇般放在一边,收拾一番就上学去。 近处的枝桠上,不知是伯劳还是山雀在唧唧喳喳的啼叫,农田里传来可爱的「果果~~」声,听起来也更加强烈。 清源晓海独自一人沿着柏油路行走,两侧是翠绿的农田,自己仿佛淹没在绿色的海洋里。 三天的假日,冬雪砚春就窝在家里做刺绣手工。 清源晓海想让她来自己家里做,但被拒绝了。 按她的说法是必须要细心,细心到不称心就要重做,一天只能做三个刺绣书签。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温柔天真,让清源晓海对她的真情惊讶不已,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羞耻感。 一天只能做三个,算上时间成本和手工,她根本没得赚,从某些意义上来说还是一种亏本买卖。 意识到这点,率先涌上自己头脑的是—— 「这家伙,一天只能做三个根本赚不了什么钱啊,比普通的工作还少的多,怎么能养活自己啊?」 “嘻嘻,虽然现在只能卖一点钱,还不确定能不能卖掉,但如果,我说如果她们喜欢,没准其他店也会给我订单,我觉得以后我能赚的钱会越来越多!” 从她嘴里吐出的话语轻盈得连清源晓海都觉得不可思议,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染成一片空白。 在那空空如也的苍白中,一股自嘲懊悔的火焰却徒然升腾,不断地抨击着他的喉咙。 ——我这些想法才是,又是想证明些什么呢? 清源晓海单手插兜一路往前走,这份怪异的情绪让他无法专注其他事情,哪怕地面上的白色线在某个丁字路口被磨损大半,他也没注意。 “你真的确定......龙虾会吃田螺吗?” “肯定会啊,龙虾笨笨的,你就算用草放在它面前钓,它都会傻傻地抓住。” 在田垄间,有两个小孩手里提着一根细线,另一头绑着田螺肉,往前方的发出哗哗响声的小水渠走。 “这里超有趣的,能抓到水蜘蛛、蝌蚪和小龙虾!” “我和小树上次来这里就被赶走了。”戴着鸭舌帽的小女孩有些害怕地说道,“那个奶奶说她把排泄物都扔这里去了,说这里很脏,让我们不要在这里待着。” 那个小男孩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埋怨般的说:“不是吧?你已经和田上他来过这里了?” “嗯,昨天他喊我出来的。” “你们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喊我?” “咦?我以为他叫你了。” “可是我昨天人不在吧?他根本没喊我!” “那为什么今天小树不在呢?” 小男孩抬起手抓住草帽,一脸不高兴地说:“当然是因为我没喊他啊。” “为什么你不喊他呢?” “那、那他也没喊我啊!” “可是你为什么在不知道他喊没你情况下,不去喊他呢?” 那小男孩被问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反而是女孩那思绪清晰小脸平静的样子,使人不禁感到害怕。 “算了!回去了!” “为什么?水看上去这么干净,那个奶奶说排泄物完全是假的。”那小女孩提起细线放进水渠里,“我可是打算在这里钓好几个小时的。” “......你要钓多久?”小男孩随即蹲在地上看她钓。 “不清楚,毕竟我是个孩子,要等妈妈叫我。”
“......” 清源晓海收回视线,说实在的,自己很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女孩。 但走了没几步,他却恍然发觉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自己看待冬雪砚春的角度,从根本上出了偏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待冬雪砚春的视线中不仅仅是青梅竹马,而是混杂上了其他东西。 冬雪家负债,同时他借给了冬雪家三十万円,所以下意识地把冬雪砚春进行的任何盈利行为,当成归还冬雪家欠款的方式。 ——我看待她赚钱的愿望,从本质上就并不单纯。 清源晓海小心翼翼地重新思考了冬雪砚春赚钱的角度。 赚钱养家明明是大人们的事情,她只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少女而已,刺绣只是她的兴趣,当然能赚钱更好了。 不管刺绣书签赚多少钱,哪怕一件只有一百円,恐怕她也会因此感到高兴。 她不和自己一样,需要独自在社会上孤军奋战,需要在月底为了钱而发愁,她只要发展兴趣,尽好女儿和学生的本分。 “呼——” 清源晓海深吁了一口气,他由衷希望冬雪砚春不要变成自己这样,可是如今的他却...... “还好没说出口。” ——如果说出口,自己突然间有些想死了。 在这瞬间明白这点后,清源晓海又想起了冬雪砚春那无比鲜活的感情,仿佛被栩栩如生地封存在了脑海里。 ◇ 樱丘高中的月测成绩在今天就会发布,然而清源晓海一到学校,教室门都没进就被早光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早光老师小小的眼睛,在那银色边框的眼睛后边眨巴着。 “老师,我考的不好吗?”清源晓海看了下四周,只有自己一个学生在。 “我想我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你的成绩。”早光老师眨了眨眼,纤长的手指提了提眼镜框说,“清源,你想好去哪个社团了吗?” “没有。” 听清源晓海这么说,他又眨了眨眼。 “哎,虽然我个人是赞成部分学生把精力全部投入在学习里,可是学校制度是这样的。” “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去哪个。” “你是因为全能而无法抉择吗?” “有可能。” “......要不你去社团大楼看看吧,说不定就突然喜欢上什么了。” “我不想去。” “......不想去的话,我就随便安排你进一个了?音乐部里的女生最近都无精打采的,要不你去那里活跃气氛好了,挂个名也行。” 清源晓海的眼角一抽,唯独音乐部是自己绝对不想去的。 于是他强忍着少年的羞耻,向早光老师说起自己面对学校第一美少女时,全身会变得很热,根本无法做事。 “为什么啊?” “因为我、我可能是个变态?” “三枝同学确实是全校第一漂亮,清源还在青春期,可以理解。”一边正在整理英语考卷的女老师竖起大拇指。 “......理解什么,还有第一美少女是什么称呼。”早光老师满脸写着无奈,和那个英语女老师面面相窥,“好土——” “不然高岭之花?” “也有些土了。” 早光老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拇指不断地在上面滑动着,最后把屏幕给清源晓海看。 “清源,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而且我不觉得你和三枝同学会无法相处。” 清源晓海的脸色一僵,屏幕上是排列好的九宫格照片,全部都是三枝摇月和他去会津若松市的照片。 标题是—— 「一个月,拿下樱丘校花」 “什么鬼啊......” 清源晓海的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什么时候被拍的他都不清楚。 早光老师收回手机,满脸平静地说:“本地人的嘴里都会说一句话,在会津若松里没有秘密。” “难道我在中华凉面里面放花菜也被发现了?”清源晓海歪着头说。 一边的英语老师突然伸出手指谴责: “清源!中华凉面不能放花菜!放一颗蛋足够了!” 39.嘁,决心就这么点 清源晓海只是简单说了句「我再思考会儿」,早光老师也琢磨他真的没做好打算,只好放他走,但最低期限就是这周。 从办公室出来后,周围学生的视线让人感到无比瘙痒,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他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很多男生都对三枝摇月抱有崇拜与恋慕之情,而那标题实在过于醒目。 因为在她过往的人生中,恐怕有数不清的陌生男性向她投去根本毫无意义的爱意,可她却从未接受。 有些男生对清源晓海投来绝对零度的视线,这是一个煽动性极强的标题,甚至能让人联想到清源晓海用了些不正当手段,否则三枝摇月不可能被拿下。 ——我和她认识的时间比你们都久,看你M呢? 清源晓海故作冷淡地回到班级的时候,迎面就遇见了从班级出来的三枝摇月。 走廊上的学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似乎在静待着两人碰面会是什么展开。 清源晓海并未停下回班的脚步,因为三枝摇月也没有因为他而有所停留。 两人就像那天说的一样「哪怕在学校里也不会说话」,让一旁观摩的学生面面相窥。 毕竟两人的表现不像是情侣,更像是迫不得已而面对面的陌生人。 只有清源晓海知道,和她之间的微妙关系宛如一片无法驾驭的大海,它从未有过平稳,可表面上却看不见一丝波澜。 然而此时的他还是大意了,天真得不得了,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 “那个,三枝学妹——” 这时,突然听见一道男生的惊呼,清源晓海回过神来,发现是之前和三枝摇月在音乐教室合照的男生。 那个男生的模样还算好看,身体也算是硬朗,但清源晓海却不以为意。 有学生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廊上的人就像一条死去的河流停止流淌。 那男生抬起手摸着后脑勺,露出干涩的苦笑说: “三枝,你不是和我说那天有重要的事情吗......这就是重要的事情?和他出去约会?” 三枝摇月蓦地扬起小脸,不甚在意地双手抱臂,指缝间留着几丝光艳照人的黑发。 “对,这就是我的事,毕竟是清源同学先邀请我的。”她模棱两可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在所有人的头上爆炸。 此起彼伏的鲜明节奏宛如海浪一般,不断高涨。 清源晓海窥视着三枝摇月的脸和耳垂,那里没有一丝的红晕,仿佛是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见她这幅模样,那自己在这里也要将心态削平,放淡,变得麻木且迟钝。 “其实是我......” 当他准备解释「她只是陪妹妹」的时候,那个男生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动物轻声低鸣般的声音。 “啊——” “八、八谷同学?你没事吧?”旁观的一个女生一边笑一边把手放在他的背后。 八谷学长突然在走廊大声喊道:“可是我追了你三年啊——!你一次都没和我出去过!他才来一个月啊!” “噗嗤——” “我~~追~~了~~你~~三~~年~~啊~~””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反而引来了周围人的低声嘲笑和低劣模仿。 三枝摇月的眼角闪烁着斑驳的日光,她不以理会,脚下的乐福鞋在地板发出叩叩的声响,裙摆随着大腿的幅度而轻微飘动。 她如同一艘漠世的白色帆船,平静地驶离这片海域。 当她消失在拐角的时候,清源晓海却突然发现自己突然成了全体学生关注的「海船」。 他的眼角猛地一抽,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哇,这家伙把烂摊子交给我吗! “八谷学长,告辞,祝你幸福。”清源晓海僵硬地抬起手,转身就要走。 “清源!你这家伙——!把三枝当什么了!”八谷学长突然一把手抓住清源晓海的后领。 清源晓海的步伐一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要打脸清源同学的脸呀~~”有女生在旁低声起哄,这让清源晓海很是困惑,为什么女生比男生更爱看戏。
“八谷学长,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错事啊。” “别玩花样!三枝是我心中的女神!而你却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我都已经高三了!” 粗鲁的手指在领口紧紧拽着,清源晓海一想到会被揪出褶皱,心里就满是不爽,但在学校里他也不想打架。 他抬起手握住八谷学长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说: “八谷学长,我奉劝你别使用暴力,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夏令营,当时我在磐梯山里被树根绊倒,从山腰咕噜咕噜地摔倒山脚,沿途的大树都被我撞倒,最后在落地点出现了一个超级大的坑,然而当时的我也仅仅只是擦伤,从那以后,我就有了「超级小铁王」的称呼,你仔细想想,三枝同学爱慕有这样伟大经历的我也情有可原——” 这时,一边传来了少女揶揄的笑声: “哈哈,别总是说这些奇怪的话好吧?比我还矮的你只是摔了两个跟头而已。” 冬雪砚春的唇瓣勾勒出上扬的弧线,露出睥睨一切的神秘笑容。 “一点也不奇怪,我只是老实。”清源晓海说。 “一般人才不会摆出一副「我真的经历过这种事!」的表情~~” “别不信,顺带一提八谷学长,还好我在摔下去的途中灵敏地抓住了杂草,否则脸上可能会多出几条小擦伤。” “你好难搞定欸.....” 冬雪砚春觉得好笑地扶了扶额头,接着温和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往八谷学长瞪了过去, “学长,能不能放手?” “冬雪,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既然如此就看好他啊!” 八谷学长加大了手腕上的力量,脸色涨地通红, “我、我可是追了三枝学妹三年多了啊!” “能不能先给我放手?”冬雪砚春迈开白皙修长的双腿,双手叉腰不满地说,“我不清楚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你如果随便使用暴力,总有一天你身边一个温柔的女生都不会有的。” 清源晓海心态躺平,嬉皮笑脸地说道:“不用担心,到时候全部交给我好了,八谷学长。” 冬雪砚春倏然吊起眉梢,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戳清源晓海的额头: “大爷!我、说、你、啊,我知道你人长的帅,脾气好,学习好,体育好,在学校名列前茅,但就是这样,你身边才连一个贴心的男生都没有。” “冬雪你别这样,否则晚上我会开心到睡不着。”清源晓海笑着说。 八谷学长从领口处露出来的喉结上下震动,低声喃喃道: “你、你们两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冬雪砚春的指甲依旧持着清源的额头,纤长的睫毛缓缓上下搧动,小脸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说: “放心好了,晓海如果有心上人,那一定是我。” “哇——!” “砚春!板载!” “干脆结婚好了!我觉得你们应该结婚!” 周围和她相熟的女生一起惊呼出声,响彻整条走廊的叫声让本意是开玩笑的冬雪砚春羞红了脸,就连教室里都传来吹口哨的声响。 “我也觉得你们干脆结婚算了!” 吉原绿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不嫌事大的窃喜。 唯独八谷学长的脸卷成一团,突然发出奇怪的惨叫,痛苦万分地往楼下跑去。 清源晓海急忙把背部交给冬雪砚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砚春快帮我捋捋,有褶皱就不好看了。” “呕——!”吉原绿子故作酸臭反胃。 周围的学生也不禁咂舌,而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的外出合照,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情侣合照。 冬雪砚春简单地用手捋平,贴近他的耳畔,用他才能听见的可爱声音说: “大爷,你的衣领只有我才能捋平喔。” “那放学可以让我摸一下衣领专属屁股吗?” “.....不要。” “啧,决心就这么点。” 40.下次希望是小嘴 冬雪砚春目不转睛地盯着弹珠汽水瓶中缓缓上升的气泡。 清源晓海一口气把汽水灌了一半,从领口露出的喉结咕嘟咕嘟地上下振动,每当这个时候,冬雪砚唇总能想到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生了。 她低下头摸着喉咙,总感觉这里面也是甜甜的,不知怎地,这种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很害羞。 “呼,是哪里有问题?”清源晓海凑上前来。 冬雪砚春摇了摇头,把他的数学参考书来回翻看着,其中空白部分都巨细靡遗地写了补充说明。 “没,只是在心里感慨这就是S级别学生的参考书吗?” 冬雪砚春裙下的柔嫩大腿轻轻晃动,上半身的西式制服挤出了圆弧形的褶皱。 “反倒是你,区区B上的程度就能混到现在。”清源晓海毫不客气地笑着说。 冬雪砚春握着自动铅笔的手指紧紧一捏,埋怨般地说: “我可没有偷懒,上课我有认真听,作业我都有认真做,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最少九个小时。” 和其他学校不同,樱丘高中的偏差等级分为S、A、B、C、D、E、F、其它,每个等级都分有上、中、下位。 为了让学生们更直观地进行自我定位,学校特意将每一个等级的每一位都列出了相对应的大学。 清源晓海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评判标准,只能说这个「其它」很是耐人寻味。 他是S上,学校只给出了东京大学一所。 而冬雪砚春是A下,给出的却是筑波、神户、九州、御茶之水女子大学等等。 两人的巨大差距让冬雪砚春倍感失落,等清源晓海在书店的活儿一干完,就来到了他的家。 “我一直把「有志者事竟成」当成座右铭的,奇怪了,难道我真的是蠢吗?”冬雪砚春把笔帽往额头上戳,一直戳到那里又红又肿。 “努力就能得到回报大抵没错,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幻想。” 清源晓海看着她露出的白皙大腿,能清晰地看见薄薄的皮肤下,有数不清的毛细血管。 她筋疲力尽地趴在书桌上,忽然吊起眉梢,绷紧双腿,纤细的手指往清源晓海的额头碰去。 “你看哪里啊。” “砚春,你腿毛好少。” “这不是当然的吗......” 冬雪砚春大感无趣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头倚在桌面上,黑发在视野边缘形成一道飞瀑, “晓海啊,要不你高考的时候放点水?”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清源晓海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数学试卷再看了看,“我想不通,二次函数到底有什么难的?只要背熟公式,再稍微用点智商都能解开。” “可我对这东西真的很不擅长,而且晓海,你不觉得二次函数对今后的人生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我觉得它对高考的帮助很大。”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啊?” “可问题是,这就是它的最大用处。” 冬雪砚春手扶着额头,书面上的各种奇妙数字简直令人头晕,令人呼吸困难。 “我好难受啊。”她的下唇弯曲的像鱼。 “需要我往你的腿上亲一口吗?” “你趁火打劫的也太明显了吧大爷。” 「啪——!」一声,清源晓海恍然想起什么似地拍了拍她的大腿。 “砚春,你不是说要送我第一个书签吗?” 冬雪砚春还来不及叫,就倏然瞪大双眼,起身把一边的书包拿了过来。 “我明明有放在包里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包里摸索,清源晓海却一直盯着她的大腿,直到那里隐隐约约映出一个巴掌的形状,心里涌现出终于完成一件大事的自豪感。 “找到了!”冬雪砚春的双眸一亮,取出了一个长约十五厘米的刺绣书签。 清源晓海接过刺绣书签,是周围用卡纸包住,里面用绣布和绣线做出来的海浪图案,在左上有刺着「晓海」的名字。
“真做出来了啊。” 他打开书桌的台灯,把书签刺绣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上面的海浪起伏不一,微微泛着蓝色的光,清源晓海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纤细的美。 一想到这刺绣书签是她穿针引线的杰作,内心的心情就激动地无以言表。 冬雪砚春见他一直盯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脸颊一口气涨的通红。 为了掩饰泛红的脸颊,她露出与平常没两样的笑容,开朗地说道: “这次用的是卡纸包的,下次就不用了,我准备直接以绣线为边。” 清源晓海的眉眼微微下垂,侧头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很漂亮,谢谢你砚春,我好喜欢。” 他的笑容让冬雪砚春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抬起手指捋过头发的间隙,久久地嘟嘴保持沉默,只听着自己的呼吸撞上天花板和墙壁,再毫不留情地弹回来。 她就像一个被渍透了蜜酒的果子,得到的甜如同全世界的花蜜,浓缩在心脏大小的空间里。 “我看你也不敢说不喜欢吧!”或许是受不了自己太过沉默,冬雪砚春故作开朗地发出不自然的叫声。 清源晓海笑着说:“真的是你刺的啊?” “这句话什么意思?” “因为你也没看过大海吧。” “你真没礼貌耶!”冬雪砚春撇了撇嘴说,“就算没看过大海,但是网络上那么多照片,总会懂得吧?难道你不喜欢大海?” “咦?我说过这种话吗?”清源晓海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冬雪砚春的脑袋都快被他的笑容给烧坏了,特别是那莫名真挚的眼神,若是自己再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会变成奇怪的样子。 “我、我差不多要回家了。” 或是激动到出汗,几缕黑发黏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没问题了?” 清源晓海看着她阖起笔记本,连同铅笔盒一同放进书包里,最后把他的教科书也一并放进去。 “问题很大,但问题不大。”冬雪砚春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话。 “那我送你?” “多谢,止步就好。”她轻轻拨弄着额前的刘海,叹了一大口气说,“我估计还要三四天才能赶完,不知道能卖出去多少。”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你卖出去的。” 清源晓海不假思索地回答,快速确认的词汇热烈得让冬雪砚春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说好了啊,一定要卖出去。” “放心好了。” “嘻嘻,话说你的小说怎么样了?” “七月份有结果。” “啊,还要下个月?” “这段时间正好处理掉你这个小鬼。” “呵!大言不惭!” 冬雪砚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刚拎起书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走到他跟前,突然伸出手故作要搧他巴掌的态势。 清源晓海吓得双眼一眯,右肩一挺,以为她要报大腿红印记的仇。 然而她并没有打过来,只是用手掌紧紧贴着清源晓海的侧脸。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打你?” “那动作不管怎么看都是搧人吧?大不了你也拍拍我的大腿好了。” 看着他没头没脑的吐槽,冬雪砚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突然踮起脚尖,在清源晓海的脸上吻了一口后,红着脸,逃也似地往门外冲去。 清源晓海诧异地站在原地,直到那温嫩的触感复苏时,才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他用力地抿着嘴试图掩饰羞涩,但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再掩饰也没什么作用。 他的脸涨红地像煮熟的章鱼,却还是吊儿郎当地拿出手机,给冬雪砚春发去消息。 ——「下次我希望是亲小嘴啦。」 ——「呸!色鬼!」 41.我都想不到未来会怎么样 掀开锅盖,白色的水蒸气立刻从缝隙中漫溢出来,里面的蔬菜食材已经煮熟了。 清源晓海取出味噌放进大汤勺里,一点点地溶解进高汤中,透明的液体没几下就被染成味噌的颜色,袅袅升腾的香气刺激着他的食欲。 把汤倒进碗里,锅的表面满是刷子的痕迹。 “什么汤?” 身边传来声响,清源晓海瞄了一眼,渔麦正绷着一张脸,凝视着冒着热气的浓汤。 “胡萝卜、洋葱、花菜,底料是柴鱼。” 清源渔麦默不作声地瞅了他一眼。 “怎么了?”清源晓海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能不能这样,一三五的味噌便当你放花菜,二四的便当不要放花菜。”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清源晓海提出意见。 “什么嘛,你要是不怎么喜欢花菜可以直接和我说。”清源晓海一边说一边用力刷着锅。 “......不是。”清源渔麦只好叹气说,“我觉得我是没什么资格说这说那的,就算你不采纳我也没任何办法。” “那如果我真的不采纳呢?” “我会选择去食堂里的大桶里勺一碗洗锅水。” “千万别去喝什么洗锅水,你的同学会觉得我虐待你。” “其实那个番茄蛋汤也还可以。”清源渔麦看着沾着水滴的锅子,正反射着光线,闪闪发光。 清源晓海的表情豁然开朗,笑着说道: “番茄蛋汤罪不至此,它的下面还有最朴素无华的紫菜汤。” “或许。” 接下去,清源晓海把两人的便当分别放好,渔麦把便当放进书包里,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出门。 在玄关处,她的手指局促不安地在书包的肩带处扣动,终于鼓起勇气说: “我、我上学去了。” 准备洗个澡再上学去的清源晓海吃惊地看向玄关,然而她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听见门被关上的声响。 风拂窗帘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沉浸于初次品味到所谓「出门告别」的幸福中时,清源晓海却感动地快要哭了,如同她在自己难以触碰到的地方,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说不定,我未来去干家政行业也挺有一套。” ◇ 来到午休时间,清源晓海把便当从包里拿出来,特意和冬雪砚春说了早上的事。 “那不是很好?”冬雪砚春晃动着黑发头发,穿西式制服露出的,是被近日火辣太阳晒红了的双臂。 “光一个月她就如此了,真是无法想象,接下去有那么长的时间,渔麦会如何依赖我。” “大爷,你的想象力真的很离谱。” 冬雪砚春笑着抬起手,把他外侧翘起来的头发按了下去,结果又弹了起来。 “是发型。” “真是全靠一张脸撑着。” 清源晓海没理会她的吐槽,接着重重叹一口气说:“早光老师让我在这周就要加入社团。” “如果对其他都没兴趣,可以来我的手工部。”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对你有兴趣才去那里似的。” “啊?难道你对我没兴趣嘛?大爷?”冬雪砚春的音调明显比平常稍高一点,这是她开玩笑时的习惯 “哪里,晚上在寂寞难耐的时候可能还要用到砚春同学,您对此不会生气吧?”
冬雪砚春的脸颊不知不觉染上红晕,连忙咬了一口米饭,嘟囔着说: “不客气不客气,随便用。” “算了,我还是喜欢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孩。” 冬雪砚春忍不住莞尔一笑,书包挂坠的荷花刺绣上,在阳光处虏着淡淡粉尘。 “这种恶趣味我真的做不到。”她为难地耸着双肩。 见她真的在烦恼,清源晓海愣了会儿,着急地开口说:“呃,我不是这个意......” “啊~~~看到了青梅竹马调情的画面了。” 第三者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留在班级上的同学们对此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多注意。 因为在樱丘高中里的情侣数不胜数,每天沉浸在蜜枣里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吉原绿子,手里拿着一瓶乌龙茶扬起嘴笑着,隐约可以看到露出的小虎牙。 她的黑发编织成三股辫,齐眉的刘海挂在前额上。 和平时比起来仅仅只是多了一股,但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 “我们可不是情侣。” “我们也没在调情。” 冬雪砚春和清源晓海不约而同的矢口否认。 “哦哦哦。”吉原绿子站在两人跟前,表现出不甚在意的反应,“可是砚春你已经不再找我吃午饭了。” “你早点喊我不就行了。” “可能在你的心里,我的地位已经远不如以前了。” 冬雪砚春伸出手抚摸着她的手臂,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说:“放心,你以前的地位也不怎么高。” “过分~~糟糕透了~~” 吉原绿子边抱怨边倒向冬雪砚春,柔软的触感隔着制服压在她的身上。 “好重。” “86斤,还有,这是什么美食,吃一口。”吉原绿子看着冬雪砚春便当盒里的章鱼烧,直接上手捏住放进嘴里。 对此冬雪砚春只是嫌弃地递过去一张纸:“别擦我身上。” “话说清源同学你还没参加社团吗?”吉原绿子一边擦手,一边用屁股慢慢顶开冬雪砚春。 结果两个少女的屁股各占椅子的一半。 清源晓海点点头说:“其实去哪里都可以,但我却对参加社团一点动力都没有。” 宛如人的体内都有一颗巨大的引擎,它会为了某个目标而疯狂运转。 但清源晓海的引擎却对社团一点反应都没有,说不定它是对其他的事情感兴趣。 “那去音乐部咯,那里美女多,还有个绝世美少女。”吉原绿子面不改色地说着。 微风席过温热的便当盒,冬雪砚春抿了抿嘴,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向清源晓海的脸。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慌的想叫出声的冬雪砚春的内心,苦笑道: “我和八谷学长之间的气氛不太妙,而且我对音乐部也没什么向往。” 冬雪砚春终于不再板着脸,表情和先前相比放松了许多。 “哦。”吉原绿子的手在冬雪砚春的大腿上拍打着,“如果对社团真的没想法,那就去图书馆。” “图书馆?” “就是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和参加社团差不多,比起在兰子姐那边,学校里的是个很轻松的活儿。” 42.我的心太过坚硬 早光老师的最后通牒已经迫在眉睫。 提到学生会去偶尔自习念书的场所,通常会是学校的图书室和家庭餐厅。 但如果一伙儿人去了家庭餐厅「用功」,通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有个人提出「我们去玩吧!」。 所以真正想自习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图书室等安逸的环境里。 “第一点,最为关键的一点,要热爱这份工作,认真履行图书管理员的岗位职责......” “第二点,要积极主动向学生甚至老师推荐健康的图书......” “第三点,旧书虽然旧了,但也要不间断地进行修补.......” “第四点,要遵守学校的作息时间,按时间开放,切切实实地做好书籍的防盗、防火、防尘、防虫、防潮等工作,每天都要打扫卫生......” “第五点,严格执行借书规则,定期清理外借图书,及时催还逾期图书,认真且不开保护伞地执行赔偿制度,做到手续完备......” 清源晓海来到学校的图书室里,坐在前台的,是高三年段的一个社会研究男老师。 图书室内摆放了单人以及多人使用的桌椅,规划出各种大大小小的空间,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那边专心学习。 只有在考试前一周,这里会座无虚席,考试后一周的景色便截然不同。 “清源同学?有认真听我说话?”男老师的黑笔在格子草稿上不停戳着。 “有。” “你为什么想来当图书管理?也喜欢看书吗?” “虽然说看书的意向我是非常有......”清源晓海的视线在他背后的书架上摸索着,上面全部是些历史教科书,“但是如果可以,我想在不担任图书管理的情况下担任图书管理。” 社会研究老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你看,这就像荣誉教授一样,是一种光荣的称号,你可以把我聘为荣誉图书管理员,这样我不仅能不参加社团活动,还不用过来管理图书。” “还是个孩子......businesslike,虽然我听说你成绩很好,但不允许走小路,如果行的话就签。”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A4纸,上面是图书管理员应聘委托书。 清源晓海看着上面的字,喉咙里发出牛蛙般的「咕啊」声,露出满脸笑容说:“老师,这上面写的是应聘?” “嗯,应聘,毕竟图书室是学校的,按排表来算,一天三千円左右,晚上六点必须准时关门。” “完全没问题。” 他听到清源晓海的回答,困惑地发出「咦~」一声:“不思考一会儿吗?” “完全不用,我很爱图书。” 无妨,反正六点半就能走,花艺书店的客流量也不多。 清源晓海三两下就签好了应聘委托。 “什么时候来呢?”他笑着问。 “我和另一位同学商量一下,当然你也可以和她商量,她就坐在那里。”社会研究老师的身子微微一侧,目光投向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少女。 清源晓海顺着老师的视线望去,在下午三点还很温和的阳光洪流中,他看见了最为醒目的一袭黑发。 那个人专注地念着书,时不时把长发拢到双耳后,露出端正清丽的脸庞,手里的自动铅笔滑动流畅,似乎一点难题瓶颈都没有。 “老师你误会了,她是音乐部的。”清源晓海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没有,她今天已经是图书管理了。”
社会研究老师还特意拿出三枝摇月写的应聘委托书,右下角的「三枝摇月」写的极其工整, “我想你们两人成绩相近,或许一起共事也合得来。” “您真会开玩笑。” 清源晓海倒吸一口气,努力忍住想把自己签的给撕毁的冲动。 没太多办法,清源晓海只好小步小步地靠过去。 “请问,你在忙吗?” 结果三枝摇月立刻抬起头瞪过来,戒备心态表露无疑。 然而当她发现搭话的是清源晓海的时候,小脸上顿时转换为惊讶的表情。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你的存在?” “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做每天按照固定路线行走的NPC?” “我并没有说错吧?你一放学就离开了。” “可你也不知道我放学去了哪里吧......”清源晓海没胆量坐在她的旁边,只好坐在对角的位子上看着她写作业,“话说你不是音乐部的吗?为什么在这里?” 三枝摇月察觉到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阖上还没写完的作业本说:“退部了。” “所以我在问原因耶。” “没兴趣了。”三枝摇月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说,“你呢?为什么待在这里?” 清源晓海稍微发了一下呆,随即晃过神说:“来应聘图书管理了。” “嗯?”三枝摇月扬起视线,表情不知是诧异还是呆愣,来回打量着清源晓海。 但紧接着,她竟把头一偏,嘴角浮现出透明的笑容。 又来了,之前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也露出过这种笑容,虽然有点可爱,但自己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开心。 “干、干嘛?”清源晓海被她盯着浑身不舒服。 三枝摇月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看着他,让他潜藏在心中的胆怯开始骚动。 “......我明白了,那就一起做事吧,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追我到这里。”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桌底下穿着乐福鞋的双脚在地板轻轻上下掂着。 “......啊?” 清源晓海的脸上写满惊愕与无言,她的那副表情分外罕见。 三枝摇月毫不马虎地夹好书签,拨了拨落在肩膀上的长发说: “虽然你有这份胆量,但我的心现在太过坚硬,这样的行动是无法让我回心转意的。” “......” 清源晓海的惊愕视线在她纤细的身上游戈着—— 难道自己的目的看上去有那么不明显吗?看上去很像满脑子只有情爱和让美少女前女友回心转意的男高中生? 但一想到当面解释的话,可能和她的关系会变得更糟,因为那种被人当面戳穿YY的场面十分痛苦。 为了不让三枝摇月受到那样的精神打击,温良谦让的清源晓海决定顺着她的想法走下去。 “我、我当然知道不行,但我还是想和你从朋友做起。” 三枝摇月闻言,喉咙里倾吐的声音听上去宛如冰晶一般澄澈: “清源同学,你敢付出行动我很意外,可还不够,起码还需要来三次的意料之外。” 清源晓海突然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但还是笑盈盈地说: “仅仅三次,真的吗?没想到你意外的是个好人,还是你也想和我共赴前缘?” 她眉头一皱,语气冰冷地说: “......呵,你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坐到死吧。” 43.我是o型血 最后,清源晓海开始和她谈论好两人的排班。 “我觉得有你这种人在,选择弹性上班会好点,不如说只有这个选择。”三枝摇月淡然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就是在完成工作的前提下,灵活自主地选择具体工作时间,来代替统一且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你为什么连这些都不懂?” 清源晓海双手抱臂,不满地辩解道: “我的意思是什么叫做「有我这种人在」,你是在否定我对当图书管理员的热情,完全是在侮辱我。” 三枝摇月困惑地歪着头问: “我并没有说错,你还有在书店内的工作,难道清源同学你可以脚踏两条船?” “我完全可以和兰子姐和吉原同学商量排班的问题,还有,我不觉得这句俗语适合放在工作上。” 三枝摇月的小手摩挲着下巴,纯净的笑容里却透露出揶揄的味道: “是吗?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你有点自私,但又从某些方面来说,你的自私可能会得到她们的允许,这种才能可真不简单......” 她话里有话的模样实在让清源晓海头皮发麻,细碎的光影在桌面上静静地掀起涟漪,他的手臂上都爬满了光粒。 “......除、除此之外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吧?”他的胸部微微鼓起,以示重振精神,“既然我下午四点去上班,那我干脆白天的时间都待在图书室里不就好了?” 三枝摇月闻言,跟着叹一口气,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说: “清源同学,如果你真的在用心观察我,那就应该明白我在白天已经无处可去了。” 清源晓海插诨打科地说: “为什么白天会无处可去,难道你只有晚上才能去?” 听着清源晓海的话,她的脸上写满惊愕和无言,顿时抬起手指捏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 “这是什么蠢问题?我说的是在学校里。” “那你可以找别人玩。” 三枝摇月一脸悠哉地拨开肩膀上的黑发,露出莫名得意的笑容: “其实我的土著朋友们比你想象的还要少。”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但算了,反正渔麦对于人际关系也很有见解,说不定她们两人聊得来。 同时她在自己印象里也是会津若松人,难道她趁着这些年偷偷改户籍了?话说这东西能改的? “确实,我也没什么同性朋友,果然世界上的天才朋友都很少。”清源晓海说。 “奇怪......我觉得清源同学看上去不像是个有深度的人。” “奇怪......我觉得我好像被人说成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 不过自己可真的很有天赋啊,且不说成绩优秀,体育全能,除了不愿意参加活动外,在年仅十五岁的孩子里,自己可是独一档的存在。 “你评分多少?”三枝摇月突然问道。 清源晓海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这次的月考评级,当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呵,S+,全班只有我一个,不对,估计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人。” 然而,三枝摇月却突然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手指轻轻捏着看上去柔软的嘴唇,嘀咕道: “奇怪......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才是......” ——......我怎么觉得自己又被她说成没什么了不起的人? 清源晓海皱了皱眉头,这才反应过来偏离了正题: “不对,我可是很认真的和你讨论排班的问题。” “清源同学,你可以辞掉书店的工作。” “这就是你解决办法的结果?” “是。” “完全不让我赚钱是吧?难不成你来养我吗?” “我已经给了你三十万去和另一个女人维持关系,同时还没有利息,请问你对此有什么不满?” 三枝摇月淡然的回应让清源晓海嘴巴抿成一条线,依他的想法,是打算发工资的当天就还她五万,剩下的二十五万慢慢还。
至于没有利息,清源晓海确实在心里感激她,当时没当面跪下亲吻她的脚真是谢天谢地了。 但她这一幅自己已经被包养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没,谢谢你,不过我不会放弃书店的工作,实在不行白天就一起好了,你就坐着,我来干事,放学后到六点前的两个多小时就麻烦你了。” 三枝摇月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你相比起之前,直率成熟了不少。” 清源晓海突然觉得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挤出僵硬的笑容说: “毕竟如果你被刮刀割伤了,情况紧急时我可以输血给你。” “我是B你是A,不要想太多。” 清源晓海一脸惊愕地盯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型?” “小学的体检表上你不是写了?” “可我明明是O型血。” 三枝摇月听到如此不符合记忆的回答,脸上浮现惊恐的表情。 “抱歉,我没考虑到复杂的家庭环境中可能会有血型造假的可能,我向你道歉。” “不是......当时我是乱填的。” 三枝摇月抱着胳膊,静静地垂下眼陷入沉思,抓住手臂的指头心浮气躁地上下移动,不满地叹息道: “难以置信,原来你从小就没有半点诚实的品质,亏我当初还以为就算你不小心被女生从楼上推下去,班级的血源配对也够。” “......我还不至于被女生推下去吧。” “所以清源同学,为了你生命着想,今后请对我诚实。” 她那张清冷的小脸近在眼前,清源晓海诚实地点头如捣蒜,结果话题发现又跑偏了。 “那排班你没意见的话......” “白天我只会待在这里到放学,排班就不用多想了,钱我不在乎。” 三枝摇月低头打开红习题,全身散发出「我已敲定」的态势。 她短短的一句话就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让清源晓海却不知为何害羞起来,视线逃也似地落在窗外。 而阳光不会羞涩,除非是在黄昏的包裹里,但此时天色正亮,和少女的侧脸如云干净亮洁。 清源晓海的左手拇指刺挠着右手的掌心,她习题本上的留白被铅笔的痕迹逐渐填满,自己的手心盈满日光。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小时候能遇见你很幸运,现在也是。” “......?” 三枝摇月惊讶地抬起头,双眸宛如水晶一般澄澈,逐渐融化的阳光将图书室染成一片灿金。 和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清源晓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少年的腼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拿起桌面上的习题书挡在小脸前,微微低着头视线飘忽,睫毛在眸上轻轻颤动,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啊?也不是......”清源晓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三枝摇月的眼眸宛如麋鹿般纯净,樱红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白色的领结淹没在黑色的发丝里。 那本习题书的表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心跳的声音变得吵闹,仿佛想要追过秒针的速度。 “莫名其妙,我回去了。” 她收拾书本的动作比以往来的更快,清源晓海瞥了她一眼,她的耳朵都通红了。 三枝摇月快步离开,百褶裙随着她的大腿摇摆翻飞,一阵甘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生气了? 清源晓海直直地凝视窗外,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浑浊的情绪,窗外光线从脚底往上蔓延的热气,紧紧地揪住了胸中的器官。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三枝摇月在想什么,可想知道却又觉得没资格知道。 那份违和感宛如是埋藏在海沙里的贝壳,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异物。 44.吞下肚的纸条(4500+)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坐在后桌的女生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三枝摇月的肩膀,她的手里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三枝摇月不是很懂纸条的深意,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未曾有过交集的女孩。 “是他让我给你的。” 脸上满是婴儿肥的小女孩做了个手势,悄悄地值了指身后斜对面的一个小男孩。 三枝摇月的视线随之移动,和那个正笑着的男孩对上了眼,下午三点的暖阳,为他颜色稀薄的头发染上淡淡光亮。 那是和她同班的清源晓海,自己之所以会知道他的全名,是因为这个小学的每个年段只有两个班,一个班上连三十个人都不到。 与此同时,他在低年段的时候还是很多家庭的‘父亲’,直到今天为止,三枝摇月都觉得自己和他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最起码,她不可能成为几个家庭的‘母亲’,过家家也不行。 拿过纸条的瞬间,三枝摇月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那个家伙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很正经,现在却玩起了传纸条的游戏。 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对象是自己。 三枝摇月抬起头瞄了一眼正在台上讲解概率的数学老师,把纸条放在前座男生的背后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工整的字迹,她忍不住惊讶了一番。 说实话,她认为在这个男生人均蠢蛋的学校里,他们能写好字需要很大的觉悟。 “你的钢琴弹的真好听,是有专门学过吗?” 三枝摇月的小脸泛着疑惑,但很快就把纸条捏成一团,放在桌面上的简易小纸篓里。 她在清源晓海的苦笑表情中,和后桌女孩的仇恨视线下,认真听着台上老师的讲解。 但很快,身后的女孩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这让三枝摇月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又是一张纸条,那个男孩在嬉皮笑脸地双手合十,递纸条的女孩表情却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护夫」。 ——她到底对过家家的游戏沉迷多深? 如果不回应下课可能会很麻烦,三枝摇月再次拿过纸条,没有多想就拆开。 “我每天中午都会去音乐教室的走廊听,其实我对钢琴并不了解,但只要一听你弹琴我就能安下心来。”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装啊?晓海上课从没开小差过。” 上面有两行字,只不过下面一行写的歪歪扭扭的,能看得出来主人很生气。 三枝摇月主动无视掉那个女孩的信息,再次把纸条扔进纸篓里,樱色的小嘴嘟囔道: “......怪人。” 可接下来,身后的女孩却一直在捅她的肩膀,最后演变到捅她的背部。 “老师。”三枝摇月凛然地举起手说,“这个人一直在用手指捅我,我不能专心上课。” 小学的数学老师不像高中的老师那般温柔,经常会大发雷霆,身后的女孩立马被训斥了一顿,差点被骂哭了。 放学后,三枝摇月就看见清源晓海在旁边蹲着惹趴在桌子上哭的女生笑,各种丑脸都扮了,才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破涕而笑。 三枝摇月没有多注意,径直地走向音乐教室。 父母给自己定了钢琴兴趣班,一年的费用就将近一百万円。 三角钢琴坐落在教室左手的尽头,三枝摇月坐在钢琴凳上却迟迟没有下手。 ——我对钢琴并不感兴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更奇怪的是,我本应该和那些人一样是玩的年龄,但为什么要弹钢琴呢? 可是自己却对父母有着绝对的信任感和安心感,弹钢琴也不是没有问题。 “不弹吗?” 门口传来一道的声音,那是少年还未变声前的稚嫩声音,真是百听不厌。 三枝摇月的视线望着清源晓海,他的眼睛就像是猪苗代湖往里勺了两瓢水,澄澈明亮。 她没有说话,然而清源晓海却朝着她露出微笑,走到三角钢琴旁微微弹出身子,仔细观摩一番说: “哦,怪不得。” 他的「怪不得」让三枝摇月困惑不已,忍不住询问道: “什么怪不得?” “因为你没有放那张纸,好像是叫乐谱的东西,所以你弹不出来。” “呵,就算没有那个东西,我也弹的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弹呢?” “我不想弹。”三枝摇月随口敷衍几句。 “奇怪,如果不想弹你为什么又坐在这里呢?” 三枝摇月的内心深处忽然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吊起小巧的眉梢瞪了他一眼: “因为你说话不经过大脑。” 清源晓海的双肩往下垂,泄气般地说:“好过分,我可是很认真和你说话的。” “我没想和你说话。” “可是现在你不是和我说话吗?” 三枝摇月的小脸在那一瞬间掠过「大意了」的悔恨表情,但很快便恢复往日的冷淡。 “你走吧,我不会回复你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那些女生比起来更可爱。”三枝摇月平静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件极其自然的事。 然而清源晓海的表情却倏然一变,露出发现小鸡原来是从鸡蛋壳里冒出来的惊人事实: “那不巧了吗?我也很可爱啊!” “......?” 少女有些疑惑,和他那双纯净的双眸互相对视,她可从来没听过男生自称‘可爱’的。 “是吗?你很可爱?” “不、不可爱吗?砚春她们都说我很可爱。” 三枝摇月的嘴角没忍住微微一扬,眼下饱满的卧蚕很是可爱,她突然间来了兴趣说: “那你来找可爱的我是做什么?” 清源晓海觉得她的态度好了不少,随即笑着说: “我很喜欢听你昨天弹的钢琴,如果能再听一次我就死而无憾了!” 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从内心深处浮出,三枝摇月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说: ”我昨天弹的是《童年情节》。” “能再弹一次吗?我可以去外面站着。” “不用,你都进来了,乖乖地坐在角落听着吧,靠太近的话我弹不好。” “好。” 面对三枝摇月的指示,清源晓海感觉身子有些发热,一想到教室里只有自己独享她的音乐,「与众不同」的羞耻便让他面红耳赤。 “你怎么还不去坐着?难道你是一个喜欢躲在暗处的小老鼠?” 三枝摇月的双手撑在琴凳上,那张小脸正不满地盯着他看。 “噢噢噢噢。” 清源晓海急急忙忙地走到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坐下,还不忘打出OK的手势。 “这次听完你不要再给我发纸条了,也不要偷偷在门外听了,否则我无法专注。” 三枝摇月迟疑了会儿,微微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当然,我不是说你不配听的意思。” “好。” 他只是回了一句好,让三枝摇月也不太明白他是否理解。 《童年情节》作为练习曲她已经弹了不下百遍,哪怕没有乐谱,也能弹到毫无差错。 白皙小巧的手放在白键上,轻轻开始弹奏。 那是犹如童话般的抒情曲,好似所有的优美琴音都铭刻在了清源晓海的鼓膜上。 当弹奏完最后一段,三枝摇月的十指摊在琴键上,随后撩拨起耳边的发丝,嘴角浮现一抹自傲的笑容: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强?” 然而没有回复。 她转过头,却发现清源晓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枝摇月惊愕地看着呼呼大睡的他,不由得恼火起来,手指轻轻地摁在一个琴键上—— ”Dodododododododododo——!”
纤白的手指快速地摁压着琴键,在教室内发出震耳欲聋的,完全堪称是噪音的声响。 清源晓海被惊得全身一抖,眼前的景象如同水过镜片般模糊扭曲,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了。 “好、好听......”他像是麻痹了一样,尴尬地拍掌。 “真的?” “真的!让人听了很安心,就、就像晒了一天太阳的被子盖在身上那样安心!” 三枝摇月表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张口说: “没事你就走吧,今后不要再发纸条给我,还有,不要站在外面偷听,有种我被人猥亵的恶心。” “那我能进来听?” “莫名其妙,你都去睡觉了还想说什么?作秀吗?还是想让我特意关注你?真是卑劣的手段。” “可我觉得就是听了你的琴声才能睡着的,所以就让我继续听吧,好吗?” 三枝摇月抬起手扶着额头,甚至都有些被他的‘淳朴’所打动。 她叹了口气说: “行,如果你每次都能睡着就留下来吧。” “谢谢。” 但很快,她就扬起恶作剧般的冷笑,双手抱臂说: “但如果我发现你没有睡着,那就给我永远离开。” “好。” 他马上答应,让三枝摇月一时间觉得他在撒谎。 “真的?” “嗯,其实我也不想太缠着你,那明天见。” 〇 接下去的几天,清源晓海总是在三枝摇月弹钢琴的时候睡着。 “你真的在睡觉?” “我觉得你弹琴这么好听,如果装睡的话很可恶啊,但如果真睡就没事。” 三枝摇月觉得真睡也是很可恶的,但她依旧疑惑,思考片刻过后问道: “你难道每天都没睡好吗?” “与其说是没睡好,不如说是我单方面的睡不着。” “区区小孩有什么睡不着的,你纯粹是在撒谎,男生总是这样装模作样。” 眼前的少女丝毫不相信,清源晓海的表情不知不觉有些苦涩;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我连砚春都没有说过。” “什么?” 她把头给歪了个十五度角,同时知道隔壁班有个冬雪砚春的女孩,是他的玩伴。 “这些天我发觉父亲可能要把我扔在会津若松了,但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呢,你的小脑子还没发育完全,不要想太多。” “可能啊,毕竟只要是人那就什么都有可能,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有前科。”清源晓海垂头丧气地趴在桌面上。 “......” 他说的理所当然,让三枝摇月情不自禁地拢紧了裙下的双腿,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今天有点晚了,我回去了。” “好。” “那个......”三枝摇月有些愧疚的别开脸说,“音乐部马上就要开始活动了,恐怕你不能留在这里听了。” “没事,我在隔壁的空教室听个响就好。”清源晓海脸色平静地说,“那如果我有天真的想当面听呢,该怎么办?” 三枝摇月的唇间忍不住透着淡淡笑意,但那微微启张的双眸内却满是为难,像是一个形单影只的麋鹿。 “到时候来找我吧,虽然他们都说会津若松没有秘密,但如果行的话,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说话,要不然我会被打扰的。” “那能怎么办?” 三枝摇月低吟了一会儿,微微开阖着樱粉色的小嘴说: “不行的话就传纸条给我吧,你不是很会传纸条吗?” “也不是很会吧,那是我第一次给女孩传纸条。” “那么熟练谁信啊,你以前和多少女孩过家家以为我不知道吗?” “可我真的是第一次。”清源晓海忍受着她的鄙夷视线,叹了口气说,“行吧,如果有事我就传纸条给你。” 〇 音乐部的活动逐渐展开,三枝摇月的钢琴弹的比音乐老师都好,基本都是她上去弹。 清源晓海一放学就和冬雪砚春说去朋友家玩,却独自一个人跑到隔壁空荡荡的教室里,像是动物进行某个特定的行动,听着三枝摇月的琴声入睡。 因为无法得知什么时候会被父亲抛弃,清源晓海只能从她的琴声中得到些许治愈,三枝摇月也好像从某些地方得到了填补。 两人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清源晓海鼓起勇气在她的抽屉里放了纸条,但是聊的内容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谈。 ——真好啊,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三枝摇月看着他在纸条上写的一段话,顿时把眉头拧成了八字形。 ——清源同学,我怀疑你的想法和我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自己认可的东西就认为别人也会喜欢,说好听点叫做诚实,但难听点不就是自以为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原来我开始自以为是了,抱歉。 ——我觉得有些事情是可以不喜欢,但确实是有去做的必要。 她的字看上去透着丝丝冰凉,在那冰冷且沉静的笔墨内,却似乎又散发出阵阵温热,让清源晓海感到不可思议。 之后的某天,清源晓海大胆地在课上对她扔了纸条。 但那时是大夏天,教室里还没有空调,窗户大开,风把字条吹到了一个男生的头上。 “谁啊!”那个男生拿起纸条大声囔囔。 三枝摇月的小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她立马朝着清源晓海瞪来视线,埋怨他上课时扔纸条。 “别吵!怎么回事!”向来严肃的数学老师走下讲台。 “有人扔纸条!还砸到了我的头!”那男生义愤填膺地说道,“谁啊!就不能好好上课吗!不能当个好学生吗!” “安静!” 数学老师拿过纸条,就要打开的瞬间,突然就被一个人抢了过来。 “清源?你在做什么?” 数学老师一见抢纸条的竟然是平日里品学兼优的清源晓海,语调变得更加严厉, “好的不学学坏的!赶紧交出来!” 然而清源晓海却二话不说,直接把纸条揉搓成团,张开了嘴。 “喂!” 数学老师立马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得要伸手去抢那张纸。 结果清源晓海却躲闪开,一边跑一边把纸条吃下了肚子,把班级上的学生看的目瞪口呆。 就连三枝摇月都有些错愕,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直接当着老师的面把纸吃了。 “好吃——!” 清源晓海还不忘发出宛如品尝完拉面后的赞叹声。 数学老师气的脸色涨红,用教科书狠狠地拍了拍身边学生的桌子,大声怒喝道: “清源!你这样还是一个好学生吗!” “您不是经常说要把知识吞下肚嘛~~~其实那是我将来上国中时要用的数学公式,我觉得只有吃下去才会见效。” “放屁!你以为老师我会信?!”数学老师气得双手叉腰,“去!去教导室打电话把你家长喊来!” “喂清源,你可不能瞒着我们擅自做小零食吃啊。” “哈哈哈——” 班上的学生开始起哄,清源晓海目无旁骛地走出教室。 〇 在下午放学时,三枝摇月发现抽屉里又出现了一张纸条。 那是一张与平日与众不同的纸条,以至于让她有些红了脸,第二天才回复。 但很快,他的父亲真的走了,但这次却把清源晓海也带走了 45.走夜路禁忌和静电专家 清源晓海在花艺书店上班没事干的时候看有关施肥的书籍,书里说碎蛋壳和黄豆是最为朴素的施肥方法。 当然更朴素的也有,但恐怕兄妹两人接受不了。 「茶水、变质奶、凉开水、温水、淘米水」 同时了解到其他水能给植物带来正作用,茶水他家没有,变质奶也没有,因为在变质之前就被他和渔麦喝光了。 后面三种水都还不错,他完全可以承担, 下午提早回家时,穿着水手服的清源渔麦才刚刚拎着书包回来,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一眼,已经是快晚上七点了。 他想了想,按照一般情况自己需要询问「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可是她大抵会说一句「和你无关」,与其这样,不如不要自讨没趣。 “你很忙呢。”清源晓海说。 清源渔麦坐在地板上脱下鞋子,覆着白色短袜的脚后跟点着地面说:“前不久考试,丽奈给了些钱让我给她补习。” “那挺好。” 她瞥了坐在沙发上的清源晓海一眼,娇小的身体直接躺在玄关的地板上说:“哪里好了?” “你不是想赚钱吗?”清源晓海说。 “赚钱的心情我有,但是要走夜路的心情我没有。” 现在六月初,太阳只会越来越晚下山,青蛙也会越来越早地发出鸣叫,但还是黑,每次从丽奈家出门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说起来我以前走夜路真的很恐怖啊,两边都是农田,晚上黑灯瞎火,真的害怕被鬼打了。”清源晓海突然说。 清源渔麦深吸一口气,不满地把头往后仰说:“你能不能少说点话?” “作为过来人我给你晚上走夜路的几条禁忌。” “我不需要。” “第一,千万不要走近道,摸黑走很危险。” “......这个我知道” “第二,要是听见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回头看,一定要继续往前走。” “......说了不需要。” “第三,晚上不要穿红衣服出门,否则容易遇到厉鬼,一身黑也不好,容易被俯身。” “......” “第四,晚上壮胆的时候不要吹口哨,特别是在有水的东西,很容易招来水鬼......” “......” “最重要的一点,有人在背后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他一个人在那边说得起劲,还露出十分狡黠的笑容,可清源渔麦却对此不以为意。 因为回到了家,劳累了一天的本渔麦就相当于回到灯火通明的加油站,补充名为「勇气和自信」的燃料,任何事物都无法动摇心神半分。 在家里她就是满血无敌的,耳边清源晓海话语就像攻击力为0的冲击波,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我饭吃过了。” “对了,兰子姐给了我带了一盒炸鸡,你吃不吃?” 清源渔麦望过去,他的手里是一盒只有在市区内才能点到的外卖炸鸡,不知为什么,他的脸看起来莫名地光彩照人。 她的前脚已经踩上了楼梯,微微皱着眉头。 在丽奈家里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她父母在餐桌上望过来的视线太过刺眼,哪怕本渔麦想席卷八荒也撑不下脸面。 最后还是死了心,当了一名素食主义者,得到了「渔麦很文静呢」的逆天评价。 “什么配料?”清源渔麦的脚收了回来。 她现在看上去是个很容易说话的女孩,让清源晓海松了口气。 “美乃滋。”他笑着说道。 “我吃。” 清源渔麦洗好手坐在餐桌上,外卖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蘸了美乃滋的炸鸡,一边还有炸洋葱圈以及爽口的蔬菜沙拉。 她戴上手套准备开吃,却发现清源晓海没有戴。 “你不吃?” “按理来说应该吃的,但既然是哥哥,那我身为监护人,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煎熬一下。”
他说的津津有味,清源渔麦有些惊愕他竟然没有撒谎,也让她觉得这个少年算是有所成长。 本渔麦发自内心的同情眼前的这个哥哥,也感叹原来他都是在如此极度的煎熬中不去染指炸鸡。 “对了,砚春说让我把这个书签给你。”清源晓海从兜里取出了一个刺绣书签。 清源渔麦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炸鸡,一边看着他掏出的书签说:“哦,放一边吧。” “好像是一条鱼和一扎麦子。” 听着他对书签图案的讲解,清源渔麦的嘴角一咧,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吐槽: ——怎么本渔麦又是农民啊......不得了,这个炸鸡真的好吃,美乃滋是神做出来的吗? 清源晓海见她低头吃着炸鸡,于是笑着问道:“渔麦,你和三枝同学为什么会认识?” “在书店里认识的,聊得比较来。”清源渔麦随口说道,抓起一把蔬菜沙拉就往嘴里塞,发出「喀嚓喀嚓」的清脆声响。 “嗯嗯,这样啊。” 清源晓海浅吁一口气,拿起沙发上的书包,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温和地说:“上去的话记得把灯关了。” “嗯。” 清源渔麦点点头,当耳边没了任何声音时,她突然发现手里的炸鸡突然不香了。 ◇ 几天后,冬雪砚春的二十件刺绣书签全部制作完成。 做好的书签全部放在花艺书店的前台售卖,一个刺绣书签售价六百円,每个刺绣书签的图案都不一样。 在花艺书店时,清源晓海不仅担任起了推荐书籍的工作,还来到前台给女孩子们推销冬雪砚春的刺绣书签。 冬雪砚春却不敢来书店,说是害怕。 “可以看看刺绣书签,我觉得这个伯劳很适合你,飞鸟学妹。” “真、真的吗!我买!” “我很喜欢大海,所以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刺绣书签。” “其实我也很喜欢大海......晓海我也喜欢。” “书签的话,现在还是比较流行刺绣书签,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个刺绣书签有几个是我第一次做的。” “哇!晓海学长你还会刺绣,我买买买!!” 大口在门口吃着面包的吉原绿子看着说谎不脸红的清源晓海,咧着嘴说: “呜啊,他完全是利用了她们的情感价值耶,真的是坏男人。” 在旁的淅川兰子却伸出手,像摸狗头一样使劲揉搓着吉原绿子的头发说: “这有什么,比起那些被父母铺好路的人来说,他已经不能再舍弃手上的任何牌了,你这个养尊处优的町落女是不会懂的。” “......”吉原绿子被摸的头都在左右晃,“明白了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今后我装可爱也是能被原谅的。” “你不是一直在装可爱嘛。”淅川兰子笑着把手拿开,却发现吉原绿子的发丝翘了起来,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哇,是静电!” “哪儿?!”吉原绿子瞪大眼睛往上瞅,“是我的头发吗?!” “对!那里有静电!” “兰子姐你什么时候从「邋遢店长」转职成了「静电专家」的!” “昨晚。” “不得了,我也想成为「静电专家」。” “首先把工作做好,用你的假可爱把这里的男性顾客填满。” “我觉得兰子姐这个魅惑女就已经足够了......” 二十个刺绣书签很快就售卖的差不多,清源晓海刚想和淅川兰子商讨之后冬雪砚春的刺绣作品时,却看见她正和吉原绿子像古猿人一样,互相摩挲着头发。 最后,淅川兰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颗灯泡,和吉原绿子一阵摩擦后,准备双手交握。 “你们在做什么?”清源晓海错愕地问道。 “嘘~产生静电。” “???” 小小的灯泡在三人的视线中亮了,书店内发出顽童般的欢呼声。 46.她对我的态度可好着呢 花艺书店各个书架的位置,清源晓海早已牢记于心,兰子姐进货的书籍大部分是青年才会看的文学书籍,其余的是当地报社的报纸。 “清源同学,你不觉得这家店很没意思吗?”吉原绿子把脸埋在从淅川兰子那边借来的漫画书里,喃喃自语。 “还是工薪太少的错。” “我不是说钱啊。”吉原绿子挺直腰板,仿佛在替自己打气般说,“书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多元化啊!比如这边是漫画区,那边是轻小说区、文学区和教科书区什么的......” 清源晓海蹲下身把纸箱里的几本《假面的告白》取出来放在书架上,开口说:“这件事应该和兰子姐说才是。” “说起兰子姐,我前些天在市里玩,正巧看见她在店里买了一双很色的黑丝,还是吊带的那种。” “啊?”清源晓海开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她买很色的黑丝是不被允许的吗?” “可是我却从没见她穿过。”吉原绿子拖着腮说。 “也没规定买了要穿出来给人看。”清源晓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描绘着书脊的轮廓。 然而吉原绿子却小脸一红,双手紧紧揪住双马尾的发辫说:“我懂了,你这意思是兰子姐在家里穿给人看!” 清源晓海把书籍往里塞,叹了口气说: “.......我可没这么说过,不过那是兰子姐的私生活,不要太过关注的比较好。” 这孩子终究还是太闲,活不够干。 “哦,七点半了,下班~~~”吉原绿子看了看手机时间,终于从椅子上下来打卡。 她走到门口,看着清源晓海拿起排班表画勾说道:“清源同学,你今天还要去市区里吗?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泡芙店。” “不去了,三四天去一次就好,好东西吃太多她也会腻的。” “嘁,我只是想你请我吃。” “不是请了你一盒炸鸡吗?” “嘿嘿——”她忽然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像极了献媚时的宠物犬,“我之前还帮你顶班呢......” “你很喜欢蹭我的东西吃啊。” “今后我也请你不就好了嘛,而且我还能在砚春旁边多夸奖你几句。” 清源晓海并不会觉得多带一份有什么不妥,同时她确实毫无怨言地帮自己顶了不少班。 “小心发胖,你这脸也够圆润了。”他说。 吉原绿子嘟起嘴,小手握拳轻轻锤了锤清源晓海的肩膀说:“别这么称赞我啦,讨厌死~~” 娇小的她做出这个动作,莫名地营造出很可爱的感觉。 “你变得很像狗耶。”清源晓海说。 “啊,我家里真的有养狗喔,是条金毛,它超可爱的。”她露出欣喜的表情,“你喜欢的话,我改天把它牵出来,就是它的发情率有点高,看见母狗就想上垒。” 算了。 “建议阉割。”清源晓海把排帮表挂在墙壁上,看着她说道,“话说你的衣服哪里买的?” “嗯?” 吉原绿子低头注意着自己的穿着,是一件淡红色上衣配短裙的穿着,凉鞋是路边摊买的,不过她对此无所谓,因为对自己的脚很有信心, “市里的一家服装店,怎么?你要试穿吗?” “明天就发工资了,我准备给渔麦买一套夏天的衣服。” “可是她才国二吧,这样的衣服她能穿?” “她发育没问题。”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问题一样......” “到时候把店家推给我咯。” “好好好。” 就在两人准备关店回家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了一个人。 对方穿着防晒的淡白色开襟背心,下半身穿着及膝牛仔裤,打扮比平时的西式制服更显中性。 “......” “......” 清源晓海和她彼此对望几秒,在这段时间里足以让两人认出对方。 “兰子姐和我说进了《假面的告白》,我来买一本。”三枝摇月的目光忽然投向吉原绿子说。 吉原绿子的嘴巴宛如金鱼觅食般不断开阖,最后晃过神,露骨地看向清源晓海: “呃,新进的书籍在......” 当清源晓海准备开口的时候,三枝摇月却率先开口: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如果你们没放错的话。” “......” 她径直走向书架,很快就找到了《假面的告白》。 “结账。” “呃......”吉原绿子像个提线木偶般走到前台,“一共一千两百円。” 三枝摇月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千円和两枚硬币,一举一动丝毫不矫揉造作。 吉原绿子一边瞄着清源晓海,一边把书籍放进袋子里。 “谢谢。” 三枝摇月接过袋子,径自走出书店。 清源晓海整个人愣在原地,她完全无视自己,不对,这何止是无视,甚至达到了「我懒得看你」的地步。 在学校里,他觉得三枝摇月这样的无视并不算什么,毕竟处在一个十分公共的环境里。
但在这,她却不理不睬连招呼都没打,让清源晓海忍不住在心里由衷感到离谱—— 「不仅不打招呼,就连看都不看我,再怎么说也确实有点痛苦了。」 他看向之前的书架,明白三枝摇月是怎么精准地发现新书的位置。 自己为了方便管理,在上班的第一天就把全部的书籍按照五十音的顺序排列,她看来也发觉到了这一点。 “清源同学,这是什么意思?” “咦?” “三枝同学没和你打招呼。” “我知道。” “这是怎么样?” “不打招呼的意思。” “虽然我不想多说,但这样有些没礼貌吧?” “我在街上也不见得路人都向我问好。” “可是你之前还和她出去玩了吧?这件事全校人都知道。” “啊,下一趟电车还有五分钟,要跑一段了。” 清源晓海不管还想说话的吉原绿子,往车站小跑而去。 “啊!等我啦——!”吉原绿子连忙跟上。 ◇ 告知发车的铃声响起,车门缓缓关上。 电车窗外,微细而精美的金色窗户如节点般常驻,车厢内溢出的灯光,把沿途的绿色稻麦映出细密的轮廓。 清源渔麦糖果般的眼珠子盯着车厢地板,心情就像开了一档的电风扇转动。 ——难道同龄人中,只有本渔麦是学习型的天才? 几道有关函数关系的数学题,丽奈两个小时都解不出来,清源渔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给她讲解到天都暗了。 车厢内一个人都没有,清源渔麦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窗外的夜色如万米下的大海,似乎要朝着她席卷而来。 “不行,再这么晚,我要让她加钱。”清源渔麦小巧的眉头明显在耸动,抿了抿嘴,干涩的嘴唇变得光润富有色泽。 电车很快来到了坂下站。 一走出站台,四处尽是漆黑一片,远方时不时传来奇怪生物的鸣叫声。 “什么啊这是,太古吗?” 她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像个木偶一样站在电车驶过的站台上,血液流动的声音,如同街边水渠在耳中翻腾。 清源渔麦握紧书包,她明白早走早解脱,于是立马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一股脑快步往家里走。 就走出去不久,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渔麦吗?前面的人是渔麦吗?” “渔麦!” 清源渔麦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呼吸倏然变得急促,转过头时,却发现黑色的人影和红色的人影正往她这里快步走来。 距离还有些远,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恰时两人头顶上的街灯闪烁了一下,连着她的小心脏也闪烁了下。 “嘶——!” 她紧张到屏息凝神,身体下意识地摆出了要奔跑的姿势。 ——「有人在背后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红衣服和黑衣服......」 前些天清源晓海的话重现浮现在耳边,清源渔麦的小脸,宛如逐渐被夜色所溶解的油彩画,没有丝毫生气。 她双手握紧书包,用超过自己在学校里测试五十米跑到九秒五三的极致速度,在街道上奔跑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身体似乎从未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运动,清源渔麦的肺部都在发出随时会死亡的悲鸣。 但她依然在奋力往前跑,头也不回,一直看见了自己的家。 只要抵达了那里......只要抵达了那里...... 本渔麦就是无敌的! “那真的是你妹吗?”吉原绿子一脸诧异地看着在视野中,只留下小小一个点的少女,“怎么回事,见你跟见了鬼一样。” 清源晓海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 “应该不是,她对我的态度最近可好着呢,这估计是她同校的学生。” “那行吧,我往这里走了。” “注意安全。” “好。” 清源晓海伸出手摸了摸脸,不太理解为什么渔麦看见他就要跑。 带着这份疑惑,他回到了家。 打开门,就看见趴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清源渔麦,她的喘息大到能揍死一头重达六百公斤的牛。 “渔麦?” “不、不、不得了。” 方才的运动量和超负荷增加的肾上腺让清源渔麦的血压飙升,脑袋内部仿佛有人用铁锤猛烈敲打。 清源晓海一脸困惑地问道: “怎么了?” 清源渔麦抽出好几张纸巾,不断地擦去额头和脖颈间的汗水,一脸严肃地说: “你晚上回家的小心点,我回来的时候,身后有穿着黑色衣服和红色衣服的厉鬼,还好本渔麦跑得快,否则优秀的我就不存在了。” “......” 清源晓海抿起下唇,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不再开口说话。 47.不如白萝卜 隔天,是个好天气。 清源晓海照例在每天早上给花圃浇水,虽然现在连苗头都没冒出来。 但他坚信土壤下面的花种已经发芽,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土而出。 “晓海?” 院外传来声音,是冬雪砚春正站在那里,她和平时不同,裙下的白色短袜换成了黑色的过膝袜。 清源晓海把水管蜷缩成一团,洗了洗手就快速出门。 “这是什么?”他一脸惊愕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问。 “什么什么?”她歪着头。 清源晓海蹲下身来,目光直视着百褶裙和过膝袜间的领域说。 “我从没见过你穿这种过膝袜,你平常都是穿白色短袜。” “因为最近太阳很晒,那样会被晒黑。” “好想被那里夹死。” “......”冬雪砚春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笑着说,“别看了,我总觉得痒痒的。” “那我帮你挠挠,放心,虽然从没挠过,但我经常给猪排醒肉,技艺不差。”清源晓海伸出手。 冬雪砚春像鹿一样往后跳了跳:“哇,好你个大爷,拿我这样的少女美腿和猪排比?” “可我最爱吃猪排了欸,所以快给我摸摸。” “你说了「摸」对吧?我夹——!” 冬雪砚春的手指用力地夹住了清源晓海的脸,虽然有点粗鲁,但每次这么做,他总会像得到奖励般的开心的不得了。 “好痛!”他一边喊一边露出狡黠的笑容说,“我在书店牺牲色相帮你卖刺绣书签,难道一点奖励都没有?” 冬雪砚春温柔地扬起嘴角,虽然那二十件一共才一万多円,但他也很上心地帮自己卖掉了。 她观望着四周,确定没其他路人后说: “不知道男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算了,给你摸一下,只能一下。” “啊?真的?”清源晓海惊呆了,他只是在开玩笑。 冬雪砚春的小脸一红,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是你自己想摸的,现在我让摸你又摆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清源晓海啐了一口唾沫,眼前的绝对领域就像他昨天在超市里买的白萝卜,很色,所以他拿去煮汤喝了。 “我真摸了?” “都说了可以,快点啦!”冬雪砚春收回红润的小脸,表情严肃地催促道,“你要我站多久!快点摸!” 她这样子让清源晓海反而有些迷惑了,他总觉得在街上这样有些变态。 “砚春,你当真吗?” “快点!” 清源晓海一咬牙,还是赶紧摸了来得快些。 他伸出双手,当触碰到裸露的大腿肌肤时,冬雪砚春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下,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书包的提带。 她满脸潮红地看向清源晓海,自己在晚上摸还好,可他的手一摸却直接让身体打颤。 特别是那双手摸到大腿内侧的时候,仿佛触及到了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部分。 说了摸一下,但那完全不是单纯的一下了,是很长的一下。 当那手还在往上摸,快要碰到布料时,冬雪砚春情不自禁地夹紧裙下双腿,把清源晓海的右手死死地夹住。 “......呼,好了吗?”她抿着樱唇,一边发出呻吟一边问。
“什么啊,也就这样。” 清源晓海朴素淡然的回应让她有些发愣。 “啊?” “搞不懂男生对这些有什么向往的,不就是有点滑的肉吗?”清源晓海一用力,右手从她的双腿间抽出,“和大份的午餐肉没什么区别。” 冬雪砚春微微弯曲着身体,嘴巴像金鱼似地开阖着,他的脸没有一丝做了坏事的红润。 再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裤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刚才,变态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走吧。”清源晓海起身说。 “晓海,你有病吗?”冬雪砚春微微歪着头看着他。 “啊?” “因为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脸都不红气都不喘的,听我说,你还小,现在就吃药说不定有救。” “唉,真是的,你还是个无法克制自己的青春期少女呢。” “谁无法克制自己啊,就怪你那双手越摸越过分了吧?如果没那龌龊的想法你还想摸那里!” “误解了我的你才过分吧,我不是没摸到吗?” “那是因为我夹腿了!” 冬雪砚春红着脸露出闹别扭的态度说, “我警告你啊清源大爷,要是不快点对我展露你少年的腼腆,晚上我就不拿你当对象了,我宁可用兰子姐。” “话虽如此......但也犯不着说的这么清晰明确。” 清源晓海苦笑不得,把手放在冬雪砚春的头上,把她头发摸得乱糟糟的。 “我就算不是长发,但打理起来也很麻烦。”冬雪砚春拍了拍他的手。 “下一单有方向了吗?”清源晓海转而一问。 “还没有呢。” “我有个想法,你的刺绣风格面向学生甚至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设计风格由你自己来定,我和兰子姐帮你联系渠道售卖,她认识市区内的大半书店。” 冬雪砚春收起先前的玩笑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她明白,这是一份很重要的「兴趣」。 “加油,没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把刺绣当成能赚大钱的工作。” “我明白这是不可能啦。”冬雪砚春苦笑道,内心激昂的情绪顿时冷却。 她很想挑战,但以目前的单薄造诣,如果没有清源晓海和兰子姐,估计不会有人买单。 ——自己还需要变得更强。 “可我觉得只要砚春你有这个心是可以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 清源晓海温和地笑着说, “等到时候你做出来了稀世珍品,我一定会满世界的炫耀。” 冬雪砚春偷偷望了清源晓海一眼,从他唇里吐出的「炫耀」一词,让她的脑袋隐隐约约地在发涨。 迄今为止,枕头里藏匿的发霉梦境,似乎在清源晓海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发酵,总有一天会漫溢出来。 “晓海你还真是温柔。” “突然间说什么呢。” “哈哈,我的青梅竹马竟然是你,长大后知道这一点时我的手都在发抖。” “欸,我全身也抖到不行。” “该不会在床上发抖吧?” “意识到这点,是在一次下大雪的冬天......” ◇ 48.国六的你更好 樱丘高中的图书室内。 旧书的气味,翻书的节奏,管理员推着运输车的叽叽声,这些气息和声响,仿佛都让秒针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清源晓海把书架上的旧书放进小小的运输车上,视线撇向右侧一直在看书的三枝摇月。 自从担任图书管理员后,白天的活儿基本都是他在干,三枝摇月就像布偶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现场的静默让人悠哉不起来,就清源晓海蹲下身发出的声响,也会在意老半天。 就在这时,三枝摇月轻叹一口气,阖起书本一脸凝重地说: “清源同学,我受够了。” 清源晓海沉默了会儿,确实,这几天两人一直不说话,自己一来这里心情就变忧郁了,她估计也是一样的。 他先是噤口不言,然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说:“三枝同学,其实我早就想说了......” “你能不能停止视奸我?” “呃......?” 三枝摇月毫不犹豫地打断清源晓海的话,后者似乎还处在懵圈的状态。 此刻的阳光依然带着热气,清源晓海硬生生地把「我们在学校里不妨也可以说话」咽下去。 “从你进来到现在还没到二十分钟,就偷偷瞄我不下三十次,我知道我与众不同,但你的意志力难道就这么脆弱?” 她无奈地抱着双臂,不过清源晓海也一样很无奈,又在胡扯些什么。 “因为你一直保持一种姿势坐着,我怕你腰肌劳损。” “这表明我看书深入。”三枝摇月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而且我的坐姿绝对是全校最端正。” ——那你怎么知道我瞄你不下三十次? “算了,我先工作了。”清源晓海说道。 “......工作?” 她很是诧异地歪着头,让清源晓海的内心深受打击。 “你看不出来我在工作吗?” “所以我才要问你,你看上去只是在推着一辆小车,然后不停地往里面放书而已。” “......可问题是,这就是我的工作啊?” 三枝摇月细致的手指捏着下巴说:“......果然还是太轻松了吗?” 清源晓海大大地叹息,接着整理好情绪,一鼓作气地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我昨天发了工资。”他紧绷着脸。 三枝摇月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但是看起来似乎又有些寂寥。 她不甚在意地继续翻开书本说: “恭喜。” “如果行的话,我想先还你五万。”清源晓海说。 三枝摇月的视线停留在书页上的某个字符上,可就连她也不知道在看哪些字。 窗外阳光灿烂,棒球社的吆喝声从操场上传来,唯独这个空间与全世界隔着一堵墙,两人淹没在肉眼看不见的薄纱里。 “住暂且不论,水电煤气、手机费、餐费、交通费、衣服、网费等等,这些全部交完后,你还能剩多少钱?” 她说的理所当然,清源晓海为难似地抓了抓衣角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个月有给你父亲转钱吗?”三枝摇月又继续问道。 这句话让清源晓海在眉间打了个死结。 “我会给他转过去四万。”
“那你还能剩多少钱?” “估计还能有十二万。” 铿锵一声,金属棒球棍击中棒球的声响分外刺耳,唯有关乎数字的东西,对清源晓海而言才是真切的。 三枝摇月的脸色比以往更加柔和,乌黑柔亮的长发下,脖颈白皙无比。 “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她语气平静地说。 “你觉得我这样很蠢?” 清源晓海淡淡地笑了笑,看着她胸腔系整齐的蝴蝶结, “可我的父亲他飘了,而我现在也没有回头的办法,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对这一点有自觉,说明你不像个猿猴一样毫无理性。”三枝摇月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对于清源晓海来说,他只要给父亲低头认个错,就不用每个月为了钱而发愁。 不冷不热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只见清源晓海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三枝摇月的眼神明显地闪烁了一下,呼吸不过来,无法化为言语的感情从手心里滑出,散落一整面书页。 “那你月末转给我好了。”她撇开视线说。 清源晓海感觉自己被一根极细的针扎了一下,他宛如是一只白砂糖给吸引住的蚂蚁,眼前的三枝摇月比鲜奶油还要甜美,恐怕能在一瞬间夺走他的心。 “好。” 得到清源晓海的确定,三枝摇月却如释重负地轻吁一口气,然而图书室内还是充满着紧张的气氛。 “你这是什么眼神?” 清源晓海用手指拨开留长的刘海,稍微缩了一下肩膀笑着说: “我只是想说,不愧是你,褒义的。” “真意外,原来你也会夸奖人。”三枝摇月的嘴角一挑,手指把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 “是吗?其实我的心里对你的评价可是相当高。” “你在我心里的评价也相当高,只不过仅限国六。” “......其实我也觉得国六的你更好。” 清源晓海小声地反驳,换来三枝摇月犀利的一瞥,她樱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 “你说什么?”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正当清源晓海在心里盘算着改天送她一盒桔子时,有人走进了图书室。 “啊,找到你们了。” 回头看去,冬雪砚春正拎着书包快步走进来,清源晓海的视线却下意识地瞄向了那黑丝过膝袜和裙摆的中间地带。 ——奇怪,我甚至都已经摸过了,可为什么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看呢? “摇月,晓海这个大爷没打扰你吧?” “他只是在运书。” “天晓得他眼睛在看哪里呢!” “砚春,不要开玩笑,我的注意力在小学的搭纸牌比赛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就连比赛结束了我都还在搭。” 三枝摇月不知作何感想地看着他说:“这是什么要自夸不自夸的话......” “不要管晓海了,摇月,这个送给你,虽然不知道跟你的兴趣合不合。” 冬雪砚春从裙兜里取出一张刺绣书签,是用淡蓝绣线交织而出的圆月图案。 “谢谢,我会珍惜的。” “比起珍惜,我更希望你能一直用啦。” 49.八万円的小目标 “我打算去市区里报一个刺绣补习班。”冬雪砚春面露微笑地把刘海往旁边一拨,“到时候我就能绣出更多更美丽的编织物。” 三枝摇月双手盘胸,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问: “冬雪同学,那参加一个刺绣补习班要花费多少钱呢?” “我提前了解过了,市里面的刺绣补习班的学期费用需要八万円。”清源晓海说。 “哦,是吗?意外的少。”三枝摇月意外地冷静,只是眼神中含有些许疑惑,“抱歉,我想问问,这些钱让清源同学来垫吗?” “不是,当然不行,八万円我还是能小赚一下的。”冬雪砚春急忙摇头,有种腹部内侧被人搔痒的感觉。 清源晓海靠着椅背说:“我准备和老师商量一下,在学校的图书室里进一点。” “我想老师不会允许的。”三枝摇月微微皱眉,一脸凝重地说,“我曾经想在这里安一台空气净化器都被拒绝了。” “不是,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吧.......你那还是电器。” 三枝摇月垂头丧气地嘀咕着「也是呢......」,让清源晓海震惊于她的脑海中真有这个想法。 “那我在这里种一个金桔的小盆栽呢?老师或许会答应我。”她又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想法。 “那玩意不能吃吧?” 听着清源晓海的回应,三枝摇月无可奈何地扶着额头,嫌弃地说: “清源同学,你的日常难道就只有吃和睡?这种精神上的填补比物质上的来得更加丰满。” “呵,砚春你看,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深闺少女是这样的,还谈精神。” 三枝摇月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看着他,恐怖的是她根本没在笑: “抱歉我没听清楚,你是说我吗?还是在说深闺少女?” “......深、深闺少女。” “哦,你比我想象的要识趣。” 她看上去对这个也没太大的兴趣,只是草草敷衍。 冬雪砚春在旁淡淡笑着,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说:“摇月,你为什么要退部呢?” 三枝摇月看了她一眼,立刻转回正面稍微思考。 “人会无法理解某件事,论点会偏离,运用会出错,甚至还会被感情牵绊,生而为人,长久维持没有目标的行动是很难的。” “啊?”冬雪砚春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无言。 “腻了。”清源晓海在旁解释。 “啊?是这样吗?”冬雪砚春歪着头问。 三枝摇月做了个深呼吸,点了点头说: “其实很奇怪,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弹钢琴和做其他事,可我却总是心不在焉导致做不了任何事,我思考了很久,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我懂!”冬雪砚春认同到直点头,“哎,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 三枝摇月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以不易察觉的声音嘀咕道: “我觉得你不懂......” “话说摇月你这次考试评分多少?” “S+。” “喔,晓海他也是S+。” “我一直都是S+。”三枝摇月说。 “我也一直是S+。”清源晓海说。 “小学一直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是谁?” “我只是觉得和一个没朋友的女生争第一没意思,而我的心又太温和,让你被家里人夸奖下,明白世间还有很多值得去争取的。” 三枝摇月丝毫不看他一眼,手指不停地摁压着自动铅笔: “呵,原来性别也是你用来找借口的理由,还有,你是没安慰过女生?这种说法也太烂了。” 冬雪砚春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摸索,脸上挤出一抹苦笑说:“太好了,我感觉你们两人......好像挺合得来的。”
听到她的话,两人的身子一震。 “......并不会,不要误解了。”三枝摇月俐落地把刺绣书签放进书本里,抬头看向清源晓海说,“你不是要去书店上班吗?来得及?” “喔,喔,对。”清源晓海差点忘了,“那我先走了,麻烦你。” “嗯。” ◇ 从樱丘高中到达花艺书店附近的车站不超过十分钟。 “摇月她好像对你和对待其他男生不一样。”走在身边的冬雪砚春突然说。 清源晓海的目光看着她,恰时阳光变得浓稠,光线浸透云彩滴在少女的侧脸上。 “哪里不同?”他惊讶地反问。 “她会和你说话。” “这有什么不同的。” “可她不和其他男生说话,就算有说也不会说那么多。” 清源晓海故作自恋地撩着刘海,笑着说:“哎呀~~我真是温柔,就连她那样的女生,将来也一定会爱上我,砚春你要加把劲。” “哇塞大爷,你真是自信满满。”冬雪砚春露出鄙夷的表情。 这时,一辆小皮卡车从两人的身边行驶而过。 几名戴着农帽的男子坐在后面,对着两人笑着打趣道: “喂!我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不要在路上就大干起来了啊!” 冬雪砚春露出一副「离谱」的表情,然而清源晓海却笑着骂道: “滚!几个傻逼!” “小心他们倒车回来打我们!”冬雪砚春又露出「大为离谱」的表情。 “怕什么,都快到书店了。” 冬雪砚春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书店的路口,书店的上方,是在天空中翻滚的金色波涛。 所幸那辆皮卡车一路往町里开去,没有掉头的迹象。 来到花艺书店,吉原绿子不在店内,罕见的是淅川兰子正坐在前台,店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名老顾客。 她和平时一样穿的懒懒散散,下颚到脖颈间的线条十分优美。 “绿子呢?”冬雪砚春问道。 “这两天不上班,她昨天哭着和我说每天全勤,想放两天假出去玩。” 淅川兰子看着把书包放在一边的清源晓海说, “晓海,你明天和我去一趟市里找几家比较熟悉的书店,砚春,如果行的话,今天你就去买材料动手吧。” “这么快?”冬雪砚春尴尬地说,“你们不用休息吗?” 淅川兰子修长的手指在裸露的锁骨上搔着痒:“我不觉得对你来说时间很充裕喔。” 听她这么说,冬雪砚春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不要做太多,你先赚个八万円的小目标,赚够了就去补习班。”清源晓海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丝,再触碰着她那温热的脖颈说,“其他的事不要去想。” “我不能保证能实现你的愿望,但会尽量帮助你。”淅川兰子附和着说。 冬雪砚春的表情有些害臊。 “对了,我想把渔麦也带出去,顺路给她买几件夏天穿的衣服。”清源晓海说。 “小渔麦啊,也行,我的穿衣品味说不定会和她很相符。” “这绝对不会......” “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起码知道她是绝对不会买吊带丝袜的。” 淅川兰子的脸一红,动作可以说是异常迅速,一手拎起清源晓海的衣领,吞吞吐吐地说: “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买了吊带丝袜!可恶!你个色鬼,竟然跟踪我?!” 清源晓海原本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万分确信。 50.i pardon you “渔麦,这些东西拿回家吃吧,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吃就好了。” 叶松阿姨一边说一边轻松地把甜品盒往清源渔麦的手里塞, “这些天你也累了,吃点甜的好好夸奖下自己吧。” “抱歉,我已经收下给丽奈同学教学的钱了。” “没事,能让我主动给你蛋糕,难道不也是你实力的一部分吗?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叶松阿姨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质连衣裙,站在玄关处和蔼可亲地和清源渔麦聊着天。 清源渔麦的手指勾着甜品盒,侧面是通透的,蛋糕表面撒了一层巧克力粉,上面还有几颗像巨大无比的青春痘般的小樱桃。 “谢谢阿姨。”她微微鞠躬道,“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走出叶松丽奈家,正是霞光在磐梯山间泛滥的时候。 清源渔麦左手拎着提包,右手拎着甜品盒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当走到临近的一个无人小公园时,她倏然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 ——我是现在去公园里把这个蛋糕吃掉,还是回家放进冰箱里呢? “可我现在不饿啊。”清源渔麦站在原地小声嘀咕着,“不对,我又在担心些什么?害怕他吃掉?” 田垄间并排放置着几根等距的木棍,一根棍子上停留着一只羽翼褐色的肥鸟,到底是吃了什么玩意能像个球一样? 那肥鸟忽然振翅飞走了,清源渔麦的视线跟随着它飞进树林里。 “吃掉就让他赔我个更大的。”她像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自豪,得意洋洋地扬起嘴角,“没人能在本渔麦的手下占便宜。” ◇ 清源渔麦掏出钥匙,打开自家的门,看见清源晓海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听到门发出咯吱声而转过头。 “今天回来这么早?” 清源渔麦刻意把甜品盒放在鞋柜上,一脸平静地说:“你不也是。” “早下班,明天闭店休息......那是什么?你要给我提前过生日?” 清源晓海的目光顿时被那甜品盒所吸引,不过通常包装越精致,就越要对食物的品质感到担忧。 “......”清源渔麦不悦地皱起眉头说,“我问你,你把这个甜品盒看成了什么?” 清源晓海有些诧异,试探性地说: “如果我的眼睛没骗我的话,这应该是一个......甜品盒?” 清源渔麦叹一口气,用「肤浅」的眼神盯着他,拎起甜品盒走到冰箱前: “啧,只会看表面的人,真是可悲。” “那你说那是什么?难道它是一个伪装成甜品盒的迷你冰箱?” 清源渔麦轻声叹气,晃了晃手里的甜品盒,微微眯着眼睛说: “这是依靠我的实力得到的东西,就像草原上的凶猛猎豹外出打猎时获得的战利品!” “至少也把自己比喻成可爱的动物吧。” “可爱的动物在草原上是活不下去的,我要帅气点。” 傲慢的清源渔麦把战利品放进冰箱里,眼睛闪闪发亮,看来她对自己是名猎豹感到很高兴。 清源晓海见她心情不错,随即开口说:“明天一起和兰子姐去逛街吧。”
“逛街?那不是闲的没事干的女生才会做的事情?”清源渔麦困惑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是女生?” “本渔麦日理万机,和那些家伙比起来,自从我一个人生活就注定要过得惨淡,逛街恋爱之类的东西,我根本不可能沾得上边。” 她说的话在清源晓海的耳中怪为凄惨,但那张小脸上却并未感到一丝懊悔,甚至引以为傲。 “可我觉得生活和娱乐是两码事。”清源晓海伸了伸懒腰说,“而且明天天气那么好,就当陪我出去吧。” “陪你......?我又不是你女友。” “你不是我妹吗?” “把妹妹脑补成女友出去,不是更让人恶心吗?” 清源晓海的眉眼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了? “兰子姐说如果不去,今后就不给你带炸鸡吃了。” “那就去吧。” “这就答应了?!” “因为这件事不需要任何迟疑。”清源渔麦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 清源晓海的手扶住额头,能说出这种话,并且不是为了耍帅而是真心如此认为的,大概只有清源渔麦这种人。 “冰箱里的蛋糕,我能吃吗?”他说道。 “喔,你想吃?”清源渔麦单手叉腰,脸上的表情十分潇洒,“行,我给你,Ipardonyou。” “Ipardonyou?” “你没看《辛特勒的名单》吗?里面的军官快要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说,咳咳,「Ipardonyou~~」。” 她刻意模仿着电影里德国军官的口吻,手势还像模像样,让清源晓海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只是吃个蛋糕不至于。” “能不能往深意去想?这是一种权利,一种正义!”清源渔麦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嘀咕道,“怪不得摇月姐说你看上去懂得多,实际上就是个木头脑袋。” ......这两人的感情真好,不过,她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这种话的。 话说回来,清源晓海很难想象三枝摇月说「他是个木头脑袋」的样子。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蛋糕说:“市面上常见的巧克力水果蛋糕,我吃一半怎么样?” “随便你。”清源渔麦拿出小型耳机塞进耳朵里,“接下去我要写作业,不要来打扰。” “时间到了,自己记得下来吃饭。” “发消息就好。” 看着她走上楼梯,清源晓海把甜品盒放在桌子上。 他很能接受目前和她的相处状况,不如说超出了他的预想。 如果有一天她能主动说出「我给你做花菜味增汤吧」,那自己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清源晓海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也不是不可能,我确实很好看。” ——这个少年为什么会这么漂亮,每天都用哪个牌子的沐浴露?眉间若有若无的忧伤气质,恐怕会在不经意间让女孩受到严重创伤。 清源晓海急忙熄灭手机,好险,自己都快受伤了。 冷静下来,用自带的塑料叉子挂下来蛋糕的一角,放进嘴里。 “好吃。” 51.渔麦2.0更新计划(1) 周六,晴天。 长时间的工作后,花艺书店迎来了首日闭店休息,同时,今天也是清源晓海和渔麦外出的日子。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清源晓海已经在庭院里给还没开出苗头的花圃浇水。 他定的手机闹钟是早上八点,但是身体长时间的规律作息不容许他睡到那个时候,意识只会早起,绝不会晚起。 土壤吸吮着水分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自己埋的并不是很深,想必足够那些花种喝了。 柏油路面在蒸腾的热气下产生着折射,清晨的郊外几乎没什么行人。 毕竟大家住在会津若松的郊外,很是清楚早上的太阳有多恶毒,出门一小时,皮肤就像涂抹了擦不掉的黑巧克力一样,需要花费数个月的时间来调整。 一想到这里,清源晓海在心里不由得佩服起了三枝摇月,虽然冬雪砚春也很白,但相比起来,她的皮肤白到不可思议。 她难道每天都抹了好几层化学品出门? 不对,她和渔麦一样都没什么朋友,恐怕只会呆在家里。 果然,家才是最好的护肤品。 正当清源晓海准备把水管收拾起来时,视线突然捕捉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引擎就像喝了一罐农药,发出不自然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火。 “晓海?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小车停在门口,主驾驶摇下车窗,只见淅川兰子白花花的手臂刚抵在车窗上,却突然太烫缩进车内。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脸,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 “呃......兰子姐,你生病了吗?” “我?你看我像生病的人?” “可你皮肤白到像得病了啊。” 淅川兰子的眉头一蹙,摘下太阳演讲,对着清源晓海投以锐利的视线,大声抱怨道: “得病?你知道我这张脸上贴了多少钱吗?我出门需要清洁、爽肤水、精华液、擦乳液、隔离霜、防晒霜等等,白天可能还要重复补妆,晚上回家还要用卸妆油、洗面奶、柔肤水、精华、乳液、面膜来保养修复这破太阳对我的摧残,结果你见面不仅没有夸‘呀,兰子姐你好漂亮啊~’反而还在那里一根筋地问我是不是得病,呸,没用的臭男人,玩你的泥巴去。” 灿烂的阳光洒满银色小车的车身,行道树恣意地伸展开枝叶,浸湿的土壤忽然窜上一股寒气,沿着清源晓海的脚跟一路往上。 有些担心人身安全,他略显苍白地回应:“这其实是孕育花朵的土。” “哼,够了,下次注意点,我姑且不多追究。” “谢谢您。” “渔麦呢,起来没有。” “按照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我就是没打算遵守约定时间所以才过来的。”淅川兰子酷酷地戴上太阳镜说,“赶紧,喊她下来。” 尽管她显得一派轻松,但是清源晓海却没有上楼喊渔麦的勇气。 不如说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喊过妹妹起来,因为感觉会被骂,所以就没去。 “愣着做什么,早逛完早回来。” 清源晓海转过头,看见清源渔麦已经穿好整齐站在旁边。 她头戴着黑色棒球帽,身上穿着的白色T恤下摆显得有些短,下半身是过膝的休闲裤,鞋子是路边摊随处可见的凉鞋。 这完全就是清源晓海小时候准备下田玩的行头,但是现在的小孩子都不愿意下田玩了。 “渔麦你和我出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是什么装备?”清源晓海忍不住问。 “入夏穿的衣服,你难道没有?”清源渔麦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你这套我估计都不知道被哪条狗叼走当睡枕了......”清源晓海抬起手摸索着后脖颈,一脸尴尬的低声笑着说,“总有一种我在霸凌你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喂!晓海!你在进行哥哥霸凌吗!就让她穿这件衣服?”在车上的淅川兰子对着两人大声喊道。
清源渔麦低头再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不以为意地用手指捏了捏衣服的布料,摸上去确实劣质不少。 “本渔麦也想浑身贴金,但无奈生活拮据,我的衣服只能选择旧衣服和快时尚品牌。” 快时尚并不时尚,它讲究的是廉价、款多、量少。 “生活拮据和生活态度是两码事。” 清源晓海一派轻松地说道, “你看我生活不也挺拮据,但衣服和精气神都很不错,与此同时我每天都要用洗面奶,每个月都会看最新的时尚流行,艺术家们的行为片我也大为追捧。” 她这样的年轻人缺的就是能拨开她思想迷雾的提灯者,而自己义不容辞。 “所以,你不用觉得就应该过拮据的生活,生活态度才重要。”他说道。 清源渔麦的小脸出奇的平静,恐怕已经陷入了重铸思想的伟大行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对自己产生独特的感谢与尊敬。 “呵——”清源渔麦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冷笑,别开脸看向一旁的花圃说,“能把打肿脸充胖子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人这种生物可真有趣。” 她的笑容极具嘲讽意味,像极了清源晓海记忆深处,某个人脸上的一抹冷笑。 “行了,上车。”淅川兰子喊道。 清源渔麦踩着石板来到门外,坐上了后排。 “晓海?” “来、来了。” 清源晓海不再去想那抹冷笑的拥有者,直接上了副驾驶位置。 他这才发现这台车是老款的卡罗拉,还是1.2T的。 还有身边的成女,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无袖上衣,邦成一束的黑发在波涛般的胸前扫动。 下半身和平常的热裤不同,穿着一件下摆到膝盖的褐色裙子,包裹着细长双腿的,是显肤的肉色裤袜。 “二手车?”清源晓海的视线挪到车的内饰上,用形容的话,只能是朴素二字。 “啧,你这小子嘴真欠,我不能买一手?” “那请问这是一手车吗?” “三手车。” ......三手难道比二手更值得吗。 清源晓海把喉咙里的牢骚地吞回去,车后镜里,清源渔麦正张望着车窗外。 没什么好看的,引入眼帘的只有蓝天白云、农田山脉,和零零散散的小屋子。 “渔麦,你起来倒是和我说一声,你早饭去市区里吃?”清源晓海说。 “你浇水的时候我喝了麦片。” “好吧,兰子姐你也是,提前去到约定地点不是坏事,但提前上门我想不是好事。” “我已经和渔麦说过了。” “呃?” “因为我想看看熟睡的晓海是什么样子嘛,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毫无防备。” 淅川兰子用笑容回应清源晓海的呆愣。 “兰子姐已经决定要买好什么了吗?”清源渔麦说。 “嗯......还没呢,购物这东西吧,其实还是要当面挑选才有意思,那种锁定目标才去买的,是体会不到逛街的乐趣的。” 听她这么说,清源渔麦微微皱眉说:“那不是会很晚吗?” “我也没想让你们早回去。”她讥笑着说。 清源晓海在旁弱弱地说道:“麻烦在晚上七点前回家,今天的百货商店肉类打折,求求了。” “乖,把兰子姐我伺候好了,一开心,我把我的肉给你都行。” “我没有烹饪脂肪的习惯,渔麦也不吃肥肉。” “哇~~今天的天气真好~~”淅川兰子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直接抓住清源晓海的后脖颈,使劲一捏,“你说对吧晓海?” “对、对,啊~~” 52.渔麦2.0更新计划(2) 如果说会津若松市和东京、大阪这样的大都市比起来,有哪些优势的话,那一定是停车场多,位置还宽。 白线等距地画在空旷的地面上,淅川兰子把卡罗拉在停车场停好,摘下墨镜放在扶手箱里。 眼前的建筑物是FATown,会津若松最大的商场。 来这里购物的基本都是年轻人,穿着时髦,且正值入夏,哪里都是白花花的裸露双腿,柔嫩有活力的双脚,毫不吝啬地曝露在空气里。 清源晓海瞄了一眼满脸平静的清源渔麦,她并没有自身的穿着而感到害臊,走起路来一点也不畏缩。 不过她到底是习惯了还是从来就不害臊,自己尚且不清楚。 “渔麦,你平常都是这样中性的打扮吗?”淅川兰子一边走一边问。 清源渔麦的视线静静地落在偶尔路过的靓丽少女身上,眼眸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嗯,因为这样会省去不少麻烦。” “咦~~会吗?” “当然,比如兰子姐你看他,从下车到现在就一直看来看去,可是他看我的次数却寥寥可数。” 清源渔麦微微牵动嘴角,似在为自己的做法感到钦佩, “这,就是麻烦,而本渔麦,避免了。” 淅川兰子的头往清源晓海这里转了过来,意味深长地说: “晓海你喜欢飘呀飘呀的裙子?早说嘛。” “啧,恐怕是网路上的色情影片看太多,染上了奇怪的性癖。”清源渔麦露出一副阴险的表情,还咂了咂嘴。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揶揄神色。 清源晓海正色说道: “我只是在想现在的裙子真的很有艺术性,比如你看那个,竟然一半是裙子一半是裤子,时代果真在进步,定下了,我今后也要当一名伟大的裙子设计师。” “不要找借口了,毕竟你是男生嘛,都喜欢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淅川兰子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 “我不觉得你这是在安慰我......” “需要我现在去买一条超短裙穿上,然后在你面前跳舞嘛?” 淅川兰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双臂枕在脑勺后,摆出一副要扭腰的妩媚姿态。 “我也没想让你来羞辱我。”清源晓海咧了咧嘴说。 “那给渔麦也买一条裙子吧。”淅川兰子忽然掉转枪头,对着一旁的清源渔麦渗出阴险的笑。 清源渔麦比淅川兰子还要矮上一截,那双细长的双眼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笑,就像一个藏年躲在农田里的土斑蛇,想突然咬她一口。 “我只有在幼稚园上台跳舞的时候,穿过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清源渔麦单手叉着纤细的腰肢,微微挺起稍有些凸起的胸部说,“对我来说完全是不可磨灭的忧郁记忆,不可能再穿了。” “可你上学不都是穿水手服。”清源晓海提醒道。 “很可惜,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可抗力,不穿我就进不去学校,本渔麦无能为力。” “那我给你买衣服,你也在心里当作不可抗力吧。” 淅川兰子伸出手拉住她纤细的手臂,大步往商场的二楼走去。 〇 说是逛街,其实也就是一个男生无所事事地跟在两个人后面瞎逛而已。 只有其他女孩上来对清源晓海搭讪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淅川兰子才走过来赶人。 三人往少女服装的区块走,清源渔麦基本没来过这样的购物中心,那张小脸忙着东瞧西瞧,从她脸上洋溢出的好奇模样来看,至少不会觉得太过无趣。 “书店呢?” 清源晓海问,视线却放在清源渔麦身上,她总是站在一家店前几秒,等里面的服务员想过来询问的时候,她又马上挪开脚步走了。 “在三楼,给渔麦买完衣服就过去,啊!渔麦别走了,就这里!” 淅川兰子跑上前,硬是把清源渔麦拖进一家精品服装店。 在粉彩和鲜艳色彩交织的空间中,清源晓海找了地方坐下。 往四周看去,一些和空间格格不入的男生要么蹲着看手机,要么就和清源晓海这样无意义地瞎看。 当和其他男生对视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淅川兰子带着清源渔麦不停地在衣架中穿梭,过了一会儿像淹没在各种尽显俏皮的衣服堆里。 清源晓海无心跟上,对他来说,在这里待着,不如去找商场内的玩具火车坐,那玩意在商场里可拉风多了。 说走就走时,清源晓海发现在店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好像是某个衣服的牌子。 她探索似的眼神令清源晓海为止屏息,当和他的视线交汇时,少女急忙撇开脸,像是没发现他一般,快步离开了。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清源晓海拿出一看,是她发来的消息—— 三枝摇月:【清源同学,你可从没和我说过你有个双胞胎哥哥或是弟弟】 清源晓海一时无语,过了几秒才打字过去。 清源晓海:【你也没和我说过】 三枝摇月:【所以呢,验证一下,我人在FATown商场】 清源晓海:【我也是】 屏幕上没有再发来消息,就当他以为三枝摇月不准备再发的时候,却又传来了消息。 三枝摇月:【你是来陪冬雪同学买衣服的?】 清源晓海:【没,是渔麦和兰子姐】 结果还是没有新消息。 ——又不回!耍我吗? 清源晓海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抬头仰望宛如白雪皑皑的天花板,发出夹杂着无比感慨的叹息。 双手搔了搔头发,起身准备去商场找乐子的时候,那少女又踩着响亮的脚步声走了回来。 三枝摇月看了过来,跟半捂住膝盖准备起来的清源晓海对上视线。 她轻抚着樱色嘴角,短暂沉思一会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了过来。 “真巧,我没想到能在市区遇见你。” “......在你眼里我到底住在磐梯山的哪个洞穴,而且现在才说真巧是不是不对劲?” 三枝摇月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视线往四周探去。 “渔麦呢。” “在被兰子姐改造中。” “这样,真辛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清源晓海的身边,让原本想离开的他一时间又把屁股坐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和其他人约会?” 三枝摇月换上锐利的视线瞪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和其他人约会?” ”也是,听上去怪凶暴的。”清源晓海故作打趣地笑着,视线瞄向她的袋子说,“你也来买衣服?” 三枝摇月低下头看了一眼购物袋,心脏一缩,为了排解迫在眉睫的紧张,她不发声响地吐出一大口气。 她原本想把先前买的昂贵裙子退掉的,可没想到商场根本不让退,完全失策,果然还是经验不足。 “嗯,买了一件衣服。”三枝摇月把视线瞥向一边。 清源晓海又瞅了一眼,发现布料的颜色和她身上的衣裙一样。 “你很喜欢淡蓝色啊。”他笑着说道。 三枝摇月的拇指轻轻摁着衣袋的表面,从喉咙深处吐出的声音,如同晚风般平和温软。 “因为在我心里,它像海一样,比白更纯洁。” 清源晓海愣了一下,他看向身边的三枝摇月,她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皮上下颤动,眸中蕴含着如阳光般熠熠生辉的光芒。 商场内的空调开的很大,好似能感觉到潮湿的空气和寂静往脸颊上扑来。 清源晓海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因为白色才是最为纯洁的。 但他却不讨厌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因为在那其中,有一丝让头脑冷静的兴奋感。 “有钱买衣服?”三枝摇月忽然问道。 “给大家买衣服的钱没有,给渔麦买衣服的钱倒是有。” 清源晓海不怎么愿意她一直谈论这件事,虽然自己明白她的出发点并不是在埋汰自己。 听着他那稍显抱怨的话,三枝摇月不满地眨了眨眼睛,于是站起身用闹别扭的语气说: “哦,那我先走了。” 见她已经迈出步伐,望着淡蓝色裙摆下的白皙双腿,清源晓海的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下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等等,如果你也闲的话,一起逛逛吧?” 三枝摇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歪着头诧异地说: “我不懂给别的女生买衣服。” 清源晓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说: “我的意思是,兰子姐不知道要买多久,所以趁这段时间,我们一起逛逛。” 这句话仿佛在三枝摇月的意料之外,她透着光泽的黑色瞳孔紧紧盯着店内,那里丝毫不见渔麦和淅川兰子的身影。 “还是说,你有其他的事?” 清源晓海突然问道,他透露出的感情有些柔软,像吃出炉的面包一样,有种稚嫩的味道。 “啊?没、没有。” 她闪烁其词的状况可不多见。 “没事,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别犹豫了,走咯。” 他看上去软绵绵的脸正露出笑容,从中看出满溢的自信。 三枝摇月没有说话,只是每当和清源晓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感觉和他好像成为了共犯。 53.渔麦2.0更新计划(3) “渔、渔麦,能不能双手捏住裙子,然后优雅地进行少女前腿交叉?” 当清源渔麦的试衣帘被她拉开后,淅川兰子双眼发光地哀求道。 “我不太适合这样的衣服。” 清源渔麦并没有做出那样的少女味十足的动作,相反,她就像一个崭新出厂的布偶般僵硬地站着,双臂极其自然地下垂。 淅川兰子的双手捂住嘴,渔麦难得打扮得这么少女气,表现出强烈的反差萌。 淡粉色裙下露出的是穠纤合度的白皙双腿,纤细的腰肢,单薄衣物下的胸部轮廓,宛如春季果园里,悬挂在枝叶一角的晕红苹果。 虽然还未成熟,但淅川兰子仿佛都闻到了其中燕发而出的甜美气息,不知饱满成熟时会有多诱人。 就连有着白色蕾丝边点缀的粉色裙摆下,她也露出了富有少女气息的双脚。 “喔喔喔——!渔麦你这一套太可爱了!请你和我结婚!”淅川兰子一开始说话还算理智,但马上就败下阵来。 她的反应太过夸张,惹得周围不少正在挑衣服的女生投来视线,就连在店内无所事事的男生们,都把脖子伸得像仰天的鹅。 “哇,超可爱的,我也想试试。” “说试就试!” “呐,你喜欢我也穿那样的衣服吗?” “只要是你穿的,我都喜欢。” “嘻嘻嘻,那我也试试。” 那些女生突然变得极具目的性,纷纷和导购说明要穿和清源渔麦一样的少女粉红裙。 ——这就是所谓的跟风吗...... 清源渔麦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回去把这件裙子换下,自从穿上这件衣服起,她就感到自己像郊外的花草似的,承受着春的侵入。 结果淅川兰子却一脸严肃地握住她的手臂,紧紧皱着眉头,又转而露出一副招牌的坏笑: “就这样穿着吧,给你哥看看。” 清源渔麦有些无奈地捂住她的手背,张开的嘴唇被兰子姐涂了樱色系的唇彩。 “不要。” “没事啦,就一会儿~~” “我不会一直穿着的,兰子姐你都活这么多岁了,怎么就不明白死心这个词呢。” “晓海他和我发消息说去卫生间了,你再穿一会儿,他马上过来了。” “不行。” 清源渔麦稍微一使劲,淅川兰子的手就像树獭一样被掀下。 她走回了试衣间,下意识地回头在店门口看了一眼,在逐渐熙熙攘攘的试衣客间,并没有窥探见清源晓海的身影。 淅川兰子却误会了些什么,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渔......” “不,我可没有回心转意的慈悲。” “呜呜呜——” 淅川兰子顿时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嘴巴撇得像草鱼,看上去还怪可怜。 回到试衣间,清源渔麦把手伸到腰侧,把连衣裙的拉链往下拉。 随着「咔啦咔啦」的声响,洁白柔嫩的肌肤宛如是被素云遮住的皎月,呈现在她的眼前。 衣裙摩挲过皮肤发出的声音,就像她的手拂过被褥般细微。 清源渔麦盯着等身镜中褪下衣裙的自己,嘴唇被兰子姐涂了樱色系的唇彩。 胸部不是很大,穿的是网上胸罩占比百分之四十的A。 “我家渔麦不会要成为铁臂阿童木吧?”母亲去年经常以手扶着脸颊,看着自己碎碎念。
一想到这里,清源渔麦挺了挺胸部,自信满满地挑起嘴角嘀咕道: “妈,我已经不穿要系在脖子上的吊带胸罩了,本渔麦不是铁臂阿童木了。” 在试衣间内又进行了一番思想觉悟后,清源渔麦换上来时的朴素衣服,走出了试衣间。 然而周围却隐隐约约传来令人窒息的气氛。 先前试穿她那套衣裙的女生们,从衣橱间出来后脸色就不太美好,而陪伴而来的男伴却要挤出「你很美好」的表情。 清源渔麦也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太做作!”淅川兰子在旁摸着下巴,以一副衣评人的口吻嘀咕。 原来如此,是做作。 这种少女气息甜腻的衣服在她的身上很自然甜腻,见她这样,其他人会在不经意间认为「我穿上也能变得自然甜腻」。 清源渔麦意识到这一点时,着实吃了一惊。 ——这些人的心态真是太好了,本渔麦要是有她们一半这种心态,或许生活就能不一样了。 “麻烦把先前试穿的衣服全部包起来。” 就在清源渔麦参悟人生真理的时候,淅川兰子自作主张要把衣服买了。 “不用,我不穿。”清源渔麦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我不是来花钱的。” “放心,你哥会付给我钱的,哦,这双鞋子也要,干脆再来一个白色贝雷帽好了,一定很搭。” 她又开始自我兴奋起来,让清源渔麦无奈地扶着额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嘘~~~” 淅川兰子却忽然转过身,纤白的手指抵住清源渔麦的嘴唇,眼睛微微一眯, “笨蛋渔麦,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也不是要让你每天都打扮成这样,不过为了将来的某个特殊日子,还是准备一套这样的衣服比较好。” 清源渔麦困惑地皱着眉头,眼前成女的手指温度正从唇瓣处侵袭而来。 “特别?我并没有特别的日子。”她的头往后一动。 “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是可爱的女孩子,那在男孩子心里,也一定是可爱的女孩子。” 淅川兰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清源渔麦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我从没觉得我不可爱,老实说,我清楚我很可爱,但我完全不清楚让别人明白自己可爱是为了什么。 相反,清源渔麦认为「别人不认为她可爱」,反而是一件好事。 见她站在原地露出不亚于「宇宙是如何形成」的沉思脸,淅川兰子马上就在前台把账单给结算掉,手里多了两三个购物袋。 “晓海估计在便秘,算了,我们再去买点内衣内裤。” “这些一共多少钱?” “放心啦,你哥会付的。” “可我还是要记起来还给他的。” “他是你哥,你不用还,如果你真的要还的话,那你们不就是单纯的金钱关系了吗?” “可我觉得单纯的金钱关系反而会让人轻松。” 听清源渔麦这么说,淅川兰子顿时气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挑起眉头说: “走吧,让我看看你的屁股有多可爱。” “......” 54能送我一枚珠宝吗? 清源晓海很少去大型的购物广场。 他小时候在会津若松的郊外玩木制手枪,上国中了就埋头学习和兼职。 就算以前有同学邀请他出去玩,去最多的地方也只是家庭餐厅和KTV,最重要的是,他向来都不是计划的组织者。 所以当他邀请完三枝摇月后,发生了两人在购物广场内闲逛的一幕。 “等等,这家TASAKI珠宝店我们是不是来过?” 三枝摇月看向了一家珠宝店,里面穿着黑色工服的员工正对着一名女性顾客说明着商品。 清源晓海的嘴角尽量地放轻松,点了点头说: “是、是来过。” “哦,这样。”三枝摇月的视线隐晦地瞄了他一眼,故作惊讶地说,“那你为了以示诚意,特意绕回来带我来买珠宝的?” 清源晓海勉强撑住不稳的脚步挤出微笑,暗自想着她这种口气有点像在揶揄。 “我觉得我们这个年龄看看就好,而且珠宝一粒粒的多俗。” 三枝摇月无奈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亏我以为你会在这一瞬间说出些帅气的话。” “......”清源晓海咬了咬牙,手在口袋里不断摸索着手机,“等我一会儿!” 他一说完就径直朝着珠宝店走去,三枝摇月见状小脸掠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她也不顾上那么多,直接伸出手捏住清源晓海的袖子。 “笨、笨蛋,又不是说珠宝我就一定喜欢。”她急忙说道。 清源晓海转过头,郑重地说道:“放心,等我回来就是,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三枝摇月立刻像头痛发作似地轻抚额头: “你以为我拿到珠宝就会开心,这已经是很致命的缺点......算了,我知道男生爱逞强,但你没必要把逞强到脑子也扔了......” 然而清源晓海没再回复她,直接快步走向珠宝店,三枝摇月又想跟上去,却被他单手挡住示意不要跟上来。 只见他在店里和那名女店员不断说着什么,那名女店员的表情在几秒内变幻了好几个。 最后,清源晓海微微点头,在女店员的「这个孩子很帅,但脑子不太行」的目光中,小跑地离开了珠宝店。 “你去做什么?”三枝摇月浮现出不解的神情。 清源晓海双手叉腰吐了吐气,之后又抬起手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拨弄。 紧接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可恶,我和那个姐姐说能不能送我一个珠宝,她说不行。” 三枝摇月还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会儿才看白痴般的目光盯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什么珠宝店,我想三年分期付款也不行,理由竟然是她认为我没有还款能力。”清源晓海不服气地继续说。 珠宝店内,那名女店员正和另一个员工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用手指了指两人。 而在那投来的眼神中,夹杂着宁静、浪漫、羡慕、感伤,更颇有一股「未成年情侣许下的酸甜承诺」的气氛, “清源同学,以你现在的情况她说的并没有错。” 三枝摇月直接把手掌捂住额头,稍稍有点觉得可笑,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开心,感觉脸一口气涨的通红。 她微微别开身躯,轻盈的黑发挡住那张微微发红的小脸。 “总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等等,不要瞬间就嘲笑我,我会条理分明地解释自己了不起在哪里,首先,我有勇气进店询问,这是一点。” “光这一点就很抽象,不要再勉强我相信你了。”三枝摇月完全不买账,裙下双腿的幅度动的比以往都大。 “等等我,这个购物广场太大了。” 清源晓海急忙跟上,两人又恢复了成闲逛的状态。 直到看见前面有个地方声音嘈杂,人流量增多,甚至还能看见女学生很高兴地在跳舞机上跳舞。 “三枝同学。” “怎么了?” “跳舞机能加分只是因为脚下的感应器,可为什么她们全身都要动?” 三枝摇月抬起视线看着清源晓海,他正摆出一副暗自思忖的严肃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跳舞机上裙摆翻飞的白丝过膝袜少女。 “清源同学,你在看什么?”
“跳舞机。” “我竟然能从你那张看跳舞机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猥琐,是我的错觉吗?” “应该是错觉。” “确实,那完完全全就是猥琐。”三枝摇月的嘴角渗出一抹冷笑,“对一个跳舞机都能发情,所以接下去我要叫你「机器发情家」对吧?” “你是这样想我的喔。” 虽然如此,清源晓海还是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说, “其实我从小就对机器有很深的执念,当年我花巨资两千円买了一把塑料手枪,到家之后就把它拆开研究里面的构造,虽然它再也射不出去了,但我很开心,因为那是我与机器的初体验。” 三枝摇月朝他投以「能不能去死?」的冷漠眼神。 当她准备回头就走的时候,目光却被电玩场里的一个东西吸引走了视线。 清源晓海见她停下脚步,立即笑着说: “是不是也想跳了?不要怕,我给你在旁边打call。” 三枝摇月像是畏光般眯着眼睛,不满地说: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从小体力不行,因为我是剖腹产,呼吸道和其他孩子相比会......” “我想起来了,你是帝王切开!” “......” 三枝摇月的表情极其淡漠,视线停在他的鼻尖,努力忍住了去死死捏住的冲动。 她不再说话,直接走进电玩场。 清源晓海跟在后面,最后发现她停在了推金币机前。 金币机内全部都是银灿灿的游戏币,还有四个叠高的币塔。 她一站在一台推金币机前,仿佛就展开了美少女领域,惹得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凑上前。 “你喜欢玩这个?不瞒你说我是推金币的天才,人送外号「金币大师」。”清源晓海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三枝摇月要往这里来了,一旁的牌子醒目地写着—— 「推倒一座币塔额外送三百币!推倒两座塔币送桔子大布偶!推倒三座送会员!推到四座塔币送单人一年全场畅玩!」 清源晓海微微歪着头,不用想都知道她看上了哪个。 ——她到底有多喜欢桔子? “看来你外号挺多。”三枝摇月以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回答,视线瞄到了投币口,“这里的游戏币怎么卖?” 清源晓海看了看四周,一旁的牌子上有写。 “一千円十枚,三千円三十三枚,五千円五十五枚,等等,现在办理会员充值一万円,直接获得一百五十枚游戏币,太划算了吧!” 三枝摇月瞄了一眼广告牌,手指深入光艳照人的发丝内,嘴角浮现一抹阴险的笑意: “呵,现在国民的生活可真富足。” “那冲吗?”清源晓海问。 三枝摇月从小提包里取出一个小钱包,掏出一张一千円纸币交给他。 “如果你行的话,帮我把这个换成十枚游戏币。” “前面那句话是多余的吧......”清源晓海看着她递来的千円纸币,并没有收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三枝摇月下意识地想拉住他,可她愈发觉得手里的钞票,在这里分外晃眼。 「不要勉强自己」这句话让她一口气哽在喉咙,最后把千元钞放回钱包里。 等他回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一袋游戏币了,从分量上看,不止十枚的量。 “是不是太多了?”她皱着眉头问。 清源晓海从袋子里捞了三枚硬币,把袋子递给她。 “我也要投的嘛。” 三枝摇月接过袋子,看着他立即就往游戏币塔里投了一枚硬币。 游戏币在机器内弹跳,坠落到底部的币堆里,随着推机的前进,三枚硬币被推出了机器。 清源晓海兴高采烈地蹲下身,取出了三枚游戏币,一脸嘚瑟得说: “不得了,就在这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机器而生的!别说两座,全推了我也可以!” 三枝摇月直直地注视着兴奋的他,抿成一条线的唇瓣慢慢上扬。 “投币而已,没什么难度。” 说完,她就往投币口投了一枚游戏币。 55.我还满乐在其中 十六枚游戏币被两人一一投下,一共挤出来九枚游戏币。 “等等清源同学,这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 或许是察觉到这个游戏的反常,三枝摇月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抵着下巴思索道, “不要把所有的游戏币都花在这里,话说剩下还没投的游戏币能退吗?” “我怀疑不能退。”清源晓海啐了口唾沫,转过头朝着她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而且怕输的话我怎么赢这些游戏币,不要怕,放开心态投就是了......” 三枝摇月的眉眼微微一挑:“这句怎么听都是赌徒爱说的话。” 清源晓海准备循序渐进,先主攻其中一座币塔,于是,又是十枚游戏币被投下。 币塔以毫米计的距离往「悬崖」处挪动了,一股摇摇欲坠的模样,这让清源晓海的大脑都开始化为浆糊。 因为在之前,它一直在「摇摇欲坠」。 他单手握拳抵住嘴唇,低声喃喃道: “怎么回事,我已经花了快三千円了,竟然连一座币塔都没有推掉,内幕?对,应该有内幕,比如下面有很强的磁铁?” “哗啦~~! 恰时,就像在嘲讽他一样,隔壁有座塔币被一名玩家推掉,电子荧幕上的数字随着游戏币的下落而在不断增加。 三枝摇月无言以对,只好对他投以窥探的眼神说:“当买个教训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我已经慢慢掌握到技巧了。”清源晓海深吸了口气。 “......”三枝摇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首先,我的心态一定要好,其次,我在战略上要轻视,战术上要重视,再次,我准备再冲两千円,实在不行就去拜师,隔壁那个家伙强的和鬼一样,毕竟我的学习天赋一等一。” 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回推金币机上,轻叹一声:“......提出的三点都没有趁早离开的打算吗?” “不要摆出一副我要在这里花光全部存款的反应,那样我会很受伤。” “抱歉,人的潜意识还真可怕。”三枝摇月对他微微一笑。 清源晓海总感觉遭到一顿训斥,但他依旧捏着一枚硬币塞到币口,但迟迟没有投下。 “后悔了?”三枝摇月问。 她的话让清源晓海不禁挑眉,开口说:“我在思考。” “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 清源晓海故作不在意地慎重说道, “在靠近推板处有多个连成一线的币,我需要掌握时机投下硬币,继续保持这条线的方向,尽量以稳定的,接近三角形的排布模式使得推动效应达到最大。” “......你还挺热忱。”三枝摇月拨了拨肩膀上的长发,神情中没有显露先前半点的放弃。 “是啊,因为我发现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还满乐在其中的。” “......”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宽慰的味道,仿佛在说给三岁孩子听,却能无意识地轻抚起少女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三枝摇月纤白的手指捏住裙子的淡蓝色布料,静静地望着清源晓海的侧脸,那双略显褐色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和以前的他比起来,整体成熟了不少。 唯独他今天和以往产生的差距太过明显,感觉这一切都被摊在独一份的阳光下,让三枝摇月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心神都差点被夺去。 喀哒—— 一枚游戏币被投入,然而三枝摇月的思绪已经不晓得飘到哪里去了,那枚从上而下的游戏币就像万千雨水中的一滴,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推板往前一堆,那枚游戏币卡了个完美位置,左侧的大部分币堆都因此而发生挪动。
忽然,其中的高达近四十厘米的币塔轰然倒塌,它就像无数颗结晶,在灯光下又宛若宝石一般在稀里哗啦的碰撞中闪闪发光。 数以百计的游戏币快速坠落,那声响在三枝摇月的耳中逐渐变换了个模样。 那是清澈透亮的声音,仿佛黑白琴键孕育的音符轻轻地与身体融为一体,令人怀念地在心中晕染开来。 两人都呆呆地看着出币口的大量硬币,电子屏幕上的数字蹦到了「764」。 周围的玩家都发出惊呼,虽然每天都有币塔被推掉,但能亲眼见到还是很让人称奇的。 清源晓海蹲下身,伸出手触碰着大量的游戏币,硬币的冰凉触感,让他不假思索地站起来看向三枝摇月,双眸勾勒出微笑的弧度。 他就像一只宠物犬般露出「邀功」的热切表情。 三枝摇月的脸上还残留着樱红,立即别开脸看向游戏厅的前台说:“这么多游戏币,一个小袋子是装不下的。” “嘛,你就是拉不下脸夸奖我。”清源晓海微微耸着肩膀。 “你挺厉害。” “这夸奖也太随便了吧......” 清源晓海不求她会像其他女孩一样夸奖自己,可不如说就是这样,自己反而会感到安心。 “还有一座,你来亲自推还是我来?”他拿了个篮子,把上百枚的游戏币装好。 “还要来?” 看着她一脸困惑的表情,清源晓海又瞄了一眼一旁的「推落币塔」奖励,桔子布偶确实是需要两座。 “哎,这些游戏币只能在电玩城消费掉,又不能兑换成现金,就当图个乐子,比比我们两人谁推得多。” 三枝摇月的眉头紧锁,一脸诧异地问:“不能换现金?” “不能换。” “这样......可惜了。”她露出一副「大意了」的表情。 “也不可惜吧,毕竟没多少钱。”清源晓海笑着说,“还是说我示范了这么久,你还是不会玩?” “这种程度的激将法给幼稚园的孩子听听就好。”三枝摇月的嘴角浮现透明的不屑笑容。 清源晓海不再说话,只是把篮子给她。 三枝摇月一只手接过篮子,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要沉,纤细的手腕在那瞬间往下弯曲,在旁人看来,那手似乎都会被折断。 清源晓海吓得伸出手抵住篮子的底部,心惊胆战地说:“小心点,别撒了啊。” “......”三枝摇月的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不满,歪着头反问道,“你关心的是游戏币别撒?” “不然呢?” 三枝摇月微微撇了撇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用闹别扭的语气说: “我不了解。” “这有什么不了解的,收拾起来很麻烦的。”清源晓海说。 “呵呵是吗?我收拾起来会更麻烦。”她用不置可否的暧昧方式回应,让清源晓海不禁后退半步。 三枝摇月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开始投币玩。 “等等,你不应该马上投,技巧是掌握时机......” “......” “还有,好好遵守我的黄金三角定理,保证你三招之内一座塔。” “黄金三角定理是什么?我只听过三角定理。” “你不清楚吗?定理前都需要加上个「超级无敌」、「黄金」、「宇宙」等等。” “这和我投游戏币有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但听上去很酷。” “......我懂了,就像男生喜欢往电脑里加灯光一样莫名其妙对吧?” “好、好像是这样。” 56.午后,光影婆娑 有了投币的技巧,三枝摇月没用几枚就把其中一座币塔推掉,握拳摆出小小的胜利动作。 “清源同学,现在我们怎么办——?继续推?” “不怎么办,多余的游戏币也无法换成现金。”清源晓海正一把一把地将游戏币放进篮子里,“两座刚好能换个奖励。” “为什么不推个四座?”三枝摇月的回应没有一丝犹豫,“一年在游戏厅的免费游玩难道不吸引你吗?” “大概吧,不过我们住在郊外,特意过来玩也太麻烦了。” 清源晓海的嘴角微微一扬,侧目望着她说, “这样对我来说反而是累赘。” 三枝摇月没有任何异议地颔首说:“确实。” 她明白这种感觉,一想到某个地方能免费游玩,心里总会找个时间去,他能意识到这点还挺令人佩服。 两人各拿着篮子来到前台,取出了推到币塔时得到了凭证小纸。 橱柜里有一个大桔子布偶,头顶上绿油油的两枚叶子分外逗人。 在工作人员的确认中,清源晓海接过了桔子布偶,并把余下的游戏币一一分给了其他小孩子。 “给我吧。”三枝摇月伸出双臂说。 “欸,我可没说给你。” “奇怪,如果你不给我的话,那还能给谁呢?” 她先是一派冷静地拨弄长发,接下去抱着双臂用眼神问他, 「你来这里就是给我拿布偶的」。 “真不知道你的自恋是和谁学的。” 清源晓海用几声咳嗽敷衍过去,把怀里的桔子布偶递给她。 三枝摇月轻松地抱了过来,直接遮挡住她纤细的上半身。 “总之你以前就习惯了才是。” 清源晓海掏出手机,一脸正经地说:“其实我还不是很习惯。” “......是、是吗?” 三枝摇月的双臂紧紧抱着桔子布偶,难为情地将下巴抵在绿色双叶间,半露的小脸上,红润清晰可见。 “......其实我也不是很自恋。”她藏起表情偷瞄着清源晓海。 “什么!” 然而清源晓海的突然呼叫让三枝摇月吓了一跳,只见他凑近手机屏幕,双指在上面摆出放大的动作。 三枝摇月下意识地往他旁边走了几步,凑近说:“怎么了?” “这是我家渔麦吗!” 清源晓海一手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把手机递给她看, “回炉重造了!穿着甜妹风格的裙子!腿也这么白!” 三枝摇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清源渔麦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凸显出紧致的小蛮腰,和之前中性风格相差的一塌糊涂。 只不过拍摄的角度是背身,想必是淅川兰子偷偷拍下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清源晓海问。 “我只能说很合适。” “真亏我以前觉得她还蛮适合那种男子气息的衣服,毕竟她是能把男生揍出血来的女孩。” “虽然你这么说很过分,不过既然是事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清源晓海快速地把图片保存起来,嬉皮笑脸地说: “这才对吧,女孩子穿轻飘飘的裙子才最可爱。” “清源同学,要是你在家里对渔麦做出不正当的事,我可不会原谅你的。”三枝摇月朝着他投以蔑视的眼神。 “等等,你和渔麦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交往的?” “......” 三枝摇月叹了口气,像是头痛似地埋进布偶里,过了会儿把布偶递给他。 “什么意思?你别被渔麦骗了,我真没有去吸女孩身体气味的恶习。” “拿着等我一会儿。” 清源晓海糊里糊涂地接过桔子布偶,抱在怀里时竟然闻到了少女身上的幽香,情不自禁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不对,我并不是很喜欢她的味道,只是好奇是不是洗发露的味道,仅此而已。 正当他在原地自我解释的时候,出去一会儿的三枝摇月拎着两个袋子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当做游戏币的回礼。” 清源晓海看了袋子一眼,上面有写着「北海道烘焙双层芝士蛋糕」。 不管怎么看,价格都不会便宜。 “不是......”清源晓海顿了顿,说道,“这两者间的差价有些多吧,你什么时候不会算数了?” 三枝摇月那杏仁型的眼睛不停地眨巴,呼吸也在微微震颤。 “你还要给渔麦买衣服,工资刚发就花了不少可是很困扰的......玩游戏机也花了不少钱......我不想这样,更何况我一直都觉得回礼和具体金额无关......毕竟我除了这么想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 哪怕她并未直说,可清源晓海还是晕染心间一般地理解了含义。 宛若鲜艳的花朵在顷刻间绽放,儿时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如同她的演奏将人深深吸引,自己的魂魄仿佛都随之而去。 现场出现短暂的沉默,吵杂的游戏厅声音,也像退潮似地逐渐变小。 几秒过后,三枝摇月突然抱过布偶,那声音宛若是从水洼里冒出的幽幽气泡。 “......我要走了,你也赶紧过去吧。” “呃?” “我们也出来挺久的,要是被她们发现了,你肯定会被追着问的。” 清源晓海的眼眸下意识地睁大,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吗?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要比平时来的更自在。 有话直说,没有恶意,既不恼人,也不冷场,没有可以使自己紧张,也没有装作努力地去享受,哪怕话不说明白,也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这时清源晓海才恍然发觉,若是吸引至深的人,从来都不会因为距离而让双方的感觉减少一分。 所以,如果自己说「一起回去」的话,她会和自己一起走吗? 话说回来,自己是在担忧什么呢? 三枝摇月外型靓丽,天赋超群,多才多艺,极少有人像她那般完美,凡是遇见她的人总是赞不绝口...... 难道自己是担忧她这样的形象因为和男生交往分手过,就会让完美的她在别人的眼中遭到破灭? 三枝摇月抱着桔子布偶,迈着小步转身往购物广场外走去。 她的背影实在让人难堪寂寞,清源晓海不由得下意识呼喊出她的名: “摇月——” 像是早有预料,三枝摇月蓦然回头,长长的发丝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一脸真切地投来视线。 这场景令清源晓海不知所措地瞪大了双眼,脸庞不知不觉的染上红晕。 他不清楚为什么脸红,可能突然想起某个午后,阳光在树荫下破碎,自己看见三枝摇月的身体被温和的光影笼罩,细微到能看清少女脸上的绒毛,那时候的她最美。 这时,三枝摇月紧紧抱着布偶,发出细微的声音: “怎么了?” 清源晓海直视着她,双手不自然地下垂,话语像跳过了思维的大海,脱口而出。 “可爱......” 三枝摇月吓了一跳,随即停在了原地,脸上满是惊讶,视线在布偶和清源晓海的脸间摇摆不定。 “啊......”清源晓海垂下头捂住嘴,“奇怪,说出来反而轻松不少......” 见他这幅反应,三枝摇月感觉脸一口气涨的通红,为了掩饰这份燥热的心情,她连忙把桔子布偶往上抬,挡住绝大部分表情。 “......我今天过的还不错,学校见。” 当清源晓海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迈开脚步,速度快到完全没有要转头的意思。 57.本渔麦又做错了什么呢? 比如说,淅川兰子会突然闯进试衣间,大喊一声「快给我看看!」。 然后蹲下身双手死死地摁住清源渔麦的腰肢,那双贪婪的视线恨不得将三角地带的颜色,全部吸进眼眸里。 其实这些都是淅川兰子的幻觉,宛如幻想中的鲸鱼在大海上掀起了波浪,一发不可收拾。 她先前给清源渔麦挑了个纯白色胖次,是像动漫上的一样,系有一个很可爱的粉色蝴蝶结。 内衣也是纯白的,一丝多余的点缀都没有。 “能、能穿这个吗?”她的手指把胖次扯了扯,啐了一口唾沫。 自己已经过了穿这么清纯内裤的年龄,但摸的时候还是难免脸红心跳。 “这倒是可以,毕竟我也不是穿给人看的。”清源渔麦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 淅川兰子的脸上露出病态的殷红,笑着说:“果然我还是和渔麦你一起进去好啦,给你提点意见。” “不用。” “渔麦,里面很危险,很可能藏有一条毒蛇。” “比起未知,我觉得更需要关注眼皮底下的。” “呜呜呜,小渔麦~~~” 不管淅川兰子怎么哀求,清源渔麦依旧不理会,拿着几件她挑的内衣裤就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清源渔麦就走了出来。 “可以了,就买这几件这样吧,我家里还有。” “进去有拍照片吗?” “我不觉得要拍照。”她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 淅川兰子垂头丧气地来到前台结账。 清源渔麦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她身后,视线偷偷摸摸地往屏幕上看。 起初她还担心价格的问题,如果太高的话,对她来说这几件内衣裤穿在身上,实在太不吉利。 所幸是在可控范围内。 走出女性专卖店,清源渔麦左右看了看。 “他人呢?” “我在叫。” 清源渔麦直接体育坐在橱柜外凸出的矮砖上,出来逛街对于她来说着实痛苦,虽然只是在店里走来走去,但身心却总是很累。 “对了兰子姐,谢谢你带给我抹了美乃滋的炸鸡,真的很好吃。” 她尽量摊开双手,肌肤紧紧贴着瓷砖的表面,冰冷的触感在那瞬间刺入血肉,让她忍不住享受地眯起眼睛。 淅川兰子愣了会儿,对着她投以既佩服又傻眼的目光: “渔麦,我可从没给你买过抹了美乃滋的炸鸡。” 清源渔麦的头后仰,张开眼望着淅川兰子,此时的眼皮内侧,漂浮着晶晶亮亮的光点。 “那应该是他买的。”她收回视线说。 “不好吗?有个哥哥下班专门跑到市区给买炸鸡吃。”淅川兰子一边说一屁股坐在清源渔麦身边,两人间有段不自然的空隙。 清源渔麦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奇怪,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青春,反而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呢?” 老实说,她完全不清楚清源晓海为什么会这么想和自己打好关系,也许是因为他平时表现的太过温和,导致自己也找不到出口成脏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本渔麦无法给他创造任何价值,这一点就算不用他爸爸说,我也心知肚明。 难道...... 清源渔麦的模样就像席慕蓉诗歌作品中的「沉思者」,紧接着一道闪光掠过脑海,注视着地面的眼神里夹杂着错愕与怜悯:
“不对,我已经把及腰的头发剪短了,他为什么还会把我当做攻略对象呢?我哪里做错了?” 淅川兰子一个没忍住,捂住小腹大笑起来,发出「唔哈哈哈」的怪声。 “我想这和头发的长短无关啦!” 清源渔麦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抵住下巴说: “就觉得......原来本渔麦的魅力不仅于此......可到底还有哪些呢......” “渔麦,你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自己了?” 淅川兰子无意识地伸直双腿,凉鞋从白皙的脚尖滑落,掉在地上。 “欸?” “我觉得你又聪明又可爱,这就够了,还有,说话的那种天然呆的感觉,姐姐我最喜欢。” “哈......?”清源渔麦露出一副「真假」的郁闷表情。 ——我真的要哭死了,我说话从来都是十分认真的,可为什么会被人认为是在天然呆呢?我也不是自带萌呆属性的龅牙呀。 就在清源渔麦在消沉中继续着自己的心理活动时,和两人分开近乎快一个小时的清源晓海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个包装很精美的袋子,上面印有某个蛋糕店的名称。 “买完了吗?” 他走过来问,当发现清源渔麦的小脸颇为沉闷的时候,揶揄地笑着说, “渔麦难道也不喜欢逛街?” 淅川兰子火热的手心紧贴着瓷砖,表面冰冷得令人咋舌。 “我想用力且富有节奏感地打小渔麦穿可爱内裤的小屁股,但被她拒绝了。”她哭丧着脸支起身子。 “她会接受才见鬼......”清源晓海大惊失色,他可无法想象自家渔麦被人有节奏地打屁股。 “兰子姐你不用在意太多,破锅自有破锅盖,你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个能随意让你拍打的屁股。” 清源渔麦的音调明显比平常稍高一点。 “晓海,姐姐我能找到吗?”淅川兰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清源晓海,扭扭妮妮地说。 “不是.....你问我?” ——而且关键的不是这个吧?破锅和破锅盖才更该吐槽。 清源渔麦站起身盯着清源晓海手里的袋子说: “这是什么?” “给你们买的蛋糕,正好家里的那个快吃完了,兰子姐,也送你一个。” “哇,晓海你第一次送姐姐我礼物呢。” 淅川兰子像个小女孩一样羞涩地接过袋子,眉眼轻轻挑了清源晓海一眼, “姐、姐姐我很开心喔。” 她的表现太过做作反而让清源晓海浑身不自在,索性无视掉看向清源渔麦说: “渔麦,试穿的衣服我看了,很漂亮。” 清源渔麦微微眯起眼睛,瓷器般光滑的肌肤在灯光下映出清晰的轮廓。 “兰子姐?” “啊~~和老板定好的时间快到了,晓海我们赶紧上去啦——” 淅川兰子柔软的触感隔着T恤压在清源晓海的手臂上,草木系洗发精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这肆意妄为的球形让人不得不注意了,清源晓海的双眸睁得雪亮,浑身都僵了一会儿。 “渔麦,哥哥做正事去了,你也跟来在店里看书就好,喜欢什么就买。”清源晓海抬起手,紧绷着脸敬礼,试图掩饰羞赧。 见淅川兰子拉着一脸飘飘然的清源晓海往楼上走,清源渔麦愈发觉得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58.我?居心叵测? “总之,凛子她跑去东京和那个男人结婚啊,结果把二十三岁的自己捆得像个粽子一样,想出去玩都没有办法呢,果然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工作和想法才好,换个说法,我觉得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啊,两人根本就不可以是给予和接受的立场,要互相依赖才对,兰子,你说我的说对吧?” 在购物广场的书店里,一个穿着宽松棉质连衣裙的成女一边转动着屁股下的椅子,一边随心地和淅川兰子聊天。 “对对对,要像瞳酱你这样,经营一家在购物广场里的大书店。” 淅川兰子的手直接抓住她长到腰间的单马尾,边捋边说, “看到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反而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女性,虽然我有些受伤,但你的思想终于长大了。” “我的身体也大了不少,话说你现在什么杯了。” “E。” 被喊作瞳酱的女子微微往前颔首,视线明目张胆地在淅川兰子的胸部上游弋,裙底下的双脚交叠,手指在紧实的小腿表面轻轻摩挲着。 “wuho~我快F了,兰子你什么时候停止发育了?” “哦?是吗?瘦弱平板找了个黑厂子,让怪叔叔往那玩意里塞了东西吧?” “塞的是自信与幸福,而且我以前也没那么小,起码有C......” 听着那两人的细微交谈,待在一边静待她们叙旧的清源晓海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不是纯天然的让清源晓海有点受伤,但他理解了人依旧会不断变化的,人的改变是寂寞的,同时也是充满希望的。 毕竟没有改变,又或者说无力改变的现实是不幸的。 总结:现代医学真厉害。 他瞄了一眼独自窝在「文学区」看书的清源渔麦,又希望她今后不要有所改变。 “对了,前些天给你送的几个刺绣书签怎么样?有没有戏?”淅川兰子终于提到了正事上。 青木瞳握住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说:“来买的都是年轻女生们,评价还可以,小女孩总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 淅川兰子不由得发出惊叹声:“真的假的,那我们还想请你再帮帮忙。” “只要我还在会津若松就会帮。” 青木瞳的目光瞄向一旁坐着看书的清源晓海,碍于书店里要尽量保持安静,她举起双手作喇叭状, “喂~~帅哥,过来聊天~~” 结果清源晓海和她一对上眼,她就死命地用双手捂住嘴,整个人笑得像快要开裂的西瓜: “哈哈哈,兰子,我说帅哥他真的转过来了。” 清源晓海径直走过来,站在淅川兰子身边笑着说:“我是觉得我和土著没什么太大区别。”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土著,只不过外出活了几年装什么归来高净值。”淅川兰子的纤长手指戳着他的侧腰。 “欸兰子?和小孩子说这句话不会太过分吗?”青木瞳刻意摆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淅川兰子的态度十分自然,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得很呢。” 青木瞳矫揉造作地瞪大眼睛,微微抿着樱唇上下打量着清源晓海说: “欸?晓、晓海弟弟,你很大吗?我、我能试吃吗?” 淅川兰子直接一拳抵住她的肚子上,慢条斯理地瞪着她说: “我的拳头很大,你吃不吃?” 大概是害怕被打,青瞳抬起双手,紧绷着张脸说:“我开个玩笑嘛,你看晓海他也没有脸红啊。” 淅川兰子瞥了一眼,发现清源晓海还是像往日一样,露出日常笑脸。 “我警告你,别私下联系这个骚货懂不?”为了以防万一,淅川兰子竖起手指,和清源晓海的鼻子只差分厘。
“晓海弟弟,姐姐我还是处女喔。”撩拨着耳膜的银铃般笑声从黑木瞳的唇瓣轻泄。 “滚,谁不是啊?” 结果淅川兰子就像非洲草原上的猎豹捍卫猎物,眼里的温度让清源晓海都有些犯怵。 “啊啊啊,我开玩笑嘛,兰子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青木瞳匆匆地抬起双手安抚。 淅川兰子深深吸进一口气,心脏却跳得飞快,大概被她的话说到连自己都陷入亢奋状态。 “黑木姐谢谢你,我想问问那几个刺绣在这里您是卖多少钱呢?” “嗯?卖?” 青木瞳出乎意料地呆了一下,惊讶得瞪大双眼,随即换上柔和的表情, “晓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真会讨女孩子喜欢。”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青木瞳不在乎他的随意搪塞,笑眯眯地说道:“我没有定价,所以不能收客人的钱,所以在我这里属于赠品。” 她的声音如同一层暴露在雪夜中的玻璃,似乎下一刻就会冻出裂痕。 清源晓海并未展露出错愕的表情,不如说是预料之中。 同时她口中说的是「不能收」,而不是「不会收」,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姐姐很有风范。 “你们那边定价六百円,虽然中规中矩,但相比之下,我这里进的量产精品书签反而更便宜,而且那个刺绣书签的质量也不算出彩。” 青木瞳一边说着,又从抽屉里取出来剩下的一枚刺绣书签说: “你看这个绣出来的效果,花瓣应该更具有层次感和柔和感才对,可那个孩子的技术远远不达标。” 清源晓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刺绣,上面的花朵仔细看四处都有缝隙,就像某个赤裸裸的丑陋伤口呈现在三人眼前。 “在兰子的小书店或许行得通,你们想怎么闹都可以,但如果就凭这个就拿去赚钱,不觉得太勉强了吗?” 青木瞳双指捏着书签,像甩一张纸条一样来回抖动。 就像让冬雪砚春听见了这句话般,清源晓海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出现了窘迫,也隐隐约约地听出了几分不满的味道,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砚春她准备去报市里的刺绣补习班。”淅川兰子说。 “那为什么不到那时候技术变好了再说呢?”青木瞳皱起了眉头。 “可是她最近家庭状况不太明朗,报名费她家人估计不会给。” “......我宁可直接给她钱。”青木瞳抱着双臂,架着双腿摆出一副「简单点」的消极表情。 “可她的自尊心不会允许的。” “不会允许?这刺绣书签都出来了,难道还不是允许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也跟着玩。” 清源晓海愣住了,她这番话在说冬雪砚春其实是撑着脸皮客套。 同时,也让他知道了原来自己的思考方式,其实是沾染上了「想与砚春暧昧」的色彩。 果不其然,青木瞳的那双细长眉眼忽然瞥了过来,让清源晓海羞耻得耳朵发烫。 “到处绕弯弯有什么不好。” 淅川兰子抬起手摸着后脖颈,在旁夸耀似地说, “越是珍视的人越要明白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不定她就是认可兜兜圈圈呢?总之不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产生怀疑。” 清源晓海的大脑乱糟糟的,在凝望着她那睫毛修长、皮肤白皙的脸颊时,一股驱使人硬着头皮往下的燥热开始缓缓浮现。 59.现实,要重拳出击 由于青木瞳和冬雪砚春没有任何的关系,且直白地表达了「商品不达标」的现实,怎么想都是拒绝了。 清源晓海在书店内象征性的待了会儿,就想和淅川兰子离开。 清源渔麦挑了几本草稿本,从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硬币自己付款。 原本自己的心情很是复杂。见妹妹这举动,让清源晓海的大脑愈发混沌。 青木瞳请三人到购物广场里的烤肉店吃饭,哪怕她第一次和清源兄妹见面,但她就像一台棉花糖机器,内部离心机在飞快地转动,只不过出来的并不是甜腻腻的白糖细丝。 “呐呐呐,晓海你有谈过几次恋爱?长这么帅一定摸过不少女孩子吧?” “没谈过。”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帅哥能明白自己是帅哥,都会利用帅气做些坏事。” “可能我把这份觉悟丢在幼稚园了,改天回去找找。” 见清源晓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青木瞳露出了微笑,又把视线投向一旁。 清源渔麦正细心地把烤肉放进青菜上,接着又拿起一瓶美乃滋,往上面抹了抹。 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折起青菜,放进嘴里,开始咀嚼起来。 在室内的灯光下,她的睫毛和瞳孔显得更加黑亮。 ——这是什么东西,那股荤与素虚幻交错的感觉,竟然能将本渔麦的舌头凌辱的乱七八糟!邪恶的组合! 不过好吃,再吃一个。 就当清源渔麦不动声色地准备继续夹的时候,对坐的女人露出甜美的微笑,让她收敛起表情。 “谢谢你的烤肉。” “这算什么嘛~~” 青木瞳毫不在意地说单手托腮,黑色的瞳孔在闪闪发光, “小麦乍看之下是个沉稳优雅的美女,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就露出贪吃鬼的本性,果然还是个孩子。” ——小麦是什么?我又有外号了吗?还有,沉稳优雅是什么? 清源渔麦情不自禁地吊起眉梢,如果现在告诉她,自己是在校园里拳打无趣男生的少女,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当然,本渔麦也不喜欢暴力,所以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提的,而且沉稳优雅也不错,嗯嗯,干脆今后就朝这个目标努力好了。 “沉稳优雅说谁呢?我家渔麦可是会津若松的女武神。” 清源晓海出声为妹妹辩解道, “你见过一拳把男生打出血吗?很酷吧。” 清源渔麦的眼角一抽,舌头在齿缝间捋动,歪着纤细的脖子,双眼上吊盯着他。 ——很好,我想的太美了,总有人不会如我所愿。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青木瞳一脸惊愕。 “不过她是个乖孩子啦。”淅川兰子双手抬起,重新绑上扎成一束的马尾。 清源渔麦继续吃着烤肉,她不打算再说话,因为反驳事实好像是自己比较丢脸,而且会让人觉得很笨。 她在烤肉上尝试着淋上日式烤肉汁,让自己的心情如同踏足杳无人迹的漆黑森林,异常宁静。 “渔麦,你说说话呀。”青木瞳好奇的说。 “我只负责吃。” 她的脸有些红润,但不管怎么想都不是羞涩,只是因为脸朝着烤盘。 见少女的表情尽是「事不关己」,青木瞳见状也不再多说话,而是转头和淅川兰子谈以前的趣事。 ◇ 和青木瞳分开后,三人离开购物广场坐上了停在车场的卡罗拉。 坐在后座的清源渔麦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下刘海,对于美食的那种永无止境的欲望已让她感到厌烦,下次不吃这么入神了。 白云轻盈地漂浮在蓝天中,宛如稚童在蓝色底片中,用白色粉笔画出的涂鸦。 清源晓海望着其中一朵硕大的白云。 “接下去要怎么办呢?”随着引擎声,淅川兰子的话语落入他的耳中。 “嗯......”清源晓海让身体往下瘫了会儿。
开出停车场时,沿街的商店渲染着淡淡的粉紫色,平时寂寥的街景光是加了点颜色,就能变成一副景色。 “让砚春继续做,我们的书店继续卖,如果有多的商品也发给青木姐,那边的钱我来出好了,价格高点也没事。” 正在开车的淅川兰子一脸诧异的看着前方,说:“晓海,你认真的吗?装帅也要有个度。” 清源晓海顺着她的话揶揄回应: “可我也假装不起来啊,” “真受不了,明明是家长的责任,她的父母也太有问题了!”淅川兰子的声音里开始戴上了些许焦躁,胸部都在微微起伏。 清源晓海只是笑笑,自己没有权利去盖棺定论什么「不称职的父母」和「冬雪好可怜」。 他眯起眼睛,随着车的行进而缓慢地移动着视野—— 远处若隐若现的磐梯山影,沿着轮廓而耸立的电塔,还有在它脚下狂野般生长的茂盛山林。 如果冬雪砚春真的想往专业方向发展,作为她的竹马,清源晓海还是想要支持她,毕竟尝试把爱好变成工作,他早已饱尝其中艰辛。 “况且你真的有能力支撑起自己和渔麦,还有冬雪吗?”淅川兰子的话语变得急促,“就连我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话中深意,清源晓海已然了解—— 「我要是能帮早就帮了,但我目前没有能力去帮」 显而易见,书店的经营真的很差。 “实在做不到干脆就放弃,没人会怪你,不如说大家会因为你尝试过而感到欣慰。”淅川兰子说。 她说的没错,可即便清源晓海深知这个道理也无法轻易抛弃,正因为如此才会棘手。 人如果像机器一样,只懂得确定和否决,万事都会轻松很多吧。 但正因为不是机器,所以人只会是人。 清源晓海的头一歪,拳头抵住左脸轻声说: “我觉得世界上最美妙的是人对于关系的处理都是不同的,对我而言给砚春钱,并不代表着我和她是单纯的给予与被给予的关系,那反而是一种情感高凝练的表达方式,我甚至为了她付出会感到快乐,我也希望她能因为我的付出感到快乐,而不是难过和自责。” 清源晓海还是不愿相信,自己那想要支撑对方的感情,和「我不想放弃你」的现实,不能像花菜和味噌汤一样共存。 “一副年上大叔的口气......”淅川兰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瞄了眼车后镜的清源渔麦说,“渔麦,有这种哥哥在一起生活,真是为难你咯。” 虽然完全是自作主张,但清源晓海却总觉得渔麦是能理解自己的,这种安心感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让他深信不疑。 清源渔麦的手臂抵在车窗上,吹来的风轻柔的撩拨起她的发丝,暖呼呼的温度令人昏昏欲睡, 她露出一副什么都没有想,平淡得令人惊讶的模样。 “好无聊......” 清源晓海的嘴角噙拾着微笑,数着等距的街灯柱子间能停几辆车: “无聊好呀,无聊代表着安心,安心代表着安稳。” “......” 后座没了声音。 好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清源晓海才重新坐直身子往后看,渔麦发出安稳的呼吸声,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在车辆稀少的郊外街道上平稳驾驶,但还是会无可避免地产生轻微颠簸。 看她的头随着车辆左右轻晃,清源晓海的内心深处还是对她产生了怜爱。 “兰子姐,我家渔麦很了不起吧。” “......对对对。” “那开慢点好了。” 淅川兰子瞅了他一眼,伸出左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先关心下你自己吧,臭小鬼,我可不会再给你开小灶了。” 她嘴上这么说,还是把速度降低了点。 60.清源家的夜宵会有的 自从决定了要再「挤一挤」,给冬雪砚春凑够去市内补习班的钱,清源晓海日常的开销又缩减了一点。 隔天的食材他都会选择在晚上七点半后,去附近的超市购买打折商品然后放进冰箱里,各种日用品也渐渐地从精致小瓶变成了优惠的大瓶装。 “晓海,我觉得你应该抽空去加下油。” 淅川兰子某天见他大汗淋漓地送完报回来,现在的会津若松真是越来越热,她都不愿意多加外出。 “油渍食物我每天都在摄入。” “我不是说这个,假如你是一台车子,不及时补充油的话,总有一天会开不动的吧?” “我家有特立独行的妹妹,邻居还是个甜妹青梅,就连工作地的老板也是个巨涩熟女,身边的油多到甚至对我这种人而言有些浪费。” ——其实我也很乐意去扮演一个废柴小白脸。 淅川兰子露出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望着他挺直离开的背脊,念叨了一句「工作加油」 路上,清源晓海缓缓地左右摇晃着脑袋,再过一阵,郊外就会被夜色吞没。 回到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看见清源渔麦。 这些天她都挺晚回家的,说是给同学补习,奇怪的是她应该很怕晚上的路。 解开制服的领带,在沙发上稍许歇息了会儿,全身积攒的疲劳还在不断地累积。 过了一会儿,手机就传来了短信,是冬雪砚春发来的。 “刺绣这边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呢,没想到真的有人买我的书签。” 清源晓海浅浅地咧开嘴角,两人的阳台就在对面,她经常躲在房间里开着灯刺绣,只要意识到这点,自己也会忘却艰辛,变得开心起来。 正准备打过去,她就拍了一张新的刺绣书签图片。 照片上显示的是一张天秤座书签,清源晓海把照片放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令他很是惊讶。 自从被黑木瞳当面评价了后,自己在心中也在潜移默化地不停寻找冬雪砚春的刺绣缺陷。 而这张刺绣书签,在黑木瞳那样的人眼中,绝对称得上是「不合格」。 ——可我现在当一名严厉的老师好像也未尝不可?还是说让她去补习班了后再改正? 他只能看着照片沉默不语,但还是尽力地不让思绪乱跑,一旦自己的心产生了动摇,那堆积在心中那名为「不安」的粉尘便会漫天飞舞。 清源晓海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打去了文字: “天秤座?这是送给我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沙发上很温暖,光是能够让清源晓海躺着就足够令他安心。 “酷,明天记得交给我。” 输入完发送,他就起身去洗澡。 当洗完澡出来后,有个人自作主张地走进了他的家,把手上拎着的书包一甩,整个人像倾斜的墙壁一样趴在沙发上。 清源渔麦的脸埋在抱枕里喘着粗气,裙摆沿着她的臀部和大腿勾勒出优美的轮廓。 看来是怒跑回来的。 她依旧是之前那个我行我素的女孩,只是,清源晓海隐隐约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 “渔麦,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 清源晓海打开冰箱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麦茶。 清源渔麦的头微微一扭,左眼从抱枕里露出来瞄着他,最后整个人在沙发上盘起身子。 “能说出这种话,就显得你的想象力太过匮乏了。” 她接过杯子,直接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没有一丝少女的矜持。 “可是你不担心你的想象力会伤害到自己嘛?” “哈——”清源渔麦长吁了口气,用手背擦去唇边的水渍,根本没理会他的话,“我说你,不能为女人付出太多。”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有些呆滞地凝视着她,良久才开口笑道: “清源家的夜宵会有的啦。” “不是,你如果能像你爸爸一样把女人耍的团团转,生活一定会过得更加轻松。”清源渔麦抬起手指,把因汗水而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拨弄开。 清源渔麦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生活会随着人的自私而变得轻松,这件事虽然难听,但却是真理。 清源晓海愈发觉得这句话不是她这个年龄能说的话,怀疑地问: “三枝同学教你这么说的?” 她微微撇了撇嘴,拿起空杯说:“我自己想的,还有,再帮我倒一杯。” 清源晓海歪了歪头,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杯子再给她倒了一杯麦茶。 同时她说的「再帮我倒一杯」,而不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杯?」,这又让他感到欣慰。 “人的悲喜并不相同。”清源晓海一边倒一边说,“不过和我的父亲比较也没有任何意义,说到底,我能比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清源渔麦眨了眨在灯光下泛着光的眼眸,又看了看四周。 桌子上永远都摆放着颜色绚烂的水果,窗户边的一小株木兰花也很炫目,仅仅如此,便能看出养护者的一丝不苟与极尽温柔。 而在所有的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本渔麦天天趴在床上,像一只心率低到令人发指的考拉一样呼呼大睡。 见他拿着杯子走过来,清源渔麦却微微歪着头,突然间和她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伙伴意识。 “你喜欢冬雪姐?” 停顿了大概三秒钟之后,清源晓海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说什么呢。” “如果不喜欢,不会这样做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如果抛下她不管的话,和把我杀了没什么区别。” 清源晓海的回应轻描淡写,可是却斩钉截铁,让清源渔麦分外惊讶。 ——果然,人看待不同的人之间都有一层滤镜。 “你的饭吃了没?”清源晓海突然问。 “还没。” “行,我给你煮些......” 就在清源晓海准备去做饭的时候,清源渔麦从背包里掏出了一袋方便面,让他一时间陷入了恐慌。 “等等等等——渔麦你已经讨厌我煮的菜了吗?我的菜难道不能让你感到幸福?”清源晓海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清源渔麦蠕动着嘴唇,手指捏着包装袋发出「咔滋咔滋」的清脆声响。 “不是,我其实也不是很讨厌你做的饭菜,只是......只是我已经很久没吃泡面了,中午看见同学吃泡面所以我也想吃了。” 灯泡透出的光线柔和地照亮清源晓海的侧脸,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捋着头发说: “我的饭菜明明更加健康美味才是......” “我都说了不是讨厌......只是我觉得偶尔吃这些也不错吧?”清源渔麦罕见地露出为难的神色,视线左右游戈,“你能不能不要露出一副要死的表情?” 见清源晓海像个木偶一样站着,清源渔麦直接从沙发上下来,白皙光滑的大腿清晰地留下红红的印痕。 “你吃不吃?”她去盛了一壶水。 “渔麦,你不会真的吃厌了吧?要是不说实话我根本不会懂的。” “没这回事......” ——他一本正经地征求意见,怎么回事,搞得本渔麦也想笑了。 “那你吃不吃?” “吃,菜包里有花菜吗?” “我不觉得菜包里应该放花菜。” 61.盆地真不是盖的啊 六月十一号,早上。 清源晓海打开手机某个银行的软件,上面明晃晃的转账记录分外刺眼—— 「转汇清源芥川,四万」 每个月固定的十一号,清源晓海都会准时给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父亲汇款,每个月的今天,他总能从数字中感受到一种和他如同薄丝般维系在一起的情感。 但让他觉得好笑的事,那份情感带来的不安与不满竟然全都与金钱有关,这对有血缘的人来说根本不是正常的事。 虽然之前他每个月有还过两万或者三万,但有了上个月还四万的经历,现在哪怕生活不太明朗,清源晓海还是硬着头皮还了四万。 父亲留给自己的钱已经还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大概二十六万,再有几个月,说不定真的形同陌路了...... 奇怪,结束后自己想必来说会很自由,也很满足,可是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的一点失落究竟又是为何? 毫无脉络地在脑海中浮现出的怪异感情,把清源晓海的思绪搅得更乱了。 拿着手机呆呆看了会儿,忽然屏幕上跳出来一封邮件。 现在的年轻人除了工作和公号原因基本不会用邮件来交流,而清源晓海托拦截软件的福,垃圾广告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是谁发来的。 ——“钱我收到了。” 发件人是清源芥川。 清源晓海的手指抵在屏幕上却打不出一个字,他有些困惑,毕竟之前转钱的时候,父亲也从未回过任何消息。 他恐怕是有些事情要说。 果不其然,下一封邮件马上就发了过来。 ——“晓海,我有些事准备在这段时间回国,处理完就顺便回家看看你们。” “搞什么啊这家伙。” 清源晓海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有种腹部内侧被人瘙痒的感觉。 看望家人在他的眼中都已经成为了「顺便」,这让清源晓海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自己的血肉竟然能和这种人互相牵扯。 ——话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上辈子作恶多端吗? 走出房间,看见清源渔麦正坐在最靠墙的那张椅子上,一边吃着烤面包一边看着英文习题。 她穿着一身衬体的水手服,脚上永远穿着大两号的橙黄色拖鞋,前后甩起来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走了。”清源晓海收敛起心情,对她露出微笑。 “今天想睡个懒觉。” “放松也是种选择。” “嗯。”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这样子也不会感到尴尬,她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不是才有的事。 不过清源晓海现在还不太明摆清楚渔麦的性格,她并不与人社交,甚至自愿孤单一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然而她也有小孩的一面,会相信晚上夜行会遇见恐怖的东西。 “我准备吃个煎蛋,你要不要?” “半熟。” 清源晓海简简单单地做了一个全熟和一个半熟煎蛋。 他双手合十,看着清源渔麦用筷子尖戳开蛋黄,浓稠的蛋黄从薄膜中缓缓流出,在周围的蛋白上扩散开来。 “你还真敢吃半熟......” “没什么不能吃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还往上面撒了一层酱油,让清源晓海觉得大为离谱。 这是什么重口味,如果说吃半熟是为了细腻的口感,但撒上酱油是为了什么?想尝试创建新的邪教吗? 清源渔麦见对坐的人一直盯着她看,脸上还一副为之震惊的模样,于是拿起一边的酱油瓶说: “你要?” “不了......” ——我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酱油的脸。 清源晓海在自己的全熟鸡蛋上弄了点盐,开始埋头吃起早饭。 而父亲早上说的「顺便来看看」这件事,他起初并没有打算和清源渔麦说,但不知为何,自己又很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父亲和我发来消息,说可能会在这段时间回来看看我们。” “好。”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表现的太过平淡,就像一片轻盈的雪花落在湖泊上,涟漪都没泛起便融入水里。 “你没点想法吗?把抛弃儿女的父亲重新招呼进家门是认真的吗?” 空气有些凝滞,清源渔麦用勺子把一大半的蛋黄塞进嘴里,不用咀嚼几下,那纤细的脖颈就微微一动。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个家都是他的,如果不让他进来,我就要收拾东西出去了。” 她过于现实的聊天着实让清源晓海惊讶,很难想象她会这样识趣,让自己觉得眼前的女孩突然间有点软乎乎的。 清源晓海忽然有些高兴地说道: “渔麦,你还挺可爱的。” “男生嘴里的「可爱」和「蠢货」差不多,我不爱听这个。” “可我没觉得你是蠢货。” 清源晓海故意嬉笑般地朝着她伸出手,作势就要摸她的头,清源渔麦的上半身直接往后一仰躲开了。 ◇ 吃完饭离开家,和冬雪砚春一同去上学。 电车一如既往的悠哉,会津若松郊外的颜色依旧灿烂。 “晓海?......晓海?快醒醒?!” 有人轻轻推着清源晓海的肩膀把他摇醒,睁开眼睛后,发现身边的冬雪砚春正朝着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没想到只是坐上了去学校的电车,自己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渔麦她吃半熟的煎蛋,我爱吃全熟的,可是我偏偏不煮半熟的给她,她就自己去冰箱里拿全生的鸡蛋一口吞掉,吓坏我了。”
“......”冬雪砚春看着眼神迷离的他,苦笑着说,“晓海大爷,来车站的路程时间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你很累吗?” 清源晓海的头微微一侧,重重地吸了口气。 “或许吧,因为砚春身上的味道太香了,好安心。” 他赤裸裸的「吸晴」让冬雪砚春整个人脸都红了,抬起手轻轻拍住清源晓海的脸说: “那不是更不应该睡着吗?” “了解,下次请用双腿招待我,我一边闻一边睡。” “我明白了,你只是想要我的膝枕对吧?” “一言为定。”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耶。” “好刻薄的话。” “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些事了,听上去怪起鸡皮疙瘩的,快点下车。” 两人走出车厢,湛蓝的天空中只是丝丝白云,明明才六月中旬,可是会津若松的天气却热到了二十八℃。 没有风,只能感受到包裹着全身的热气,就像半熟的煎蛋一样,自己是其中随时会散掉的蛋黄。 清源晓海把领口的纽扣解开,拉了拉系带说: “盆地真不是盖的啊......” 哪怕有好几道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往外走去,但他这动作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女学生偷瞄。 “不妙,清源同学真的好帅。” “看看就好了,话说我去医院照了超声,医生说我有轻度脂肪肝。” “这不是肝癌的前症吗?” “这句话就像「活着是死亡的前症」一样,大家都有轻度脂肪肝吧!” “不是,只有你有。” “呐呐呐,昨天的月曜超搞笑的,你们看了嘛?” “看了看了!那个热水壶大爷笑哭我!” “不过他真的好帅......” 周围的学生就像火热的天气,嘴里倾吐出的语言都仿佛在为会津若松加温。 冬雪砚春不停地翻动着制服上衣的前摆,似乎想搧出风来,刚走没几步,她额头流淌下的汗水便浸湿了发丝。 “现在其实还好,去年的八月份可是热到了三十八℃,一直热到九月中旬。” 她的一言一句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令人沉湎,实际上又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看了眼冬雪砚春腿上穿着的黑色长筒袜,长袜包裹着的腿肚显露出平滑的弧线,那裙摆和长袜间的白皙肌肤分外显眼。 「既然是防晒,可为什么这里不遮住呢?」 「裤袜我总觉得怪怪的,那还不如穿裤子,不过放心好了,都有抹的。」 曾经有问过为什么,但自己现在竟然只关心她热不热。 “我本来就刻意不去想的......你这么一说我更热了。”他收回视线,微微垂着肩膀说。 冬雪砚春笑着伸出手,双指捏住他肩膀上的布料往上提。 “开朗点,还好会津若松的烟火大会在秋天,大家也能歇一口气。” 清源晓海的身体被「拉直」,故作开朗地说:“开心,为百姓做实事的公务员实在不多了——” “你的夸奖还真辛辣啊......”冬雪砚春笑了笑,把手拢到脖子后,想要驱散热气不停地拨弄着发丝。 清源晓海看向她,太阳光透着她的黑色发丝,被分成细碎的光点,在白皙的脖颈上不停跃动。 “你的那里还是冷的吗?” “啊?”冬雪砚春愣了会儿。 “这里。”清源晓海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手臂下侧。 冬雪砚春投来略显鄙夷的视线,强撑起笑容说:“能在这里说出这种性骚扰的话也算是一种才能耶。” “这算是夸我吗?” “这哪里是夸人......” 冬雪砚春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自己又摸了摸手臂,来回揉捏了一阵, “反正不会在这里给你摸的。” “嘁,只顾着自己爽。” 听着清源晓海的抱怨话,冬雪砚春直接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腹,透过她黑发的间隙,可以窥见那发红的耳根。 “你是属于会在路上脱裤子的人吗?” “仔细想想不知不觉就紧张起来了呢!” “没让你在脑海中想......哎......”冬雪砚春呼气之长,仿佛是要把肺部里的热空气全部抽出来一样。 清源晓海露出了毫无芥蒂的真心笑容。 “刺绣准备的怎么样了?” 冬雪砚春的眼瞳如同朝霞映照下的湖泊一样,波光粼粼。 他说正事的语气和开玩笑的完全不同,这家伙实在太好辨别了。 “嗯,多亏了你和兰子姐,我月末就能去参加补习班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清源晓海那边靠拢。 “没什么,不用太在意。” “晓海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你的小说。” 清源晓海能感受到身边忽然凑过来的热气,但他也没去躲闪,两人依旧很有节奏感地并肩在街道上走。 “月末应该也会有消息呢。”他说。 “那就好。”她轻舒了口气。 看见了樱丘高中的校门口。 这时,冬雪眼春纤细温软的左侧手臂如同澄澈的涓流,轻轻地贴上清源晓海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清源晓海呆滞了会儿,当看见她脸上糅杂着羞意的灿烂笑容时,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好凉。” “厉害吧。” 62.你家妹妹,前途无量 玻璃弹珠的直径约为十三毫米,通常由玻璃、黏土、钢、塑料或者玛瑙制成。 但以前的弹珠并没那么多讲究,光是玻璃做成的弹珠,就足以让时值四岁的清源晓海为之倾倒。 “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的这里面,曾经住过一颗玻璃弹珠。” 清源晓海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士,朝着眼前的黑长发少女炫耀自己的喉咙中,曾经存在过战斗过的证明。 至于要问为什么...... 因为他一到图书室做事,本在来回走动的三枝摇月就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上,戴上耳机看书写作业。 气氛很僵硬,让清源晓海觉得每次过来都像是在服丧,有时候还要像入室盗窃的小偷般蹑手蹑脚地行走。 虽然两人的视线总会在一分钟内对视好几次,但下一秒她就埋头继续看书,好似一切都是清源晓海一个人的错觉。 工作环境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三枝摇月把书签夹入习题书里,把头抬起,她有些疑惑,不过旋即莞尔一笑: “然后呢,你死了吗?” “应该没有,当时的我只有四岁,但是......” 清源晓海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把接下去的故事倾盘托出。 母亲当时正在楼下洗菜,听到楼上艰难的公鸭叫声后,便火急火燎地从楼下跑上来。 见他一副呼不上气的痛苦模样,吓得抓住清源晓海的双腿,把他像倒袋子一样整个人倒过来,使劲且富有节奏性地上下颠簸。 随着一颗玻璃弹珠的哐当落地,她又把清源晓海抓起来一顿揍。 对于当时的记忆,就连那颗玻璃弹珠的颜色清源晓海都已经很模糊,但无可厚非的是,他确实吞下过一颗弹珠还活下来了。 三枝摇月好奇地微微歪着头,困惑地问道: “你那么小就被颠,会不会什么留下后遗症?比如说智力发育迟缓、前额叶发育欠缺之类的?” “......额,从我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没有。” “是吗?到时候不用觉得客气,我会尽我所能地援助你,当然,会津若松市也有相关的医疗费用补贴。” 她尽可能委婉且温和地传达出了这件事,逼得清源晓海不得不直视她的善良。 “能有吗?”他问。 “正常来说应该会有的。” 正常来说是什么意思?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钢琴声,它硬生生刮着玻璃,毫不留情地闯入两人的耳朵。 清源晓海不太懂完美的琴声究竟是怎么样的,可一旦听过三枝摇月澄澈清透的琴音,其他人的琴音再进入耳朵后,他便十分在意两种声音产生的偏差。 记忆中的琴音,宛如在纯白光辉的卷积云间闪耀,在河滩草叶的间隙中穿梭,在银光婆娑的河面上跃动。 可外面的琴声无论怎么弹,都无法和记忆中的重合起来,这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愈发难受。 就像河马跳进了一个小小的水塘里,激起的水花在空中炸裂,最后洒洒落地,惹得岸上的花草都老了一年。 见清源晓海一副郁闷的表情,三枝摇月的手指轻轻捏住书签在书页中露出的部分,指拇像是探寻着它的真面目般细心摁压。 “我好像没听过你弹琴了,为什么呢?”清源晓海依稀记得当时难以言喻般苦中带甜的感觉。 三枝摇月淡然回应他的问话: “好像以前说过,已经没兴趣了。” 她说完便樱唇紧闭,白皙的耳朵从她垂下的黑发中探出头来,手心的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灼热的薄膜。 “你是有所顾虑吗?很多人都有把自己从小培养的兴趣壮大的执念。”清源晓海说。 三枝摇月直视着他,投来的柔和眼神和往日的如出一辙,让她裙下的双腿紧紧并拢,收回视线说: “我没有什么这方面的欲望。” “你是什么高中版本的渔麦......” 听着清源晓海的吐槽,三枝摇月吊起眉梢,瞪去意味不明的视线。 “我?” “她也挺随性的。”清源晓海单手托腮淡淡一笑。 三枝摇月想要反驳「自己并不随性」,红润的嘴唇中甚至可以窥见洁白的牙齿,但她最后还是拢上了嘴,从包里掏出了一叠信封放在桌子上。 清源晓海看着信封叠起来的细微厚度。 “我可没想让你包养我。” “这是上个月图书室工作员的报酬。” “谢谢,帮大忙了。” 见他直接把信封纳入兜里,三枝摇月没忍住露出笑容,右手轻抚发丝: “奇怪,我以为你会说出些帅气拒绝的话。” “我也想啊,但我刚给父亲转了四万,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如果再撑着说帅气话在你眼里反而显得不帅气。” “四万......亏你还能在父亲面前继续撑着帅......”三枝摇月扶着额头叹息道,“我想哪怕少给,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潜藏在清源晓海心中的叛逆情绪开始骚动。 “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只要我少给了,那就是我输了。” 他的这番话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三枝摇月却没有能笑出来的从容。 她什么都没有再过问,只是姑且再翻开书签的那一页,右手拿起自动铅笔继续做题。 三枝摇月忽然趴下,侧脸贴在书页上,眼眸跟随着笔芯的滑动而游弋,轻盈的黑长发沿着她的肩头滑落,在桌面上溅出白天的一小块夜色。 “你头发乱了哦。”清源晓海笑着说。 “我知道......”她小声地说。 “不用绑一下吗?今天天气这么热。” “以后可能会绑。” “听说之后会有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 “你又不是没在会津若松住过。”三枝摇月轻轻晃动着双腿,大腿到脚踝的曲线比起小学,显得更加紧致白嫩。 “暑假要不要去猪苗代湖玩?”他突然说。 三枝摇月忽然笑了起来,侧趴着的时候笑简直是犯规。 “你现在没多少存款了才是......莫非你又打算找我借钱出去玩?” “并不是......” “那就是银行贷款?” “也不是,喂,为什么你要以我借钱才能出去玩为前提啊?” “难道不是吗?” 她笑得更盛了,甚至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手中自动铅笔写出的字都有漂移的迹象。 虽然有些可爱,但清源晓海此时只觉得被小看了。 “到时我会让你们全部统统下水摸那块石头的,说不定天镜少女就是你们其中一个。” “你还记得这件事啊。”三枝摇月终于从桌面上起来,挺直腰身收敛起笑容,“这种小孩子才相信的故事你难道也放在心上?” 她的双肩轻轻一抖,恐怖到下一刻就会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 然而清源晓海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左脸上。
那里因为紧贴着书页,已经泛起了一块晕红,而另一半脸却无比白皙。 “清源同学,我知道你很在乎,但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的脸。” 三枝摇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顿时皱起眉头。 且不说他能不能受得了,反正她是受不了。 清源晓海原本想着干脆不说,但一想到可能会被图书室中的其他的人看见,自己的心里就有些隐隐不爽。 “这里,和这里的颜色不一样,”他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颜色不一样?” 三枝摇月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一瞬间,又抬起自己的双手,模仿着他的动作紧贴着脸,掌心炙热的温度在肌肤上扩散开。 “啊!” 一想通后,她的脸瞬间涨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清源晓海都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她的角质层到底有多薄啊? “会津若松的天气真的很热,平常我在家一个人这么做题的时候也不会差很多,虽然医生说我是敏感性的皮肤,但我没想到在热天会有这样的反应,看来真的有必要在图书室里装一台空调,虽然我的钱也没有很多,但一台电器的钱还是能付得起的......” 她的脸颊因为羞意而不断涨红,不知不觉脸颊的颜色便一模一样。 清源晓海的嘴角一咧道: “你不用过激,这其实很正常......” 然而三枝摇月却瞪来视线,红着脸说:“呵,空气净化器我也要装一台。” “不是,你看着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正当清源晓海准备拿起信封起身走人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门口走进来,在图书室直接大喊: “清源同学!找到你了——!” 三枝摇月见有人过来,急忙埋首趴桌。 “哦,三枝同学要睡觉吗?” “吉原同学,这里是图书室,你可以不学,但不要太大声。” 清源晓海出声提醒,她一进来就大喊,惹得有几名戴着眼镜的学生不满地投来视线。 吉原绿子嬉皮笑脸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三枝摇月还趴在桌子上,于是低声说: “被清源同学弄哭了?” “这是今天的冷笑话吗?”清源晓海起身,扭了扭脖子,示意「有事出去谈」。 吉原绿子快速点头,回头又看了眼三枝摇月,便走出了图书室。 来到走廊。 “你怎么还没有去书店干活儿?” “哇,说的好像你已经去了一样......结果在这里和校花玩游戏。”吉原绿子挤眉弄眼地揶揄道,“冬雪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樱丘高中并没有校花评选,但在大部分人心中如果说谁才是校花,那一定是三枝摇月。 “我只是来拿图书室的报酬。” 清源晓海特意把装着钱的信封拿出来晃了晃, “等会儿就去书店,更何况现在距离我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 吉原绿子看的眼睛都亮了。 “学校的图书管理员竟然真的有钱拿?有多少?” “还没拆,摸上去估计有两万,毕竟上个月没做多久,所以呢,想找我给你顶班?可以。” “啊?真的,那谢谢啦~~啊不对!我找你不是说这个!” 吉原绿子急忙摇了摇头,双马尾就像扫帚,把走廊上漂浮在阳光中的白色粒子,拨弄地宛如细屑般纷飞。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摸着鼻子说: “你要我给你买夜宵?抱歉最近可能要歇一歇。” “不是......是我弟弟和你家渔麦的事情......” 一听到「你家渔麦」,清源晓海便抬手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苦笑道: “你弟不会又没事找事被她揍流鼻血了吧?” “......为什么就是我弟的错。” “抱歉,毕竟我没有理由袒护你弟。” “也是,他这家伙确实挺犯贱。”吉原绿子听了略微点点头说,“不过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微妙......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实话实说就是。”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我习惯了」的表情,吉原绿子微微缩起肩膀,小心翼翼地说: “我弟,好像喜欢上你家渔麦了。” “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的脸色骤变,一副瞪大眼睛要其解释清楚的模样。 吉原绿子紧张兮兮的咧着嘴,抬起双手示意他冷静点。 “你没听你家渔麦说吗......” “说什么?”清源晓海一脸诧异。 “我弟把活到现在攒的年玉压岁钱全部交出去了,让渔麦给他补习。” “多少钱?” “两万一,他害怕不够,还找我借了六千......” 清源晓海以手捂面,抿了抿嘴,又长吁了口气说:“可、可你弟被渔麦给揍过了啊?” 看着他脸上满是「败给你弟」的表情,身为姐姐的吉原绿子像大法官般地进行了宣告: “所以我说他在犯贱。” “渔麦最近都挺晚才回来,你别告诉我......她都在你家给你那个弟弟补习?” “不不不,渔麦怎么可能答应,我弟他是跑到其他女同学的家蹭渔麦的补习。” 清源晓海呆愣了会儿,随即惊愕地说: “......你的意思是,他花了两万多,不仅不是私人补习,还是只能跑到其他女同学家听渔麦的补习?” “对。” 清源晓海忽然觉得好笑起来,不禁竖起大拇指说: “你弟真前途无量。” “你妹也不逞多让。” 确实,渔麦竟然也答应了。 “那就算了吧,我相信渔麦能处理好的。” 清源晓海正要踏出脚步离开的时候,吉原绿子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说: “那个......其实我弟弟刚刚和我说给他买一束花过去......” “啊?” “他.....他说今天要在同学面前......想要去和渔麦表.....表白......” 吉原绿子的语气越变越微弱,说到最后已经把头垂得低低的,盯着自己白色的室内鞋,手指不停地骚弄着马尾。 清源晓海双手胡乱拨弄着头发,心烦意乱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人在哪里?不得了,舔狗要是付出了很多最后血本无归可能会崩溃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国中的纯情少男,我们必须赶紧过去,现在跑过去时间来得及吗?还是要坐电车?不对电车还要等,干脆我打个出租车过去好了,渔麦你要等我啊。” “......这根本不是在担心我弟吧。” 吉原绿子尴尬地搔着脸颊,她都为自己弟弟的行为热到双腿出汗,如果不是清源晓海在,她都想掀起裙子往大腿内侧搧风了。 63.那是我的工薪发夹! 清源渔麦并不清楚国中生需不需要补习,因为那点知识量实在过于微薄,没什么好补的。 可令她感到困惑的是,总有人无法吸收这微薄的知识。 ——不过很好,本渔麦能赚钱。 在叶松丽奈家帮她补习的时候,不知为何第二天就冒出来了其他几名女孩子,都是班上分为乖巧一类的,说也是想来补习。 清源渔麦显得优哉游哉。 “这不是互助学习,我是在给丽奈同学补习,如果你们想听,要给钱。” “渔麦你果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呢~~” “一样呢~~” 那几名女孩子像是有备而来,每个人都主动给清源渔麦交了一万左右的补习费,一周三天,一直到六月末的考试来看成果。 外面的补习价格肯定不止这些,但对于清源渔麦来说有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也无心纠结具体金额。 不过把钱塞到书包里的时候,自己总会感到无比安心 而最近时间来了个怪东西,每次放学后,他就都躲在叶松丽奈的家门口,一直等着国中少女们补习完。 可是却又没有上前来说话,只是在原地踌躇了会儿后,抱着头急忙跑开了。 “那不是吉原同学吗?来找丽奈的嘛?”有女同学问。 “欸?我和他可没什么交集——”叶松丽奈急忙解释,随后看向了清源渔麦说,“渔麦,是不是来找你的?” 清源渔麦趴在桌面上,用红笔给她们英文单词小测打叉: “说不定除了尾随并没有其他目的,为什么要去纠结他是不是找人呢?” 她的一席话引得其他女孩子们恍然大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朝她投来羡慕的视线。 “渔麦你果真和大家说的一样呢~~” “一样呢~~” 滚珠在稿纸上不停滑动流出鲜艳的色彩,清源渔麦的小脸却露出一副突然被流放至外太空的表情。 ——什么一样啊?本渔麦哪里做错了?怎么这么容易被定义啊? 又过了几天,清源渔麦又收了一名补习成员,是一名男生,还是一名被她亲自揍出过鼻血的男生,还是前几天鬼鬼祟祟的男生。 “大、大家好,我是吉原苍崎!今后请多多指教!”吉原苍崎紧张兮兮地双臂贴着身体。 “啊?可是我们这里全部都是女生,渔麦这样真的好吗?” “可是他给的钱快是你们的三倍。” “渔麦你果真和大家说的一样呢~~” “一样呢~~” ——又来了...... 今天的天气很热,选择开了空调。 叶松丽奈鸭子坐在榻榻米上,每当看着清源渔麦穿着的橙黄色拖鞋,再看清那从中显露的白皙脚指,就情不自禁地感慨—— 她的脚指真的好可爱,还小小的,捏一捏一定很软,天哪,这样的宝物竟然一共有十个。 再看向一边独自一人在角落的吉原苍崎,因为有些女生在生理上接受不了异性,甚至非常露骨地对他冷淡相对。 吉原苍崎只能待在那里一个人做题,做完才给清源渔麦检查。 而现在,小测已经结束,其他女孩子都已经回家,就只有他说还想再做些题...... 叶松丽奈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家伙的心思她早已参透,他完完全全是冲着清源渔麦来的,毕竟男孩子不可能经受得了这种委屈。 还用做题这种令人笑掉大牙的借口?男生怎么可能会喜欢做题!他们整天只会找乐子! ——可恶,渔麦是我的! “渔麦,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吧?”叶松丽奈笑吟吟地伸出手,摁住清源渔麦的肩膀轻轻揉着。 这些时间的相处,哪怕她进行这种程度的触碰渔麦都不会反感了,果真时间使人亲密呢。 清源渔麦抬起头看向窗外,那里热气蒸腾,禽鸟与蝉,混着树叶摇摆的摩挲声在叫。 绚烂的金光仿佛油画上泼洒的颜料,一点点的染开天际,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呵呵,太阳会越来越晚下山,那时候哪怕晚上七点天都是亮的,本渔麦要无敌了。 当看见清源渔麦的瞳孔里透着不同寻常的愉悦时,叶松丽奈的心神激动了下,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吉原苍崎。 那个人甚至都看愣了,嘴巴开阖得就像庙会上快翻肚皮的小金鱼一样,手里的自动铅笔竟然糊里糊涂地画了一颗爱心。 “吉原同学,你还不回家吗?”叶松丽奈用非常冷淡的语气开口问道。 听到她的话,吉原苍崎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哦、哦哦哦,抱歉,那个.....清源同学,我的英语小测有问题吗?”他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看向清源渔麦。 “我看看......还行,比之前好,勉强快及格。” “谢谢,多亏了你,我才能快及格。” “没事,反正不要把我供出去就好。” “您辛苦了——!”吉原苍崎直接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这让一边的叶松丽奈看上去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行了,你赶紧走吧,渔麦你留下来吃饭,要一起来做吗?” 然而清源渔麦却开始收拾起书本,一一放进包里平静地说: “不了,这几天我回家吃,先回去了。” 一听见她现在就要走,吉原苍崎和叶松丽奈两人的表情天差地别。 “那、那个......渔麦你是不喜欢我家的口味吗?”叶松丽奈的手指捏住胸前的丝巾,急忙开口说,“如果不喜欢你和我说,我会让妈妈煮点好吃的给你。” 清源渔麦歪着头吊起眉梢,沉默了会儿,最后发出无比感慨的叹息: “对于我来说,最痛苦难捱的莫过于在别人家吃饭的时候。” 归根结底,是自己好几天没在家里吃晚饭了,经常被那个人缠着说自己是不是不爱吃他煮的菜,虽然没必要解释,但感觉不太好...... 可认真解释起来的话还怪麻烦的...... 这时,一旁的吉原苍崎双眸泛着闪闪光亮: “我太懂了——!” 叶松丽奈瞥了他一眼,又朝着清源渔麦柔声说道:“没事啦渔麦,留下来吃饭嘛~~” “真不吃,我要回家了。”她不依不饶地拉上书包的拉链,抚平坐出褶皱的裙子,转身出了房间。 “我、我也走了。” 吉原苍崎火急火燎地在角落收拾起书包,最后快步朝外小跑,像是想去追一个被风吹跑的云。 ◇ 世界太过广阔,会津若松的万物太过鲜明,使得清源渔麦头晕目眩。 她轻轻地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和叶松丽奈的空调房不同,热得让人害怕,肌肤仿佛在和柏油路面在冥冥之中相贴。
——果然,自己不是当渔民和农夫的料,对不起妈妈,本渔麦让你失望了。 “呼......清、清源同学,你、你难道是在等我吗?” 身后传来吉原苍崎的急促声音,转过头发现他正挺直着腰板,紧绷着一张脸。 清源渔麦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冷醒了。 她没有回应,直接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天边的云如同海浪般翻腾,磐梯山清晰地在下方画了一条线,让清源渔麦觉得自己像在白色的大海下踽踽前行。 吉原苍崎紧紧握着拳头。 他快步跟上,同时拿出手机,发现给老姐发的「买一束能表达爱意花语的花给我」没有得到回应。 他凝望着眼前那道纤细的身影,最后咬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清、清源同学!你......你能给一点时间吗?!”吉原苍崎慌慌张张地大声开口。 清源渔麦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后,才侧过身看着他: “干嘛。” 吉原苍崎满脸通红,仿佛他在泡一个无形的小桑拿,浑身都在热得冒汗。 “清源同学,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他非常端正地朝着清源渔麦深鞠躬,然后笔直地伸出右手。 清源渔麦抬起手遮了遮太阳,有气无力地说: “不是吧......还真来......” 吉原苍崎呆愣地抬起头: “什么叫......还真来?” “你花那么多钱不是来补习的啊?” “我怎么可能是来补习的啊!”吉原苍崎啐了一口唾沫,躁红着脸说,“清源同学,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我揍过你,还把你打出鼻血过。”清源渔麦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被你打过后就一直想着你,真的,我对你一心一意啊!” 清源渔麦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用「一心一意」,自己从小听电视剧里的大人们说到现在,多少有些老土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 清源晓海和吉原绿子最终还是乘坐电车来到了根岸站。 他很想在市区里直接喊上一辆出租车,然后直接奔向清源渔麦的所在地。 可是打开一看发现起步就要四百円,市区范围内每两百米就要收八十円,等红绿灯的时间也要额外收费,超出市区的范围每两百米额外收十円...... 如果真的坐出租车到会津若松郊外去,恐怕会花费将近五千元。 清源晓海觉得坐出租车过去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于是他直接给清源渔麦发去了「吉原弟弟可能会向你表白,注意安全」的消息。 根岸站附近尽是长方形的农田,然而清源晓海早已看习惯,直接跟着吉原绿子走。 “我弟给我发过地址,还说让我把花送到那里。”吉原绿子大步大步走着,稍显赤色的光从她手指缝隙间洒落。 清源晓海噤声跟着她走。 “你不紧张吗?我超紧张的!” “......你弟又不是找我表白。” 虽然是有一点。 “万一渔麦答应了呢?你不害怕?” “我害怕的要死,一想到她有男友了简直比我得疫情躺在病床上还难受。”清源晓海说出毫无虚伪的真心话。 吉原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清源同学你其实是妹控?” “我也没说不是。” “......” 两人继续往导航中的点走去,当过下一个拐角时,正巧看见了吉原苍崎鞠躬伸手表白的场景。 清源晓海一个后退,伸出手揪住吉原绿子的后衣领,直接把她拎到阴影中。 “啊啊啊~~~”她发出不像样的鬼叫。 “嘘,你弟在做很笨的事情,据我所知,这样表白的单纯男生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他的手指从后衣领出来时触碰到了脖颈的肌肤,让吉原绿子的脸情不自禁红润起来,露出浅浅的苦笑道: “说不定他可以嘞。”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的话听上去都像开玩笑吗。” “要是你弟突然暴起,你不介意我把他扔上天吧?” “如果真的那样,不用你出手,我自清门户!” 吉原绿子做出捋袖子的动作,可穿着西式制服的她哪里有袖子,只是在捋皮肤而已。 两人待在对方难以看到的地方观察。 “我弟好像失败了。” “确实,但这勇气值得赞赏。” 半蹲着的吉原绿子抬起眉眼看向头顶上的清源晓海,好奇地问:“你们男生都喜欢被女生虐吗?” “啊?” “我弟都被渔麦打出过血了还念念不忘的,这不是很恶心吗?” 清源晓海顿时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他从小就没被女孩子认真打过,大多都只是矫揉造作地嬉戏。 而对方是被打出血还如此牵挂渔麦,实在令人无法参悟。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可是渔麦只是揍了他一拳,而且那起事件渔麦也不是加害者呀。”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弟纯是抖M。”清源晓海轻松地下了定义。 就在此时,吉原苍崎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精美小黑盒子,这举动让清源晓海和吉原绿子都看待了。 “你......你弟该不会......” “这个......这个该不会......” “渔麦~!”吉原苍崎突然露出向死而生的表情,快步走到她的跟前。 ——好多汗,而且男生的味道好重。 清源渔麦一脸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 吉原苍崎的视线紧张的如同一只在稻田间乱飞的麻雀,游荡在蝉和阳光充斥着的田野屋舍间。 直到他手心的盒子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镶嵌着细小宝石的黑色发夹,阳光在宝石中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小鬼!竟敢偷偷把我新买的卡夹拿去送给其他女孩——!” 吉原绿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死死地捏住墙角,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骂道, “我上个月的工钱可都拿去买这个了啊!他知道多少钱吗!” 听了这话,清源晓海一副觉得很好笑的神情,还好不是什么戒指之类的东西。 “渔麦不要收下!赶紧甩他一巴掌!那是我的工薪发夹——!” 她说到「工薪」这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咬力。 64.我真的很想变得有钱 望着那精美盒子里的发夹,清源渔麦不甚在意地撩起额前的刘海,叹了一大口气,手里依旧握着一把光艳照人的黑发。 “这个东西看上去就很贵,我不能收下。” 她的字词全部连起来有一种刻意的推托,然而仔细看那张闷闷不乐的小脸,此时正大感无趣地将嘴唇微微一撇。 吉原苍崎脸颊涨红,深吸了口气说:“这、这其实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弄到的......” 躲在暗处看戏的吉原绿子,整张脸上的筋肉都在抽搐: “可恶的小鬼头——!已经盯了好几天了吗!” “你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清源渔麦笔直地面向他,拒绝的词汇冷淡得令人心惊,“今后也不要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自我感动呢,可每次我进行自我感动的时候总会对自己感到鄙视。 就像本渔麦小时候为了想买心仪的运动鞋,于是一回家就埋头写作业,可母亲最后还是说「渔麦的鞋子很多,不用再买运动鞋啦」。 但自己真的很喜欢那双走起来感觉会飘起来的运动鞋。 当天晚上,清源渔麦就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等外头有汽车的前车灯闪过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都付出那么多了,你为什么还不答应我」不仅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结果反而还会对本渔麦产生无比巨大的杀伤力。 对了,本渔麦体育不好一定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那双运动鞋。 就在她站在原地陷入遐想的时候,眼前的吉原苍崎如遭霹雳,整个人像塞满杂草的稻草人一般,被一根无形的柱子插在原地。 “渔麦,你认真的吗……”他的衣角已经被捏到皱得不能再皱,“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清源渔麦若有所思地叹息: “我也真的很想变得有钱啊,认真程度一点不比你少。” “唔——!渔麦,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吉原苍崎双脚跨开,近乎崩溃地抱头说, “自从被你打了后,我几乎每天都想着你啊,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我理解啊,毕竟我也每天都想着要怎么赚钱。” 听着她完全不在频道的话,吉原苍崎大失所望地垮下肩膀。 吉原绿子抬起眉眼诧异地往上瞅,小声问道: “渔麦她难道每天都想着怎么赚钱吗?她才国二欸,正是玩的年龄。” 清源晓海沉吟了半响才回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每天都在想什么。” “渔麦,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呢?”吉原苍崎有些不死心,把装着发卡的小盒子牢牢地抓在手里。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沉默了。 “很遗憾,我们没结果的。” 清源渔麦摇了摇头,随即单手叉腰,小手握拳轻轻咳了咳说, “可能我不太懂,但我明白与其朝着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狂奔,不如朝着一个应许之地不紧不慢地漂流,总之努力活下去吧,佐藤同学。” “我......我姓吉原啊。” “抱歉,就你一个男生我没刻意去记名字,电车要到了,我先走了。” 清源渔麦一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的留恋,独留吉原苍崎一个人苦苦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你妹真强......”吉原绿子不由得轻声惊呼了起来,“有一种居家看了上千部情感伦理电视剧后的美感是怎么回事。” 清源晓海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还挺怕吉原苍崎会冲动,毕竟是吉原绿子的弟弟,处理起来怪麻烦的。
同时他也为清源渔麦说的话而感到惊讶,说到底,那压根就不是平平无奇的国二少女就能领悟的境界。 “或许吧,要不要去安慰你弟?” “安慰?看我不给他一拳!” 等清源渔麦走远后,吉原绿子就大步大步地走过去,而吉原苍崎还沉溺在被拒绝的失恋中,视线一直看着柏油路上的切割线。 他抬起手,看着手里的精美礼品盒,一脸的「输了她,我就算赢了世界又如何」的忧郁表情,就连落在路面上的影子都隐藏着忧伤,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输了她......我赢了世界又如何。” 不得了,还说出来了。 “苍崎!你竟然把我的发夹偷出来送给女孩?!” 吉原绿子的突然出现和责骂,顿时让吉原苍崎整个人都吓地往一边走了几步,几乎同一时间藏起了盒子。 “姐、姐姐,怎么了?” 然而他做贼心虚般的声音无疑是犯罪声明。 吉原绿子像电视上的摔跤手一样走到他身后,毫不留情用手臂卡住吉原苍崎的脖子,突然使劲。 “唔唔唔——!” “说!什么时候把我的发夹偷走的!” “唔唔唔——!” “快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在书店里坐在前台辛辛苦苦滑手机滑来的!” “唔唔——!” “你是不是有我房间的钥匙!” 清源晓海上前劝阻道:“吉原同学,你弟快吐口水了,先放开吧。” “太不爽了!我真的太不爽了!”吉原绿子松开了手臂,苍崎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被她揪住了脸。 “疼疼!!姐,我不是让你买花过来了吗?有花我就十拿九稳了!” “哈——?” 吉原绿子发出错愕的惊呼声,诧异地睁大双眼说, “还买花?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追女孩子之前,能不能不要单看对方的外表啊?” 听着姐姐的训话,吉原苍崎很伤脑筋地让脸颊抱在掌心里,接着仿佛彰显自己的决心,一鼓作气地说道: “其、其实我也很喜欢渔麦的灵魂!正是因为她的灵魂触及到我了啊!” 吉原绿子大大地扶额叹息道: “......受不了,我的意思是也要看看你自己什么外表。” “......我也不差啊。” 吉原苍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开,终于落在清源晓海的身上,他愣了一会儿,抓着衣角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往吉原绿子的身后站了站。 “......姐,我要被渔麦的哥哥打了吗?” “没这回事,你已经很棒了,但我家渔麦更棒。”清源晓海安慰的声线提高了八度,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然而这句听起来很有安全感的台词,令吉原苍崎更加无地自容,但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意。 既、既然渔麦的哥哥都这么说的话.....那......那我...... “哥哥,谢谢你,我不会放弃渔麦的。” “哈——?你叫谁哥哥?”清源晓海的声线倏然变得低沉,双手插兜说,“我只是给你个台阶下,不要蹭鼻子上脸,懂吗小子?” “咦——!” “清源同学,我起码还在这里。” “嘿,逗他玩的,不要在意。” 65.新开端 清源渔麦难以置信,学校里的女孩子加起来多达一百多号人,自己能被普通男孩喜欢上简直是个超级大的奇迹。 毕竟在学校里她就是一个另类,虽然自己觉得没问题,但周围投来的视线盯得却有些烦人。 从生理上来说,女孩子对于情感发育比男孩子来的更早,可清源渔麦却对此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到了极致的地步。 车站的四周是空荡荡的,上方只有混凝土浇筑而成的顶。 无边无际的农田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的平稳,无形的风在其中四处乱窜,想把大量的阳光装进翻飞的黑色塑料袋里。 清源渔麦抬起白皙的手臂,发现有一道明显的制服晒痕,皮肤已经隐隐作痛。 会津若松的太阳一到这个季节就不留情面,不过清源渔麦并不讨厌这里,反而觉得热热的会津若松才是最棒的,要不然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了。 ——可与此同时,本渔麦喜欢生我养我的会津若松,可我也想离开这里,特别是那座房子。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小小的胸膛内翻腾,她伸直了双腿,举起双臂舒展着纤细的腰肢。 “呼——” 一想到回家又要和那个男孩子独处,明明都已经习惯了,可本渔麦每次一想到这个便安心得想哭—— 真是奇怪的让我想死了。 “本渔麦要赚大钱,然后去东京买一个超大的房子,养一只会自己擦屁股的猫。” 清源渔麦的上半身压在双腿的书包上,乐福鞋的表面在跑进三分之一站台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光亮。 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去触碰鞋的表面。 “好烫——” 风轻轻地吹过,站台缝隙生长出的野草像是在嘲弄她,笑得前仰后合。 原本还熊熊燃烧的太阳,忽然隐匿与淡薄的云层间。 电车即将进站了,没完没了的刹车声融解在空气里,变成扰人的噪音,撩拨着她的耳膜。 ◇ 清源晓海完成花艺书店的工作后,就直接回了家。 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过后了,清源晓海一进门,就看见清源渔麦盘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抱胸面目严肃。 “女孩子这样坐不雅观喔。”他半开玩笑地看着她宛如雕像般的背影说。 “你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定义就好,我不会在意的。” 那毫不在意的回答让清源晓海不禁莞尔一笑。 “路上有什么趣事吗?” “没什么有趣的。” 他刻意地发出揶揄的问话,结果只是引来她稀稀疏疏的回应。 ——是啊,确实没什么有趣的,是自己想听她吐槽那个男生吗? 清源晓海一边自嘲一边靠近她的时候,当看清沙发上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在沙发上,横横竖竖地躺着大小不一的面额纸币,还有零零散散的硬币,都被清源渔麦按照面额堆放好了。 她的小脚白皙柔嫩,宛如水田里新鲜挖出的嫩藕,短裤下露出的白嫩小腿和大腿的贴合线处,在灯光下盛满阴影。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清楚渔麦为什么把钱拿到这里整理,而不是在她自己的房间。 “渔麦......你......” “这里一共有六万七千三百三十円,我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费是多少?” 清源渔麦开口了,然而清源晓海却颇为惊讶,不知为何又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我怎么会单独把你的生活费列出来呢?而且这些钱是你之前补习的辛苦钱吧?” “说的好像你的钱不是一样。”清源渔麦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嘴角不屑地往下撇。
清源晓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 为什么沙发上福泽谕吉的脸会变得这么丑啊?我明明之前都在为他努力来着。 “渔麦,我不能拿你的钱。” 他小声地回应换来清源渔麦犀利的一瞥,小小的嘴唇勾勒出不满的弧度。 “为什么?” “父亲不会允许的。” “这和那个人没关系。” “我也不允许,渔麦你用这些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剩下的不用想太多。” 清源渔麦微微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圆润且冷静的嗓音: “这和你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来选择我自己的生活方式,需要得到谁的允许吗?” “......” 清源晓海有些被她压制住,已经完全僵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了。 这么说来,自己很不擅长应对像清源渔麦和三枝摇月这样的女生。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她的监护人,但两人均为对此在意,不如说「监护人」这层关系平淡的像白开水。 “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用钱买不来的,但也正是因为有钱了我才有自由,清源你活的比我久,而且你父亲也好巧不巧是我的父亲,所以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清源渔麦把钱币全部收起来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那是一个表面贴满了各种贴图的盒子,有小树、松鼠、草莓、小花,堪称小孩子大杂烩。 她灵活地从沙发下来,穿好大两号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塔啪塔的声向。 “我把这个东西放在茶桌下面的抽屉里,具体多少钱你自己拿就好。”她像供奉神明般,双手捧起有些凹陷的盒子。 清源晓海用力地揉揉眼头,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最终双手叉腰笑着说: “真没办法,就用这些钱给你加餐好了。” “等等,我的计划是在保证我能安稳吸收营养长大的情况下一个月只用一万円,你可不能马上全给我用光了。” 看着清源渔麦一脸严肃地和他说明如何规划用钱,清源晓海总觉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每当他呼吸时,肺部里有如薄荷般清凉。 ◇ 六月在时间的推动下快速流逝。 季节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会津若松和磐梯山的表面,使树叶变得更加翠绿。 街边固定某个点的烟蒂越聚越多,孑孓产下的卵住在农田的水洼里,不久后被风吹来的落叶,便为它们遮挡了风雨。 冬雪砚春成功报名了会津若松市里的一家补习班,目前只购买了一个学期三个月的时间。 花艺书店的客流量除了清源晓海刚入职那会儿爆发了一阵,之后才回归了属于它的正轨,客流量和营业额一路下掉,他怎么卖色相都拯救不了。 清源渔麦再也不怕晚上七点了,因为那时候的七点,天还是亮着的。 “首先跟你汇报一下这次轻文学的征召结果。” 晚上工作回到家,清源晓海就收到了信息,是御法编辑发来的。 清源晓海:“不会没戏吧?” 如果真的没戏......他可能会走到渔麦房间敲她的门,然后抱着她哭。 御法编辑:“如果没戏不会来联系你的。” 清源晓海的心情紧张到了顶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全身都在不停地发颤。 “你并没有得到金奖,但是编辑部决定给予新人奖,恭喜你。” 在数秒的空白后,清源晓海在被阳光切割成两半的房间中,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66.有什么不好吗? “说实在的,像你这样的人有勇气再出新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御法编辑出乎意料的发来了语音通话,这是清源晓海第一次和他进行通话,以前一直都是文字交流。 接之前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甚至幻想着对方可能是一个有着超级御姐音的熟女。 可结果不是,御法编辑是如假包换的纯正男性。 不过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稚嫩动听,估摸着就二十三左右的年龄,就像新鲜出炉的花生馅汤圆,能咕噜咕噜地从在地上滚几圈。 “你这句话说的我不是很高兴......” “不过你这个作家能不能别搞性别歧视,很容易很人说的。” “性别歧视?” “干脆就以女性视角看吧,你把这本书的主视角改成女性,我想会更好点。” “你这才是性别歧视吧?” “因为这本书里主要讲的是抛弃家庭父亲和走歪路的儿子,可现在的轻文学书籍里最喜欢说母子和父女之类的,母女和父子的题材基本没有呢,那样太平淡了,更何况这本书本就不是现在很吃香的商业作。” “可我改不了了......因为我也不是女性啊。” “那就先不用改,不过你现在才高中吧?而且这本书里还有很多需要值得推敲的地方,有空一起慢慢修改吗?预计要在七月中旬就开首印喔?现在已经六月二十一号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长,实际上眨几下眼睛就到了。 因为在网络阅读盛行的当下,想要依靠线下渠道获得售卖名额是非常艰难的,排期也非常赶。 不管是新人还是老手,都会被出版社放在同一个平台上进行比较,倘若人气平平,那么首印即结束,而空出来的书位很容易被别人替代。 这个行业里,几乎每个月都有各种各样的征文,每天都会新作品面世。 “我尽力吧,不过恐怕修改不了大纲了。” 主要的故事以父亲和儿子视角展开的故事,父亲是名才华横溢的癌症小说家,为追求灵感抛下儿子而踏上旅行的道路,最终在大海的惊涛骇浪中找到归宿。 儿子则过上作奸犯科的生活,长大后两人重逢,在出海钓鱼的时候,和互相袒露心声的父亲一同坠深海。 “那就把儿子改成女儿吧。” “你还在说这个啊。” “因为我太喜欢看女儿把这种父亲推进海里的剧情了,儿子已经引不起我的冲动了。” 他的声音激动地就像紧绷的弦,每颤动一次就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不过清源晓海还是拒绝了修改性别,同时他也觉得颇为有趣,自己那如同垃圾般想要舍弃却又无法舍弃的经验用在了故事里,反而会得到评委的追捧。 “那个,我想问一件事情。”在和御法编辑火热地聊了会儿后,清源晓海主动谈起了其他话题。 “什么?” “就、就是......虽然没有得到金奖,但请问新人奖会有奖金吗?” “哦,我差点忘记和你说这事了,这次的浪潮书屋的「潮涌」征文有金赏、银赏、新人赏,而新人赏为三十万円,除此之外,这次的评审委员把委员奖励金给你了,有十万円,一共四十万,之后的税务问题会有专门的编辑和你谈。” 御法编辑的话使得清源晓海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但对方不同,他还是非常清醒。 “评审委员对你这本《溶于海风》做出的评价是......嗯,这个: 「我曾经听说蚂蚁和樱花是共生的,樱花和杜鹃也是共生的,生物间的共生关系并不是唯一,这让我很是失望,而这本里的主角,他们或许并没无血缘上的相爱,但只有在彼此身边才得以享受片刻的宁静让我感动,以至解脱。」 原本名字是《余命五年》,但编辑说会被炎上,就改名了。 得到了评审委员的褒奖,清源晓海难免有些高兴,可心中那一股违和感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擦拭。 就像把发霉的食物放进锅里,加上无数的调料进行翻炒,最后香喷喷地吃下去还是会马上拉肚子。 “谢谢,真的谢谢。” “怎么了?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高兴,四十万円对你来说太少了?” “不是,与其说少不如说超乎我的意料了。”清源晓海苦笑道,他的心里预估是只有十万左右的,没想到竟然有四十万円。 毕竟之后的版税才是一比不菲的收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下半年再发力的打算。 这下子不仅能把父亲的钱全部还完,再还点三枝摇月的钱,自己和渔麦的生活也能上一个档次。 “你是住在会津若松吗?”御法编辑突然问道。 “额......是的?”清源晓海用疑问句回应。 “哦哦——”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之后又话锋一转说, “现在会津若松很热呢,毕竟在一个盆地里,不过旁边有一个磐梯山和猪苗代湖,我去年带着女友去猪苗代湖玩了,回来黑了一圈,你要注意防晒。”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随即开口问道:“那个评审委员也是会津若松人吗?”
“小子,你还挺敏锐的,不过评审委员不止一个,你也别想太多。” 御法编辑这么说狡黠一笑,让清源晓海的心情很是复杂,但也并未过多询问些什么。 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会儿,就以一个表情包莫名其妙的收尾了。 清源晓海把手机往床边一扔,那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随意敷衍搪塞的郁闷全部被他掐灭在了灯光里。 视线中的物件在忽然失去光明的眼眸中渐渐没了轮廓,清源晓海看着阳台对面冬雪砚春还在亮着的房间,都有些羡慕她的勤恳。 自己的那些情绪无比珍贵,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想把这些情绪和现在的冬雪砚春倾诉。 可是埋在心里会让某些部分被挤压变形,藏着掖着反而更难,自己很想将这种感觉倾诉给谁。 不会喝酒,但头脑就是醉醺醺的。 清源晓海的手在床上一阵乱摸,终于碰到了手机。 紧接着,手指就有点不停使唤,尽管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半了,可他还是给一个人发去了消息。 “三枝,你睡了吗?” 清源晓海看着已经发送过去的消息,醉醺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小学时的三枝摇月。 每当她坐在钢琴前微微动着手指,那圆润动听的琴声就会像泉水一样四处流淌,她看上去就像在施展什么魔法,因此清源晓海总会听得入迷。 呆呆地看着屏幕几分钟后,清源晓海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飘了,敢在这么晚给她发消息。 然而很快,一串消息映入眼帘—— “我已经没有三十万了,也不是很需要钱。” 清源晓海不禁轻哼一声笑了。 “除了钱,我就不能给你发消息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你很忙吗?” 对面一分钟都没有回应,让清源晓海还以为她握着手机睡着了。 “如果睡觉是件忙事的话,你呢,又发生了什么?” 见她还在,清源晓海果真是飘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评审委员可能父亲的缘故,他的大脑一热,竟然直接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打过去,刚响起来一下就立马被挂断了。 清源晓海脸一红,用手捂住额头,有意识的冷却着大脑,手机里却又传来了三枝摇月的消息。 “抱歉,手滑了,能不能再发一次?” 哪怕在心里吐槽「你明明也能发」,但清源晓海还是再次拨通了电话。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在吗?”他问。 “怎么了。”三枝摇月的声音太过平淡,淡的不像是个快要睡觉的人。 “没啥,你最近怎么样。” “你不是和我上同一所学校?” “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还要做家务,渔麦她最近几天又爱吃杯面了,而且喜欢往里面放香肠,还是切成片的那种,虽然我觉得中华凉面也不错,但她就是不喜欢,荞麦面也不错,我明明煮的也好。” “......来催眠我的?” “如果能让你睡着也不错。” “那我接起来是做什么?”三枝摇月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无奈。 听着她的声音,清源晓海就像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孩童般阖上眼睛。 哪怕夜晚的会津若松郊外宛如太古,但有人在另一个房间和自己聊着天,还是颇为感慨。 清源晓海想象着她在床上拿手机的画面,纠缠在心中的东西也渐渐得到解放。 唯独在三枝摇月面前,自己不必努力。 “我的小说获新人赏了,奖金一共有四十万円。” “可以,渔麦也会高兴的。” “不过评审委员里可能有我的父亲。” “有什么不好吗?” 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三枝摇月的声音,吐出的语气显得举重若轻,让清源晓海突然愣了一下。 ——是啊,有什么不好吗? 她真的非常纤细和敏锐,让清源晓海突然间反省了一下自以为得到了父亲偏爱的自己。 “确实,没什么不好。” 内心的沉闷居然大肆减轻了,三枝摇月的身形在心中的轮廓再次变得鲜明起来。 清源晓海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那些毫无价值的疲惫在不断累积。 和三枝摇月再聊了一些其他东西后,没过几分钟,她的回复就越来越简短,甚至没有回复。 “三枝同学?” “那、那个......我现在有点困......” “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啧,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你以为我是因为谁啊?”她的语气听上去颇有埋怨的味道。 “......知道了,那晚安。” “嗯,晚安。” 她马上挂断了。 ——这不是会好好说晚安吗? 清源晓海翻了个身,心中有着无比的畅快和清爽,仿佛从一开始,事情就决定了会是如此。 67.花艺书店,关门大吉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热,从便利店冰柜里刚拿出的冰淇淋很容易就融化。 街边走过的小女孩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黝黑,嘴唇干燥,肌肤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 这倒不是说这个小女孩有多土气,因为会津若松校外的小孩子基本都是这样的。 手里的冰淇淋肉眼可见得在融化,她急忙用舌头舔舐掉快滑落的部分。 可被舔的地方就像被剥下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层,反而化得更快了。 于是出现了女孩的本意是想让冰淇淋放缓融化的速度,可是她越舔冰淇淋,它反而化的越快,直到吃完。 下午放学去书店的清源晓海,甚至都有些被她的淳朴所打动。 ——你瞧瞧你都保护了些什么啊。 来到淅川兰子的书店,墙壁上的青藤和中午便当中捣碎的鸭儿芹是相同的颜色。 踩上被太阳烘托的暖洋洋的室外楼梯,打开书店的门。 整个书店就像流入了蜂蜜似的,被染成一片金黄。 “晓海,这边!晓海——!” 在充满着旧书与淡淡幽香的狭窄书店里,淅川兰子正架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几张A4纸。 她的下半身穿着黑色百褶裙,白皙修长的双腿格外吸晴,上半身是朴素的白色短袖,胸部却显得有些暴走。 话说回来清源晓海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穿这种少女服饰,颇有一种生涩清纯的味道与特殊魅力。 而在一边,坐着比他还早到的吉原绿子,她原本是屈膝坐在椅子上,裙子下的春光好像随时外泄。 一看见清源晓海进来,她就从椅子上放下穿着白色短袜的脚,穿进乐福鞋里。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花艺书店的月度报告。”淅川兰子抬起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清源晓海坐她身边。 吉原绿子微微歪着头,乌黑的刘海披垂在雪白的额头上。 “啊?我们书店有这个东西吗?” “以前只有季度报告,不过也无所谓了。”淅川兰子见清源晓海还是站着,就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清源晓海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心里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些什么了。 “好,大概是三点。” 淅川兰子突然伸出手拍着清源晓海的大腿,一边拍一边说, “先说一下我起初对书店六月的期待,以及书店六月现实的情况。” “噗——”吉原绿子的嘴像被塞了一颗灯泡,脸上的筋肉忍不住的笑意,“为什么我已经开始想笑了,对不起。” 淅川兰子的手停止了拍打,用抚摸宠物猫的手法摸着清源晓海的大腿。 “安静,同时第三点是现在对于书店未来的选择。” 清源晓海低下头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 如果自己现在甩开她的手,会被原地辞职吗? 淅川兰子现在乍看之下是个沉稳优雅的美女,但那只手却有些不安稳。 她拿起桌上的A4纸,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闪闪发光。 “首先,我原本希望营业额能比你们来之前提升百分之二十,这一点在五月份中下旬确实达到了。” 她歪着纤细的脖颈,吊起眉梢看向清源晓海说, “但截至目前六月下旬,这个月的营业额并不理想,就连外送杂志的订阅客户也缩减了近乎百分之二十。” 吉原绿子以困惑的口吻说:“清源同学?请问为什么会少呢?” “不是,你这副口气好像是在怪我?” “如果你能多卖点色相,绝对没问题啦!” “我不觉得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叔会喜欢我的色相。”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呀?”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试。” “那、那就蛊惑那些大叔的女儿们买嘛!”吉原绿子忿忿不平地说道,“如果我有你这张脸,杂志的订阅量一定咻咻咻地暴涨!他们不买就让他们的女儿堕落!” “这对我的人身安全也太没保障了吧......” 淅川兰子摆了摆手,再次交替了下双腿,裙摆下隐约可窥见雪白的膝盖: “算了,独立书店本来就很难经营,更何况这里还是在会津若松的郊外,每天路过门口的猫比客人还要多。” 清源晓海点点头,看着她说道:”青木姐在市区里开的书店好像是商业型的书店,占地也大。” 商业书店和独立书店比起来可强了太多,不仅是有企业在背后进行经济支撑,同时还有卫生打扫、餐饮制作等服务性质。 “对啊,现在的实体哪里有那么好做,更何况我们这里还小。”淅川兰子手撑着下巴,瞅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会津若松郊外唯一的书店,不过淅川兰子对这里并没有过于深厚的感情。 这些书籍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脚镣,能赋予这些东西价值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我们的书店虽然小!但!但、但......” 似乎说不出后话,吉原绿子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最后整个人趴在桌面上笨拙地说, “但确实是一点特色都没有,对不起兰子姐......” 淅川兰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比起书店不景气造成的无奈,那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体深处终于解脱的疲劳叹息。 “晓海你怎么想?” “兰子姐怎么想就怎么想。”清源晓海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还没有蠢到会说着各种挽救书店效益的话,尽力不表现出‘臣欲死战,奈何陛下先降’的态势。 淅川兰子却忽然轻轻地摁住了清源晓海的手,微微红着脸显露出少女嗫嚅的模样。 “我一直觉得,你就这种地方还怪可爱的。” 她身上的味道是茉莉香,就像新雪在舌尖上悄然融化般,给清源晓海有种虚幻交错的感觉。 那柔软的唇瓣映入眼帘,似乎是想起以前的吻,就像是咬破果实的薄皮,温和的甜味渗透到舌尖,让人心神一紧。 他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抽出手。 “那之后你要怎么办?” “就是我想在七月份把书店关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淅川兰子的手托着腮帮子,撑在桌子上,对着他微笑。 “这也是一种选择。”清源晓海说。 “呜呜呜,兰子姐不要啊,在会津若松太难找到一份轻松又有钱拿的工作了,我求你不要倒闭啊。”吉原绿子苦着一张脸。 淅川兰子没有去理会哀嚎的她,而是抬起手指,伸入柔顺的发丝间,甩起了一小撮的黑发。 “但我不会离开会津若松的,晓海,姐姐我要看着你在这里安稳毕业,钱如果不够了找姐姐拿。” “!”吉原绿子猛然抬起头,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淅川兰子,“兰子姐,我也可以嘛?” “其实我原先是没打算再招一个的,但感觉晓海一个人会......” “可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吉原绿子急忙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谢谢。”清源晓海不太理解兰子姐的其中深意,但还是回过了神,“那之后兰子姐要做什么?” “嘻~~”淅川篮子的手指抵在唇前,微微眯着眼睛笑道,“秘密。” 68.潮涌(1) 【晓海的父亲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听说半年都没回来】 【肯定是晓海母亲太缠着他,所以才会受不了跑到外面去吧】 【听说有留下点钱,或许是一笔交易?】 【听说了嘛?云上家的寡妇和清源又结婚了,两人都带着一个拖油瓶】 【打个赌,那个清源过会儿就又跑了,把女人当什么了?发泄器具吗?】 【渔麦小小的真可怜,不过她妈妈也是蠢蛋】 会津若松没有秘密,电车线路就一条,共同的国道也就一条,大家上的学校也只会是同一所,难免会听到些不想听的东西。 清源晓海由衷感慨,生活在这里的大人们可以这么多年都持续着聊这个话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有意志力。 想必清源家如果不在会津若松了,这里会少一半的乐趣。 即便这么想,清源晓海也不会在别人的面前表现出来,还要装出一副没有听到这些话的样子。 他只会展露出「我完全不在意,你们说就好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生气,都不会动摇,甚至会对着坐在某个店铺前的大妈们露出微笑。 生气就是自己输了。 虽然清源晓海只感到无聊和厌烦,但清源渔麦并不会。 “一群天杀的大人!总有一天我要报警把你们全部抓进去!” 她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些事,坐在椅子上把面包狠狠地撕成两半,里面的红豆沙像粘稠的血液,她二话不说一口吃掉。 烈火一般的愤怒和厌恶涌了上来,好似火光在熏着清源渔麦的喉咙。 每当这时,清源晓海就会好好地把她的便当盒放进袋子里,笑着说不要忘记吃了。 ◇ 来到樱丘高中,中庭的枫树生机勃勃,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筛落光影,风一吹过,地面四散的火星便飞舞了起来。 上完了八十多分钟的课程,几乎每个老师会在下课时多嘴一句说「期末考加油」。 “晓海,期末考你有把握吗?”隔壁座的冬雪砚春小声问道。 “请放心,我一直在努力。”清源晓海竖起拇指。 “但我最近一直在忙着刺绣,你有空能帮我补习吗?如果期末考数学像上一次只考十分会很丢脸。” 她话一说完就双手合十,有几名男生的脸色却显得有些抑郁,但还是和朋友强撑着嬉皮笑脸。 “那就挑个时间吧。”清源晓海问。 “那就挑个时间吧~~” “可以~~我都可以啦,今晚就可以~~” “讨厌啦晓海~~嗯哼~~” 一些女生在一旁扭扭妮妮地模仿,让冬雪砚春的身子有些发热,她还处在会对周围反应而感到羞耻的年纪。 “你们这些家伙话倒是多......” 冬雪砚春嘴上抱怨着,但是脸颊却染上了淡淡樱粉色, “那、那今天放学怎么样?” 清源晓海迟疑了会儿,自然而然地摇摇头说:“今天可能不太行。” “你有什么事情吗?书店不是关闭了?” 冬雪砚春好奇地把头凑过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在会津若松你还能做什么呢?去图书室吗?可今天周五图书室应该不开了吧?还是说有开?到时候我给三枝同学帮忙行不行?”
她微微鼓起嘴,就像一个塞了坚果的松鼠,在此刻显得有些孩子气。 “我知道最近学刺绣比较忙没有理你,到时候给你补偿一下啦,膝枕你如果真的想要就给你好了。” 清源晓海忍俊不禁。 “不是,今天我父亲可能回来了。” “啊......”冬雪砚春的表情掠过一丝惊愕,随后语气意外地温柔,“那对晓海来说确实挺重要的。” 清源晓海叹了口气说:“不过我的烦恼也是认真的,我不太明白如何和他相处。” 自己和他就像生锈的零件,每转动一次就会发出颤颤巍巍的「喀哒」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 “行啦,见招拆招!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冬雪砚春在耳边摆出「拨打电话」的手势,微微歪头对着他笑。 “嗯。” ◇ 下午放学,清源晓海收拾好书包,往楼下走去。 门口的换鞋室宛如热闹非凡的大海,当他把室内鞋放进柜里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同样放学准备离开的三枝摇月。 从外透射进来的一抹阳光透过她雪白的肌肤,将柔软的小嘴点缀成一颗小小的珍珠。 “回家了?” 听见清源晓海主动问话,三枝摇月的脸上掠过一抹错愕,但很快她就点点头。 “嗯。” “那我先走了。” 三枝摇月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为什么就这样?亏自己还在为他鼓起勇气而感到高兴。 碎碎念就像天边的云丝数也数不清,三枝摇月在离清源晓海几米的位置在后面跟着出校门。 周围的学生几乎都开始互相道别,老师在校门口指挥着秩序。 这时—— 一辆黑色奢华轿车没发出任何的引擎声,近乎是滑到了校门口。 那车身形修长,车头有竖起的迈巴赫车标,引擎盖宛如黑曜石般晶亮,全车身没有一块污垢。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对着这辆车猛瞧,会津若松市不比其他城市,极少有豪车出没,而这辆豪华轿车出现在校门口,怎么想都太过招摇。 “我去!这里竟然有迈巴赫!” “谁?是谁偷偷发财了?” “这穿搭,感觉是个土豪......” “学校的大老板?” 这时,一个穿着休闲短裤,上半身灰衣的男子打开主驾驶的门步出车外,走到清源晓海跟前,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 来来往往的学生见那个男人正和清源晓海互动,顿时都好奇地瞅了过来。 清源晓海既不躲闪也不甩开,只是任由眼前的男人摸着头,揉捏着肩膀。 三枝摇月如同傻瓜般站在原地的时候,一个女孩在她身边低喃—— “晓、晓海他父亲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她转过头去,发现是冬雪砚春。 “摇月同学,好巧。” “......嗯。”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随之而来的,便是车轮胎碾压地上碎砂石发出的摩挲声。 不知何时,清源晓海已经坐上了车, 68.潮涌(2) 坐上了陌生的车,清源晓海甚至不懂得回家的道路。 路的两侧是无边无际的农田,占地不大的电车站孤零零地坐落在一边。 町内的大街小巷开满了绚烂的夏花,洁白的积云雨在天上层层叠叠。 车内很安静,只会偶尔能听见父亲打开转向灯的声音,清源晓海看不见坐在驾驶位上的他究竟是何种表情。 即便心在空转,不停旋转的车轮依旧紧紧地抓住柏油路面。 “你知道新加坡为什么不允许售卖口香糖吗?”清源芥川目视前方,突然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清源晓海漫不经心地把腿伸直,这车他坐过,父亲什么时候买的自己也浑然不知。 更何况父亲的年收入依旧是个迷。 不过这辆车的空间很大很舒适,起码比淅川兰子的三手卡罗拉坐的舒服。 清源芥川瞄了一眼不说话的清源晓海,自顾自地说道: “我去新加坡的时候,来接我的朋友就问我有没有带口香糖,还叮嘱我在这里也不要吃口香糖,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清理起来比较麻烦,他们不喜欢那样。”清源晓海低头看着手指。 清源芥川露出了微笑,把车速放缓了不少,比电车还要慢。 “晓海你一直在打工吗?” “只是在补贴日常生活而已。” 看到清源晓海这幅平淡的反应,他又笑了。 “你还那么小就这么厉害了,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只会玩。” “我是高中生,已经不小了。” “......” 清源芥川的脸上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这让清源晓海的情绪如同视野外的野草一般摇摆不定,一种奇异的骚动感缠绕在心头。 ——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国三吗?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清源芥川又开口说: “去接渔麦吧。” “她在同学家玩,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回来。” “七点?会不会太晚了?” “你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欸?” “不就是个拖油瓶罢了。” 清源芥川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清源晓海口中的意思,在脑海中反复咀嚼了一阵后,终于才发现这个儿子的话中深意。 然而后排的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看向窗外的眼神温度很低。 “我只是那段时间突然来了很多灵感,要是带着渔麦我真的无心写作,当然对于你,我也......” “我知道,但你能回来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清源芥川的手指像节拍器一样,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他想通过有规律的动作来整理心情,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随着声音的不断响起,能得到些许的缓和。 父亲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在心里也已经不再是「父亲」了,清源晓海在车上身体拘束时,实际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的那句话,就和一个在零食架前说想要这个想要那个的小孩子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话始终如大海般沉稳。 “那回家再和渔麦仔细聊吧。” “好。” 清源晓海迫不及待地回答了一声,不再说话。 ◇ 回到自家门前,清源晓海走下车再次被推回了现实之中。 一辆价格不菲的迈巴赫停在门前很是显眼,同时在会津若松没有秘密,每当发生了什么,「谁谁谁又做了什么事情」会在顷刻间传开。 “啊——!芥川你什么时候回来啦?” 果不其然,隔壁的房子大门敞开,冬雪母亲从里面只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她穿着米色的连衣裙,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脸上竟然还化着淡妆,画着眉毛,涂了唇膏、擦了腮红。 冬雪母亲迎面走来,一股浓郁且廉价的香水味毫不留情地虐杀着清源父子的鼻腔。 清源晓海的表情很是无语。 “冬雪夫人,好久不见。”清源芥川笑着开口说。 冬雪母亲露出笑吟吟的微笑,和之前的「稻草人」判若两人: “哎呀,相泽他还整天念叨你呢,说以前和你经常在一起玩,就想有空请你过来坐一坐呢!” “那就坐一坐吧。”父亲的行动力意外地迅速。 “来来来,进来坐,给你们泡杯茶喝喝。”冬雪母亲忽然对着清源晓海和蔼地说,“晓海,茉莉茶你喝得习惯吗?” ——我也要去吗? 就在清源晓海想随便找个借口拒绝的时候,冬雪母亲突然间这样说道: “而且砚春也快回来了,我让她买些东西回来。”
“嗯,喝的惯——” 清源晓海一下子没忍住就随口答应了。 清源父子被迎进了冬雪家,墙壁的衣架上,只挂着女款的条纹衣服。 “相泽呢?” “他呀,他出去上班了,估计会很晚才能回家,不说这个,来,吃这个。” 冬雪母亲端着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是准备好的糕点,娇艳欲滴的白色糖衣包裹着柔软的面包,不管怎么看都很有食欲。 清源晓海总觉得这份糕点在哪里见过,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三枝摇月在购物广场里送给他的那个。 “晓海这段时间辛苦您照顾了。”清源芥川说道。 “不不不,不辛苦。”冬雪母亲往茶叶包里倒茶,“晓海比以前还要乖了。” 清源晓海呆呆地望着把清澈的水逐渐染成浅褐色的茶叶,顿时感觉有些窒息。 可冬雪母亲的表情却是那么的自然,让他一时间都忘记了是否借给她钱。 糕点风味香甜,花茶更是浓郁得无以复加。 “今天打扰你了,茶和糕点都很不错。” “干脆留下来吃个饭吧,冬雪马上回来了。” “不了,晚上准备带他们兄妹两人出去吃。”清源芥川笑着说。 冬雪母亲语塞了会儿,她的双手在轻轻摩擦着双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难堪。 清源晓海深知这终究会来临,无可奈何地撇开视线,窗外的太阳正沿着磐梯山的斜坡下山。 “那个......芥川先生,能借我们点钱吗?虽然我和相泽没有问题,可我们不想让砚春也跟着受苦......” 冬雪母亲端正了坐姿,身体微微往前靠,脸上是一副些许为难、些许悲痛的表情,语气凝重且意味深长, “你看,晓海和砚春从小就玩的不错,砚春这孩子虽然没说,但对晓海的心思大人们都知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晓海这孩子的.....” 清源晓海深吁一口气,后背因为出汗而黏糊糊的,这句话说的让他很是头疼。 然而清远芥川却直白地问: “没事,要多少?” “四......四百万......” “好,你把银行账户发给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冬雪母亲惊讶地看着他,那过分干净利落的回应,不仅让她不知所措,就连清源晓海都愣住了。 她回过神来,却只能不断地说「太感谢了」「辛苦您了」这两句话。 可让清源晓海的大脑更加混乱的是,冬雪母亲忽然捂住脸热泪盈眶地哭了。 她好不容易打扮好的妆容,宛如雨打落叶般被践踏。 她一边忍住不哭一边送清源父子出门,清源芥川则不停地安慰说「不用担心」。 当冬雪母亲的视线落在清源晓海身上时,像是不想让他看见流泪的样子,只能再一次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 清源晓海这才终于察觉到,原来冬雪阿姨对利用砚春这件事深感内疚。 “对不起,下次再请你们吃饭。” “没事的。” 她抬起手腕擦拭着脸颊的泪水,一边笑着挥手,一边关上了门。 从冬雪家走出来不用十秒就到了家。 “不要觉得我和她有不纯洁的关系,因为我的钱多到花不完,毕竟我还是挺能赚钱的,而且又没地方花。” 清源芥川在紧闭的大门前说道, “更何况她也不是在大城市里自力更生的女性,相泽看样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仔细想想还挺合理,但清源晓海却没有回应的从容了。 ——没有什么比在父子面前,弄这种更加丢人、羞耻和不堪的事情了。 冬雪阿姨恐怕早就因为现实,在无可奈何下打破了内心底线,而自己连这一点都未曾察觉,反而觉得她像个邪恶的稻草人。 明明没有多加思考的人是他,这样的真实给予了清源晓海沉重的打击。 在这一刻,清源晓海谅解了冬雪阿姨,她虽然给砚春带来难堪,可是,自己还是谅解她。 清源芥川在房子里来回走动,翻翻这个,翻翻那个。 “整理的不错,晓海,你果然是一个比我还出色的孩子。” 清源晓海像即将量身高的孩子般紧贴着墙壁,低声说: “瑕瑜互见吧,我也不是很好。” 他只是笑了笑。 “我早就想问了,外面的田你种什么菜?” “花。” “花?什么花?” “不知道,明年春天看看。” 69.潮涌(3) 临近七点,清源渔麦终于回到了家。 她进门就绷着一张脸,水手服的短袖底下露出两条白皙手臂,纤细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了一只皮质手表,秒针正马不停蹄地在上面转着圈圈。 在此之前,清源父子就待在沙发上,一见清源渔麦回了家,两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渔麦,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你就长大了。”清源芥川若无其事地起身,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想伸手去摸她的头。 清源渔麦的脚只是一个小小的侧移,裙摆晃了晃,再歪了歪头就躲开伸过来的手。 像是在意料之中,清源芥川以给人柔和印象的双眸看了她一眼。 “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吧,你们这些孩子喜欢吃烤肉吧,其实我也很爱吃,一周都要吃上几次。” 清源渔麦知道他的这番话并无恶意,可正因如此,她听起来反而更加无法接受。 她的短发顺着头的动作轻轻摇晃,视线落在一边的清源晓海身上。 “我没有煮饭。”他说。 “唔,那你们去,我吃泡面好了。” 清源渔麦不以为意地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走到橱柜前把袋装的方便面取了出来。 她盛水、起锅、撕开方便面包装、用小刀给淀粉肠切片...... 一楼客厅的声音在此刻相互纠缠,融化在夏日的暑气里,米白色的窗帘在惴惴不安地迎风摇曳。 “晓海,那我们也一起吃吧。” “我倒是没意见。”清源晓海走到渔麦身边,给自己和父亲也撕开了两包。 清源渔麦瞄了他一眼,又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锅底不断涌起的小气泡。 “不用专门留下来的。”她低声说。 “没,只是今天吃烤肉也不幸福。”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边,清源渔麦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 “怪人,不要和我用同一个锅。” “为什么?到时候把面分一分就好。” “我只放半包调料,要不然太浓了根本吃不下去,而且新鲜花菜也不要,颜色会变像在吃毒。” “我平时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恶心啊。” “不过你的海鲜包可以和我的放在一起,咯,就是那个有虾片的。” “放在你锅里那我根本捞不到吧......” “是吗?那不关我的事情了。” “渔麦,你这么小的嘴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气势万钧。” “食亲财黑。” 兄妹两人一说一应的,营造出了一种莫名亲近的氛围,只留下清源芥川一个人在后面看。 “晓海,帮我也泡一包。”他说道。 清源晓海微微撇嘴,还是拿出了一包放在自己的锅里一起泡。 方便面几分钟就做好了,三个人坐在餐桌上。 清源渔麦先挑起了面,父子两人也随之开始吃。 被泡得略显橙黄的面条,伴随着饱含蒸腾热度的空气倏然窜起,好似要把人的眼睛覆盖上一层雾气。 清源芥川吃了一大口,紧接着便若有所思地吁出口热气说: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早已不是爱吃泡面这种垃圾食品的年龄,但我还是觉得很好吃,甚至比其他更贵的东西还好吃。” “渔麦,喝麦茶吗?”清源晓海问道。 “一杯,我要冰箱里的。”清源渔麦说。 “也只有冰箱里的。” 清源芥川收敛起笑容,又埋头默默吃面,还喝了一大口的调味汤。 清源晓海打开冰箱,拼装麦茶正好一手握住。 自己并不是刻意冷落父亲,虽然有一点点,但主要是自己不知道要再如何回应想拉进关系的他。
这些年来,自己和父亲的交流频率早就跌倒了一月一条信息,还是还款方面的信息。 而现在如果强撑起脸露出笑容,摆出一副热情的模样反而让清源晓海感到疲惫不堪。 但如果真的有话聊的话—— “你在这里待多久?”清源晓海背对着他,给渔麦的杯子里倒入了麦茶,水倒进杯子里发出傻乎乎的声音。 “突然来打扰你们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清源芥川说。 清源渔麦却吊起了眉梢,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如同深情般的温柔。 “那要待多久?”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些事情。” 清源芥川低头吃面,又抬起目光一直盯着桌角,吐出的话语迅速且清晰, “是这样,税务师和我说我的年收入有些高,在大城市里买房和车有利用合理避税,所以我就在东京的中心地段买了一套房子,毕竟出版社就在那里。” 餐桌上充满着重若千斤的沉默,终于,清源渔麦掀着桃红色的唇瓣,咬了咬牙说: “你要把这个房子给拆了?” 清源芥川大感意外地凝视着她,说: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两人愿意住在东京的话,我会安排人过来搬家,同时安排进东京最好的学校进修,我的人脉其实还挺广的。” 他的话让清源渔麦松了一口气,从肺部吐出满是潮湿的热气。 不过清源晓海却感到好笑到嗤之以鼻。 父亲说的是「你们两人」,而不是「和我一起」。 自己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渔麦我知道,我留的钱你一分没动,晓海也是在很努力地还钱,你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想其他学生一样出去聚会、看电影、打游戏、听音乐——” 清源芥川犹豫了一会儿,又张口继续说道, “你们都有着超乎年龄的理性,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明白我想要交罚款的心情, 还有渔麦,我知道你想变强,那就更应该接受我的意见,去东京接受更好的教育让自己变强, 虽然我爱着会津若松,但实际上它除了会给我带来满是沟壑的回忆外,并无任何帮助。” 父亲慢条斯理的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铁钉深深插入清源晓海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强装冷静,假装没发现逐渐往脸颊集中的热气。 就在这时,清源渔麦下意识仰望着清源晓海的脸,漆黑的瞳孔有些迟疑地闪烁了一下,碗里蒸腾而上的热量正大肆侵蚀着夏日的空气。 清源晓海连出口的气力都没了,只能抬头望着已经有些泛黄的天花板。 渔麦想变强的意愿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她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会津若松而抛弃所有,哪怕会津若松里包括着清源晓海。 自己觉得不利用好手中的牌让自身变强是很蠢的,可现在他却希望渔麦也变得那么蠢,留在已经无法再次离开会津若松的自己身边。 这一事实对清源晓海造成的伤害极大,血液顿时不断地冲到脑子里,令他有些头晕眼花。 “没事的,晓海一起去,你们两人好好相处,我会尽量不打扰。” 清源芥川站起身,抿了抿嘴巴说, “我发现这里好像没有我的床,我现在去市区里找家旅馆,毕竟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今晚想早点休息。” 父亲说完就离开了,崭新的迈巴赫逐渐消失在街道。 清源渔麦像是想听意见,故而盯着清源晓海看,然而他张口欲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现实这个敌人,实在太强了。 70.潮涌(4) 前些天放在冰箱里的糕点变得甜甜的,那是带着浓郁果息的糕点。 放进嘴里,就像受热成黏糊糊的果冻一样,糕点的表面被口腔熨热,用灵活的舌尖拨开时,却能明显地察觉其中的湿冷。 清源渔麦觉得太黏了,于是喝了一口麦茶。 清源晓海也跟着喝了一口麦茶。 “你父亲真有钱。”渔麦用透明的塑料勺子刮下蛋糕的一角,糕点竟也能发出湿漉漉的声音。 “泡面都没吃完。”清源晓海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清源渔麦瞄了他一眼,自己却也摆出一脸的忧郁,怔忡地捏着勺子。 “你不去东京吗?你父亲一定有给你画过一个很大的蓝图。” “怎么会。” “应该会,难道有人在养儿育女的时候完全没抱有期待?我是不相信的。” 理所当然的话让清源晓海倏然扬起脸,他想反驳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点,毕竟养儿育女的范畴到底是什么?连他都摸不到边。 “我不能再走了。” 一股宛如大海退潮般的无力感朝着清源晓海袭来。 “为什么?会津若松的房子是他的,东京的房子也是他的。”清源渔麦有些困惑地歪着头,“虽然我也想全部依靠自己,但住实在没有办法。” 清源晓海咧嘴一笑,笑容里透露出死心的味道: “我知道是这样......但是......我却不希望那边也是这样......” “这是什么话......” 清源渔麦拿起桌上的杯子,棕色的液体表面静静地掀起涟漪,自己倒映在那上头的脸真的怪没出息的。 “那渔麦你呢?你要离开这里吗?”清源晓海鼓起勇气问。 “......”清源渔麦像是做梦一样,微微开阖着嘴巴,“如果我真去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诶——?” 清源晓海一脸吃惊的样子,看着她那张迷惑的表情,紧张地似乎全身都像心脏一样砰砰地跳动着。 “你是因为我回来的吧,结果我又去了东京,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自己确实是因为渔麦回到会津若松的,可这并不代表着渔麦也会因为自己而留在会津若松。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清源晓海交叉着手指,表情难得专注,“况且渔麦你比我想象的要强,你也不是抛弃我,只是去变得更强而已,心理负担不要有。” 清源渔麦貌似非常惊讶,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清源晓海说: “全部人都知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我的肚子里有着你煮的饭,到头来别人会说我贪图富贵生活,说我是个坏人的,而你会变成大家都可怜的可怜虫。” “别想太多了,简直自虐都自虐的要死。”清源晓海半开玩笑地说,“而且我身边的女孩子都漂亮的不得了,别人羡慕我都来不及。” 清源渔麦垂下了头,依旧沉默不语,随后,清源晓海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涨潮时出现的白色浪花。 “好吧,我要洗洗睡了。” 总感觉气氛尴尬得不得了,清源渔麦也在缄默中上了楼。 “......渔麦?” 清源晓海在沙发上转过身,望向了她。 然而喉咙深处的「干脆和我留在会津若松好了,我开始赚钱了」这句话就像鱼刺卡进血肉里,还是没有说出口。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待在母亲不在的会津若松,更何况她一直很不喜欢当农民和渔夫,想必也不喜欢待在这种小地方。 更何况人生是自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见他的脸上掠过稍显苦涩的表情,清源渔麦默不作声地揉乱了短发,穿着大两号的拖鞋,啪啪啪啪地上楼了。 ◇ 第二天早上,清源晓海比平时更早地走出了家门。 比起父亲离开了自己,好像渔麦即将离开自己这件事会让他受伤更深,这使得清源晓海感到非常震惊,明明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和亲妹。 正当清源晓海一边感受着灼热到足以刺痛皮肤的空气,一边沿着阶梯走到月台上时,冬雪眼春的身影从后面小跑过来。 他的神情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心不在焉地望着连接着城市和郊外的电车轨道。 “晓海?你没事吧?”冬雪砚春在他跟前站住,伸出手捋齐他的制服衣领说,“也不等我一起走......” 清源晓海的唇瓣勾勒出上扬的弧线,以指尖拨开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今天好像我值日。” “我和你一个班,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并不是。”冬雪砚春和他大眼瞪小眼。 “抱歉,我真的忘记了。” 这时,电车进站。 耀眼的阳光从车窗射入车厢内,隔壁车厢传来孩童嬉闹的笑声。 “话说回来。”冬雪砚春看着窗外来往穿梭的车辆,“昨天清源叔叔怎么样了?” 清源晓海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什么啊你这怪笑。”冬雪砚春用肩膀撞了撞他。 “没,只是觉得「怎么样」了挺广义的。”他的视线随即略微往下移。 冬雪砚春像闹别扭似地微微噘起嘴说:“毕竟我又不懂......难道你和清源叔吵架了?” “不是。”清源晓海耸了耸肩膀说,“是渔麦啊......” “渔麦和清源叔吵架了?” 清源晓海再次凝望着冬雪砚春,一脸像是在说「瞧你说的一直吵架」。 “渔麦可能要去东京。” “啊......”冬雪砚春大吃一惊地捏紧书包的肩带,盯着他的侧脸说,“你很在意吗?” “......” 无论等了多久,身体随着电车晃了多少次,清源晓海都没有开口,然而冬雪砚春却继续等待着他说下去。 清源晓海叹了口气,忽然把头靠在冬雪砚春的肩头。 她吓了一跳,纤长的睫毛上下搧动,描绘出平滑曲线的喉咙不知所措地微微震颤,裙下穿着黑色过膝袜的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 “......好像是,总之我有些在意到无法自拔,对此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清源晓海坦白说。 冬雪砚春微微低头窥探着他的反应,从刘海筛落的阴影,在他的脸上烙下忧郁的痕迹。 她羞红的脸渐渐失了颜色,视线若有所思地飘来飘去,以气若游丝的音量说: “对渔麦来说也别有意义呢。” 清源晓海默不作声地蹭了蹭她的脖颈,接下来有好一会儿,他整个人靠在冬雪砚春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71.潮涌(5) 临近期末考试,来图书室自习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基本全部的桌子上都摆放着高高矮矮的书本。 原本白天只要清源晓海一个人就能搞定,但现在三枝摇月也要乖乖地坐在前台进行着书本登记,在一旁清源晓海的视线范围内,根本看不见她的脚,只有从裙子底下露出来白皙长腿。 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过分刺眼,让清源晓海忍不住眯起眼睛。 三枝摇月延伸出的影子温柔地勾勒出她的轮廓,只见她忽然轻声叹息,不以为然地拿起一本书,慢慢地走到清源晓海身边。 “你有话要对我说?”她站在书架前,对照着类别和五十音,把手里的书本塞了进去。 清源晓海无意识地吁出一口气:“没有。” 三枝摇月以冰冷的视线拽住他,一手揪住整洁的衣领,美丽的黑色瞳孔仿佛浓缩了世上的所有幽暗: “那你就是在心里猥亵我。” “......我没有。”清源晓海的嘴巴自顾自动起来,尽管思绪还是一盘散沙, 三枝摇月的手指撩拨着脸颊的发丝,极其冷静地说: “我明白的,你们这些男生三分钟就精虫上脑一次,你对我这样也无可厚非,但请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清源晓海闻言,苦笑着说:“我知道三枝同学很漂亮,但也不用这么说我吧......” “清源同学,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承认猥琐没什么好害臊的。” “......” 三枝摇月见他一脸郁闷,随即视线在书架上的书本四处乱跑,低声说: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认知到自己和父亲的经济实力相差太大?想安稳地当一个富二代?” 清源晓海叹了口气,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如同是没来的及收获便逐渐腐烂的果实,想回去基本不可能了。 “确实,当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也不错,干脆现在就去他面前,抱着他的双腿大喊一声「老爸我不想努力」算了。” 三枝摇月瞥了他一眼,她能明白这完全是在开玩笑。 “清源叔昨天也来我家了。” “去你家?为什么?”清源晓海一脸茫然地歪着脖子。 “我父亲貌似和他是同好,真奇怪,我竟全然不知。” 她的侧脸宛如精巧的洋娃娃,一缕发丝醒目地落在看上去软软的脸蛋上。 清源晓海的视线若有所思的飘来飘去,以意料之外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 只见三枝摇月轻轻点头,随便取出一本书籍打开。 她低垂视线,捏住书页的指头心浮气躁地揉搓着,张开樱色的小嘴说: “你又要走吗?” 在耳边响起的轻声细语,让清源晓海窥探着她的脸色,即便她掩饰的很好,但还能看清那是一副稍显迷茫又无措的表情。 望着她的脸,清源晓海感觉自己的心脏充满了不安的悸动。 “不会,我不会再离开会津若松了,之前也是这么想,只是当时我没得选。” 三枝摇月不易察觉地吁出一口气,她又深呼吸,让空气流进肺部。 “那就是渔麦要走了?” “不确定,但她并没当面给予答复,如果是这样,十有八九要走了。” “去哪儿?” “东京,你应该知道那里和这里的区别。” “嗯,一说到东京估计就能想到东京大学,鸥外,夏目漱石,还有太宰治之类的。” 清源晓海佩服地看着她说:“厉害,我只想到了电车。” “那是你看的东西太怪。”三枝摇月吊起眉梢瞪了他一眼说,“所以大概什么时候?” “估计国中的期末考结束。” “那边比我们早一周放假,我们在七月初旬,她决定好了?” “天晓得。”清源晓海无计可施地轻声叹息说,“要是渔麦真的走了,今后和她见面的机会或许就没有了。” 三枝摇月盯着他的侧脸,回忆起过去的浮光掠影,窗外炙热的风拂过两人之间。 “你很在意?” “还行。” “还行?” “真的还行。” “真的?” “好吧,我在意的要死,看见渔麦没立马反驳留下来,我简直六神无主。”
“呵呵,会六神无主是很正常的。”三枝摇月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却隐含着怪罪的意思。 清源晓海自嘲地微微一笑:“她连我父亲留下来的钱一分都没花,我也因此产生了点幻想她会留下陪我。” “你真这么想?你和渔麦的感情好到足以让你做出这样的判断?她真的会愿意付出自己的上限来满足你吗?” 三枝摇月的每一个字都化为利刃刺进清源晓海的胸膛。 她说的正确,自己也无法反驳。 “她一直勉强自己表现出大人的成熟,虽然比起同龄人优秀了不少,但实际上只是个国二女孩,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清源晓海瞠目结舌的样子被三枝摇月看在眼里,他这副模样想来还挺有意思的,可是三枝摇月却完全笑不出来。 但同时,她也没了继续谈论这件事的精力,低头下随便翻着书页。 “对了,九月有校园文化祭,老师说让我们想个活动参加。” 清源晓海热腾腾的脑浆急速冷却,看了眼四周,除了书还是书。 “那就推荐一本书好了。” “不行,那样太平淡了。”她立马否决。 “平淡?” “你觉得光把书亮出来,有人会来买?” “问题是,外头的书店貌似就是这样运作的?” 三枝摇月无可奈何地扶着额头说:“不一样,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多都没有耐心,他们更喜欢追求一瞬的刺激。” “一瞬的刺激?”清源晓海低眉沉思了会儿说,“我懂了,我去画一张巨大的海报贴在教学楼上,视觉上一定刺激。” “你的脑子里除了想着做饭和赚钱还能不能想别的?”三枝摇月用像看白痴的视线盯着他说。 “......那你倒是说啊,一直在抱怨我。” 三枝摇月的唇瓣勾勒出上扬的弧线,露出睥睨一切的神秘笑容,清源晓海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的书是《郭威治恐怖事件》。 “清源同学,我有个很妙的点子,那就是话剧。” “我能否决你这个很妙的点子吗?” 三枝摇月困惑地歪着头说:“你难道不是提出意见?而是来否决我?” “拜托三枝小姐,那是话剧,图书室的工作人员就你和我,这要怎么演?一人多饰吗?” “受不了。”三枝摇月无奈地摇摇头说,“有种廉价的劳动力叫做群众演员,只要给点小钱再包饭,他们就会怪怪地听你指示的。” “......好麻烦,要不和老师说卖卖书就好了。” “不行,以前我在的社团都是文化祭的最佳社团,还有,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好麻烦」「你够了」「我不想听」「随便你」这些话。” 清源晓海抬起手拍了拍脸颊,她有这么争强好胜吗? “问题是,我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社团,这应该是文学社的事情,文化祭我们好好看人表演就行。” “从现在起就是了。” “......” “你这什么表情?有什么不满?” “没。” “那个......你们聊完了嘛?”这时,书籍登记处的一名戴着眼镜的学生正一脸郁闷地看着两人,“起码过来一个人登记啊,两个人还待在一起聊天聊个没完,我都站多久了。” 一种拘束、不自在且模糊的心理,让两人瞬间成了哑巴。 三枝摇月的小脸渐渐涌上绯红,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当走到一半时又发现手里拿着书籍,低头一看封面时,肩膀微微颤了颤,就又走回去。 “这是什么封面?吓我一跳。” “《敦威志恐怖故事》,这不是你过来拿的吗?” “我不看恐怖故事,给你看好了。” 三枝摇月直接把书本往清源晓海的怀里塞,就径直走到登记处,埋头工作。 “三枝学妹,我从没见你和其他人的话有这么多过。” 被那学生一顿揶揄,三枝摇月涨红着脸,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抱歉,只是在教导他不许再乱放图书的事,这个给你,三天后请主动归还。” 清源晓海错愕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敦威治恐怖故事》。 ——我可没有乱放啊。 72.潮涌(6) 清源渔麦以‘我的肚子里有虫子’为由,停止了去上体育课。 由于体育老师理解清源渔麦的体能差到令人绝望,于是早就放弃了体能调教,她的请假也轻松的通过。 现在,她在班级上报仇雪恨般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昨晚她几乎一点才睡早,真是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将当天的疲劳积攒到了第二天,实在太对不起妈妈赐予自己的这副身体了。 ——本来就弱的要死,继续这样折腾下去我恐怕会得病的! 而对于是否要去东京生活,清源渔麦起先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之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便是之前她给某个出版社的征文递出的短片小说稿。 得到的回复却是—— “奇怪,看这本书总让我觉得自己的感性不正常,到底是你写小说的方法有偏差,还是我有偏差呢?” “不知所云,故事的起承转合不明所以,只能说文笔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可能作者的实际年龄不是很大,有些事情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书中的大家能互相理解简直和恐怖片没什么区别。” “太过乌托邦了,笑。” 过分强烈的挫折感让清源渔麦早上窝在被褥里都不想起来。 她明白自己的那名父亲是个很优秀的小说家,难度已经高到令人难以置信了。 从能在东京的中心地段买房和那辆超级长的黑色轿车就能看出来。 一想到这里,清源渔麦都有点自暴自弃了,心情也有些复杂。 东京各个方面都比会津若松强上不少,可以去东京让清源渔麦紧张到睡不着,总感觉有些东西终于要向前迈进了。 但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清源晓海的身影,高昂的心顿时冷却了下来。 ——如果本渔麦是孤身一人的话,那自己的确愿意去大城市里挑战一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关系的核心已经深埋在了言语无法抵达的深处,连她都挖不出来那到底是何物。 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也不必通过清源晓海,她自己就能得出。 只不过坦白需要莫大的勇气,所以才一直假装纠结不已。 这时,自由活动的男孩们在外头玩着一种叫做‘吹龙口哨’的小玩意。 就是含在嘴里吹一口气,五颜六色的纸筒就会伸长,还伴随着‘哔哔哔~~’的声音,然后缓缓地再收缩回去。 清源渔麦不满地跺了跺脚,但也仅限于此了。 “渔、渔麦——” 在班级门口,传来一道她已经渐渐熟悉的声音。 然而清源渔麦索性装死。 ”渔麦,我知道你没有睡着。”那个人也干脆走到她身边。 清源渔麦有些无奈地抬起头,额头上被印出了些许红印。 她揉了揉眼睛,视野中有连结起来的透明小点,在眼前男孩的脸上不断悦动。 吉原苍崎涨红了脸,手心里揣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渔麦同学,放学能和我出去玩吗?” “玩?我又不是你女友。” “那能成为我女友吗?” “我不是说过不要吗,你也该死心了,我每天都忙里忙外的,根本没想谈恋爱。” 吉原苍崎苦着一张脸,灰溜溜地走了出去,门外一堆男生围着他,安慰着他说—— “果然不行啊。” “她哥都那么帅了,除非你长的比她哥哥还帅。” “有可能是个兄控,苍崎你完蛋了,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上的人。” “喂苍崎你醒醒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电视上被人笑话的舔狗的!” “滚啦——!我再也不向她表白了!我也有尊严的!” 吉原苍崎就像从墓地里苏醒的僵尸一样叫喊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清源渔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表白,虽然挺有毅力的,但给自己带来的更多的是有些烦人。 他能从此遁入空门也是一种选择,本渔麦年纪轻轻就劝人走上了正途。 可当那群男生走了没多久后,吉原苍崎又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他双手撑在清源渔麦的桌子上,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在雪夜没有归处的小狗。
“渔麦,真的吗?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啊?” 清源渔麦有些惊愕于他为什么会知道。 “我听他们说你爸爸很有钱,前些天那辆迈巴赫就是你家的,估计是要带你走的......” 吉原苍崎苦着一张脸,微微弯曲着膝盖说, “渔麦,你是我的初恋,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当我女友吗?哪怕是远距离恋爱我也完全没问题啊......” 外头又聚集了一堆男生,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夹杂着担忧与怜悯,仿佛是在看着乘坐史普尼克2号而中暑死亡的小狗莱卡。 清源渔麦忽然捂住肚子,急急忙忙地起身说: “抱歉,我肚子好痛要去医务室,不要跟来,我有生病易怒症。” “......” 他看着清源渔麦捂着肚子离开,整个人站在原地嘴巴像金鱼般一撇一撇的。 清源渔麦来到医务室,刚躺下不久,叶松丽奈就突然跑了进来。 “渔麦!我听说你要走了!不要走!不要走!其、其实我比吉原那家伙更喜欢你啊!不要离开我!” 她像哭丧一样趴在病床上,头埋进清源渔麦的肩头。 清源渔麦生无可恋地看向窗外,一只伯劳鸟飞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分割线。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〇 回到家,厨房里传来的香味掠过清源渔麦的鼻尖。 她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往厨房里走,发现平时比她晚回家的清源晓海在厨房里翻炒着什么。 “回来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嗯,牛肉?” 清源渔麦往锅子里一探,他果真在炒牛肉。 ——不得了,还是带着骨头的那种!那种真的超好吃!本渔麦今天有福气了! 光是香味就刺激着她饥肠辘辘的肠胃,油脂在锅里像跳跳糖般不安分,滋滋作响的声音回荡在厨房里。 “香煎牛仔骨。”清源晓海瞅了她亮闪闪的眼睛,得瑟地挑了挑眉说,“还不是打折的那种,新鲜永远是必杀技!” 清源渔麦闻着香喷喷的热气,啐了口唾沫说: “那不是很贵?” “谁规定了我们不能买贵的?” 面对清源晓海的反问,清源渔麦的嘴角微微一扬,走到冰箱里拿出麦茶倒进玻璃杯里,站在一旁看着他炒菜。 “你什么时候考试?” “这周五。” “今天不是周二了嘛。” “不要提醒我。” 清源渔麦躺在沙发上,手指沿着白皙的皮肤勾进白色短袜里直接利索地脱下,揉成一团放在地板上,一双白里透红的小脚搁在沙发的扶手。 她就像一只猫,直接大肆舒展着身体,那双白色短袜,像是模仿似的也在膨胀。 “嗯——!” 累积的疲累一口气涌上来,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双脚在空中乱摆。 清源晓海侧耳倾听她的娇喝声,这时,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播四平八稳的播报声,落在气氛安稳的客厅里。 “会津若松晴转多云,南风向,风速为8m/s,相对湿度为49%,能见度为18km,紫外线指数10,预测日出时间5.51分,日落时间19.01分......” “接下来播报下一则新闻......” 清源渔麦搭着双腿静静听着,白色安全裤的边边偷偷摸摸地在裙摆下探出头来,她却浑然不知。 “他要过来吃饭嘛?”她突然问。 “没说就是不过来。” “哦。” 清源渔麦默不作声地凝视着他的背影,手慢慢地伸向麦茶杯的边缘,拿过来一口气喝光。 起身再走到冰箱前,给清源晓海也倒了一杯。 “哦,谢谢。” “那个,能不能多放点香葱炒?最好能把香葱炒出表面那种脆脆的颜色。” “脆脆的颜色?是烧焦的颜色吧?” “对对,好像要有一点点烧焦?” “那就一点点。” “嘻,nice。” 73.潮涌(7) “我也很久没吃过了,味道真的很不错。” 吃完饭,清源渔麦靠着椅背,手捂住肚子顺时针轻轻揉着,她觉得这样有助于胃部消化。 “我还担心你吃不惯这些。” “莫名其妙,我的口味本来就不刁。”她有些不高兴地低头看着清源晓海。 清源晓海反而觉得她这样子还挺可爱。 “毕竟你之前也因为父亲吃过不少苦头。” “......事到如今说这些只会让人感慨人生苦悲。”清源渔麦絮絮叨叨地说。 “不过现在也变好了不是嘛?我也没让你苦悲吧。” 他从声带里挤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好委屈,让清源渔麦情不自禁地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 那乌溜溜的双眸闪烁,宛如夜晚的大海,那是些许悲伤的颜色,在帅气的脸上一点也不帅气。 ——不对,本渔麦从没见过大海,可为什么觉得一定是这样。 可平日里总以笑容示人的清源晓海,现在的表情却太过哀伤。 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可怜,清源渔麦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即将要离开产生的关联? ——不是吧,本渔麦又不是三枝姐,他真的想攻略我吗? “渔麦,你和父亲决定好了吗?”清源晓海突然问道。 “没,我打算认认真真考试,之后再说。” “你还挺有职业素养。”清源晓海双臂撑在桌面上,嘴唇勾勒出温柔的笑容说,“不过话说回来,我相信东京是会接纳和包容渔麦的。” 清源渔麦愣神了会儿,意识如同一缕青烟般飘散,随之而来的,却是内心深处一股无名的沉闷情绪。 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修剪得很整齐的粉红色指甲在灯光下闪耀着明亮的光泽,低沉的声线从嘴里吐出; “你在这个地方表现的就很像昭和电视剧上四五十岁的大伯伯,在某个夕阳下对着外出的孩子说‘去外面闯荡吧’,总觉得很怪。” 清源晓海丝毫不觉得害臊。 “因为我见过太多错过机会而痛哭流涕的人了。”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多吧?” “但我看过不少人文记录片,更何况我们是家人,这时候要支持对方才对。” 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但清源渔麦的眉毛却在心浮气躁得微微跳动,他的话太过轻巧,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见她怅然若失地半张着嘴,清源晓海起身收拾着碗筷。 “明天吃海鲜,后天可能要煮多一点......” 小排量摩托行驶过柏油路,还有后头小车按喇叭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无趣,全世界仿佛都淡然失色。 清源渔麦微微螓首,他的身影和某个人的身影仿佛重叠在一起—— “你妈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很抱歉。” 父亲那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话在清源渔麦的脑海中闪过,心中难以置信的感觉满溢而出,只觉得这是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但母亲经常在晚上哭,甚至像一根断掉的弦哭到后半夜,第二天再见她的时候,原本红润的脸惨白的不像样子。 清源渔麦强烈的意识到,母亲正在渐渐离她而去,等一个月之后,自己便会失去了故乡,在每个夜晚,她都如同呼吸困难般难以入睡。 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自己宁可母亲因一场意外而突然离世,也不愿意母亲以沙漏般的形式来告别。 而那时的焦躁,不知为何与如今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清源渔麦突然有种电影最后一幕的感觉,很久之前,母亲会在床头诵读着一些故事。 故事的名字和剧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当时暖色的灯光把母亲的侧脸染成一片温色,那时的她沉溺于故事情节,以至于哭的一塌糊涂,想睡反而睡不着了。
一想到那暖色的灯光也笼罩在清源晓海的身躯下,清源渔麦的心中便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我真走了?”清源渔麦心情平复下来,忽然对着他说,“你不会怪我?” 清源晓海向她露出微笑,那声音通透而甜腻,像半透明的冰糖。 “怎么会,这也是一种选择。” 清源渔麦迎向他温柔的眼光,不知怎地有些心神不宁,为了驱逐这份烦躁的心情,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站起了身。 “好。” 她很快就走上了楼,留下清源晓海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过了会儿,他只能呆滞地发出‘啊......’这样毫无意义的声音,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〇 和清源渔麦确定自己是支持她的后,清源晓海本以为自己能稍微轻松一些。 可是他的期望未能实现,焦躁反而像滚烫的铁水浇灌进了另一个膜具中,换了一种形态继续存在。 父亲就像个影子一样,这些天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里,不过自己早已习惯。 然而越逼近清源渔麦的期末考,清源晓海的心情就愈发沉闷。 宛如心中有一大片死寂的大海,它的表面波澜不惊,一缕风也不曾存在,可深处却蛰伏着湍急的海流。 在渔麦的世界里,可能今后没了自己的存在,清源晓海很清楚这一点。 但清楚并不代表着能舒畅,在那些如同裂隙般突如其来的倒计时里,他每天给清源渔麦煮好吃的饭菜成了头等大事,小说的事情都要拖到晚上。 周五,清源渔麦的期末考结束,她早早考完试就离开了学校。 “渔麦!求你了!和我交往吧——!” 吉原苍崎就像一头突然搁浅在校门口的小鲸鱼,存在感是如此强烈。 “与其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不如坐上电车去会津若松站,然后向路人打听卖蜜柑果露的店在哪里。” “只要我到那里了,你就答应我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很不错,你应该尝尝。” “我......我说的是我喜欢你啊——!” “要是蜜柑果露也喜欢我就好了。” “我......我听不懂啊,渔麦我真的听不懂啊!!!” “还是回家吧,你可以找到比我还好的女孩子。” “不要!我就要你啊!” “算本渔麦求你。” “啊啊啊啊~~~~!”吉原苍崎的表情苦涩的像吃了三斤的柠檬,扭曲着跑开了。 清源渔麦完美解决了日常告白。 至于那个蜜柑果露,是清源晓海昨天去市区里给她带的一个果露冰淇淋。 ——它的卖相起码有四位数,吃起来清爽酸甜,本渔麦给它SSS的评分,可谓是无食物能及。 自头顶洒落的阳光十分柔和,清源渔麦的手指不断地从书包构成的光与影的分割线上滑过,乌黑的短发随风摇曳,迎面而来的风微微吹乱了她的裙子。 回到家,她就上楼开始翻箱倒柜,准备着明天的遥远行程。 收拾完毕后,清源渔麦整个人躺在床上,柔软的小腿从淡蓝色的裙子下探出来。 窗外,黑点般的乌鸦在上空盘旋,白云像加多了蜂蜜般,被挤出黄金色。 农田的麦子在风中酥酥软软的,偷偷长起来的野草也在发嫩。 清源渔麦身体轻飘飘地走到窗前,低矮的彩云星罗棋布地漂浮于山天之间,她像是报复似地深吸一口气,再呼出。 “永别了会津若松,渔麦我不能留在这里当渔民和收麦子的农夫了。” 74.通往未来的延长音(上) 期末考结束了就是班会时间,班会结束了就是放学时间。 比起第一学期结束,即将到来的暑假更让国中生心情荡漾,哪里都是讨论「去哪里玩」的话题。 清源渔麦站在办公室里等着,因为特殊情况,她的试卷今天就会被各科老师看完。 当注意到她的各科考卷都做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时,一旁的教导主任忽然捂住脸,一个纯正的大男人几乎在痛哭流涕—— “我校好不容易出了渔麦这样的孩子,结果也要拱手让人吗?” 穿着黑丝工装服的北原栞眼角不禁一阵发热,默默地看向清源渔麦。 她的身上没有像其他女孩那种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元气少女味,反倒是像一株健壮的小树苗。 “渔麦,人是靠着沟通才能存活的生物,去了东京多和身边的人聊聊天......” “有能聊的人我自然是会好好聊的。” “确实是这样......”北原栞像是认命般地笑了一声,随即把各科的考卷递给她,“恭喜你提前在这里毕业了,小渔麦。” 这一小段话,让清源渔麦的胸口热了起来。 她接过试卷,微微低头鞠躬便离开了办公室,可紧接着,教导主任突然「巨大化」,衬体的衣服都被鼓起来的肌肉撑破,脸部格外丑陋,对着她张牙舞爪。 “渔麦!你不能走!你要让我校成为会津若松第一国中——!” 清源渔麦吓得手里的试卷乱飞,当准备撒腿就跑时,双腿像被捆绑上了数千斤的石头,怎么都跑不动,膝关节也像被人用铁锤敲烂感觉不到存在。 “本渔麦留下来!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我还有很多没尝试的事!妈妈——!” 双手抱拳哀嚎地求饶时,映入眼帘却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外是薄桃色的闪亮云层,从那云层彼端,落下了像是延伸上天空之镜的阳光阶梯。 “......” 清源渔麦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吹进来的风让人像喝了一口琥珀色的浓汤,浑身都暖烘烘的。 她这才恍然发觉,原来做了一场梦,床单干爽,空调开的很猛。 清源渔麦的小腿肚一寸寸在床上蹭过,细细品着干爽沁凉的棉布的感触。 回到家后,父亲说会晚点过来,整理好行李的她就像个雏偶一样保持着一种姿势,躺在床上刷着短视频。 ——我经常看动物的视频,特别是各种各样的猫猫狗狗,甚至爱看被海水压在深处的海底生物,因为它们丑到太离谱了。 结果,不知不觉间便睡觉了。 手机还在不断地传出短视频的声音,清源渔麦心有余悸地想把手机熄灭。 视线落在手机上时,屏幕上是一头潜伏在黑暗里的发光蝰鱼,周围有数不清的白色粒子在黑幕中漂浮盘旋。 大海比她想象的还要狂野,海沫不断地在翻腾,各种小生命在黑暗中蠕动。 不过—— “啊!是教导主任——!” 清源渔麦像上了发条的木头,「倏」地一下把手机拿远,又情不自禁地凑近看, “好丑。” 她吐槽完就退出软件,注意到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五点,清源父亲和自己约的时间快要到了。 然而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道门被关上的声响。 清源渔麦鞋子都没穿,光着脚丫来到过道,对着楼梯间轻唤一声: “清源?” 很快,下面有了某个人的回复: “渔麦,你是在叫哪个清源呢?” 清源渔麦愣了会儿,回到房间里穿上鞋子,啪塔啪塔地走下了楼梯。 “这个放花生会好点。”
“花生?我比较会喜欢放腰果抄,你就在旁边洗菜就好了。” “晓海,这冰箱里的大蒜酱油是你自己做的?” “嗯,因为每次大蒜都会用剩下,扔掉太浪费了。” 清源父子拎着大袋小袋的食材,在厨房开始动工,两人还看上去极其平和地在对话。 清源渔麦揉搓着眼睛,睁开眼还是这样。 ——该怎么说,这实在太诡异了,这份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渔麦,你过来把菜帮我切了。”清源晓海的腰间系着白甲帆布围裙,对着她发号施令。 “哦......哦......” 即便内心还没有释怀,但拿上刀的瞬间,清源渔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握刀切菜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三个人在一起做菜的情形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真是太诡异了。 忙活了一阵,盘子被陆续地放在桌面上,有着红扑扑的大螃蟹,裹着一层灿金的鱼卷,香煎茄子,小黄瓜沙拉,在一边的锅里,还有热气腾腾的稻田鸭汤。 三人诡异地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 “渔麦,鸭汤要盛红姜吗?”清源晓海问。 “要。” “鱼卷上美乃滋吗?” “多一点。” “好好好。” 这时不管是清源晓海还是渔麦,都没有提起身边的父亲。 清源芥川默默地自己盛汤,自己给鱼卷撒上碎盐。 在吃鱼卷的时候,清源晓海郑重其事地拿过美乃滋的瓶子,好像在违反什么重要的规则,往鱼卷上挤着美乃滋。 这一幕宛如带着恩泽的雨水降临在清源渔麦身上,从头顶到脚尖都浸入甘甜和冰凉的感觉,裹住全身的诡异感,统统被冲刷干净了。 她能感知到清源晓海正向自己的习惯靠拢,对自己来说,这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的精神欢愉。 “怎么样?”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清源晓海。 他咬了一口,整个视界一下子扩大了一样。 “真好吃啊。” “嘿,谁当初还说「不要,我试过了,老实说根本不是难吃,是超难吃」这样的?” 清源渔麦绷着一张脸,手揉住喉咙重现着当日清源晓海对于美乃滋的评价,之后又沾沾自喜地双手撑住椅子,像期望得到认错回复般凝视着他。 清源晓海觉得她的表演还挺有趣,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总觉得输了。” 他的笑容就像既温暖又清澈的风景,让人忍不住想把微笑的他留影下来,放进木制的相框里。 清渔麦感觉在身体最深的角落,仿佛有一个长着翅膀的生物想要飞出来,心跳越来越高。 “这孩子不管吃什么都要加美乃滋呢。”清源芥川忽然开口说话,就像突然耸立在郊外的一座电波塔,和周围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清源芥川突然有些难为情,又补充说:“晓海煮的菜真好吃啊。” 清源渔麦认可般地微微点头,他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哪怕是同一种菜品,在他的手里都有令人惊讶的多层次新奇滋味。 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西沉的太阳一度隐没在云间,随后从云底下露出,最后完全消失在磐梯山的山棱后方,街道上的影子也随之转变。 餐桌也早被收拾地干净整洁。 清源晓海注意到天色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藏青色,当天空薄如鲑鱼片的橘红消失不见时,他明白会发生什么。 楼上响起了行李箱轮子摩挲地板的声音。 75.通向未来的延长音(中) 纱窗外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远处有小孩在哭,辽阔清澄的紫色薄暮里,隐隐约约闪耀着一两颗星光。 清源芥川提着一个银色行李箱下来,身后跟着背上包的清源渔麦。 她会在很奢华的房子里吃饭,餐后来到阳台上打电话,一边看着东京湾一边和某个人谈着明天要去哪个补习班。 这样的景象鲜明地浮现在清源晓海的面前,他都惊讶于自己竟能够想象出这一连串的场景。 “晓海,要一起去东京生活吗?”清源芥川问道。 “不用了,这里挺好的。”清源晓海说。 清源芥川沉默了一阵,之后声色依旧未曾有变:“那我和渔麦先走了,有空回来看你。” 清源渔麦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来到门外,一接触到傍晚的宁静空气,清源晓海觉得独自待在房里呼吸会很难受。 一辆沉着稳重的车辆停靠在路边,清源芥川把后车厢打开,把渔麦的行李往上搬运。 在黄昏与黑色相接的暗紫色空气里,清源晓海呼出了一口白茫茫的气息。 他看向站在院内石板路的清源渔麦,她动也不动,呼吸声仿佛被永久定格在了白昼与黑色的夹缝中。 带着夏季味道的晚风吹过她的发丝间,温和又甜腻的感觉逐渐扩散到全身。 “渔麦。”清源晓海凝视着她。 清源渔麦侧过头,这个人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宛如像接触易碎品般的温柔,她将手机换了个边拿。 “嗯?” 心底逐渐一点一滴地渗出带着暖意的感情,她欲分析这种感情,少年双手插兜,唇瓣勾勒起一抹弧线: “不用因为去陌生的地方感到忧虑,生活会随着你的用心而变得轻松。” 她还没反应过来,清源晓海便两步上前,将右手缓缓抚上她的头, “还有,去依靠他,去使用他,不要考虑喜欢不喜欢,想做不想做,我写小说经常会有让我感到厌恶的情节,但如果不写的话故事没法往前,所以只能坚信着故事以后会变得有趣,不停地写下去。” 头顶感受到一股温和的触感袭来,让请源渔麦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快了几分,澄澈透亮的双眸从下而上地望着他看。 她不太喜欢有人摸自己的头,然而这只手却温暖的让她感到安心。 “少吃速冻食品,去附近的农民联盟市场里买最新鲜的食材,也不要随便带男生回家,晚上也不要太晚,在学校里不要和同学起冲突......” 清源晓海的话语一串一串的,让清源渔麦感觉她好像一席还未缝好的棉被,其中的纯白棉絮总会漏出来。 而他的话语好似轻巧的细针,要把棉被的裂缝一一缝补起来。 “起冲突了我就揍他。”清源渔麦低着头,用鞋尖踢着地面。 清源晓海无奈到哭笑不得。 “渔麦,你先上车。”清源芥川望了过来。 清源渔麦不由得挪开视线,迈开脚步往车边走去,一股脑地转进了后座位。 “晓海——”清源芥川走了过来,对着他说,“就不能一起去吗?” “你知道我不会的。”清源晓海摇了摇头说。 “好吧。”他一点都不惊讶,再次从兜里取出了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五百万円,你拿着。” “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拿着,不管是放在床底还是埋在土里。” 清源芥川的脸上是在笑着,但话听起来却莫名悲伤, “就当这是我像交通肇事一样上交的罚款吧。” 罚款...... 这词汇在清源晓海心里宛如是白米饭里的砂砾,骨鱼片中未净的尖刺。 “好。”他收下了银行卡。 “谢谢。”清源芥川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我走了。” “嗯,开慢点。” 清源芥川转过头,发现清源渔麦的双臂撑在车窗处,下巴抵在手臂上,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他又折返了回去,脸上露出宛如孩童般的微笑说: “其实我没打算开迈巴赫准备坐新干线来的,但一想到开过来能给你们脸上加点光也不错,哈哈哈——” 清源晓海看着眼前开怀大笑的父亲有些迷惑,这和自己心中的那个父亲完全不相符。 但他还是咧开笑容: “这种手段对小学生还挺管用,但在高中生眼里就显得有些好笑了,他们会在背后嚼舌根笑你有多装逼多傻。”
“好像确实是这样,行了真要走了,还有,你的小说写的很棒,我没有一丝偏爱。” 清源芥川淡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上了车。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看着载着两人的车缓缓地驶离,手揪住裤兜的部分,几乎都要被揪住褶皱来了。 一直到尾灯越来越小,车辆成为了远方的一个点,他才重新回到了房子里。 按照平常他要去给花圃浇水,可现在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情,再说了偶尔不浇也死不掉吧? 自己是憎恶着父亲的,是他的自私把家庭给搞得一团糟。 可与此同时,自己却又希望渔麦能通过他的这份自私得到帮助。 “我好贱啊。”清源晓海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深吸一口气。 今天的会津若松也是风平麦静,过去认为没有鬼怪的会津若松,如今却不知为何令自己有些害怕。 ——渔麦也不在了,我将如何过下去呢? 虽说有冬雪砚春她们,但食物是食物,水是水,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为了不去想太多,清源晓海逼着自己起来整理卫生,结果第一反应就是把清源渔麦的房间给收拾出来。 大部分都已经被她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连抽屉里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唯一些许她生活过的痕迹,只有放在衣柜里堆叠起来的被褥和枕头,还残留着她的淡淡香气。 可一想到她说自己是个闻女孩味道的变态,清源晓海就不再闻了。 然而就在收拾卫生间时,他发现渔麦的发夹、洗面乳、防晒霜等等都没有收拾。 ——原来她也会用这些东西啊...... 他把这些护肤品一股脑地放进洗漱台下方的柜子里。 当打开抽屉的时候,一张形似照片的物体出现在眼前。 不太好拿起来,清源晓海只好用指甲扣进底部,用指甲钳起来。 翻过来时,果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一件淡粉色连衣裙的少女,白色蕾丝点缀的裙摆摩挲着白皙的大腿。 纤细的腰肢,辨识度极高的短发,还有那双大脚丫两号的橘色拖鞋,背景是在一个房间里。 “渔麦?” 清源晓海惊得凑近照片,剩下的东西都不想收拾了,直接走出去拿她的房间和照片上的对比。 背景和这个房间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渔麦。 裙下的白皙大腿,通红的耳朵,还有僵硬地举着手机拍照的不自然模样,都让清源晓海笑的咧开嘴。 他能发觉自己和渔麦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如同0到1那样微小而奇妙的变化。 “真不得了啊......” 就在清源晓海沉浸于感慨中时,突然隐隐间有了直觉—— 渔麦大概是不好意思当面给他换装照片,出于强烈的自尊和羞耻心,她才没收拾卫生间的护肤品。 至于能不能发现,全靠他自己了。 然而短暂的开心过后,清源晓海的胸口附近,肋骨里的那一块柔软的部分正在闷痛,仿佛被谁悄悄握住。 他很清楚,对于渔麦来说去能变强的地方是必要的,可是...... ——我受不了,我好想见谁,可不知道要和谁见面,也不知道要和谁怎么见面。 看着照片,清源晓海很是心急,因为他越观察,越觉得舍不得。 自己理解渔麦离开是必要的,可一种「自私」的阴暗情绪却突然涌上心头。 到头来,自己还是希望渔麦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把她从璀璨的聚光灯下,拽到舞台下的无边黑暗中去。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清源晓海使劲揉着太阳穴,他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要当面说一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能接受。 只要说出来了,他就能好受。 一锤定音,清源晓海把照片收好,拿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往楼下跑。 他拨打了清源渔麦的电话,响了几秒就被接听了。 “出会津若松了?”清源晓海急切地问道。 “还没。” “再慢一点——” 清源晓海利索地在玄关处穿上鞋子, “我有话要和你当面说。” 76.通向未来的延长音(下) 景致在车窗外交错而过,宛如一连串的黑白底片般高速飞逝。 清源渔麦把手机放在一边,车窗摇下,欢悦鸣啼的清脆鸟啭在轮胎下辗转,不期而遇的风,把不知名的种子吹走。 “是晓海?”驾驶位上的清源芥川通过车后镜瞄了她一眼。 迈巴赫在会津若松的街道上行驶着,轮胎碾压着路面发出的声响,都是一个个离别的吻。 “嗯,他好像让我等等?”清源渔麦倒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 清源芥川的嘴巴微微开阖着,随即轻踩刹车,黑色轿车在地面上滑行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 “那我们等等吧。”他以温柔的声音说道。 清源渔麦的视线在他的侧脸上扫过,这个父亲有着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憨厚温实,如果他不是父亲,自己恐怕会对他有所改观。 但很可惜,他是父亲。 这时,身后传来很刺耳的发动机声响,那是宛如风吹枯树的骇人声浪,在广阔的会津若松郊外肆意奔驰。 清源渔麦蓦地探出头看向来时的道路,在群青蓝的天空与山棱相连之处,仿佛有人在其中补上了一个漆黑的点。 好似一个骑着马儿的男人,围绕着他小小身影的,是从上而下为水蓝、群青、浅橙的渐层天空,像极了那天含在嘴里的蜜柑果露。 她又觉得有些耳鸣,那声音宛如是未曾听过的海风,穿过细密的深绿渔网。 “这小子什么时候会骑摩托了?!”清源芥川颇为心急地解开安全带,直接下了车。 清源渔麦双手趴在车窗处,跪在座位上,小小的脑袋往外头看。 四周的树木尽情沐浴在昏色中,哪怕在傍晚,依旧闪耀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深邃绿意。 远处从市区行驶而来的电车噪音,传到这里像是呢喃般地微弱。 清源晓海骑着雅马哈的SR400摩托车,他家里没有摩托车,是向隔壁的冬雪阿姨借的—— “晓海,你会骑摩托车?我可从没听过?” “当练练手,冬雪阿姨,这个要怎么启动?” “这个车已经很久没开了,我爱人一般都是那个踩几下,对,就是那个。” “哦!启动了!多谢了!” 清源晓海没想到这辆充满着七十年代怀旧气息的机车还能开,顿时又惊又喜,轰轰隆隆地坐上去就开。 开了没几分钟,就能看见亮着红灯的车,清源晓海因此感到安心,情不自禁地又加快了速度,屁股也在发动机的震动下颠来颠去。 见到清源芥川拦在路中间,他才缓缓摁着刹车,所幸刹车的功能始终完好。 “晓海?你考驾照了?”清源芥川走到他跟前,凝重地问道,“你好像还没十六周岁吧?” 清源晓海没忍住啐了口唾沫,把摩托车熄火,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刘海往后拨弄说: “以后去考。” “那不就是没有驾照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不要以为这里车少就能开,很多年轻人都是抱着我不会出事的想法才出事的!” “没事的。” “什么没事?你和我说一下,我开回去不就行了?” “开回去不行的啊,这个不行的。” 面对清源芥川的严厉责问,清源晓海只是歪头咧了咧嘴,随后视线看向扒拉着车窗的清源渔麦。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清源渔麦便像树洞里的松鼠般,咻~地把头收了回去。 他的表情忽然柔和了些,抬起手示意现在不想回答,径直走向车边。 干扰思绪的事熟悉的脚步声,清源渔麦还没抬起头,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身边。 “渔麦。”清源晓海主动开口。 清源渔麦尽可能地咽下一口唾沫—— 真是要命,呼吸突然间变得有些困难,要是我死在车上了该怎么办呢,我真的能死在这么贵的车上吗? 她又深吸几大口气,但是心浮气躁的感觉仍然遍布全身,怎么都摆脱不掉,因此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干、干嘛?” 天边的橙色在清源晓海的视线末端下沉,自己遇见她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美丽的春日娇阳温暖着四处绽放的新绿。 而现在,她的脸上罕见地发生令人眼花缭乱的情感变化,如同一场骤雨降临在泉水的表面。 “我总觉得现在的心情很微妙,说真的,你选择离开会津若松,我难过的不得了,可是我又高兴的不得了——” 清源晓海的心脏开始沉稳地跳动,字词也捋的很顺,这远超他的意料,他甚至做好了在渔麦面前说话结巴的准备。 “这有什么好难过和高兴的。” 清源渔麦快言快语地如此推托,之后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敛下眼眸。 清源晓海浅吸一口气,视线在车方向盘和中控台上瞅来瞅去,唯独没有去看她的脸。 “因为如果只说我的感受,我肯定是想你留在我身边的,因为我喜欢你肚子里的虫,揍人的拳头说不定也喜欢,什么食材都能涂美乃滋,虽然有些怪但仔细想想也能接受,因为我吃起来发现也没想的那么糟——”
就在这时,清源渔麦的脚心突然传来一阵瘙痒的感觉,它一路爬升到小腿上,宛如是温热的海水,将她的身体缓缓吞没。 清源晓海稍许腼腆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像是想随心所欲地将逶迤的云画成稻麦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是极其不负责任的,渔麦的心中一定有自己的小小世界,同时不想它遭受其他人的更改。 但只要说出来,自己就好受了,只要她能明白自己是如何看她的,就好受了。 “渔麦,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清源晓海的心情忽然变得十分轻盈,不过话虽如此,也没轻盈到哪儿去, “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希望而留下来。” 清源渔麦发呆似地凝视着他,确认着耳里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见她一脸惊愕,清源晓海双手扶住车窗,无奈地苦笑道,“如果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我或许会过得很轻松......但是渔麦。” “你说。”清源渔麦绷紧了身体,换回以往那种平静的表情。 “我知道今生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能留在会津若松,留在我身边。” 停顿了大概三秒后,好不容易端正姿态的清源渔麦,小脸破天荒地红了。 “你突然间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我是喜欢你这样的妹妹的,因为我不讨厌你,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吃饭是一件幸福到无以复加的事情,如果能继续下去就好了,煮什么都好......” 清源晓海这些天积攒的倦怠不可思议地瞬间减轻,以温柔的声音说, “总之就是......不管怎么样,我一直在会津若松等你。” 他的话语与温暖的心跳声仿佛都传达到了心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解读一名异性,就像连绵的乌云猛然被风吹散,炙热的阳光无休止地照射而下。 眼前少年的存在感变得更加明显,清源渔麦突然想起了母亲。 因为在他身边和在母亲身边都太令人舒适,自己高兴得都想哭了。 会津若松的夜色将近,小小的黑色海洋仿佛会在顷刻间将她吞噬,使得她失去一切。 “......我。” 清源渔麦那声如蚊蚋的回应后直接低下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仿佛快要哭出声, “妈妈走后,我告诉自己以后不准再向任何人撒娇了,只有自己才能支撑自己以后不准再哭了,有功夫躲起来哭不如多去赚点钱,所以晓海你明白吗?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意料之中,清源晓海的音调变得明亮了一些: “渔麦,我不想妨碍你的未来,我想支持你,那些你觉得重要的事情我也想要去重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请你不要怀疑。” 清源渔麦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头顶那片隐匿的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她的心坎倾泻了下来。 少年沉默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只听见伯劳鸟鸣叫的声音,他笑了一下,低下身凑近她,双臂撑在车窗上: “渔麦你喜欢会津若松吗?” “其实我——很的不希望离开这里。”她试着小小声地说出口,结果不禁眼头一热。 “那可以了,东京离这里也就三百多公里,坐车都只要三个小时。” 清源晓海微笑地挺直身板,对着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清源芥川说, “走吧,带渔麦去东京,就三百多公里。” 清源芥川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的柔和眼尾微微下垂: “晓海,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高兴?” 哪个部分? “为了你们能够遇到而高兴。” 他说完便苦笑着说, “回去不要再开车了,你没有驾照。” “可不开那我怎么回去。” “推也要推回去。” 清源芥川错身上了车,车内的渔麦没有声音,就像是睡着了。 身后又响起了雅马哈SR400的发动机声浪,清源芥川从车后镜看见了他果然又骑着车回去,为难地叹了口气低喃道: “我就知道......” 然而后座的清源渔麦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能打开车载音乐,播放着竹内玛利亚的《车站》。 当车辆行驶进国道121,身后的会津若松和磐梯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能藏在眼眸中的一个点。 “......” “......呜” 后面忽然传来了少女抑制不住的细微声响。 “......呜......呜哇!妈妈......!呜哇......汐良老师......!我好想你......!” 清源渔麦的眼泪彻底决堤,哪怕音乐已经被清源芥川给关了,她都一个劲儿地蜷在座位上哭。 77.定下了,去猪苗代湖 一路骑着摩托车回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清源晓海才终于有了「啊,渔麦真的走了」的感觉。 再此之前,自己还多多少少都还有些难以置信的侥幸,也许渔麦过会儿就偷偷摸摸地把门打开,然后露出「我回家了」的恶作剧般的笑容。 可一直到了晚上十点,门依旧是紧锁的,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街灯和一片漆黑的磐梯山。 他没有等到清源渔麦,反而等来了肚子饿。 还有剩下的几包方便面没煮,清源晓海打开电磁炉烧水,心里很安静,唯独电磁炉的运转声在回响着。 这时,手机传来的震动声,本以为是渔麦,但弹出来的是好友的添加申请。 五分钟后,清源晓海盘坐在沙发上,喀哒喀哒地敲打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记录下对方发来的各种信息文件。 刚刚加他的,是出版社的出版编辑。 他的头像是一个晴天娃娃,僵硬的字里行间全部是在和清源晓海介绍出版的事情。 “目前本社的书籍销售分为书店流通和网络销售,作者的版税是百分之十二,书店及分销的销售收益为百分之四十......” “其中的费用准确包括为编辑费、校正费、装订费、宣传费、获取ISBN书号费、著作权登记费......” “本次首印的数量为两万册,一本的定价为八百七十円,预估由纪夫老师您得到的版税为两百零八万八千八円......” “当然,之后本社会进行市场调查,精算与控制下一轮的印刷数量,若您之后的出版数量达到二十万,版税能提升至百分之十四。” 对面打字的人一定是个鼻梁挺拔、戴着一副细细银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清源晓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如实想到。 “由纪夫老师?” 眼前终于蹦出来了和话题无关的段落,让清源晓海终于回过神。 “抱歉,有些事。”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个......两万可以吗?” “请你对自己的作品要有信心,你的责编已经联系了一些人,他们会在你的新书腰上落笔留名写上推荐文的。” “谢谢,非常感谢。” “不过客气,他们写留名推荐文也有钱拿的。” ——亏自己以为大家都很无私,原来也是为了钱。 “还有其他问题?” “没了。” “好,没疑问我就不打扰您了。” “好。” 清源晓海阖上了电脑,同时感慨这个编辑在现实中,一定是个不卑不亢,不问世事的人。 不过竟然光版税就两百多万...... 这放在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那要干多少钟头的兼职才能拿到的。 这时,手机再次传来信息,他本以为对方是遗漏了什么,可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清源渔麦发来的消息。 那个左边是鱼,右边是稻麦的头像很是生草,这还是她在现实中拍的,自己真是看一次笑一次。 “我已经到东京了。” 紧接着,她附带着一张东京湾的图片。 渔麦的手机像素很差,夜景拍的像东京被一群白色蚊虫占据,满是噪点,东京湾也看的不真切,但倒映其中的霓虹灯光,却是会津若松不可能存在的光景。 “很难看,真的很难看,东京难道没有污水处理厂吗?我很心痛,我真的很心痛,海水应该是蓝色的,可大家为什么要弄脏。” 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双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因为见过猪苗代湖,其他的水都已经不入眼了。” 天空之镜可不是白叫的。 “可问题是,本渔麦都没见过猪苗代湖。” 看着上面的字,清源晓海愣了一会儿,自己有和她说过暑假要去猪苗代湖玩,然后去摸摸湖底下的天镜石,可现在她先去了东京。 “暑假有回来吗?” 发出去的瞬间清源晓海就后悔了,对于渔麦来说东京生活才刚刚开始,而自己竟然问刚去的她回不回来,也是够蠢的。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清源渔麦终于发来了消息。 “去搞那个像宗教一样的东西?” 清源晓海尴尬到了极致。 “不想吗?” “本渔麦不会下水。” “没事,渔麦很厉害,说不定一下水就会。” “我觉得我不是厉害,如果那样的话,只是变得更加愚蠢了而已。” “愚蠢?” “比方说,我看到了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列车,那可能是开往地狱的车,但我还是跳了上去。” 清源晓海不由得惊呼了起来,说到底,渔麦可能有纠结过,但从未迷惘过,她很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个孩子的心中也许住着活了好几百年的天使。 不过,她可能不去猪苗代湖了。 ◇ 清源渔麦离开后的第一天,会津若松便下了雨。 此时的空气与声音都变了,气温下降近乎五摄氏度,四周充满着泥土与新绿的味道。 早上一醒来,清源晓海就吃完早餐,再去给外面的土壤浇水。 之后再晾衣服、打扫卫生,话说回来昨晚还摩托车的时候,冬雪阿姨送给了自己一些很新鲜的蔬菜,今天也不需要多买其他的东西。 可是除草剂快用完了,真奇怪,明明土还没有长杂草,自己却每天都在用。 当清源晓海做完一人份的便当,准备收拾出门时,他才恍然发觉,其实这才是自己的日常生活。 站在屋檐下,庭院内的石砖在平日里看不出大变化,但在湿润的雨水下,小小的碎裂痕迹被无限放大,夹杂其中的嫩草恣意向上。 在细雨帘幕的那头,磐梯山里的电塔逐渐融入积雨云里,在雨幕中形成灰色的剪影。 清源晓海看着自己走过地面的双脚,脚上的运动鞋发出了难听的噗滋声。 “晓海——” 这时听到轻轻的呼唤声,清源晓海抬起头,冬雪砚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温柔地眯成弧形,单手拿着一把透明伞。 西施制服和她的身材很衬,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胸前的圆润起伏。 “好好看路。” “我在好好看路。” “你的好好看路和我的好好看路是不是差别有些大?” 冬雪砚春走了过来,不知何时刮起的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光线逐渐变得强烈,少女的全身在光线照射下,闪耀着灿金的光芒。 她愣住了,抬起头发现闪闪发光的雨水忽然变得稀疏,宛如漫天星子在阳光中飞舞。 “晓、晓海!”冬雪砚春故作惊愕地捂住嘴。 “啊?” “难道......我是会津若松的晴女?” “......看不出来。” “晓海大爷,这时候你应该说对对对!砚春就算你不是会津若松的晴女,你也是我的晴女,这样才对!这样我才会红了脸小鹿乱撞。”
“啊对对对!” “为什么感觉好敷衍......” “伤心,明明是你自己要我这么说的......白补救了......” 冬雪砚春觉得好笑般地走过来,用手指捋好他的制服领带说:“渔麦去东京了?” “嗯,昨天去的。” “喔......”冬雪砚春的视线瞥向清源家,仿佛为了给他致命一击,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今后就你一个人在家了?” “先告诉你,我可是很厉害的人,你要是敢小看我的话,我可是会给你看我有多脆弱的!”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引来冬雪砚春犀利的一瞥,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我的意思是,我今后能去你家了。” 或许是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害羞,冬雪砚春随即低下头去,小脸蛋染上淡淡红晕。 少女的侧脸是在太耀眼,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挪到她穿着过膝袜的双腿上,隐约可见裙摆与过膝袜间那白里透红的大腿。 脑内生出某种灼热的物质,让他的情绪开始飘飘然。 “渔麦在的时候你也能来的。” “不一样,那不一样。”冬雪砚春边合上伞边嘀咕,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着,“有渔麦在,哪里能一样......” 伞金属卡槽上反射跳跃的光线,肆无忌惮地在视线范围内四处乱窜,晃得清源晓海有些刺眼。 “你的补习怎么样了?” 冬雪砚春的肩膀微微一颤,叹了口气说: “还过得去吧,目前的课题需要我把之前看过的书知识全部清除掉。” “书的知识和老师的知识对不起来?” “是这样的。” “刺绣真的很复杂呢,真是各有学问。” “不过老师说我学的很快,但有些细节还要多加琢磨, 而且我看过她的作品了,只能说老师不愧是老师,真的会很多书上学不到的东西,我充满了进步的真实感受,所以还是听老师的吧。” “好,那加油。” “嗯,真的,我感觉只要努力就能办到,或许今后能靠这个赚钱也说不定。” 清源晓海挑眉笑着说:“要不现在就给我签名?” “现在不值钱啦。”她的脸开始发热。 “那等砚春觉得值钱了再给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多缠着我要啦!” “不要欸——” 冬雪砚春嘀咕了一声「没点毅力」。 两人沿着街道走,水洼都在闪耀着斑斓的粼光,就像四处碎裂的镜片,美得令人屏息。 “晓海你的暑假要做什么?”冬雪砚春几乎是挨着他走,时不时两人的手臂会互相蹭到。 然而清源晓海却习以为常,砚春的手臂很柔软很舒服,注意到这一点,他会主动去蹭冬雪砚春的手臂。 “写小说。” “不是写完了嘛?”冬雪砚春微臻首表示不解。 “当然还要继续写。” “你没打算好好放松?” 清源晓海的表情随即出现了变化—— 对啊,自己累了那么久,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吗?啊? “去猪苗代湖和磐梯山玩怎么样?”他咧嘴一笑,脑海中浮现电车里的猪苗代湖广告。 “好,我没问题。”冬雪砚春笑着说,“再喊上绿子和兰子姐吧,我们一起去玩。” 她似乎还没有说一个人名,然而此时的清源晓海却察觉到并脱口而出,近似焦躁的情绪中又像带着点义务感: “那三枝同学呢?” “......” 冬雪砚春没有忽略清源晓海的低喃,他垂着眉眼,似乎很伤脑筋地探来视线。 仿佛为了整理自己的情绪,她手指不断梳理着额前的刘海,抿了抿嘴,一鼓作气地挺直背,露出毫无心机的笑容说: “当然大家一起去啦!也对,晓海你和三枝同学是在一起干活的嘛......” 她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但是看起来似乎又有些寂寥,长长的睫毛在眼眶里搧出起伏不定的波光。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相当的不敏锐。 他的脑浆噗呲噗呲地滚烫着,以最快的速度全力运转,手指不安地在肩包的布条上反复地摸来摸去。 冬雪砚春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竟有点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垂下眼帘,纠缠不清的情感在胸腔里掀起波涛,为了不被那波涛淹没,她用力地咬着下唇。 “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来着。” 这句话似乎让冬雪砚春四处散乱的元神归为,全身僵硬地「欸?」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冬雪砚春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只是我觉得我和她的差别有些大啦。” “差别?这有什么差别?” 清源晓海的脑子里充满问号,但她只是「嗯嗯嗯~~」地像唱歌一样摇头,表明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她的家庭,也有可能是容貌,也有可能是学什么都快的天赋,也有可能是......哎呀,反正我也不太懂啦,你也别问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竟然和三枝同学对比,我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啊!!” 清源晓海急忙阻止以自嘲语气说着自虐话语的冬雪砚春: “不对不对,等一下,砚春如果你不要脸,那我岂不是更没脸了?” “为什么啊?” “不是吗?因为你现在还不是我女友,我却一直蹭你手臂占你便宜,还想你穿着色色的过膝袜给我膝枕掏耳,这样我就能闻你的味道和摸你的大腿,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个想让你给我肉肉的福利,却不想付出的渣男吧?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吗?” 冬雪砚春瞪大眼睛,忍不住垮下肩膀,发出愉快的笑声: “哈哈哈,我懂了,晓海大爷原来如此。” “你真的明白了嘛?” “我明白我明白。”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要脸,我其实更不要脸。” 冬雪砚春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似是在揶揄眼前的清源晓海:“那晚上我来找你啦?” “嗯?找我做什么?” “你当时说帮我补习的,正好给你膝枕。”她伸出手拍了拍下半身露出肌肤的部分,从唇缝间隐约可见粉红色的舌头,“既然你自己都说不要脸了,那就贯彻到底咯。” “话是这样没错......”清源晓海总觉得怪怪的,但这份既期待又觉得不太好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冬雪砚春的脸颊泛红,有些顾忌却笑着用手臂撞了他一下: “那你要不要嘛。” 清源晓海不好意思地鼓起脸,抬起手摸着后脖颈说: “要,那还是要。” 冬雪阳春满脸笑意地倾身靠向他,小声地取笑着: “男生~~~就是这样简单~~” “可恶!” 78.您说得对极了 图书室本周推荐阅读书籍—— 《友情》。 推荐理由—— 本书体现了鲜明的性别差异意识、个体差异意识和爱情友情的意识,通过这本书,大家能深入了解大正时期的作品风格、社会风格、人文主义思想认知等等,对于书中爱情,主人公们都没有逃避和轻视的权利,爱了,就会忍不住关注并介入与袒护对方的生活,将彼此的命运联系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爱情战胜了友情,人最为纯粹的情感得到了尊重和肯定,可作家在书里的个人主义比较独特,他是将全部人的爱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利人利已的个人主义,虽然这种主义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但值得一看。 推荐人:图书室管理员,三枝摇月。 这是武者小路实笃在大正八年,为了大阪的每日新闻连载而写出的作品。 在这部小说中,男主大宫和女主杉子历尽磨难得到了爱情,另一位男主野岛也在事业上获得成功。 简单来说,就是杉子喜欢大宫,野岛喜欢杉子,出现了一系列的三角恋剧情。 清源晓海傻眼地看着一旁用小黑板报写的推荐书籍和理由,那天花乱坠的文字看上去不像是日文,更像是一连串的咒语。 他抱着胳膊,侧过头看向坐在前台看书的少女。 她是樱丘高中最引人注目的少女,精致的五官宛如工艺品般楚楚动人,裙下的双腿白皙修长,胸部的起伏也恰到好处。 即便在待久了便无聊的图书室也好,仅仅因为她的存在,也仿佛是点缀了一朵白莲花那般美丽。 “三枝同学,这是什么?” 三枝摇月静静地扬起脸,并拢着双腿,语气中明明夹杂着苛责的情绪: “看不懂?我写的很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这么写,我们不是文学部。” 即使被清源晓海这么问,她依旧一脸镇定,就像高傲的麋鹿在宁静的森林里独自漫步。 “你没读过吗?” “读是读过......可有什么关联?” “那你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三枝摇月不甚在意地撩起刘海,叹了一口气,手里握着一把光艳照人的黑发,“清源同学,难道你有比我这个更好的推荐语?” 清源晓海的嘴角一咧,微微别开脸低声吐槽道: “直接写大正时期的三角恋故事不就好了......” 三枝摇月瞥了他一眼说: “驳回,一本书带给你的感观只有这样?你对书籍的重视程度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冷淡?” 清源晓海的脸上挤出苦笑,从桌面上取出借书表查看学生们的还书日期说: “呵呵......我还觉得拼命写经文的你比较稀奇。” 这时,一名女生收拾好教科书准备离开,当走过来看见前台边的推荐语录时,一脸诧异地歪着头问: “三枝同学,这本书好看吗?” “我对这本书的想法都已经写上去了。”三枝摇月说。 那女生抬起手捏着樱红色的嘴唇,若有所思地叹息,又看向了一边喃喃道「这家伙欠了三天?」的清源晓海。 “清源同学?这好看吗?” “大正时期的三角恋故事,结局完美。”他头都没抬,便如此说道。 “哦!lucky~我就喜欢三角恋,帮我登记,我要借几天。”那女孩像一只兔子般蹦到清源晓海跟前。 清源晓海不清楚三枝摇月投来的视线带着何种情绪,但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直到把书登记好借出去。 空气里只残留着那女生淡淡的幽香,清源晓海像被编程好的机器人,先是扬起笑脸,再转头看着三枝摇月。 他装作不太了解的模样,迷惑地问: “怎么了?” “没。” 三枝摇月的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心惊胆战。 可很快,她忽然站起身,把小黑板上的「三枝摇月」擦掉,用淡绿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叩叩叩’地写上了「清源晓海」。 接着,她又在下面写了一行—— 「这是大正时期的三角恋故事,结局完美」。 推荐人:三枝摇月。 “你这是......”在这个瞬间,清源晓海脸上的筋肉抽了一下。 三枝摇月一脸平静地走回来,双手捂住裙摆,紧贴着大腿坐下: “我想看看是不是名字的原因。” “......” 或许不是的,不过也无所谓了。 清源晓海以慢条斯理的动作把表格整理好,开口问: “你该不会打算演这个话剧吧?” “不是。”面对他的询问,三枝摇月连眉头都不挑一下,“目前的想法是《花与爱丽丝》。” 就当清源晓海准备说「那要找谁演」时,有人从旁边踢了下他坐的椅子。 “喂。” 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本书,他的肩膀宽厚,高大的身材和制服外套挺搭,算是酷也很有男子气概。 清源晓海对他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可不管在脑海里如何打捞,也提取不出来附和他的名字。 “我来还书。”他直接把书本放在桌面上,是一本《夏目漱石全集》。 “哦,是你啊,逾期三天还不还书的八谷学长。”清源晓海觉得好笑般地侧过身,抬起头望着他,“逾期一天一百円,你还要补缴三百円。” 自己总算想起来了,那天就是他在走廊对着三枝摇月说「我追了你三年啊!」的人,现在还有勇气过来是自己没想到的。 八谷学长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三枝摇月跟前,语气倏然变得柔和不少。 “三枝学妹,我来还书的,还有,你最近过得好吗?” 三枝摇月看都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世界史说: “去他那里补缴费用。” “嗯,我当然会缴,只是我想过来看看你。”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扁平的钱包,从中掏出三枚百円硬币直接扔给清源晓海。 那几枚硬币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咚咚」声,弹跳了几下就掉在地上,滚到桌底消失在了清源晓海的视野内。 三枝摇月不满地皱起眉头,樱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 “捡起来。” “清源学弟,听见了嘛?捡起来。”八谷学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看向清源晓海露出虚伪的微笑,“有五枚,不要偷偷藏起来。” 三枝摇月放下手中的自动铅笔,冷冷地看着他说:“我让你捡起......” “啊?有硬币吗?没有啊?我没看见你有给我硬币啊?”清源晓海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郁闷地说道,“不多的,只是三百円。” 八谷学长顿时怒上眉梢,下巴宛如庙会上的金鱼般凸起,语气低沉地说:“我给了!你自己找找!在桌底!” “抱歉学长,我没看见那就是没给。”清源晓海对着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说了,在桌底。” “这边没看见呢。”
“你都没趴下去怎么能看见?” “不好意思,这边没看见呢。” 在这个瞬间,八谷学长的鼻翼又抽搐了一下。 “我说了!你趴下去找就能找到了!” “不好意思,您是要延长借用的日期吗?” “我不管你,反正我给了。”八谷学长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清源晓海无所谓地转着笔,浅浅地咧开嘴角说: “那我只能喊老师过来了,而且学长你连三百円都拿不出来,为什么不去建贫困学生的档案?” 见他真的要用学校的座机打电话,八谷学长恨得牙痒痒,又从钱包里掏出三枚百円硬币,「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说: “嘁,就三百円你也斤斤计较,果真是个穷鬼,三枝学妹和你坐在一起真是糟蹋了!” 他的语气特别强调「穷鬼」二字。 三枝摇月的脸顿时红了,八谷学长瞥了她一眼,反而更加得意了,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害羞了。 实际上,那是无比的愤怒。 三枝摇月的眉头紧拧,双手抱臂,胸膛内的怒火宛如水蒸气般四处窜起。 “出去!” 她那充满愤怒的声音和平日的冷静相差甚远,引得不少正埋头复习的学生纷纷投来视线,那纤细白皙的喉咙里,竟然也会吐出如此激烈的语气。 “三枝学妹?你在和我说话?”八谷学长一脸惊愕地指了指自己。 三枝摇月厌恶地瞪着他说:“还能是谁?”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摇月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在帮你啊?」一般。 但很快,他又怒目圆睁地盯着清源晓海,仿佛在怒骂着「把我的摇月还回来!」。 然而清源晓海却浅浅的笑了,把那三枚硬币放进抽屉里,声音比起之前沉稳不少: “八谷学长,我可能是一名穷鬼......” “什么可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一回会津若松就在一家书店里干活,在学校里也要找个能赚钱的活儿,整天穷到想钱想疯了吧? 而且你爸开着迈巴赫来学校门口在装什么呢?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租的!在会津若松装什么大少爷?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你就是个天生当小白脸的,还勾引我的摇月——!” 他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就像一座已经在热能爆发的铁炉。 三枝摇月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头拧到一起,呼吸都加快了不少,黑曜石般的眼眸内荡漾着颤动的烟波。 “净说些没意义的事!比他大了几岁还不能分析问题!你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的?是谁允许你如此评判一个人的?为什么你还要站在这里往人身上泼脏水?你是吃着父母的粮食长大的,知道国一就要独自生活有多累吗?为什么你连这一丁点的想象力都没有就这么随便地处理掉一个人——” 清源晓海惊呆了,她激烈的话语让他惊讶不已。 那是自己不曾细心辩解过的事情,在自己心中,独自生活和赚钱并不是件多难堪的事,穷也不会成为自己贬低自己的原因。 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缄默的万物都藏匿在光与影的相交处。 八谷学长惊愕地睁大眼睛,像一尊石雕久久没有反应。 然而三枝摇月好像也反应了过来,不少同学的视线刺得她的皮肤生疼。 她的小手握拳抵在胸前,微微缩起肩膀,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向清源晓海,投来近乎是求助的目光。 “三枝同学,冷静点。” 清源晓海很是谨慎地这样说,而三枝摇月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而且看起来还有些心虚,拨弄刘海的速度更快了,小小的耳垂也红的要滴血。 她背过逐渐变红的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书本打开,埋头在数学题上画着辅助线。 周围的学生都开始窃窃私语—— “为什么三枝同学要帮清源说话?” “怎么感觉他们两人很熟悉的样子,可是晓海不是一直在松本市吗?” “不得了了,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没说......” 清源晓海的心跳疯狂加速,但还是尽力地把心中的波浪抚平、放淡,让它变得麻木和迟钝。 他在表格上写下了八谷学长的「书籍归还」,把脑袋全部放空。 “八谷学长,这是本周的推荐书籍,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免费借你观看一周。” 八谷学长也终于反应过来,不断地假装咳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双手叉腰,嘴里在不断嘀咕着「嗯」「啊」「我看看」。 “这是只有三枝学妹才能总结出的推荐语!” 他突然对着小黑板上的推荐语指指点点,不停地夸耀三枝摇月写的简洁推荐语, “通俗易懂且富有美感!你瞧瞧你写的这么多的东西!完完全全是在装文学!一点意思都没有!” 清源晓海十分认可地点头,脸上挤出开朗的笑容说: “八谷学长,您说得对极了。” 当他看见三枝摇月的小脸更红了后,似乎误解了什么,反而夸赞得更加厉害了。 “我最讨厌像清源学弟这样写一堆没意义推荐语的人了!只有三枝学妹这样的总结语才深得我心!” “您说得对极了。” 清源晓海索性双手同时竖起大拇指。 ◇ 放学后,冷清的走廊。 因为马上就是期末考,大部分的学生都会留下来复习。 清源晓海一边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一边和冬雪砚春讨论着今晚先补习哪个科目。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要进图书室的拐弯处。 这时,宛如夜色的长发跃入清源晓海的眼帘,三枝摇月正提着书包,和他迎面对上了。 “啊,摇月。”冬雪砚春往前走了几步,困惑地问,“你这是......回去吗?” “嗯,剩下的只是登记的事情了,一个人也能做。” 说完,三枝摇月只是用余光瞥了一下清源晓海的身影,虽然目光在这瞬间相交,但她马上又移开目光。 “确实,前段时间辛苦了。”他说。 “不会。”三枝摇月慢慢地往前挪动脚步,干净的室内鞋在瓷砖上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响,“我差不多该走了,那......再见了。” “嗯,再见。”冬雪砚春轻轻挥手。 三枝摇月点了下头,在被光线切割成方块的走廊里行走,而她的黑发被灿金色的光筛得更细。 窗外的蝉鸣比哪一年的都要聒噪,枝桠在疯狂生长,也挡不住满地的金影斑驳。 “没事的,如果忙的话我会帮你的,让她好好休息吧。” “那就好了。”清源晓海回应着冬雪砚春开朗的声音。 这时,耳郭里又隐隐约约听见了琴音,内心好像有种情感在无意间留在了心里。 清源晓海左思右想,认为那是名为「初恋女友」的诅咒,尽是苍白和沉默,仿佛一个不逝的梦。 79.我非渔麦不可啊! “这个,给你。” 清源晓海在车站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可可亚饮料,自己则买了一瓶冰镇的可乐水。 冬雪砚春接过饮料,看着他的喉结咕噜咕噜地上下震动,深深地体会到他已经是个逐渐逼近成年的男生了,颇有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感觉。 她默默地拉开拉环喝下一口,甜味缠绵着舌头,再张开嘴含了一口气,像是咽着甜腻的蜂蜜,甜到发酵。 冬雪砚春觉得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是很多,但从磐越西线而来的电车和爱喝碳酸饮料的他,也是足够美好。 “东京啊~~~” 身边的少女忽然在喃喃自语,清源晓海侧过头,经过身边的某个人身上,飘来了刺鼻的游泳池气味。 “东京?” “我可能不会去东京吧,嗯——”冬雪砚春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但害怕露出肚脐,她伸的很是小心。 清源晓海瞥了她纤细的腰肢一眼,笑着喝了口可乐说: “你可以和渔麦一起住。” “说了不会去。”冬雪砚春的手指伸进光艳照人的发丝,享受地深吸口气说,“我不喜欢大城市,我喜欢广阔的会津若松,留也会留在这里。” 火红炙热的太阳逐渐与街道融为一体,红色碎渣缱卷在天空的脚边。 电车在视野中缓缓进站,站台上的人群终于开始流动。 可即便全部上了车,也不会大家前胸挤后背的情况,部分学生背着书包,在车厢内都有回旋空间。 想到这里,冬雪砚春更喜欢会津若松了。 “今晚吃什么好呢?”她抿成一条线的唇瓣慢慢上扬,热度沿着互相紧挨的手臂传了过来。 好热,但好舒服。 清源晓海的注意力全被外头接连闪过的街灯吸引走—— 「两个街灯间的距离有没有五十米?能停几节车厢」 “荞麦面吧。”他说。 冬雪砚春目瞪口呆地凝视着他,渗入车厢内的光线柔和照亮他的侧脸。 “不是吧?” “前些天一直吃好的,搞得我都已经没有胃口了。”清源晓海无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车厢地板。 “欸,讨厌,糟透了。” 冬雪砚春边抱怨边往身边侧,紧贴的手臂终于分开,和体温比起来更凉爽的空气趁虚而入。 “留下印子了。”清源晓海突然说,那里有一块红印。 “欸,真的......都怪你贴太久了。”冬雪砚春边抱怨边摸着手臂,似乎想要擦掉。 “果然还是要吃荞麦面。” “我好不容易去你家吃饭,你是认真的?” “那路上给你买根冰棒好了。” “你给渔麦一直吃好的,结果让我滚去吃冰棒是什么意思咯,特殊对待是吧?” “如果一根冰棒满足不了你,那我每天都请你吃冰棒。” “对一个少女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了晓海大爷。” 来到坂下町车站,微风徐徐地吹着,仿佛听见叮铃铃地轻掠过耳际的风铃声,经过的黄帽子小孩身上有着一股清淡驱虫水的香气。 清源晓海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荞麦面,买了一根冰棒。 走出店门,他把冰棒掰成两半。 “不是吧大爷,今晚吃荞麦面就算了,到头来你还只是请我吃半根。” “你一口气吃那么多,小心拉肚子。”清源晓海嗤嗤地笑着说,“难道说半根满足不了你的食欲?” 冬雪砚春把半截冰棒抵在樱桃小嘴处,微微眯着眼睛,饱满的卧蚕显得很是可爱: “那......晓海是想要我舔一半还是舔整整一根?” 少女的这种揶揄说法和暧昧动作,对心脏和下半身真的太不友好。 “对不起我错了,都给你吃好了,不要再继续这种互相折磨内心纯洁的游戏了。” 冬雪砚春甚是滑稽地嬉笑着,把冰棒含在嘴里说: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嘛,小时候那些女生过家家一说要亲你,你就推开她的脸说「小孩禁止暧昧行为」。” “是是是,我被亲了你也开心是吧。” “才不是——” 相对于忽然噘着嘴反驳的冬雪砚春,清源晓海的喉咙咕噜一声,愉悦的笑了。 冬雪砚春撇了撇嘴,右手直接握在寒冷的冰棒上,一直到自己快受不了,突然抬起拍在清源晓海的脖颈上。 “呜哇——!” 清源晓海急忙缩起脖子,往前跑了几步,以夸张的大动作说道: “好啊砚春,你竟然欺负我?!” 冬雪砚春觉得他好像应激的猫咪,傻傻的样子都好可爱。 “明明是你先欺负我。”她心满意足地颔首,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清源晓海竖起冰棒。 “你完蛋了,我要把冰棒塞进你的裤子里!” “蠢货,我现在没有穿裤子!” “那我就塞进你的上衣里!” “不给不给,不给塞!” 清源晓海的嘴角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容:“给你十秒时间思考,猜猜我塞你前面还是后面?” “那你留在这里好好等十秒。” 冬雪砚春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完转身撒腿就跑,裙摆随着迈开的双腿而在清源晓海的视线中翻飞,要现不现的模样实在让人颇为烦躁。 然而就算慢悠悠地走了十秒后再跑,他也能轻松追上。 “啊......是晓海。” 见他一下子就窜上来,冬雪砚春索性不跑了,故作偶遇一样对着他笑,那张小脸蛋红润的像晕开的夕阳。 “砚春,你擦汗擦的这么用力,小心把妆擦掉露出真面目。” “确实,防晒霜也是妆。” 冬雪砚春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露出已然筋疲力尽的表情,站在原地双臂抱住身体,死死地缩着肩膀, “来吧,如果你放得进来的话。” “干嘛。” “你不是要在我身上塞东西?没事的,我做好准备了。” “这是什么,听上去好色......” 清源晓海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把融化了大半的冰棍含在嘴里吸。 “不弄吗?” “你比冰棒更重要,我怎么舍得。” “自己想吃冰棒就不要把我当挡箭牌好吧......” “好吃。” “回应也太随便了吧!” 两人忍不住失笑,大笑个不停。 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唤声传来—— “啊!是欧尼酱!” 只见一个穿着日常休闲服的男生一边招着清源晓海挥手一边跑过来。 冬雪砚春有些错愕地问道:“晓海,你原来还有个弟弟吗?” “不是,是吉原同学的弟弟,我大概能猜到他在这里做什么。” 清源晓海抬起手不停捋着头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一声「欧尼酱」,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噢噢——”冬雪砚春点点头,看着跑到跟前大口喘气的吉原苍崎。 “欧尼酱,我特意过来想问问——”
“不准喊我欧尼酱。” 清源晓海立马打断了他,要是不这么说,自己晚上恐怕会做噩梦。 “那,大哥。” “清源学长。” “清源学长。” “可以。” “清源学长。” “喊一次就够了。” 吉原苍崎不知为何握住了拳头,满脸通红地问道:“我想问问渔麦她真的去东京了吗?” “这问你的老师不就行了。” “渔麦神出鬼没,那些肤浅的老师怎么会懂呢!”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然而,就算他说「渔麦神出鬼没」,清源晓海也不觉得渔麦会在一瞬间回到会津若松,来个大变活人。 “嗯,她已经去东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清源晓海说。 吉原苍崎双手抱头,失去张力的脸颊也耸拉了下来,身体里的器官如同船锚一般沉重。 “不......不是吧......欧尼酱你真的没在骗我吧?这是渔麦不想见我的借口吗?” “这孩子怎么回事......”冬雪砚春有些愣愣地开口。 清源晓海浑身再次一哆嗦,远处秸秆燃烧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柏油路面化作了一面昏暗的镜子,人的影子随着动作不断摇曳。 “真去东京了,你不要再来了。”他说道。 “欧尼酱!我可不是那些见一个女生就爱一个的男生!我对渔麦是一心一意的!”吉原苍崎大声说道。 冬雪砚春见清源晓海的表情僵硬,搔头的动作更快,立即开口解释说: “吉原弟弟,这不是什么爱情考验,渔麦她真的去东京了。” “可......可这......” 吉原苍崎死死咬着下唇,表情很是悲痛, “我无法想象没有渔麦在的会津若松了,我的往后余生非渔麦不可啊,如果她回来了找不到我,那该怎么办呢?”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清源晓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非谁不可」这话如同萤火虫般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烁着,可却难以捕捉到那好似在草丛里的亮光。 冬雪砚春的视线不自然地游戈,心里产生了极其不可思议的情绪,就像把手伸入枕头下,能触摸到一种异样的光滑。 “可是啊吉原小弟。”清源晓海仔细地说道,“你姐姐应该有和你说过吧,即使你看上一个可爱的女孩,对方也不见得会喜欢你。” “啊啊,不要这样欧尼酱,我不想谈这个!”他宛如受到了晴天霹雳。 清源晓海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用手刀砍了下他的头: “那些说少了谁就不能活的人,只不过是他们自以为多情的手段,与其在这里哀嚎,不如回去多看点书。” 吉原苍崎的身体一震,开始嘟哝道: “欧尼酱,你们家真的很有钱吗?” 看着他那张还显得稚嫩的脸,清源晓海沉默了会儿说: “很有钱,渔麦住在东京的中心地段,不是租是买的房子,出行的座驾是辆迈巴赫,我之后应该也会很有钱。” “唔......”吉原苍崎垂头丧气地车站的方向走,“谢谢欧尼酱,我先回去了......” 他走的速度很慢,仿佛在将内心深处如同玻璃般四分五裂的情感碎片,再次拼接起来。 冬雪砚春握紧了肩带,眼眸深处发生连她自己都参不透的情感变化,但心里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非渔麦不可啊。”她喃喃道。 “纯情少年。”清源晓海耸耸肩苦笑了下。“不过希望下次他能不要喊我欧尼酱——” “欧尼酱不是很好听嘛。” “要是我能听见渔麦喊我一声欧尼酱,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这可能比给国民减税的概率还小。” 冬雪砚春虽然觉得没什么希望,但还是希望他的心愿能成。 回到家,清源晓海打开鞋柜。 “有和冬雪阿姨说今天在这里复习吗?” “说了。” “还挺放心。” 冬雪砚春的手指扣进黑色乐福鞋的后跟,包裹着过膝袜的长腿连着脚踝露出柔美的曲线,若隐若现的脚指,伪装在黑色的丝袜中。 “与其说放心,她估计希望我今晚就怀了你的孩子,明天就拉着你去登记结婚,后天就大办酒席,大后天我就在这里说「亲爱的上学加油」「亲爱的上学辛苦了」。” 听着这句话,清源晓海的身体内侧顿时产生了一团热量,但自己也无心去让砚春一下子理解。 “冬雪阿姨其实很爱你,只是迫不得已。” “这是渔麦的拖鞋吧。”冬雪砚春看着他拿出的那双平平无奇的橘色拖鞋。 看来她无心谈论这件事,清源晓海也随了她的意。 “嗯,因为大两号,她穿起来总会啪啪响,你估计就没问题。” “这句话说的我不太高兴......我也有一双白嫩到你想吃进去的小脚。” “这句话说的我不太高兴......” “总之我的脚不大。” 冬雪砚春一边抱怨一边穿上鞋子,可是踏上地板走了几步,竟然也发出了「啪啪啪」的声响。 清源晓海错愕地问: “你的脚和渔麦一样小?” “不是......是这个鞋子设计的有问题,前面太紧了,一走起来就打到脚后跟。” 她还当着清源晓海的面走了几步,果然是拖鞋的问题。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个消息给了清源晓海一记重创。 “......原来是我错怪渔麦了。” “你也不给她买个好点的拖鞋,这个穿久了前面很有可能破皮的。” “我以为这是她的个性啊。” “她的个性一直是觉得能穿就行,你这个蠢哥哥。” 冬雪砚春又数落了他一番,但也没有选择把这双拖鞋换掉。 清源晓海把荞麦面取出来,听见她脚下又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为什么不换?鞋柜里有其他的拖鞋。” 冬雪砚春坐在沙发上,对着他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因为你喜欢听这声音吧?” 紧随而来的第二记攻击,更是让清源晓海感到头晕目眩。 “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少性癖。” “不知道,可能等等会有很多。” 被她意味深长的这么一调笑,清源晓海还是想尽办法保持了平静。 煮荞麦面不需要太过繁琐,用料也极少,只有鸡蛋、香菜、花菜、虾米就可以煮出一份香喷喷的荞麦汤面。 两人很快就将荞麦面吃掉,两个碗也快速地清洗完毕,时间在意兴阑珊地往前走,群青色的天空再次笼罩会津若松。 “晓海?” “嗯?” “那你现在是先洗澡,还是先给我补习......” 冬雪砚春抱着双腿体育坐在沙发上,在那两抹雪白诱人的大腿肌肤下,隐约可见纯白的布料, “还是说......我先给你补习?” 80.说些秘密吧? “先稍微小试一下,以后说不定就习惯了。” “说、说的也是......不过如果再做的话对我来说好像有些......” 冬雪砚春微微张着樱桃小嘴,懒魅般的嗓音抚过双耳,让清源晓海喘了口气说: “怎么?我的东西让你难受了?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好吧,我只是总觉得......有些勉强,但能试试。” “不要这么说,我真的是在用心,咯赶紧再做出来,你积极一点我才会开心。” 他正在在房间里给冬雪砚春出题。 是关于二次函数的基础题目,全部是自己想的题目。 冬雪砚春光拿着自动铅笔,她只写出了一个解,就无法再行动半分。 “可是......我已经做了好多题目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真的不行了啊......” 像是在证明着什么,她翻动着书本,前面几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解答题。 “什么嘛,真没用,你想考个好成绩吧?”清源晓海说。 “我和你不一样,属于慢火出细活,再说晓海你才不正常,成绩明明已经很好了偶尔给我偷下懒行不行?” 冬雪砚春索性趴在桌子上,精致的锁骨从衣领里逃逸而出,制服下的胸部被轻轻挤压成另一种形状。 “不要闹别扭,再做一会儿。” “不要不要,我真的不行了。” 她那双洁白的脚丫在地板上抱怨似地踩踏,平日躲藏下过膝袜下的小腿曲线,优美饱满,在冷白色灯光下显得香滑细腻。 清源晓海给她倒了一杯卖茶,冬雪砚春接过水,舒服地喝了一口。 “只要把公式背熟,就能解开大部分的问题,多做题有好处。” “这种话大爷都喜欢说。” 最后,她把杯子重重地扣在桌子上,起身在地板上像兔子一样蹦了几下,跳到清源晓海的床上。 “晓海,你的房间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衣柜、书架、桌子、椅子老四件,位置都没变。” 冬雪砚春鸭子坐在床上,眉眼间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嘴角噙拾着淡淡的笑容。 “房间这样就好。”清源晓海转了转椅子,看着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双腿说,“我也想不出来给这个房间加点什么。” 忽然,冬雪砚春微微仰起白皙的脖颈,刻意用鼻子嗅个不停。 “而且,连奇怪的味道都没有。” “能有什么味道。” “嘛,青春期的男生谁知道呢。” 她微微眯着眼睛,投来的视线极具指向性,让清源晓海只能打起马虎眼。 “卫生一直都在做的。” “嗯哼——” 冬雪砚春歪着头,不停的打量着他的脸蛋,一缕发丝轻盈地落在她的唇瓣, “晓海。” “嗯?” “你一直在偷偷瞄着我的腿对吧?” “......观察的这么仔细?” “因为你很引人注目啊。”冬雪砚春小声地笑了几声,让清源晓海的紧张稍微缓解了几分。 “晓海,我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在市区里的购物广场有一家书店,里面的刺绣书签是免费的......那些是你担心我不会收下钱才那么做的?” 清源晓海的表情微微僵硬,不过那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毕竟青木姐的书店在会津若松的规模算大的,砚春总会知道的。 很快,他便正对着冬雪砚春,点头承认说: “对,那家书店的青木老板和兰子姐是朋友,你那里的刺绣书签全是我买下来的,再由青木姐免费送出去。” 冬雪砚春像电力用完的机器人,垂头丧气地干笑道: “果然啊......” “抱歉瞒着你。” “没关系啦,其实我自从报了补习班后,就一直觉得之前做的那些书签太难看了,真的有售卖的价值吗?” 冬雪砚春的轻声回应充满着感慨, “不如说能售卖出去的想法才不正常,都怪当时的我眼界太小。” 停顿片刻之后,她暧昧地以指尖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像小鸟一般微微歪着头, “还有,都怪晓海你太宠我了。” 清源晓海呆呆地望着她泛着温柔的脸蛋,终于也是反应了过来,脸颊阵阵发热。 冬雪砚春见他不说话,重新调整好姿势坐在床上,以认真的眼神看着他说: “晓海。”她把裙子往上撩,几乎把大腿全部露出。 “嗯......?” 清源晓海暧昧地回应,不由自主地起身坐在她的身边,装傻充愣道, “怎么了?” “明明知道还问......”冬雪砚春的唇瓣勾勒出上扬的弧线,露出揶揄的笑容说,“你不想吗?” 清源晓海和她四目相接,少女身上的燕发而出的春气,鼓动得像出齿的牙龈肉,轻微一碰便是流连忘返的痛痒。 “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冬雪砚春的身体朝他的那边倾斜,单薄制服下的形状优美的胸部,也是格外诱人。 清源晓海情难自以地啐了口唾沫说: “......倒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噗——”冬雪砚春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抬起手捏着他的鼻子说,“色鬼,口嫌体正直。” 说是捏,但力道却是触摸婴孩般的轻柔。 清源晓海索性直接躺在床上,刚要对着她的大腿躺下去。 “蠢货,谁让你面朝着我躺的啊?” 突如其来的朝内躺令冬雪砚春瞠目结舌,急忙双手像抱球儿一样抱住清源晓海的头,用蛮力把他朝外转。 “抱歉,第一次没有经验。” “我觉得这和经验没有关系......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出面朝我的想法啊......” “额......气......” “气?” “气味吧?”清源晓海的脸颊略微抽动,看来自己的词汇选择出现了问题。 “渔麦当初果然说的没错,你是个爱闻女生味道的变态。”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不是爱闻女生身上的味道,只是.....”清源晓海死死紧拧着眉头,“只是闻这种味道......会让我比较安心?” ——不对,我到底在说什么怪话?解释不清楚我都想死了。 “虽然没之前那么下流,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冬雪砚春这么说着,也闻了闻自己的身体。 “算了,别想了。” 但清源晓海的头枕在她的双腿上时,冬雪砚春的下半身明显颤抖了下,在一瞬间发出像是「嗯」之类的呻吟声。 “我有这么重?” “不是......光着腿蹭的我有些痒。”冬雪砚春微微红着脸解释道,“给你掏耳朵可以吗?” “外耳道只有三厘米。”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冬雪砚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掏耳勺说,“要是真把你掏聋了也好。” “我就当没听见咯。” “啊拉,已经聋啦?” 清源晓海侧躺在床上,因为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把手放在枕头上,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冬雪砚春的腿上。 或许是经常裹在丝袜下的原因,她的腿摸起来很滑很细嫩,就像没有一丝疙瘩的汤圆嫩皮。 好像在心里打开了某个开关,清源晓海的手肆无忌惮地在冬雪砚春的大腿上游走,甚至伸进了她夹紧的双腿间,那里的体温高了几度。
“你、你摸的好心安理得.......” 冬雪砚春满脸潮红,手里提着的掏耳勺在轻轻颤抖。 “抱、抱歉。”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摸过头,自己的脸也难以抑制地红润起来,好像到处都是微微跳动的心脏,酥软的手心。 “没事,要摸就摸吧,我裙子都撩起来了,本来就是做好心理准备给你摸的。” 他愣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冬雪砚春的脸如同樱桃一般鲜红,看来还是有羞耻心,全然没有风情万种的模样。 “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没事的——”冬雪砚春小心翼翼地把掏耳勺放进他的耳朵里,躁红着脸说,“就算你摸了,我也不会生气的。”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让清源晓海感觉自己的耳朵里仿佛容纳着一个弱小的生灵。 清源晓海也对她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怡然自得地闭上眼睛休憩。 “我们到时候是跟团去呢,还是自己去呢?”冬雪砚春静静地说道。 “自己去吧,跟团的束缚感觉太大了,如果能把兰子姐拉过来更好,我还挺喜欢她的三手卡罗拉的。” 清源晓海知道她说的是暑假去猪苗代湖这件事。 自己从未旅游过,但经常在电视上看见某些旅游团,导游拿个大喇叭说「先去这个」「再去这个」「今天要走完这些地方」。 虽说事情被整理地井井有条是挺不错,但清源晓海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而且为了让大家都听得见,导游经常在喊,真的怪吵的。 同时,自己是真的喜欢兰子姐的三手卡罗拉,绝对不是因为能蹭。 冬雪砚春轻轻转动着掏耳勺,另一只手放在清源晓海的脸颊上,宛如母亲在抚摸孩子隐隐作痛的肚子,手法极尽温柔。 “嗯——” 而有时候太过舒服,清源晓海总会忍不住发出声音。 每当这时,冬雪砚春都会露出些许羞涩,些许掩饰般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很舒服吗?” “不得了啊。” “那明天继续掏?” “不要了,经常掏会发炎的。”清源晓海保持着理性说。 冬雪砚春笑了笑,忽然弯下上半身,樱桃色的嘴唇向着他的耳边靠近。 少女的鼻尖轻轻地蹭到了他的耳朵,清源晓海甚至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手臂都触碰到了她的圆润。 “呐晓海,机会这么难得,我们能聊些秘密吗?” 冬雪砚春的声音极其娇媚,呼在脸上的气息好似都是甜腻的,让清源晓海心痒难耐。 “要聊些什么呢?”他问道。 “你在松本市有交女友过吗?” 清源晓海忽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认真的在问欸。” “哪里有空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有空,你就有这个心去找咯?” “国中小鬼有什么好交往的。”清源晓海用脸蹭了蹭她那双滑嫩的大腿,就连裙子都被蹭得满是褶皱,“放心吧,我在会津若松还有个全世界最可爱的青梅。” 听到她的话,冬雪砚春笑了出来,非常乐呵地说了句「竟然来这么一套啊。」 “现在该我问了。”清源晓海说。 “说。” “夏天你几天洗一次澡。” “.....就这?” “毕竟想不出其他要问的了。” 冬雪砚春姿态扭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撇了撇嘴说: “一天一次,不过有时候第二天早上起来可能又要洗,然后晚上又要洗......如果这样的话,也不算是一天一次吧?” “那你家的沐浴露和洗发露应该是大瓶装的吧。” “当然咯,大瓶装的更实惠,而且和那些精致的小瓶装比起来,除了包装有区别外都是一样的。” 清源晓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吁出去: “哎,用精致小瓶装的人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美好生活呢?好想体验一下。” 冬雪砚春把掏耳勺从他的耳朵里取了出来,抱怨般地说: “说好了一人一个,你问我几个了?” “我们都差不多吧......” 就在清源晓海这么说的时候,冬雪砚春直接双手捏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朝上躺,和她四目相对。 “晓海——”冬雪砚春面红耳赤,直勾勾地望着他那双好似藏满黑夜的眼睛,“你和三枝同学的关系很好吗?” 看着她那张略显严肃的脸,清源晓海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了些问题。 她宛如紫藤花柳般垂落的发丝,灯光在其中过筛着,在自己的眼瞳内撒满婆娑。 “不是很普通吗?”他说。 “可她为什么要帮你说话呢?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平日里对男生板着一张脸的三枝同学要帮你说话,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 她从唇间散落的话撼动着清源晓海的耳膜,原来图书馆这件事一下子就传开了。 冬雪砚春打从心底期待他能说出些什么,然而被她双手捧住的男生只是露出一副困惑到笑的表情,简直像是为了隐瞒什么。 “只是朋友。” 清源晓海的眼神里有一小撮的罪恶感,但脸上的表情和往日的笑无异, “我也很好奇,她可能见不惯我这样努力工作的人被那个人贬低吧,这么说来她人还挺温柔的。” 他的声音充满无可辩驳的迫力,令冬雪砚春咽了口口水,抿了抿下唇。 她的脸忽然下伏,埋到了清源晓海的脖颈间,伴随着他那突然有些粗鲁的呼吸,自己的体温也在慢慢上升。 “晓海,不管怎么样我都信你。” 这句话让清源晓海狼狈地目光闪烁。 少女如同春花般盛放的香甜气息,和几乎包裹着自身的柔软身体,令清源晓海感觉体内有什么快被刺破了,即将整个流淌出来,烧伤全部的器官。 “晓海,那我问最后一个秘密,你晚上用的对象有过我吗?” 清源晓海顿时被她的话吓得不轻,这是一记就连大谷翔平都不可能投出的超快直球。 可她紧接说的第二句话,更是一记连山本浩二都无法接到的球。 “......我有用过你。” 冬雪砚春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她的头发遮挡住了侧脸,只有隐约从中露出的耳朵,红润的不得了。 清源晓海的心脏一阵狂跳,吵闹不已,像是数以亿计的大雨滴,坠落在同一片土壤上,掀起亿兆涟漪。 本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她都大胆的说了,自己只得老老实实地坦白了心声—— “......我、我也是。” 一想到竟然说的是如此羞耻的话题,清源晓海的脸都红了。 冬雪砚春好似吸了不少气,上半身突然鼓起,接着迅速地挺直身,再起身把清源晓海推到一边,速度比以往快了好几倍。 她扭妮不安地用手臂挡住脸,也许是终于反应过来过于羞耻,她连拖鞋都没穿就匆匆跑到门口。 “......晚安!” “额......晚安。” 冬雪砚春道了个晚安便一溜烟地跑掉了,在房间里失神的清源晓海回想着刚才那段有些奇怪,却又让他脸红心跳的话。 81.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 第二天,一早。 ——“你和三枝同学的关系很好吗?” 清源晓海抬起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眼,刘海被水渍打湿成束。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两人的话题就移到了怪怪的地方,冬雪砚春溜走了后,书包放在这里也没回来拿,还让他隔天带到学校里去。 他拿起挂在一边的旧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渍,其实抽屉里有好几条新毛巾,那是给渔麦买的,但她也从来没用过—— “新毛巾吸水效果太差了,我自己的这条就很棒,你看这东西的吸水效果被我调教的很好。” 清源渔麦还得意洋洋地示范她的毛巾能吸多少水。 清源晓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去尝试了下,发现新毛巾摸上去的质感确实很不错,但实际用起来的吸水效果就是不如旧毛巾。 可新毛巾不用又怎么会成为旧毛巾呢? 在客厅简单地煮了个煎蛋,吃完就拿起自己和冬雪砚春的书包准备上学。 当拿起冬雪砚春的书包时,自己记忆中浮现的面孔却不是她,而是在音乐室里单独为他弹琴的三枝摇月。 ——你和三枝同学的关系很好吗? 冬雪砚春的话语,突然再一次掠过清源晓海的脑海。 ◇ 今天又是下起了小雨,四周的翠绿尽情沐浴在温柔的雨水中,闪耀着嫣然绿意。 清源晓海穿过垂坠的枫树枝桠,透明饱满的雨滴沿着树叶落在伞面上,奏起没有规律的声音。 他走进如同往常的车站,收拢雨伞在长椅上坐下,所幸不是狂风骤雨,否则这个只有顶没有墙壁的车站,他是完全不想待的。 坐上进站的电车,跟着摇晃了约二十分钟,便来到了市区内的西若松车站。 路上是拎着包的西装男子,成群结队的小学生,讨论着八卦和游戏的国中生,映入眼帘的尽是往日的光景。 清源晓海沿着狭长的坡道往上走,来到樱丘高中的校门口,就能听到一些学生们晨练的吆喝声。 校门宛如黑洞,穿着相同制服的人都被一股脑地吸了进去,清源晓海也不例外。 在校舍的入口准备打开鞋柜,突然感受到不同于先前气氛的嘈杂声,清源晓海下意识地寻找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 侧过身,就看见一个黑发少女已经穿好了室内鞋,把黑色的乐福鞋放进柜子里。 在这个放眼望去没有高楼,尽是山、稻麦、矮屋、储水池的小地方,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三枝摇月,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 一袭柔顺的黑长发,澄澈的眸里溢着神秘,身材纤细,胸部的大小也恰到好处,家庭背景也十分卓越。 只要有她在场,现场的氛围就会不同,男生们会在一瞬间显得坐立不安,故作深沉或者开朗,女生们则总是一脸不是滋味,唯一能和她比较的只有体育。 纤细大腿在制服百褶裙下隐约可见,像她这般出色的美少女,看起来活脱脱就是电视里的偶像。 “你听说了嘛?三枝昨天在图书室里和人吵架了。” “不算是吵架吧?那个人是八谷学长呢。” “听说是因为清源晓海,那个转学生。” “应该是吧?” 能听见周围传来的议论声,而清源晓海本人就在现场,反而加剧了学生们的猜测。 这时,三枝摇月冷不防地突然转向这边,不知为何被发现的清源晓海,巧妙地避开和她对上视线。 打开鞋柜时,好几封颜色不一的信笺掉了出来。 清源晓海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主动地和三枝摇月的视线相对,她的小脸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垂了垂眼帘,「啪」地一下关上鞋柜,转身离开。 “......” 入学那一段时间,清源晓海抽屉里的情书几乎每天都有,虽说这些天情书的量少了很多,但还有人两三天就往他的鞋柜里放。 有时候不全是情书,其中有不乏谩骂诋毁的信封,不过这些信封全都没有署名。 虽说完完全全能揪出来是谁,但清源晓海也没心思去做。 而今天,也许是因为三枝摇月的缘故,简单地瞄几眼,毫不例外全部是诋毁他的信封,也是怪统一的。 ——受不了,偶尔来个「晓海同学我想当你小弟!」之类的信封也好吧。 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当打开最后一个信封时—— 「欧尼酱我喜欢你!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这家伙怎么会在我的鞋柜里——?!” ◇ 走到教室里,清源晓海看见冬雪砚春正和班上同学笑嘻嘻的,而隔壁班的吉原绿子也在。 见他一走进来,吉原绿子就朝着他挥手示意说: “清源同学,这里这里——!” 冬雪砚春却整个人忽然绷紧了身体,并拢着双腿朝着讲台的方向。 清源晓海走了过去,把书包放在她的桌子上。 “下次记得书包。” “谢谢。” 冬雪砚春回应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柔,让清源晓海的心情也变得略显浮躁,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谢谢」。 ——这在搞什么,你这样那我岂不是也会变得很害羞。 见两人和往日中的印象相差甚远,吉原绿子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讥笑地说: “怎么啦?一副怪怪的模样,书包还没拿,昨晚上本垒啦?” 冬雪砚春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小脸倏然一红,抬起眉眼瞪了她一眼说: “我和你上本垒行不行?” “哈哈哈,行呀,清源同学答应吗?” 然而清源晓海根本无心沿着这个开玩笑的话题继续走,直接调转话题说: “你的弟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在我的鞋柜里放信封?” 冬雪砚春把书包放在一边,从里面掏出国语书说: “吉原弟弟不是喜欢你妹妹吗?难道昨天见你一次就喜欢上你了?” “这种玩笑怪恐怖的......” “不是啦,只是他一直缠着我说要清源同学的联系方式......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弟啊?”吉原绿子诧异地问道,“信封上没有写署名才对啊。” 清源晓海仿佛受到刺眼阳光般眯着眼睛说: “整个会津若......全世界只有他会喊我欧尼酱。” “......”冬雪砚春觉得好笑般地说,“他对渔麦还挺锲而不舍的,昨天还在路上拦晓海来着。” 吉原绿子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说: “为了渔麦他竟然能说出这么恶心的称呼,我的弟弟真是好样的!” 清源晓海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被男生喊欧尼酱已经大为痛苦了,怎么还演变成夸他的场景了。 “放的很好,下次不准再放了。” “好冷漠,亏他还选了个很女生的信封,估计现在还揣着手机等你加他呢。” “光是想到一个男生想通过我对我妹求爱,我就浑身不自在。”
“妹控。” “确实呢。” 吉原绿子和冬雪砚春相视而笑,不过清源晓海也没有反驳的打算,不管如何,自己绝对不想看见渔麦和男生恋爱。 “对了,暑假你们打算去哪里?”吉原绿子问道。 “去猪苗代湖玩。”冬雪砚春说。 “啊,真好~~~我父母对旅行都不是很感兴趣的那种人......今年说不定又只是去鹤城看看了。” “......可鹤城不就离这不远吗?” “对啊!你看我有多惨!哪里有人会在老家旅游的!话说你们能把我给带上吗?” 吉原绿子拘谨地笑着,手指互相打着圈, “虽然打扰你们去约会有些不太好......但我还是想去玩。” 冬雪砚春淡然地微笑着: “不是约会......而且我们本来就打算喊你的,之后还要去喊兰子姐。” “真的吗清源同学!”吉原绿子的眼眸在闪闪发光。 “嗯。” “太棒了!不愧我之前有帮你顶班~~你是我的好兄弟。” “没事的。” “我能喊上我弟弟吗?” “......唯独这个我能拒绝吗?” “清源学弟。” 这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具有压倒性的张力,让教室内学生的视线一齐望向声音的来处。 受到注视的八谷学长依旧保持着冷漠表情,以自然的动作走进教室,来到清源晓海的面前。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让冬雪砚春有股不祥的预感,然而清源晓海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这个,给你。” 八谷学长把《友情》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了一张千円纸币,语气不屑地说, “剩下的钱就当给你买东西吃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因为捉弄和欺负很难划清界限,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八谷学长是在贬低清源晓海。 冬雪砚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学长,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我知道你,经常跟在这个转学生后面的女孩,哼,看人的眼光真差。”八谷学长抬起手捋了捋衣领。 “差?” 冬雪砚春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从未觉得这个词会和晓海扯上关系。 “不差吗?他一定耍了些手段才让摇月离开音乐部的,否则她怎么会离开我在的音乐部呢?他的心机远比你想的还要深。” “你在说些什么啊——?” “砚春——” 清源晓海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摁住冬雪砚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多说话, “八谷学长,不用这么多,上次我说了是免费借给你看。” 八谷学长露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低声冷笑道: “我劝你还是收下吧,毕竟你之前的那个书店都倒闭了,想赚钱也没得赚,更何况租一辆豪车的钱也不在小数。” 这句话,让冬雪砚春更加困惑了。 清源晓海挑挑眉,把那千円钞放进口袋里说: “那我谢谢你给图书室的捐款。” “嘁。”八云学长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捋着额前的刘海说,“摇月她文化祭打算弄什么?” 哈,他估计是不敢找三枝摇月问,或者是在她那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会过来套自己的话,也是够搞笑的。 同时也刻意当着众人的面说「摇月」,一股和她很亲密的样子。 “啊,这个你去问问她吧。”清源晓海不以为然地说。 八谷学长的表情十分不满: “你和我说不是一样?” 清源晓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地说: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呵,行吧——” 八谷学长摆出虚伪的笑容,忽然说道, “国中我和摇月在同一所学校,文化祭只要我提议音乐部表演钢琴,摇月就会上场,你呢?摇月会为了你上场表演?” 清源晓海愣了一下,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攀比欲实在太过可笑。 ——我和摇月在音乐室里单独度过了多少天,她为我弹奏了多少琴音是你能想象的? 吉原绿子的鼻翼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那是因为当时全校只有摇月她会弹钢琴吧,你们部门还每年都要她表演弹钢琴。” “不,那是因为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摇月才弹。” 他就开始慢条斯理、气势汹汹地向众人解释摇月的演奏是多么出色,他和摇月是多么的意念相通。 “呜哇——”吉原绿子别过了脸,嘀咕道,“和我弟一样也是够自信的。” “八谷学长你挺烦人的,书还完能不能赶紧离开?”清源晓海在心中咒骂这个男生,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然而八谷学长却大眼一睁,瞪着他说: “你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 “我不觉得和八云学长说话要用多谦卑的态度。” “区区一年生也敢用这幅口气?没人教你怎么尊重长辈?” “尊重你的这种想法可能被我弄丢了,改天我再找找。” 周围的学生也时不时传来几声嗤笑,让八谷学长的脸越涨越红,拳头也握地死紧。 冬雪砚春似乎预料到两人可能会马上起冲突,于是急忙开口说道: “八谷学长,我要喊教导主任过来了。” 八谷学长恨得牙痒痒,下巴不自然地向前突出着: “嘁,我会向摇月证明我比这个穷鬼还要强,她以前明明是那么在乎我!” 起初清源晓海根本无心和他说太多话,准备一切笑笑就过去的。 然而不知从哪个话题开始,始终控制的理性被扭曲了,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无名的怒火,逐渐控制着大脑。 “真是够烦人的......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别再自作多情了。” “你说什么?”八谷学长还以为听错了,微微伏下身子。 清源晓海早就没有笑出来的从容,眼中闪烁着攻击性十足的光芒: “能不能别在这里胡扯了?” 八谷学长的嘴巴张成圆形,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学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夏一瞬间,他使劲地在砚春的桌子上一踢,这一踢实在是既突兀又强烈,有好几名女生的身体颤抖着,发出了微弱尖叫。 八谷学长露出扭曲的表情,将脸凑近清源晓海: “我有话和你说,出——” 就在冬雪砚春脸色大变想卡在两人中间时,一记拳头突然被打了出去,只见一个人直接在原地转了半圈,撞到讲台边,捂住侧腹发出痛苦的呻吟。 “等、等等!不能这样!晓海——!”冬雪砚春先是愣神了片刻,小脸顿时吓得惨白。 清源晓海动手前连一丝预兆都没有,直接朝着八谷学长的脸揍过去,从对方转半圈来看,这个力道恐怕不小。 大家新年快乐 时间好快!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说下上架。 中旬的时候说过要双更的,但碍于情况还是没能实现,真的很抱歉。 而且这本书的成绩也不是很好,因为更新不勤快连智能推荐都没有,新书入库也没有,开书到现在几乎全在裸奔,一天涨个位数的收藏对我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但这些都是咎由自取。 所以,想着那就让大家免费多看一会儿,但会保持着一天双更(这些天全部是二合一的章节),具体的上架时间今后再说。
这本书算是我满足自己私心写的,当时编辑说写这个必死,但我还是写了,因为很平淡,我也知道不会有好成绩。 很奇怪的是,写这本书让我的精神层面得到了无比的满足,哪怕成绩不好也写的乐在其中。 (可能有些事情是真实改编,编辑的话也是,话说回来他还挺有意思的,之前一个人去日本玩,估计也是没有朋友,笑。) 还有,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多多理解连裤袜的魅力,以上。 ——愚鹅。 82.因为她会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异常的紧张感统治着这片空间。 他们都以为会是八谷学长率先动手发难,可让众人错愕的是,先动手的竟然是平日里笑容满面,待人平和的清源晓海。 “你这家伙突然间发什么疯!” 就连八谷学长都在一瞬间失了神,但马上反应过来,一怒之下起身对着清源晓海的脸就是一拳。 但不知是因为先前被撞的头有些恍惚,还是清源晓海的反应力实在是太好,包子大的拳头只是往清源晓海的脸颊边擦了过去,就连八谷学长都惊了下。 “都冷静点——!” 哪怕没有打到,但冬雪砚春还是吓得脸色惨白,她急忙让吉原绿子赶去教务室,然而这时—— 烦躁的情绪在心头无限膨胀,这股热度疯狂地支配着清源晓海的身体。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进行动作,双手抱住八谷学长的头往下压,同时右膝盖狠狠地往上一顶撞中八谷学长的鼻子,顿时响起沉重的声音。 “啊——!” 八谷学长蹲在地上双手捂住鼻子,痛苦地眯着眼睛往后退,喉咙里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唯独腰间的裤链发出清脆的声线。 不一会儿,一股刺目的颜色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淌过手背,再沿着手腕滴落在制服和地板上,溅起诡异的涟漪。 “不......不妙啊喂!流血了!” “真的!” “不能再打了吧......” 在场的人,都惊讶到瞠目结舌,他们可从想过在升学式高中也会有这种事。 八谷学长半眯着眼睛,只感觉手心和鼻梁一阵温热,低头看了下手,看清是血液时,脸上掠过一抹惊慌。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擦去汨汨流出的鼻血,随即在脸颊上画出了好几条红线,可鼻血依旧在自顾自地从漆黑的洞口里流出。 “晓、晓海......” 国中的坏孩子有很多,冬雪砚春并不是没见过这种场景,甚至更为惊悚的都有,然而这时她却害怕到声音都在颤抖。 清源晓海的视线落在滴溅的血液上,它看上去并不是那般火热,反而透着丝丝冰凉。 而在这份冰凉下,自己那滚烫的情绪逐渐得到了平息。 ——完蛋,过火了。 “抱歉学长,我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带你去医务室。”清源晓海抿了抿嘴,还准备上前搀扶。 这一幕让众人几乎都看傻了,哪里有人把对方揍出血了,还一脸真诚地要带着对方去医务室治疗的,这不是在嘲讽吗? “不、不准动我!” 八谷学长似乎被气到脑袋不太灵光,嘴巴像金鱼般反复开阖。 这时一边有学生递来纸巾,他二话不说拿过来,便疯狂地擦拭鼻子。 可怎么擦都止不住,他索性把纸巾撕成小条状,然后往鼻子里塞才勉强止住,但还是能看见外露的纸巾被染成鲜红色。 清源晓海心想完了,自己还是第一次打人,尽管说不上来为什么,但鲜血的颜色就是令人毛骨悚然。 说实在的,自己就很讨厌随意动粗的人,可到头来,自己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来了!」。 就当清源晓海以为是教导主任过来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转头望去却发现是不合群三枝摇月,用僵硬的动作挤进人群。 当看清现场状况时,她向来冷清的小脸掠过一丝惊恐。 “晓海——!” 三枝摇月突然喊出声,恰时清源晓海的视野余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突然蛰伏而起的身影。 八谷学长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自动铅笔,笔直地朝着他的脸部刺去。 清源晓海来不及完全躲闪,自动铅笔的笔头在他的右边太阳穴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从那一道口子里流淌而出。 教室里和走廊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少学生都在奔走相告有人在打架还流了血。 冬雪砚春在那片刻发出了惨叫,见清源晓海太阳穴上的伤口往外冒险,突然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随身带的纯白手帕擦拭着溢出来的鲜血。 “晓海,晓海,晓海——” 当她发现伤口竟然深得能露出骨头时,顿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更凶了。 或许是那里的痛觉神经比较少,让清源晓海感觉不到过激的疼痛,甚至觉得那只是被蚊虫叮咬到的层次。 可是见冬雪砚春在一边哭的花枝乱颤,连自己也莫名其妙觉得难过。 三枝摇月的手指死死地揪住衣角,咬住下唇,看着被冬雪砚春抱在怀里的清源晓海,往日中那张不问世事的表情如崩塌般地逐渐剥落。 清源晓海在椅子上坐了好久,伸手让裂口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而只在余光中存在的摇月,唯独她的沉默像一声清磬,摇曳着声响,周围的呼吸都在其中冻结。 像是觉得已经做不了任何事,三枝摇月紧绷着脸转身快步离开,身边的学生像是被空气弹开一样,给她让出空间。 “是我赢了!我还以为你是多谦逊的人,原来也是半斤八两爱打架!” 八谷学长见三枝摇月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顾鼻子里塞着两团纸巾的滑稽模样,立马出声嘲笑, “清源晓海,是我赢了!是我赢了!摇月不可能喜欢像你这种爱打架的人!” 清源晓海根本不再理会他,只有冬雪砚春嘴里不停念叨着的「晓海,晓海,晓海」,在自己的耳郭内萦绕。 不一会儿,吉原绿子带着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早光泷赶了过来。 ◇ 樱丘高中虽然在全国范围内不算强校,但在会津若松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升学式高中,教学资源是县市内的重点关照。 而有学生在校内发生了斗殴的暴力流血事件,顿时引起了校领导的全面关注,任何会对学校造成负面影响的事情,他们都要绷紧神经处理。 经过教室录像反复观看,是清源晓海率先动手,八谷侍津反击却被反制服导致鼻子出血。 清源晓海停止侵犯主动上前提出去医务室被拒绝,八谷侍津突然拿黑笔刺脸导致清源晓海太阳穴开裂,行为极其严重,所幸前者闪避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校领导一直认为清源晓海有错在先,但八谷侍津之后的行为更加恶劣。 早上发生的事情,中午学校就开了会,下午就得到了处分通知,并且全校通报。 清源晓海和八谷侍津被要求家长到校,同时停课一周作一万字检讨书,并且互相支付双方的医药费,并通知这件事学生尽量不要外传。 然而口头说根本没用,仅仅半天的时间,就有学生把视频上传到了社交平台。 下午第一节课,清源晓海就收拾好书包,太阳穴处贴着医用敷贴,在班主任早光泷的陪同下,在不少人怜悯、羡慕的目光中离开学校。 直接停课一周,他起初还担心期末考不能考了,早光泷倒是说期末考试还是要考,只不过自己需要线上考试。 “对了,我的家长不在会津若松。” 听着清源晓海的话,早光泷倒是愣了一会儿,他有在学生堆里听闻这个学生的家事—— 比如说父亲让他一个人在松本市生活,他为了生活不停地在奔波,回来也只是因为继妹被抛弃了,回来接他父亲的烂摊子。 “你父亲难道不管你吗?”早光泷的手指把眼镜框往上顶了顶。 “他除了工作外基本不管。” “就算是儿子?” “就算是儿子。” “你不生气?” “生气了又能怎么样。”清源晓海走到校门口说,“谢谢早光老师帮我和那些啤酒肚大叔说话,本以为先动手打人的我要遭大罪了。” 早光泷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平和的表情说: “我只是实事求是,而且冬雪同学也说了不少话,她在教务室里还挺过激的,但最重要的事如果八谷他当时没刺你,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了,被退学也不是不可能。” “升学式高中这么猛啊。”清源晓海嘴角一咧,同时在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 “不过你的成绩是一等一的好,想必他们也舍不得让你休学。”早光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路上小心点,以后可以多找我聊天。” 清源晓海把手插进制服的口袋里。 “好。” 来到西会松车站,清源晓海头上的白色敷贴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路承受着路人的视线,一路回了家。 第一件事,清源晓海就是把书包一扔,整个人像没了弹力的弹簧坐在沙发上。 他很惊讶自己把事情给闹的一团糟,当时确实容忍到无法容忍,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 “我到底是哪里容忍不了。” 清源晓海闭上眼睛扣心自问,然而却只有深邃的黑暗在不断扩张,他只好睁开了双眼,抬起手抚摸着伤口的地方。 他又拿出手机开始看起了电影《花与爱丽丝》,毕竟三枝摇月说的打算文化祭演这个,他也想理解这主要说的是什么。 两个少女在屏幕里的互动显得有些滑稽,不管怎么看都是电车痴女。 然而清源晓海却有些心不在焉,无论视野里的画面如何变幻,他都只看见三枝摇月的表情。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听见门铃被摁响了。 清源晓海本以为是隔壁的冬雪阿姨,可打开门仔细一看,三枝摇月手拎着书包站在门口,她的裙摆随着风在晃动。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邂逅,有一种意淫被人发现的羞耻感,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能进去?”三枝摇月的目光盯着他太阳穴上的敷贴说。 清源晓海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大脑却发热得严重。 “好。” 把门彻底敞开来,三枝摇月走进玄关,她把肩膀上的肩带往上提了提,微微弯腰准备把脚上的乐福鞋脱掉。 “不用麻烦,就这样吧。” 她裙子下露出的白皙双腿让清源晓海脸有些红,视线在干净的地板上乱飘, “正好我也打算拖地的。” 听到他的话,三枝摇月的眉头深锁,已经勾进鞋后跟的纤白手指还是取了出来,直接穿着黑色的乐福鞋踩上了地板。 她的乐福鞋在地板上响起「叩叩叩」的清脆声响,宛如在清源晓海的心脏上跳舞。 “你过来做什么?不是在上学吗?”他望着在观察着房子的三枝摇月,她似乎是第一次进来。 三枝摇月来到开放式的餐厅,看着摆放整齐的餐具,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我请假回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打开了冰箱,然后就一直盯着看。 而清源晓海在她那只抬起的藕臂上,可以看见光滑的肌肤表面有道弯月似的红色痕迹,是被虫叮了吗? “你身体不舒服?”他问。 三枝摇月忽然转过身来,关上冰箱门,双手抱臂,那双黝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从小就很讨厌打架的人,你又不是不懂?” 她的不满像釉面上细细的冰裂,在一瞬间浅淡地布满了清源晓海的全身。 “......你过来只是为了来骂我的吗。”他苦笑着,微微低着头。 三枝摇月的视线倏然飘忽,走了几步便用背靠着桌面,细致的睫毛宛如振翅的蝴蝶,上下颤动着: “干嘛要去打架。” 她刚才还冷冰冰的语气急转直下,嗓音变得温和。 面对她的质问,清源晓海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只好放在兜里。 “我不知道。” “什么?”她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你就当我不正常吧,毕竟人总是不正常的。” 清源晓海别开视线,因为自己知道事情绝对如此单纯,胸中不由得隐隐躁动。 三枝摇月先是抿了抿下唇,再轻吁了一小口气,目光和洒落在地板上的碎光互相缠绕。 “因为砚春会过来......”她忽然说。 “什么?” “因为一放学,砚春就过来了。” “......” 她的话语让清源晓海一时间哑口无言,汗水从脸上流淌下来,像一只蠕动着的小虫,痒得难耐。 窗外阳光灿烂,唯独站的地方有些昏暗,两人淹没在肉眼看不见的薄纱里。 83.你不能告诉我吗? 如果说沉默必须要变成一种具体的物质,那对清源晓海来说,应该就是室内的立式空调。 出风口处有着宛如梦呓时细微的鼾声,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清源晓海的脑内就会生出某种灼热的物质,仿佛都要从太阳穴的裂口处流出。 可是伸出手触摸时,还是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期末考试要怎么办?”坐在沙发上的三枝摇月突然问,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干净的脸蛋。 清源晓海的单薄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 “早光老师说给我安排线上考试。” “那也好。”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在他的敷贴上,不忍地眯起眼睛,“......那个,伤口怎么样?” 清源晓海露出开玩笑的表情说: “抱歉,恐怕现在不能撕下来给你看。” “现在还开玩笑,就是因为你这样吊儿郎当的才会被人盯上。”三枝摇月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会被盯上是因为谁啊。” 听着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三枝摇月微微低下头陷入沉默,黑色的发丝沿着清秀可人的脸颊滑落。 “我和八谷学长没有任何关系。” 她突然间轻吐一口气,犹豫半响,举起手准备放在下巴,却又在胸口处停下, “国中时我确实在音乐部里,当时他是部长就经常来找我谈话,每次文化祭音乐部就要我上去表演钢琴,主要我爸妈都会抽空来看,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去弹的,但拒绝父母也是挺麻烦的......” 说话的途中,她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沙发,仿佛是在给对话加上标点符号。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清源晓海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理解了三枝摇月的话,这分明是在和自己特意解释着什么,可仅仅如此,自己的心情便在意到无以复加。 “所以,你明白吗?” 三枝摇月抿着樱唇,裙下的双腿紧紧并拢着,手指把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 “我从来没为他弹过任何曲目,一首都没有。” 她的声音却是那么的轻柔,如同一层清透轻薄的玻璃。 “......是、是吗?” “......嗯。” 接着,现场陷入沉默。 然而清源晓海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先前过分思索的情绪,在一瞬间就从三枝摇月这里得到了答复。 他得知了一个震惊的事实,那便是自己不希望她为别人而弹,因为自己现在的心情,得到了超乎常理的满足。 当理解了这个极其自私的心情后,他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和三枝摇月明明已经三年多未曾见面,甚至连文字上的联系都没有。 可令自己称奇的是,只要两人一有风吹草动,那股无以言说的情绪便卷土重来,在他的身上烙下无数崭新的痕迹。 “你呢......?” 在逐渐湿凉的空气中,清源晓海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乌黑澄亮的双眼仿佛在荡漾,每眨一下,修长的睫毛便随之摇曳,视线往下,是姣好尖挺的鼻梁、以及看上去软软的嘴唇。 清源晓海猛然心动了下,太阳穴的裂口倏然窜过一阵又痛又痒的感觉,仿佛能感知到敷贴的丝线正在深入血肉。 那并未有任何的主题疑问,可单单是两个字词,却能让清源晓海明白该说些什么。 他故作不清不楚,打算蒙混过去。 “什么?” “你不肯再告诉我了?”三枝摇月直视着他说。 “我不想告诉你。” “可我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 “......” 两人就这么僵住。 最后清源晓海的心都快要爆炸了,只好脱口而出: “......我不想他自作多情。” 他知道此刻全身的血液在疯狂流窜,呼出的热气被舒爽的空气包裹成团。 三枝摇月纤瘦的肩膀微微一颤,扭过头看向窗户花瓶里的木莲花,瀑布般的黑长发随之晃动,洁白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红晕: “嗯......人总是自作多情的,你想改变也没什么用,毕竟人总要自己思考,自己反省,然后由自己得出答案。” “......确实,谢谢提醒,以后不会了。” 清源晓海双手交握,吸取教训般地对着她微微躬身,喉咙里的「是他飘了」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伤口要再消毒吗?”她略微把头偏向一边,坐姿却端正得不像样。 “学校的医务室里消毒过了,还早。”清源晓海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两人又陷入沉默。 “那个......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清源晓海摸了摸鼻子。 “什么?” “我不想让渔麦知道这件事。” 三枝摇月愣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让清源晓海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也嘲笑我?”他不满地皱着眉头,但吐出的话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泛起微笑,嘴唇的弧度像极了朦朦胧胧浮在云上的月亮。 “害怕被说?” “倒不是......”清源晓海搔了搔头说,“你看,我在她面前经常摆出一副照顾人的老大哥模样,可是自己却在学校里失去理智打架,这难道不是一件很讽刺的事吗?” “那不就是害怕被说。” “那倒也是......不过总要在渔麦面前维持我的一点高大形象吧?” “面对现实吧,渔麦可能觉得你只是个闻她味道的变态,高大形象估计是你在梦中为自己捏造的。” “不行,这种事太可怕了我无法面对。” “为什么做不到?脑袋都破了更应该面对现实不是吗?” “我的现实就是不能让渔麦担心,要不然她在东京说不定会睡不着的。” 听了他的话,三枝摇月微微眯起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过来: “天哪——” “等等,你在取笑我吗?” “看不出来吗?我是在震惊。” “那不就是取笑我?我和渔麦的关系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升华,我敢保证我的真心能让她有五层的概率在车内失声痛哭,五成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五十,而且你听过有四舍五入吗?达到五了就要进一,那就是说,渔麦在车内因为我哭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她都能因为我哭了,那就更有理由说明她有多在乎我,她都在乎我了,那听到我受伤的消息一定忧郁到吃不下饭,好,事实如此,不容置疑。” 三枝摇月听了露出半是佩服半是无奈的表情,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 “真不知道国小的数学老师是怎么放你走的。” “放心好了,我也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 “佐藤山。” “不是佐藤竹青吗?” “那是厕所卫生员的名字。”
“奇怪,那我印象里为什么记这个名字的这么清楚?” “他是上一任校长。” “想起来了,每次都是他让我提着装满桶的水去冲那些被堵住的马桶,我有一天问他为什么总是找我,他摸着我的头说因为我冲的漂亮……不对,上任校长为什么去洗厕所了?” 看着他后知后觉,三枝摇月又露出「败给你了」的表情,觉得好笑般地扶着额头说: “......算了,真不知道你还能扯到哪里去。” “你不扯我怎么扯?” “所以你又打算怪我?” “我也从没怪过你啊?” “哦。” “这又是什么口气。” “没。” “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不带一丝表情地说「哦」「对」,太不尊重人了。” “嗯。” “还有一个「嗯」。” “哎,你怪麻烦的。”她抬起手摁压着太阳穴,嘴角满是笑意。 感到有些开心的同时,三枝摇月的心里也有等量的罪恶感,自己居然骗老师请病假。 她连上课迟到都担心会不会被老师责骂,这放在之前简直想都不敢想。 “行了我回去了,你线上的期末考试自觉点。”她站起身,拿起书包跨在右肩上准备离开。 清源晓海同一时间站起身送她。 “你害怕我把你第一抢了?” “抢了就抢了,我又不在乎。”三枝摇月漠不关心地说。 清源晓海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连文化祭的最佳社团都想拿,可是对考试的名次没有一丝胜负欲。 当三枝摇月准备离开时,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 叮咚—— 两人像玩一二三木头人般,不约而同地停下步伐,脸上都掠过一丝惊愕。 “谁?”清源晓海出声喊道。 “我,兰子,我听砚春说你出事了来看看你,还有精力开门吗?” 门外传来淅川兰子的声音,让三枝摇月顿时惊慌地四处张望,就连清源晓海的头皮都在发麻。 不该出现的人,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场合,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会对两人产生巨大的疑问,不对,与其说疑问,不如说都能敲板了。 一股难以捉摸的焦躁向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袭来。 “麻烦等一下——”他喊道。 三枝摇月求助地向他投来视线,清源晓海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咬着牙低声说: “卫生间,卫生间——!” 在他的推搡下,三枝摇月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就像断了思绪之线的编织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中。 “晓海?”门外又传来淅川兰子的催促声,“你能来开下门吗?外面很热啊。” “来了!” 清源晓海观察着四周,虽然他现在感觉不到了,但总觉得空气中有一股三枝摇月身上的清淡香气。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窗户全部打开,浅白色的窗帘悠哉悠哉地浮动袖子。 走到玄关处他发现三枝摇月的乐福鞋还在,清源晓海立马指头勾进提起,把它藏在鞋柜底。 做好准备,打开门。 “怎么这么慢?”淅川兰子用手作扇子,不停地往脸上扇风。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蓝条纹T恤,更清楚突显出半圆形的E罩杯,下半身搭配着亮色牛仔短裤,大腿和臀部的圆润曲线分外迷人。 “在上厕所。”清源晓海挤出笑容说,“兰子姐怎么有空过来。” 淅川兰子的目光汇聚在他太阳穴的敷贴处,又看着他那张红光满面的脸。 “快让我进去,好热。” “噢噢噢......” 清源晓海让开,淅川兰子直接走了进去,她褐色矮跟鞋的声音比乐福鞋来的更大。 同时弯腰脱鞋时,归功于牛仔短裤和极具吸引力的罩杯,她妩媚的身体显得更加热辣性感。 淅川兰子光着脚丫踩上地板,伸出手拉住站在玄关处比她身高矮上一截的清源晓海的手臂,手指轻轻地在敷贴上一摁。 “痛吗?” “还行。” 淅川兰子的手在胸部上拍了拍,两团白皙的沟壑中盈满一条黑色阴影。 “呼,吓我一跳,听砚春紧张兮兮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伤口。” “她确实有些过激,其实没什么事。”清源晓海低声笑着。 淅川兰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容貌清秀俊朗,解开扣子的领口里隐约可见他的锁骨,唯独那副白色敷贴显得太过突兀。 她越看越是心疼,微微抿起下巴,忽然抱住了清源晓海,把他的头往自己的锁骨之下塞。 “晓海没事的,兰子姐在这里,要哭就哭吧,姐姐都会替你承受的——” 清源晓海整张脸被埋在她丰满的沟壑里,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摆,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也太软......不是,太乱来了,我要闷到踹不过气。 “兰、兰子姐。” “晓海,是谁让你这样的,我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不知道为什么,淅川兰子气的胸部都一起一伏的,那光景让清源晓海整个人都有些头昏脑涨。 “已、已经没事了,他也被我打出血了。” 淅川兰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语气就像是接触易碎品般的温柔,心疼地说: “那是他活该,他的血怎么能和晓海你的血相提并论,自从你回来的那天我就决定了,姐姐我要保护你到毕业。” “......” 清源晓海不明白为什么兰子姐会有这个想法,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已经没事了,兰子姐你有事要忙吧?我不用照顾的。” “晓海你已经想要赶我走了?”淅川兰子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清源晓海意识到多说没用: “坐一会儿吧兰子姐,我请你喝麦茶。” “好。” 淅川兰子摸了摸他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走进客厅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头一皱。 “晓海。” “怎么了?”清源晓海正在打开冰箱拿出麦茶。 “你空调开着为什么要开窗户?” 淅川兰子困惑地看着还在徐徐吹着冷风的立式空调,上面显示的「24℃」很是显眼。 “......”清源晓海眉头一挑,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回来时太热就打开了,我给忘了。” 淅川兰子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在她印象里,清源晓海不是这么没有记性的人,同时他对生活的打点精细到连自己都感到瞠目结舌。 当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时,裸露大腿紧贴着的部分,感受到了什么余温。 84.关门的力道,多少有些脾气 这时,淅川兰子的手塞进大腿下,对着清源晓海问道: “晓海,刚才有人来看你吗?” 清源晓海立刻摇摇头,以平常心回应说:“没有,就兰子姐你一个。” “我还以为有人来,你才把客厅空调打开的。”淅川兰子的手指玩转着一小戳黑发。 “怎么会有人来。”清源晓海笑着说,同时把盈满麦茶的水杯放在桌子上。 淅川兰子拿起喝了一口说: “你长成这样,在学校里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要有一个大帅哥,那周围一定围着很多漂亮的女孩。” “那我估计不是帅哥。”清源晓海用右手食搔着鼻尖说,“我在学校里,没多少女生主动和我说话。” “是因为砚春管的太严了。”淅川兰子倏地站起身,坐在了他的身边,发出让他有些胆寒的「呵呵呵」笑声。 清源晓海的身体微微往旁边侧,结果淅川兰子的上半身却直接顶了上来,像非洲草原上的雌猎豹,盯上了落单的霍加皮。 “......兰子姐?”清源晓海总觉得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这怎么回事,明明才几天没见就像换了个人。 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和气息,感受到了她随着呼吸而微微晃动着的身体,柔顺的发丝蹭到了清源晓海的下巴,成女诱人的香味将他包围。 “晓海,你刚才是这里做坏事吧?” 她妩媚十足地这么说到,语气迷离到清源晓海差点漏听,但却都能听电视机里传来的大自然播报—— 「危险,这个母狮子匍匐在地,对着这位闯入它领地的黑斑羚做出了攻击姿势」 可电视是关着的,哪里有什么大自然播报。 重新回过神来,那羞耻十足的词汇在脑海中炸开,让清源晓海的脸顿时一红,自己又意识到三枝摇月就在卫生间,立刻想要镇定下来。 “兰子姐,我只是在睡觉......为什么会说我在自、自卫啊?” 虽然清源晓海在做着辩解,但淅川兰子却渐渐地显露出了本性。 看着眼前少年那张通红不已的脸,淅川兰子情不自禁地把他和当初上国小的清源晓海重合在一起,那时候调教着他亲亲时,他的小脸也是这么红,真是可爱极了。 而现在那词汇竟然从他的嘴里对着自己说出来,让淅川兰子的心情就像卷上了数千米的高空,洁白的云都在此刻随着她疯狂舒卷,绘成了大大的「欲」字。 她忽地抬起裸露的白腿,直接放在清源晓海的大腿上勾住,精致小巧的脚指把拖鞋甩到一边,微微眯着眼睛说: “晓海骗人,你把窗户打开不就是为了散味吗?还那么长时间不开门,我比你大七八岁,这点事我可比你有经验。” “......我。” 清源晓海的心情又是郁闷又是紧张不已。 ——我开窗的目的是散味没错......但我不是为了散那个味道啊。 “晓海,没事的——”淅川兰子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戳着他的脸蛋,揶揄地笑着,“你都已经青春期了,弄几下很正常,而且渔麦在家里把你憋坏了吧。” 清源晓海的身体又往旁边侧,然而越躲,淅川兰子的身体紧贴得更加过分。 “......所以说我不是。” “呐晓海,能不能告诉姐姐你的形状?”淅川兰子的腿紧紧勾着他的大腿,手指玩弄着他的鬓角发丝。 清源晓海愣住的双眸看着她: “形状?” “冠状沟和海绵体,然后上翘还是下翘之类的——” “......” 三枝摇月还在卫生间里躲着的这件事,被清源晓海抛到了九霄云外,脑海里全被淅川兰子离谱的话刺激到了。 这是自己的错觉吗?兰子姐怎么会说这种话?自己回来的时候,她明明是那么照顾自己的大姐姐,可现在却在说着下流话...... 不对,她应该是在和自己传达着什么...... 没错,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问那个东西的状况,实际上是在问...... 可实际上是在问......不对,自己绝对能明白,兰子姐实际上是在问......一定是在问更具深度的问题...... 清源晓海不断地在心里麻痹自己,可心脏却如野马脱缰般奔驰。 可是冠状沟和海绵体......这到底又是问什么啊? 完蛋了,自己完全是真蠢,兰子姐分明是得了大病在对着他开黄腔,仔细想想她以前高中时还能诱导自己亲亲,现在都是成女了,做更过分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啊! “兰、兰子姐,你冷静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不能说。” 清源晓海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紧贴着的玉润身体和从她嘴里吐出的下流话,足以让他的下半身背弃大脑有了不可抗的反应。 他的表情又红又僵硬,淅川兰子玩弄着他发丝的手也停了下来,涂抹了淡妆的小脸也涌上通红,好像终于清醒过来。 “不......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想帮帮你。” “......帮、帮我什么?” “......就是那个。” 淅川兰子把脸颊的发丝拢到秀气的耳后,露出通红柔润的侧脸,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厌的话......姐姐可以补偿一下。” 她的声音娇媚到颤抖,白皙修长的手在他的大腿上轻轻一抓,让清源晓海的部分器官在一瞬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无法遏制。 这时,淅川兰子微微睁大眼睛,视线错愕地往下移动,她感觉大腿下有什么东西,像春笋一样慢慢地往上涌。 为了不让事态加重,清源晓海索性往旁边一滚,接着抱起沙发上的枕头,身体的理性和欲望此时正在疯狂对峙。 “兰子姐,我知道你在认真地为以前的事感到抱歉,其实我对你这份心意已经感到很高兴了,可以不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看着他强忍的模样,淅川兰子微微垂下眼帘说: “晓海,你是觉得我恶心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清源晓海紧紧抱着枕头往下压,觉得自己这幅模样有些可笑,“兰子姐是为了我在努力,我又怎么会觉得恶心。” 淅川兰子的手指轻轻捏着衣领,脸色红润地别开脸说: “晓海,姐姐我没谈过恋爱,其实是不......不骚的。” “......” 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淅川兰子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地说: “真的晓海,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我真的不是骚。” “不是兰子姐,我只是有些......有些吓到了。” 清源晓海不断地深呼吸,想让自己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可是另一个家伙像要离家出走似的,怎么都不听话。 “抱歉,姐姐我只是很想补偿你......我知道初吻对人来说是多么重要,而我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淅川兰子的双手在互相扣弄着,姿态忸怩地说, “可是晓海你估计比我还有钱,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比我年轻漂亮,你还那么独立,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所以脑子里就有些犯迷糊......想对你弄些保健体育之类的事情.......”
保健体育...... 清源晓海愣了一会儿,觉得好笑般地说: “所以,兰子姐你就过来问我......海绵体之类的东西?” 被他这么一调笑,淅川兰子的脸愈发通红,就像发酵许久的红酒,肌肤下都能燕发出浓郁的春香。 “其、其实我对那个确实也有一点点好奇,” “......我不觉得这种好奇心该有。” “抱歉,下次注意......”淅川兰子微微蜷缩起肩膀,看着他用枕头捂住的地方抿着樱唇说,“今天对不起,添了些麻烦......” 清源晓海感觉到小腹内的邪气正在缓缓下降,说话的语气也通畅了不少: “不会,谢谢兰子姐特意过来一趟,我很开心。” “不是,没什么的,过来看望你是应该的。” “哦,哦。” 清源晓海微微咧着嘴,话说回来,她是来看望自己的伤吧。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清源晓海已经完全不知道淅川兰子是不是故意,总会一连偷瞄自己这里好几眼。 “对了兰子姐。”清源晓海说。 “是。”淅川兰子的身体微微一颤,胸部都轻轻跳了下。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打算去猪苗代湖玩,你有空一起吗?” “去猪苗代湖?”淅川兰子架着双腿,手抵着下巴说,“你要带渔麦去摸湖底的石头?” 清源晓海觉得不好意思地左右晃了晃身体,苦笑道: “原本想带上渔麦一起去的,可是她在东京估计也没空,这次带砚春和吉原同学去——” 短暂了停顿一会儿,他又继续补充道, “还有三枝同学。” 淅川兰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反而紧锁着眉头,内心似乎在另一件事上进行着专注。 “这样......好没问题,到时候我开车接你们。” “那辆卡罗拉行吗,五个人加上行李。” “不行我就去租一辆MPV,放心好了,几天用不了多少钱。” “嗯,也好。” 说完,清源晓海又前后摇晃着身体,偷偷瞄了坐着的淅川兰子一眼。 ——怎么回事还不走吗?,还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留下来吃饭?这个千万不行,要不然等到砚春回来就完蛋了。 可是主动说「你什么时候离开?」不合适,说「要不留下来吃饭?」更不合适,有极大的可能弄巧成拙。 清源晓海故作难耐地深呼一口气,对着淅川兰子说: “兰子姐,你最近在干嘛呢?” “我?”淅川兰子的手摸着脖颈,又往后撩了一把黑发,“在做些电脑上的事情。” “电脑上的事情?方便说是什么事情?” “嗯......”她的眼眸微微上扬,沉思了会儿说,“如果和晓海说就没问题,是一个平台上的主播。” 主播?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目光落在淅川兰子那无比火辣的身材上,脑海中下意识地幻想出来她在摄像头前,摆弄身姿的妩媚模样。 他顿时错愕地张开嘴说: “才、才艺主播?” “才艺?”淅川兰子微微皱眉,圆润的臀部有些不自然地在沙发上扭了扭,“我那应该算是一种才艺吧。” 清源晓海有些混乱,突然,吉原绿子的一句话从他的脑海深处被打捞上来—— 「我看见兰子姐买了一双吊带黑丝袜!超色!」 他的呼吸都慢了半拍,难以置信地看着淅川兰子那双裸露的白皙长腿。 “兰子姐,你缺钱吗?” “缺钱?”淅川兰子微微歪着头,又浅叹了口气,手肘抵住大腿拖着腮说道,“这么说来前几个月为了维持书店确实花了不少钱......而且也没必要和家里人说......” 清源晓海的嘴巴无意义地进行着龛动,兰子姐本就没有维持书店的想法,全因为自己回来要赚钱,才让书店继续运转下去。 换个说话,正是因为有兰子姐,自己才能走到现在,虽然有些夸大,但也绝不会轻松。 “兰子姐,我的小说快要出版了。” “啊?真的?”淅川兰子愣了一会儿,之后脸上露出由衷的兴奋笑容,“恭喜啊!写了那么久终于出版了!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有写小说的能力!” 虽然其中有句话怪刺人的,但清源晓海还是觉得不乏温暖。 “兰子姐,你别干主播了,过些天我给你转点钱,去做些自己热爱的事情。” 淅川兰子却诧异地歪头凝视着他,好笑般地说: “蠢晓海,姐姐我就是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这句话把清源晓海搞不会了,兰子姐竟然热爱那些东西? 他一时间哑口无言,但人各有志,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好啦,姐姐知道你也在乎我了。” 淅川兰子起身又坐在他的身边,只不过这次不再动手动脚,只是用那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下次来我家,给你看看我的兴趣。” “......好。” 清源晓海喉咙里的「这不太好吧」都要蹦出来了,结果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淅川兰子伸出手揉了着他的头发说: “好了,我走了,你也忍不住了吧,毕竟男生不弄出来是受不了的。” 她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清源晓海也就顺了她的揶揄。 “是是是,所以让我一个人放松下好了,要不然我真的会袭击砚春的。” “她说不定整天就想着被你袭击。” “那可不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淅川兰子随即起身来到玄关,穿好矮跟鞋。 “走了。” “路上小心。” “嗯。” 简单的告别后,清源晓海站在门口,看着淅川兰子朝着车站的方向走远了,才敢把门关上。 他快步来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然而还没有说话,三枝摇月就打开了门,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没事吧?”清源晓海忍不住出声询问。 然而三枝摇月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往玄关走去,低下头来来回回找着自己的鞋子。 “在鞋柜底。”他提醒道。 三枝摇月蹲下身,从里面拿出了乐福鞋,面无表情地穿上,用鞋尖在地上碰了碰。 当她准备伸出手去握门把手时,又倏然收了回来,在裙摆的隐匿裙兜里掏出了一块绿色手帕。 接着,在清源晓海惊愕的目光中,她用手帕覆住了门把手。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来不及多想,三枝摇月已经打开了门,阳光就像被一块薄薄的金色纱布,把她修长纤细的双腿抹上一层光晕。 他急忙开口说: “对了三枝同学,暑假我想请你一起去猪苗......” 三枝摇月冷不防地转过头,眼眸里的冰冷宛如刺骨寒风,把清源晓海的全身刮的生疼,还没说出的字词都被冷的跑进了肚子。 “请不要和我说话。” “......” Pong——! 少女关门的力道,多少带了些脾气。 85.本渔麦,在东京 东京,新宿区。 一开始觉得是很厉害的东京,在这里住的天数多了后,也逐渐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唯独巨大落地窗外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到现在都让清源渔麦感到害怕。 ——还有东京的电车,真的非常恐怖。 窗外,千代田区的皇居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在高楼之间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一片大大的绿意在这座超级都市里竟有着强大的压迫感,令清源渔麦感到无比敬佩。 她现在住在二十八层楼。 在此之前,清源渔麦从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恐高症,毕竟会津若松最高的建筑恐怕就是电塔了。 而电塔,她一辈子都不想上去。 当双手抚在落地窗上,视线往下望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双腿发软。 然而她在发抖的时候,父亲已经在楼下开着迈巴赫离开了—— “我晚上十一点有去波兰的机票。” 和往常一样,清源渔麦也不觉得意外,如果他选择留下来,那么自己宁愿马上买上长途大巴的车票回会津若松。 来到东京的当天晚上,她就和宽两米的床缠绵交织在一起。 清源渔麦有预想过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床实在是太舒服了,自己也坐车坐到累趴。 不过今天是新的一天,也是本渔麦提升自己去上自习课的一天。 英语、西班牙语、乐理班、文学写作班、料理班、还有一个二胡班。 至于为什么要报二胡,是在住所附近闲逛看风景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人在公园里拉着那玩意。 ——拉的好低沉好有感染力,让我一下子想起在会津若松的生活了,真的想哭。 唯独这个东西,因情而起,没有多余的解释。 可自己为什么不去报名健身的班呢? 本渔麦虽然天生体弱,但只要运用好知识的力量,就足以把那些只会用蛮力的人啃死。 “等我大成回家,第一件事就要把当初在便利店欺负我的人揪出来咬死。” 清源渔麦在玄关拿起乐福鞋,喷上防潮喷雾,然后把穿着白色短袜的脚尖伸进去,再拿起一旁的雨伞。 起身准备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清源渔麦盯着大大的客厅,停住了脚步。 她想要吃好吃的,可是冰箱里一点新鲜的食材都没有,这些天自己都是去便利店和超市里买便当吃。 碳烤牛小排便当、天妇罗便当、当家主厨推荐蛋炒饭、精选牛肉咖喱...... 清源渔麦当时被眼花缭乱的便当惊得说不出话,每一个都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细腻的光泽,里头躺着的食材就像在说—— “吃我!渔麦妹妹快吃我!我好好吃的!” “乱说!我才好吃!快吃我!快吃我!” “小渔麦怎么可能喜欢吃你这个生鱼片?她最爱吃我这种烤肉了!” “那是因为会津若松没有好的生鱼片吃!渔麦你别听它瞎叫!快吃我!” “好好好,本渔麦都吃都吃,你们不要再因为我吵架了。” 接下去,她每天都吃这些看上去很诱人的便当。 可是每次勺起里头的米饭和配菜放进嘴里时,她越嚼越没有食欲,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舌头有问题。 可结果证明,是自己太挑了,自从吃过清源晓海煮过的饭菜后,她就变得无比挑剔。 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天,清源晓海拦下她所说的话。 那一天成了清源渔麦永生难忘的日子,宛如天上的白云般耀眼、珍贵且纯洁。 哪怕过去了好几天,可每当想起,清源渔麦的心里就有一股甜腻却又无助的余韵,大概会像在石壁上深刻下的字,不会消失。 “去附近的农民联盟市场买新鲜的菜。” 清源晓海的话再一次毫无预警得在她的脑海中造访,让清源渔麦有些不耐烦得伸出手撩拨着短发。 “知道了知道了。”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清源渔麦迈开步伐打开大门来到的过道,凉爽的空气肆意得津贴上她外露的肌肤。 一关上沉重的门,锁芯就发出了悦耳的金属声。 这个家的门是电动门,真的很稀奇,开门用指纹扫一下就开了。 人类科技真厉害! 从二十八楼往下,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像也跟着跳楼一样,咻~~地一下,马上来到了1。 人类科技真厉害! 楼下的大厅还有壮壮的保安大叔,想进这栋楼的人都需要刷脸,离开也要刷。 清源渔麦刷了下脸,门就打开了。 人类科技真厉害! 就算东京下着雨,但这个七月的早晨却充满着明亮,有半边是在发光的灿烂蓝天,低垂的积雨云被风吹地慢悠悠地跑。 铺着地砖的人行道落满水渍,路过的人身上都仿佛蒸腾着湿气,就连随处可见的L形金属杆都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清源渔麦认为自己喜欢雨天的气息,但她来到东京才反应过来,自己喜欢的只是会津若松的雨天。 无论去哪里,无论任何时候都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这种情况清源渔麦还无法适应,但现在也不得不去适应。 为什么大家都能适应这种密度的生活啊? ——本渔麦真的好累,谁来在我身边开一个气泡屏障,把接近我五米的人全部弹飞。 但仔细想想,自己都已经十三岁了,怎么还能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更何况不是大家适应了,而是和自己一样无可奈何。 她又喜欢大家在路上的视线,在会津若松,如果和一个不陌生的人擦肩而过,那么对方一定会转过头来看着你。 而在东京,就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大家仿佛都遵守着一句话—— “人类实在太过喧嚣,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知走了多久,雨不知何时也停了,云朵也变得像绸缎一样轻薄,阳光大肆地倾撒而下,人们的笑声也随之传来。 行道树下,土壤的湿气在晃眼间便蒸发干净。可清源渔麦却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雨水还没有被蒸发掉。 红绿灯灯光在水洼上倒映,她站在发了一会儿呆。 ——本渔麦好想吃好吃的啊,农贸市场卖的东西真的保鲜吗? ——清源在家里是不是每天都吃好东西呢?我不在家,冬雪姐一定天天跑过去吧,那摇月姐要怎么办呢?她那么温柔又善解人意。 ——独自奋斗的人,大多是怎么度过不可名状的静默时间呢?我晚上又要做些什么呢? 这时绿灯亮起,身后行人背着的书包撞了清源渔麦一下,让她不得不从意识的深渊中苏醒,跟上人潮,快步走到街道的另一侧。 她只是行走着,周围的人都走的很快,清源渔麦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淹没。
——奇怪,我明明以前能忍受独自吃饭,独自出行,甚至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哪怕让我搭乘火箭上太空站,我也能在里头像死了一样度过数年。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包裹着好几层外壳呢? ——我究竟是怎么了呢,我究竟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呢? 到头来,清源渔麦总感觉嘴巴里苦苦的,就像是抱在树上啃食着树叶的考拉。 “小妹妹,抱歉打扰您一会儿时间,这是我社最新推出的自动铅笔,你看这笔身的设计很适合像您这样手小可爱的女孩,而且这材质非常好用,你看我这么掰它都不会断,欸嘿!欸嘿!你看!断不了,买一把吧小妹妹,现在只要一千円,现在有活动,买三送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服,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男子忽然来到清源渔麦身边,一口气地开始推销手里的自动铅笔。 清源渔麦停下脚步看着他,要是这个人有尾巴的话,那么肯定会摇个不停。 “看来你本人也不富裕啊。”她感慨地叹了口气。 “对啊小妹妹,可这把笔真的很好用!我全家都在用这个!” “看上去很好,但还是不买。” “既然喜欢就买吧!真的不贵的!” “抱歉,我只对我现在的笔一心一意。” 看着说完就走的清源渔麦,那推销员在疑惑中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笔到底有多昂贵? 清源渔麦的自动铅笔,是在会津若松买的,老家的孩子几乎都是和她用的同款。 来到补习机构的楼下,外头有蝉在叫,对清源渔麦来说着实痛苦。 会津若松的一只蝉会突然跳到窗户边上疯狂大叫,可东京的蝉却像为了展示自己的存在,那叫声像集体合唱似的,充满了爆发力,吞没了其他声音。 穿过狭窄的楼梯,就抵达了二楼。 今天早上的课程是西班牙语,周围的学生看上去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和会津若松相比,这里的压力大到吓人,根本没人开小差。 清源渔麦坐在班级的角落认真听讲,有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时不时转过头,注视她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怜悯。 ——我突然有些想傻傻的丽奈她们了。 “你叫清源渔麦吗?” 下课时,有人过来主动打招呼,清源渔麦缓缓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穿着深灰色基地的连衣裙,裙子下裸露的健康美腿很耀眼,脚上穿着的是黑色短靴。 她的睫毛修长,小脸白皙,散发着铅灰色的长发搭在柔弱的肩膀上。 有不少补习机构的男孩子明显会偷偷看过来,肯定在想‘这女孩真好看’。 “嗯。”清源渔麦点了点头默默地坐正,不知道这个女孩主动搭话的目的。 对方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傲的笑容,手抵在碗状的胸部上说: “你是从会津若松那种贫穷土乡下来的吧?在这里不用感到害羞,有什么问题就大胆问。”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和自己的手下说—— ‘本小姐今后罩你,你只管展现自我。’ 然而清源渔麦的眉头却不满地微微一皱,她明白会津若松和东京相比太过乡下,但也不是那种贫穷土乡下。 “会津若松有一条电车路线,而且很大,不是土乡下。”清源渔麦提醒道。 “啊?就一条电车路线还不是土乡下吗?你的价值观还真是贫瘠。”她像是觉得好笑般地耸耸肩。 清源渔麦默默地翻了翻书页,真是离谱,自己本该无视她的,还是太好心了。 “我是天野茜,这个补习机构就是我家开的。”她双手叉腰,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不止这家,还有很多。 然而清源渔麦根本不再理会她,对自己而言,没人可以瞧不起养育了自己的会津若松。 因为会津若松比自己知道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更加明亮,哪一抹安稳且耀眼的阳光都会让自己感到安逸。 “无视我?”天野茜有些惊愕地歪着头,随即皱着小巧的眉毛说,“你为什么要无视我?” 清源渔麦没有回应,这让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哼!我好心想和你交朋友,你还摆着一张臭脸!” 天野茜跺了跺脚说, “乡下人就是没有教养!一点教养都没有!说话都不回人的!” “我要去休息室休息了。”清源渔麦阖上书本就要走。 “喂,你怎么能这样,小茜和你说话你就乖乖听着就是。”有一名比渔麦高一个头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一脸要替人做主的模样。 清源渔麦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可是我毕竟是乡下人,我怎么能在没教养的前提下乖乖听着呢?” 那男生着实愣了一下,心里想着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我不管,你惹了小茜,我不能让你走。”那男生直接堵在门口说,“给小茜道歉,我就给你走。” 清源渔麦看向一边一脸不开心的天野茜,她意外地像个生闷气的可爱女孩。 ——不对啊,我也是可爱女孩,为什么我就不能生闷气? ”不要拦我,我曾经把几个男生的鼻子打出血。” 清源渔麦对着那男生严肃警告道, “我就是因为太过叛逆才来东京的,不要触碰到我的逆鳞,对,逆鳞。” 天野茜倏然瞪大了双眼,以有点吃惊的表情说: “打出血?为什么?” “因为他们像你们这样不依不饶地缠着我,怪烦人的。” 清源渔麦说完,天野茜呆了会儿,忽然就笑了出来,兴致满满地对着那个男生说道: “你,过来站这里,给渔麦揍一拳。” “啊?我?”他一脸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对。” 虽然要求很离谱,但那男生还是乖乖地站在了清源渔麦面前,做好了要被揍一拳的准备。 清源渔麦不理解怎么回事,难道东京人都喜欢玩这些东西? “渔麦,你打吧,我不会怪你的。”天野茜嘴角一挑,直接坐在桌子上夹着双腿说,“这里有医生,出血了也会马上得到救助。” “我......我准备好了!”那男生突然大喊一声,“只、只要小茜开心的话......” 清源渔麦叹了口气说: “不要,会很痛的。” 话音刚落,那男生紧绷的表情忽然放松,看向清源渔麦的神色里参杂着些许惊讶和温和,仿佛她的背后有一双白洁羽翼。 ——本渔麦的手本来就小,打上去真的会很痛。 “切,那算了。”天野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渔麦,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86.没人是生活的全部 清源晓海的期末考试,在自家以线上监考的模式结束了。 通常来说,考试完就会马上举行这学期的最后一次班会,但他不能去学校,早光泷也只是以视频对话的形式,和清源晓海告知学校说了好几年的「暑假注意事项」。 而在教室里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清源晓海并不担心,他认为世界不可能只对自己一个人感兴趣,因为这个世界上教人快乐的事情数不胜数。 比如说,街道上的学生一如往常地愉快交谈,谈的并不是他的那件事,而是讨论各种出游的计划。 哪怕在家里,清源晓海也能察觉到这种氛围,不过自己也要出去玩了,但三枝摇月似乎并没有答应,等会儿再邀请一下好了。 温热的夏风穿过白色纱窗在室内悠然嬉戏,随心所欲地拂过他的肩头。 清源晓海从冰箱里取出草莓牛奶,考完试的他急需糖分补充。 “七月十五号,线下投放试点为宫城、山形、福岛、新潟、长野、东京、神奈川、琦玉、千叶......” “新的作品封面和插图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素描风确实很有意思,我想青年人都会喜欢——” 御法编辑的字里行间看上去很是兴奋,隔了几秒就是一大串信息汇入了清源晓海的眼帘。 他打字真的挺快的,难道所有编辑都是隐藏的八爪鱼吗? 这些天实体小说快要出版,工作上的联络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清源晓海:“在这个世界里有自己的一本书听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御法编辑:“对了,有打算开下一本书的想法吗?好好努力一下,下一本没准说不定就能成看板作品了。” 清源晓海:“抱歉,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对自己来说,自己只是将现实中和父亲之间真实发生的事情拆分重组,再通过解体重构那些从心底翻涌而出的东西,以及不断积累下来的郁闷,全部被他倾注进了故事里。 即便不愿承认也好,自己也被迫理解了父亲。 可是不知为何,对他的不满情绪逐渐变得不再有效,就像一颗充满氢气的气球,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声无息地爆炸了。 御法编辑:“是吗?那就写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清源晓海:“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有意思的事情算是挺多的,但清源晓海却觉得那些有意思的事情,写进书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过了几乎一分钟,对方终于发来了消息。 御法编辑:“我觉得父亲并不占据你的全部生活才是。” 黑体的字词在黝黑的眸里分外刺眼,清源晓海的手指在键盘上沉淀着。 醉醺醺的脑海里复现出了国小的三枝摇月,两人偷偷摸摸地在音乐教室里,她弹钢琴的时候,自己就趴着睡觉。 而很快,一份从未见过的记忆浮现脑海,高中时期的冬雪砚春在床上穿针引线,每当她微微动起纤细的手指时,那五颜六色的绣珠在灯光下也会折射着光芒。 紧接着,自己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深夜的东京,那里灯火通明,喧闹繁杂,和这里完全是不同的事情。 “总有一天,本渔麦要把这些人全部咬死!” 突如其来的响亮声音像炮仗一样在颅内炸开,清源晓海吓了一跳,纠缠在心中的东西也渐渐地得以解开。
清源晓海忍不住笑了笑,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字—— “谢谢,我会想办法试试看。” 但御法编辑却又马上发来一大堆书籍的资料,里面还有几部推荐他要认真去看的电影。 清源晓海:“可是我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御法编辑:“这本《奥尔海默传》你真的应该认真看看。” 完全不看自己在说什么,他真的很想让自己的LV升级。 清源晓海:“有空就去看看。” 「有空就XX」这样的语句一看就不会实行,对于清源晓海并非如此,他都会在手机里的备忘录里记下来。 御法编辑:“你可以去福井县的东寻坊那里玩玩。” 清源晓海:“我去那种自杀圣地做什么?” 御法编辑:“就因为是自杀圣地,所以不觉得像看见女生穿黑丝裤袜露出那两条缝制线一样,让人很有感觉吗?” ....... 清源晓海歪着头想象着看见了女生黑丝裤袜的缝制线,这种「很有感觉」,到底是什么很有感觉呢? ◇ 傍晚,清源晓海冲完澡,准备给三枝摇月打去电话时,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他起身直接打开门,短发在微风中摇曳,熟悉的灿烂笑容映入眼帘。 “嗯哼!结束一学期培训的医护人员上门服务——!”冬雪砚春神采奕奕地笑着说。 “我还想活到七十岁。” 清源晓海故作要关门,然而她的乐福鞋的鞋尖已经抵住了门缝。 “你要强行给我打针咯?” “别这么说,我只是想给你煮些饭,你不是受伤了嘛?” “......我煮饭也没用到太阳穴啊?” 清源晓海觉得好笑般地再次把门打开,冬雪砚春就举起手里的超市塑料袋,一截近乎五十公分的绿葱从里头伸出来。 “好多没处理,你可要小心点切菜啊。” “过分,我的手可巧着呢。” 冬雪砚春在厨台俐落地整理起食材,她其实对清源家的屋子很熟,但对厨房柜子里都放了些什么完全不熟悉,调味品放在哪里都要一个个翻找过去。 “最近要吃点清淡的,否则你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她一边调笑一边套了件普通的粉色围裙,腰间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留下疤痕就没女孩子喜欢咯——” 她一下子系紧了腰间,更清楚地突显出系胸前的起伏,覆盖着圆润臀部的裙子,和其下伸出的黑色过膝袜长腿,都显得相当迷人且性感。 清源晓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苦笑着说:“那也别太淡,我真的很想吃肉。” “有炖肉。”冬雪砚春说道,“晓海,你过来帮我把袖子卷一下。” 清源晓海贴在她的背后,伸出手帮她卷起双手的袖子, “啊大爷,你明明能站在我身边的还贴着我......真是变态......”冬雪砚春微微红着脸,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源晓海,近到都能看清他脸上的小绒毛。 “完全是自以为是的思考模式,我正直得很。” “真是的,注意你的用词!” 87.第一次意料之外 冬雪砚春的料理味道十分温和,比起前段时间吃的各种翻炒的重口味料理,还是吃平淡的家常菜更让人感到温馨。 “你小时候根本不会煮饭。”清源晓海把碗递过去,“麻烦再添半碗南瓜粥,再撒一点点糖。” “因为那时候我才十岁诶,连锅都拿不起来。”她接过碗,又帮清源晓海添了半碗南瓜粥,再加了一勺糖,“再说了,你十岁不也不会煮饭吗?” 清源晓海点了点头,自己确实是离开了会津若松才学会的煮饭。 “哦,这个萝卜干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下饭。” “如果变味那就是坏了。”冬雪砚春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去,“最近有和渔麦她联系吗?” “当然有,她主动联系我的喔。”他有些得意地说。 “那你有和她聊些什么呢?” “嗯......就是长辈经常会对出门在外的孩子聊的话题吧。” 清源晓海只是在不断吧唧着嘴,父亲当初离开自己的时候也会发来信息,可实际上也只是说「饭吃了没」「生活费够用吗?」之类的话题。 他当初还觉得父亲除了会说这些外,一点意思都没有。 结果现在轮到自己扮演他的角色了,和渔麦之间的话题竟然也变成了这幅模样,也是怪好笑的。 “有打算去东京看渔麦吗?” “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摆出一副思念自己的妹妹,不远百里去看她的模样恐怕会被渔麦说恶心。” “哈哈,不会的啦,她会很开心的。” “因为光闻气味就被她说恶心了。” “你怎么还惦记这件事啊......” “这足以证明这句话对我的心理打击有多大。” 清源晓海喝了一口南瓜粥,去东京见渔麦也不是不行,但起码也要等三个月吧? 不对,和外地的亲人大概要时隔多久见一面才何时呢?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说实在连他也想不清楚了。 渔麦的话题就此结束好了,清源晓海凝视着对坐的冬雪砚春,或许是太热,她正埋头用勺子不停地在碗的边缘画圈。 “砚春,叔叔回家了吗?” 冬雪砚春突然间停下勺子,轻吁出一口气说: “还没,不过也无所谓,我已经做好了和母亲一起吃苦头的准备。” 清源晓海用黑夜般的眼睛审视着她,她就像一艘缥缈的小船,在汪洋大海中上下倾浮。 “其实也没必要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舍弃掉其中一部分也是一种选择。” 就法律上而言,子女并没有一定要为父亲偿还债务的义务。 “那晓海你能做到?”冬雪砚春抬起头看着他,那张隐隐有着婴儿肥的脸蛋在灯光下透着光泽。 “做不到。” 自己还是无法和父亲切割开来,无法和渔麦切割开来。 “对吧,我也做不到。”冬雪砚春挤出一抹微笑道。 “那真没办法,只能抗一抗了。” “晓海,我也想无事一身轻,可我的心愿和父亲的死亡是相关联的,等到有朝一日他如果真不在了,我一定会后悔的,很快这份后悔就会演变成我新的累赘继续压在我身上——” 东雪砚春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情,手里的勺子就像一个搅拌棍,在碗里来回转动,无数蒸腾的白色雾气扶摇而上。 “更何况我父亲煮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为了打消弥漫开来的感伤气氛,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有我的好吃吗?” “那还是晓海大爷的好吃。”她的嘴角微微一扬说,“渔麦不在真好,我每天都来吃。” “这种话可别被她知道,还有,每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因为我一个少女在卧室里吃感觉超寂寞的,还是想有阳光帅气的邻居少年陪。” 冬雪砚春意味深长地挑来视线,像是恶作剧般地伸出舌头在唇边舔舐了下。 虽然她的这番话明显具有挑逗含义,但清源晓海却没有邪气大起,然后上前开黄腔的从容了。 因为说不定她的这种言行举止,是自己强迫她表现出来的。 “好,那你就留下来把碗洗干净,我在旁边看你洗,让你不再寂寞。” “晓海大爷是还想贴着我的身体挽袖子是吗?” “拜托,除了贴贴,我真的一点动作都没有。” “要是有多的动作,我想我也不会生气,就当是你的腰带。” “OK,我知道砚春你的底线在哪里了。” 两人相视一笑,柔和的灯光蔓延在客厅里。 “你喊摇月了嘛?”冬雪砚春突然问道。 “什么?” 清源晓海有些濡湿的嘴唇微张,没有防备的耳朵在一点一点地发热。 “你不是说过请摇月同学一起去猪苗代湖吗?”冬雪砚春的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清源晓海桌子底下的双腿在轻轻晃动着,就连上半身也有些轻微的幅度。 “还没呢。”他说。 冬雪砚春看着少年的脸庞,尽可能地咽下叹息声说: “你出事的那天,摇月下午突然就请假回去,我以为她是来找你的。” 「我以为」三个字让清源晓海的心里有些发毛,耳郭里好像听见空调制冷剂的水滴落的声响。 “她能来找我做什么。”清源晓海仍以一窍不通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还没邀请她吗?”冬雪砚春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询问,“这样不行啊,要让人家早些做准备,如果她有些事要提前离开会津若松呢?”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随即取出手机说: “那我打给她。” 这时,冬雪砚春突然摇了摇头,同时从裙兜里取出手机说: “不用,我打过去就好了,毕竟晓海你看上去也好像很为难。” 清源晓海的心底逐渐一点一点渗出带着疙瘩的感情,他正欲分析这种感情,冬雪砚春的电话就打通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打开免提说: “摇月?现在有空吗?” 这时,扬声器里传来清澄的声音。 “嗯,怎么了吗?抱歉我晚上不能出门。”三枝摇月说。 “不是啦。”冬雪砚春很自然地开口,视线盯着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只是你暑假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去猪苗代湖玩怎么样?” 那一串数字,清源晓海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去猪苗代湖?”三枝摇月问。
“咦?你没听晓海说过吗?他难道一直都在傻傻地在图书室里摆书吗?” “......没听过。” 冬雪砚春稍微露出纳闷的表情,瞄了清源晓海一眼说: “那一起来吧,去的人有我、吉原同学、兰子姐,还有晓海。” “不了,我也没受到其他人的邀请。”三枝摇月说。 “没受到邀请,是吗......” 冬雪砚春的视线瞄了清源晓海一眼,随即面带笑容地说, “那现在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点好玩,吉原和兰子姐都很随和的。” “抱歉,清源同学貌似也不会邀请,算了吧,我还是——” 三枝摇月的话还没说完,冬雪砚春便倏然抬起了头,看向清源晓海的笑容中带着些许俏皮,宛如使坏的恶魔。 “晓海,你会答应吧?” 那头的三枝摇月突然卡了壳,如果不是显示还在通话中,估计都让人以为已经挂断了。 清源晓海呆滞了会儿,内心的不安在逐渐膨胀,但还是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 “当、当然答应。” “摇月你看,有我在,他不敢不答应的。” “是......是吗?砚春你把他调教的真好。”三枝摇月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就是因此,让清源晓海愈发心乱如麻。 “那下周二可以吗?集合地点之后再和你说。” “......好,抱歉我现在有些事情,砚春我能先挂断吗?” “那拜拜。” “嗯。” 电话被挂断,冬雪砚春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身子微微前倾笑着说: “听见了嘛?摇月同学说你被我调教的很好。” “你想调教我还早了十年。”清源晓海故作好笑地说。 冬雪砚春捂住小腹大笑出声说:“那我就在二十五岁那年再好好调教晓海。” “那现在先好好调教碗筷吧。” 接着,两人把餐具一起收拾个遍,冬雪砚春又待在客厅里聊了会儿天,直到晚上八点,才拿起书包离开。 因为就在隔壁,所以清源晓海都不用送她出门。 过了会儿,他掏出手机,给三枝摇月打去了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保持一定程度的戒心开口。 “......喂?” “谁?” 听筒内传来和往日无异的冷静声音,让清源晓海的心里瞬间产生胆怯的情绪。 “我,清源晓海,现在就我一人。” “调教你的砚春呢?” 一阵凉意从清源晓海的后背窜起。 “她回家了。” “那你再打电话给她不就好了,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降临,两人如同两块无法咬合在一起的齿轮。 对她来说,自己究竟是多会藏匿的人呢? “如果你不想来可以不来的。” 清源晓海万分注意着让自己的口吻保持轻松,然而不知为何,三枝摇月却浅短地吁出一口气,宛如是将体内积攒的疲劳一口气吐出。 “行,既然你这么想,我那天临时找个借口推托掉。” 她这次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清源晓海知道她的认真。 可正因为如此,清源晓海的心里却意外地不能接受。 体内仿佛存在着无可救药的意识,这份意识之强烈,说不定连自我意识都能抹杀掉。 短暂的沉默过后,清源晓海不由得开口,窗外黑色的树影,在月光下缓缓摇摆。 “......我根本就不想。” 他轻轻捏着手背,那份疼痛沿着肌肤逐渐扩散到全身。 “我知道你不想,毕竟会很麻烦。” 三枝摇月的声音听上前很是落寞,仿佛在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让清源晓海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 “我根本就不想你不来。”他不由得说。 会津若松郊外的夜已深,黑暗宛如一万米的大海底部一般深邃,一切声响都被大气压碾碎。 唯独三枝摇月的声音,就像从海底忽然浮出的一颗气泡。 “......你很想我去吗?” 她的声音如一条从绸缎中抽离而出的绣线,从清源晓海的耳边进入,逐渐捆绑住他内心涌动不已的情绪。 仿佛三枝摇月就坐在自己身边,清源晓海马上别开了脸说: “......没有。” “骗人,你其实很想吧?” 清源晓海对这句话闭口不言,所幸她并不在这里,自己的表情也不会被她看见。 “清源同学,请问你觉得还要做几件事,才能让我回心转意和你复合呢?”他听见三枝摇月重重呼气的声音。 从三枝摇月口中听到「复合」二字,清源晓海的心里感到羞耻又手足无措。 他不是很懂为什么摇月现在说这些,但自己也没了去在意这些事情的从容。 “......我有说要和你复合吗?” “......那、那你不想的话,为什么还要找我呢?你回来后,明明可以不和我有任何联系的。” 听着她的话,清源晓海的心脏在一阵狂跳,吵闹不已,仿佛每次眨眼产生的一瞬间黑幕里,都是呈现出三枝摇月的身影。 而自己,仿佛也变回了当年那个乳臭未干,只会听着她的琴声入睡的小鬼。 在不经意间,自己还是和三枝摇月产生了若即若离的关系。 她看上去触手可及,却又像天上的月亮般远在天边。 “你还在吗?” 三枝摇月忽然再次出声,清源晓海似乎闻到了她的气息,那清丽的香气仿佛要抓住他的衣领。 他甚至有些害怕会不会被这股香气带回国小的时候,控制不住得说出信封上写的「我好喜欢你」。 “我或许是想见你。”清源晓海说完便屏住了呼吸。 电话的那头在一瞬间没了声音,他拿下手机一看,已经被挂断了。 清源晓海有些筋疲力尽,这时手机里又传来了信息,是三枝摇月发来的—— 「好,算第一次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 他趴在沙发上,念叨着「还真是有够傻的」,不过自己和她一样,也是有够傻的。 可与此同时,冬雪砚春的字里话间,却让清源晓海感觉些许后怕。 因为大家都明白,会津若松没有秘密。 88.旅行前,我冬雪砚春 和清源晓海时隔数年再见后,冬雪砚春本以为自己的心理会稍微变得乐观点。 可是她的期待未能实现,反而因为家庭丑闻在他面前的坦白,那份沉重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存在。 这些年来,她都会和周围的同学们打好关系,不管男女。 “砚春,虽然你已经长大了,但还是不要和其他男生靠的太近。” 在某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若无其事地这样说道, “晓海他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和别的男孩子做做关系就好,你可要保护好自己,要不然晓海会被其他女孩子抢走的。” 和对其他男孩子不同,母亲十分认可她和清源晓海还未确定的关系。 冬雪砚春明白,这是大家听说晓海的父亲很有钱,是个写小说的。 在这些大人心里,搞这些文学创作的,就是和赚大钱画上等号。 “喔。” 自己和清源晓海青梅竹马的关系人尽皆知,也有不少人经常说什么—— ‘你就是清源家的准儿媳吧?’ 每当这时,冬雪砚春只能露出含糊不清的笑容予以回应,实际上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一定会在一起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天真到了连她都想笑。 她不知道和清源晓海的关系能维系多久,因为这些年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没和自己联系。 当然,这些事情,她从不会告诉别人。 “晓海早些回来就好了。”母亲说道。 冬雪砚春看着母亲的脸,又看向现在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的父亲。 “我能赚钱。” “怎么可能。” 母亲的表情有些遗憾,让她高昂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我一定能赚到钱。” 刺绣在国中时期成为了兴趣,虽然很大一部分是想要逃避家里的脸色,以及时间的侵蚀。 她引动着焦躁的绣线,用纤细易断的针去填补内心的不安。 在绣布上不断浮现的雪花、野草、星辰等,都和记忆中的清源晓海一样,成为了枯燥生活中的‘美丽之物’。 本以为会有所改善,可现实是没有参加正规的补习,光靠书本根本学不到刺绣的技巧。 而那时,清源晓海回来了,也因为他的缘故,家庭情况在一瞬间就得到了改善。 “晓海终于回来了。”母亲当时看着手机,在沙发上快要哭出声。 家和小时候一样宽敞明亮,那本应让人感到舒坦,但冬雪砚春却也忍不住回房捂住脸抽泣。 倘若回到自己和晓海依旧平等的过去,也许自己还能说得出口。 可是两人之间的天秤却在不经意间倾斜了,要是再加上些许的金钱作为筹码,也许整个天秤都会翻倒。 尽管如此,冬雪砚春还是想尽快恢复平衡,那么一切的相处,都会变得轻松起来。 …… “妈,这些钱是什么?” “啊,那个是晓海他们帮我们的。” “帮?” “......就是,我们有四百万还款了,你爸也能早点回来......说真的有清源这样的邻居真好。” 母亲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话,心虚地摸了默茶杯的边缘。 她手机上高达四百万円的金额让冬雪砚春脑袋发晕,哪怕去掉一个零头,都让她不敢想象。 “这些钱是你去求吗?晓海在吗?” 母亲装作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冬雪砚春只好走向洗碗台仔细地看了下,发现不仅有两人的茶杯,垃圾桶里还有两叠残留着蛋糕余屑的纸盘。 “这是怎么回事?你让我在晓海面前要怎么办啊!” 母亲被她吓得不轻,脸色有些惨白地说道: “......砚春,妈妈没办法了,只能先牺牲一下你。” 冬雪砚春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眼睛和鼻子都被一阵如同麻痹般的疼痛所包围: “谁想为了你们牺牲自己,少在这边自以为是——”
“砚......砚春......” 而另一边,清源晓海的小说终于出了成绩,马上就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过上独立自主的有钱生活。 和这样的他待在一起固然令人高兴,可冬雪砚春的心里,还是丢人的感觉更胜一筹。 她想要跟上清源晓海的脚步,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大得完全无法弥补,就连学校里的学生,暗地里公认的最佳情侣也不是她和清源晓海。 而是三枝摇月和清源晓海。 那天看见三枝摇月提前离开学校,可能是去见晓海的想象给予了冬雪砚春沉重的打击。 冬雪砚春能感受到三枝摇月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她是那种哪怕去了东京这种大城市,也能自力更生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一定能和清源晓海进行着平等的对话。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待被执行死刑的犯人,晓海应答就能多活儿一阵,又或者少活。 无论如何,刑法终究会降临。 夜色沉寂,不知从哪儿棵树上的蝉突然拖着长调子叫了一声,明明是夏初,却让冬雪砚春觉得是一场惊蛰。 “晓海——” 冬雪砚春从床上支起身子,发丝滑过肩膀觉得痒痒的。 她抬起手把滑落到臂膀的吊带拉起,光着脚踩在黑色的空气上。 拉开阳台的窗帘,对面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但那玻璃上黑絮一般的夜色,简直要扑到冬雪砚春的心坎里。 她摸了摸睡衣的口袋却是空空的,当下又走回房间,在床上一阵摸索,才摸到了冰凉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冬雪砚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归功于手机的自动调节,亮度很快降低。 虽然不清楚清源晓海睡了没有,但她还是来到阳台发去了消息—— “晓海,我睡不着。” 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脚底传来的温度也冷的像在踩冰块。 这时,对面的窗帘撩拨着夜色,穿着灰色睡衣的清源晓海打开阳台门,风一吹进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睡不着?”清源晓海双臂枕在阳台扶手,“三点半了耶。” “你为什么也没睡啊?” “在看书......” “什么书?” “奥本海默传。” “喔,好像是个名人?” “这个世界好像只有名人才会出传记吧。” “好像是这样......”冬雪砚春尴尬地笑着,有一种被他当作笨蛋的既视感。 晚风的温度并未升温,可拂过脸颊的瞬间却让冬雪砚春觉得心情舒畅,原来是自己的体温在上升。 她突然想到风会吹向自己再吹向他,总有一个瞬间,自己和他的距离是零。 这时,清源晓海忽然打了个哈,抬起手擦拭去眼角渗出的泪。 那浑身慵懒的模样,冬雪砚春的视线怎么挪都挪不开。 想触摸着他的头发,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再牵着他的手上床,动作麻利地脱掉衣服,再随意地扔在地上。 哪怕只是光着身体互相拥抱着,她都觉得一定会很舒服,又或许晓海的体温就是令人舒服的。 “你还是去睡觉吧。” “把我喊出来只是让我去睡觉吗?” 冬雪砚春双臂同样撑在扶手上,凝视着他的脸笑着说: “我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想和你说说话。” 清源晓海露出了一副无比困惑的表情: “你的时间流逝感真奇怪。” “好啦,我只是想见你。” “突然间说这个干嘛......” “我困了,你也睡觉去吧。” “晚安。” 清源晓海着实困的不得了,和她挥了挥手,便关上阳台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冬雪砚春站在原地又吹了一会儿风,心里又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晓海还喜欢着我。 89.与其纠结,不如醒悟 暑假的会津若松郊外,电车上的乘客比平常来得更加稀疏。 清源晓海在西会津若松站下车,穿过验票口往右转,这时的人流量就变大了起来。 会津若松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起码有鹤城、少年白虎队就义遗址等等不少古迹,是极其重要的观光资源。 但本地人似乎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或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就连清源晓海也没抱有太大的兴趣。 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外地人,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出市了。 冬雪砚春上的补习机构是在御药园附近,是一栋二层楼,从上方看是凹字形的房子。 走进机构,不少教室里都传出上课老师的声音,但每一个教室的学生都很少,通常只有三五个人。 清源晓海把拎着的便当盒提了提,他这次来只是给冬雪砚春送午饭的。 “晓海!完蛋了!我今天起太晚忘记做便当了!” 早上八点她就发来了求助消息,清源晓海当时刚起。 来到冬雪砚春的班级,教室里没有任何人察觉清源晓海正站在走廊朝里望。 每个人都在细心地刺绣,能依稀看见一朵灰色的花瓣,在冬雪砚春的绣针下慢慢成型。 刺绣班的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性,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裙,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留着和冬雪砚春一样的及肩短发。 就在清源晓海默默无声地看着的时候,那老师突然转过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她倒是没有一丝错愕的样子,只是朝着清源晓海点点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原来会津若松还有如此端庄的女性,清源晓海在心中大感惊讶,但很快,他就提着手里的便当盒,示意是来送饭的。 她看了眼埋头刺绣的学生,悄无声息地走出教室。 “老师好,这是给冬雪砚春的。” “晓海是吧?” “原来您认识我吗?” “砚春跟我说过你的名字,说你经常被几个女孩子拉去演爸爸。”补习老师露出温和的笑容说。 “是幼稚园那时候不懂事。” “没事。”补习老师说道,“冬雪她挺努力的,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制作出好的作品了。” 她一副向学生家长报告的态度,让清源晓海感觉有些窒息。 “她的学习天赋一直很不错。”他说。 补习老师抿嘴一笑,接过清源晓海手里的便当盒说: “要进去和她聊聊天吗?” “不用,我已经把东西送到了,麻烦交给她。” “这样,那好吧。” 她点了点头,告诉清源晓海以后来的时候可以进来坐。 准备离开时,视线一隅出现了一个人影,使得清源晓海瞬间回过神来,眉头都情不自禁地皱起。 那个人穿着浅褐色T恤,搭配短裤和内搭裤,肩膀上垂挂着一个背包,有气无力地往清源晓海的方向走来。 他似乎也观察到了清源晓海,并且立马投来冰冷的视线,不甚友善的脸上筋肉好似在乱跳。 “呵,大人物也会来这里补习啊?” 八谷侍津用揶揄的声音开口,其中夹杂着些许疲惫。 清源晓海理都没理会他,在自己心里,这个人就是想要接近三枝摇月的害虫。 “喂,我和你说话。” 八股侍津突然伸出手紧握住他的手臂。 “想要打架吗?”清源晓海语气冷淡,不耐烦地瞥着他。 八谷侍津的脸像那天般涨地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你一点记性都不长?” 这时,清源晓海倏地露出笑容: “我起码还是记得住那天学长流了多少血。” 八谷侍津却忽然深呼了口气,眯细着双眼说: “你和摇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清源晓海的手臂上出现了几道醒目的指痕,他不以为意地捋了捋说: “和你没关系。” “又在自说自话!” 这句话却突然触怒了八谷侍津强压下来的情绪,他的脸往前一凑,咬牙切齿地说, “我追了摇月三年多了!算上今年就是第四年了!我难道就不能问问吗?!” 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可这个追求的时间又和过问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时间越长,就越能理所当然地提问吗? 清源晓海在心中困惑不已。 “这不正常吗?” “这根本不正常——!” 八谷侍津压低了嗓子,结果吐出的声音就像风吹木笛般枯燥, “你到底和摇月是什么关系?说出来也让我好受一点!” 清源晓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你在心中奉若神明,追了好几年还追不到的女孩子,其实是我的前女友? “说了没关系,与其纠结这些,不如趁早醒悟点好。” “醒悟?”八谷侍津愣住了。 “她不可能回应你的。” 一想到三枝摇月那天下午当面和自己说‘所以,你明白吗?’,清源晓海就莫名地感到兴奋。 会津若松在无情地揭穿所有人秘密的同时,又将自己和三枝摇月重新撮合在一起。 八谷侍津有些呆滞,他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可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家伙。 这时,一个皱着脸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本教科书探出头来。 清源晓海知道打扰到了,于是微微鞠躬道歉准备直接离开。 当走到楼下的时候,八谷侍津又跟了上来,想不到他还挺有毅力的。 “我不准你再自以为是了。” 这句话把清源晓海给说愣了。 “对不起,我不再自以为是了。” 还是赶紧回家吧。 “因为你也喜欢摇月对吧,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他望着清源晓海,表情里有些苦涩。 “......”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门前的丁香花、杜鹃花、三色堇都在随风前仰后合地炫耀身姿。 清源晓海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 “你如果非这么想,那就是这样吧。” 他的敷衍着实让八谷侍津大为恼火。 “有什么不好认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要和你比一场,要是输了我就再也不接近摇月了。” “......比一场?比什么?”清源晓海绷起了脸。 “钢琴,在文化祭上就表演钢琴,只要你真的比我强,我就认可你们。” 哪怕知道八谷学长的这番话只是出于基本的好胜心,但也正因为如此,听起来反而更加恶心。 自己和摇月的关系不需要第三者的认可,两人也从来不是什么公共物品,并不需要什么‘我就认可’的所谓认定。 比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体贴,还不如去想想未来要考什么大学和出路。 90.偶尔会笑的词 温热的风吹进来,银色的风铃发出清澈透亮的声响,在三枝摇月的心中逐渐变换个模样。 那天清源父亲来到了她家,父亲露出极其欢迎的神色,两人就像年轻了十多岁,在客厅里聊着有趣的事,还听着那时的音乐。 “摇月的钢琴还在练习吗?”清源父亲突然问。 “偶尔,但没之前那么经常练。”她说。 清源父亲有些意外地望着她说:“可是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喜欢弹钢琴吧?” “我有吗?” “有的,晓海也说过他学校里有个女孩的钢琴弹的很棒,每天都会留下来听,他虽然没说是谁,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摇月你。” 三枝摇月愣住了,可是大脑在那一刻却敏感地有些多余—— “清源叔如果能多在意其他的事情就好了。” “其实我每天都在意很多事情。” “你不是没过问清源同学就把他带走了吗?” 清源父亲对于她这番极像问责的话似懂非懂,于是开口问道: “你和他分开后,难道就没见过他吗?” “嗯,一点联系都没有。” 三枝摇月觉得清源晓海是个极其敏感的人,换言之,他可能是个极其软弱又爱一声不吭的人。 即便如此,但凡自己主动发去了信息,他也一定会立刻和自己取得联系,他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推测他应该在那边的城市很忙,但这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样——”清源父亲忽然愉悦地缓缓摇摆着上半身,对着三枝父亲笑着说道,“哈哈,以前我们还开玩笑,让两人定个娃娃亲。” “好像是有这回事。” 两个大人笑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对三枝摇月投以调侃的视线。 三枝摇月不耐烦地拨开自己的头发,一脸平静地说: “如果你们觉得光靠这个就能让我难堪,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开玩笑的。” 清源父亲说完便又和三枝父亲聊起来,过了会儿就离开了。 “摇月?我想和你聊聊。”三枝父亲忽然双手撑在大腿上坐下,露出一副极为严肃的神情。 三枝摇月不看他,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潮涌》的书角。 “你和晓海以前就在一起玩吗?” 三枝父亲往茶杯里倒茶,结果倒得太满,棕色水滴沿着杯壁流在桌面上,他连忙拿纸张擦拭,液体瞬间被吸收。 “没,只是他偶尔来听。”三枝摇月的指腹摁住书页。 “真的吗?那如果晓海没走,你还会继续练钢琴吗?” “爸爸你想对我说什么呢?觉得是有人托我后腿?”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否认的词汇冷淡得令人心惊。 三枝父亲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眼镜镜片反射着日光灯的光线: “抱歉,爸爸我不想多嘴,可一想到摇月你好像在瞒着我,这种感觉就很糟糕,如果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我向你道歉。” 父亲那中气不足的软弱台词,令三枝摇月蓦地扬起了脸。 “不是,该道歉的人是我。” “不说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笑了笑,语气听上去也不是在为难,“哦对了,我和清源的话不是在开玩笑,要不要试试。”
“无趣。” 那时的自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现在想起来...... 结婚! 哪怕到了现在的这个年龄,每次听到这个词汇她的嘴角也会不经意间上扬,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 蝉声从一大早就从没息过。 电视里播报的是今日的天气温度,高达三十八摄氏度,不过猪苗代湖附近的温度,通常会降低个三四度。 把行李箱拎出门,街道上来回奔跑的小孩,随风翻飞的树叶,以及空中飘荡的棉絮,就像翩然飞舞的碎片,不停地掠过眼前。 “摇月,这里。” 门前停着一辆格兰维亚黑色厢型车,驾驶座的门前站着一个身材丰满的女性,头戴着棒球帽,长发被编扎成一条马尾。 “兰子姐。”三枝摇月朝着她微微点点头,附近的某处庭院内,飘来驱蚊剂的气味。 “来,东西放后备箱。”淅川兰子热情地走过来,要把她拿行李。 “好。” 三枝摇月把行李箱放上去,视线的余光偷偷瞄了身材凹凸有致的淅川兰子一眼 难以想象,这样的大姐姐那天竟然会对着清源晓海说出那些羞人的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初吻对人来说多重要,而我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脑海中浮现出淅川兰子那天说的话,「那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她难道和清源晓海也有秘密? 三枝摇月决定缄默不闻,尽管如此,这也并不代表着能消化一切,那份微妙的情绪静静地蛰伏在心中,就像一头被割去舌头的动物,蜷缩着身体安着眼。 当她沉浸于感慨之中时,拉住车门把手,轻轻一使力拉开的瞬间,却在里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只看见一个女孩正像猫一样缩成盘状,穿着极其简约的夏季服饰,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渔......渔麦?”三枝摇月的小脸难免惊愕。 清源渔麦应该在几百公里外的东京才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嘘——” 淅川兰子故作玄乎地竖起手指抵住樱色的嘴唇,笑着说, “我今天早上六点就在她住的地方守着了,这小家伙看见我的时候还一愣一愣的。” “......可、可会津若松离东京有三百多公里啊?”在这个瞬间,三枝摇月的心像琴弦一般被人撩拨了。 淅川兰子的唇瓣微微一扬,露出一副得意满满的姿态说:“来回也就六个多小时。” “清源同学他知道?” “给这个妹控一个惊喜吧。” 看着眼前女人那宛如花一般的艳丽笑容,三枝摇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视线落在熟睡的清源渔麦身上。 她明白,清源渔麦能在这里,大部分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和淅川兰子本人毫无联系。 怎么回事,不管是谁都竭力渴望着那个人和自身有关系,无论是怎么样的关系都好。 在车上,三枝摇月安静地坐着,心里宛如风雨大作般凌乱。 91.出发,去猪苗代湖 清源晓海换上T恤和牛仔裤,外面再披一件淡白色的防晒袖,把需要更换的衣服整齐地放进包里。 七月十六号,是去猪苗代湖的日子,去两天一夜。 因为会津若松郊外并没有什么特殊地标很难会和,于是选择把清源晓海家做为集合场所。 “兰子姐说快要到了。” 回过头,看见冬雪砚春举起手机躺在床上,她身上穿着宽松式的蓝白条纹T恤,下半身则是一件露出大腿的白裙。 因为她的上衣看上去很宽松,站起来有一种下半身消失术的错觉。 清源晓海看着她说: “你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冬雪砚春挺起上半身,双手捏住前面的裙子,直接当着他的面撩起来,一派轻松地说: “我有穿打底裤。” ——还是白色蕾丝...... 清源晓海只是抬手示意OK,可以把裙子放下去。 还说回来安全裤是为了不让人看见里面,但少女安全裤的款式总是花里胡哨,那为什么不直接拿安全裤当裤子呢? 不对,那为了以防万一就又要往安全裤里面穿裤子了,那安全裤的属性永远就是裤中之裤,是俄罗斯的套娃。 “原来如此......”清源晓海喃喃说了一声。 ——但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安全裤会有白色蕾丝。 两人走下楼,稍微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格兰维亚厢型车就开了过来。 “hello~~兰子姐!” 车一停稳,冬雪砚春就神采奕奕地打着招呼。 但她看见后排摇下车窗的三枝摇月时,脸上的笑容瞬间瑟缩一下,还在最后一刻控制住。 “摇月!你来啦!” “嗯,兰子顺路先来接我。”三枝摇月抬起手点点头,迟疑了会儿继续说,“早上好。” 清源晓海的视线下意识瞄了她一眼,立刻挪开对着淅川兰子说: “兰子姐,到时候把车辆的租赁费和油费告诉我。” “先不说这个。”淅川兰子看了过来,嘴角似笑非笑地扭起来说,“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宝贝?” “宝贝?”清源晓海愣了会儿,随即瞪大了双眼说,“难、难道是......” “没错,就是......” “总功率2000w的加热豆浆机!” “是渔麦!” 两人惊愕地面面相窥。 “渔麦?” “总功率2000w的加热豆浆机?”淅川兰子诧异地频频眨眼说,“为什么你的宝贝会是加热豆浆机啊?” “因为我家里就缺豆浆机了,总是喝牛奶想换个口味,不对——” 清源晓海单手捋着额前刘海,倒吸了一口冷气说, “渔麦?你说渔麦?” 这时,车内一个小小的头忽地冒了出来。 “我不是总功率高达2000w的加热豆浆机。” “呀!是渔麦——!” 还未等清源晓海惊呼出声,冬雪砚春就帮他表达了诧异。 淅川兰子看着清源晓海的眼眸里仿佛在虏着光,脸上的惊喜不加掩饰,果真还是超好懂的小男生呐。 因为可以尽情欣赏他的神色而感到莫名开心,淅川兰子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说: “不说话?” “愣了。”清源晓海露出自嘲的笑容。 虽然只隔了半个多月,但那天的画面至今仍像逐渐融化的冰淇淋般,黏腻在清源晓海的大脑里。 “你、你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呜哇......”冬雪砚春觉得无奈般地扶着额头说,“晓海大爷你说话真的像一个大人,我这么多声的大爷果真没白叫。”
清源晓海尴尬地抚着后脖颈说:“没,只是感觉不太真实。” 清源渔麦的手指捋着额前清爽的刘海,轻声叹息道: “兰子姐找我问住址,我就告诉她了,结果她真来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渔麦今后不要轻易的透露住址喔。”淅川兰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所以说完后,我就有一种重启电脑,却中了WIN10系统更新奸计的感觉。” 清源渔麦垂了垂眉眼,忽然看向身边的三枝摇月说, “摇月姐,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本渔麦发现不是所有车都和父亲的车坐长途一样舒服,还说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说,好让我坐新干线回来呢? ——我的屁股本来就小,为什么就不能让屁股坐在舒舒服服的座位上呢,虽然我没流泪,但命运的残忍让我在心里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笔直地凝视着三枝摇月,她或许是紧张到出汗,几缕黑发黏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好骗应该和天真有关联,大家是喜欢你的天真。” 清源渔麦有些意外地望着眼前的黑发少女,说:“奇怪,怎么能利用我的天真呢?” “可是你自己也做过利用自己天真的事情吧?” “有吗?” “你不是自己坐上车回到这里了吗?” 三枝摇月的话让清源渔麦一时间愣住了。 果真,身边这个姐姐的心里,一定居住着能把全世界不清不楚都清除掉的大天使。 冬雪砚春咕咚地咽了一口口水,藏在鞋子里的小巧脚趾,此时正在微微颤动。 “行啦,都上车!”淅川兰子突然伸出手拍了下清源晓海的屁股。 清源晓海被激地下半身一挺:“兰子姐,在她们面前给我点面子。” “别废话,赶紧,还要去带绿子,过去也要时间。” “......” 清源晓海微微撇嘴上了车。 这辆厢型车可以容纳七个人,副驾驶坐着清源晓海,三枝摇月和冬雪砚春,清源渔麦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说要躺着。 淅川兰子往吉原绿子家的方向开去,因为郊外的道路都是双向单行,所以她开的很慢。 清源晓海其实不清楚吉原绿子家到底在哪里,结果才发现,原来她家和自己家只隔着两条街,过去不需要三百米。 她家是独栋的,其实说起来会津若松郊外基本全是独栋。 因为早就打过招呼,吉原绿子已经提着行李箱在门口等着了,她双手拎着两个背包,里面似乎塞的很满,看上去极具分量感。 清源晓海见她还有一个行李箱,就主动开门下去。 “就你东西最多啊。” “清源同学,以你这种程度的情商居然能混到现在,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女孩子喜欢。” “那我下次尽量撒谎。” 吉原绿子笑出了声,双肩各提了提,看向厢型车说:“我的东西够放吗?” “够,而且这个车能坐八个人。” “那就好。” “啊......渔......渔麦!是渔麦!”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吉原家阳台处响起,只见吉原苍崎目瞪口呆地看向趴在车窗处的清源渔麦。 清源晓海脸色一惊,不知道为什么渔麦要摇下车窗。 不一会儿,还穿着睡衣的吉原苍崎穿着拖鞋,无视掉平常喊的欧尼酱快步跑了出来,对着已经把窗摇上的车一顿拍。 “渔麦!渔麦!是我呀!苍崎!苍崎啊!” 他就像一条被遗弃后,终于找到了主人的狗,清源晓海在心中想到。 92.总要点勇气 清源渔麦打开车窗,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风儿吹送进来,那翠绿色的磐梯山在湛蓝的背景下很是惹眼。 ——不得了,这是只有我老家才能有的景色,东京人真惨,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山。 内心忽然涌现出了自豪感,就算眼中零零散散的房屋,也会让她兴奋好一阵子。 “渔麦!是渔麦!” 抬起头来,看见吉源苍崎正在阳台上瞪大了眼睛,之后便转身冲下楼。 清源渔麦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把车窗关上去,她对于这个男生其实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他有些吵闹。 他无视掉清源晓海和吉原绿子,对着车窗就是一阵猛拍。 “渔麦——!渔麦!你回来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渔麦,渔麦,你是一直都回来吗?我就知道你适应不了东京的。” “渔麦,你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吉原苍崎的鼻子和额头都紧紧地贴在车窗上,双手抵在脸颊两侧遮住光线。 他的表现太像一只狗了,惹得冬雪砚春忍不住吐槽道: “渔麦,要不要回一下?” “不回——” 清源渔麦微微撇了撇嘴,拿起一边的包,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想戴的眼罩,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二次元少女眼罩。 “可是他看上去很想你回复耶。”冬雪砚春说。 “哎——,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人所愿,他这么大年龄也该明白这点了。” 冬雪砚春见状只能苦笑,这孩子明明也才十三。 “苍崎,赶紧回去。”吉原绿子一把摁住她弟弟的肩膀说,“别浪费时间了。” “可是我还没见渔麦呢,只要我拍的时间够长,她一定会被我感动的。” “虽然我是你亲姐,但你人长的不怎么样,但想的倒挺美。”吉原绿子叹了口气说,“得了吧,你再不回去,我就把你要早恋的事情告诉老妈咯。” 一听见要告诉老妈,吉原苍崎顿时急了,手指不停搔着头发,最后看向了清源晓海。 “欧尼酱!我也想去猪苗代湖啊!” “......说了不要喊我欧尼酱。”清源晓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说,“抱歉不行,下一次吧,下一次一定带你出去玩。” “可是渔麦下一次就不知道在不在了——” 吉原苍崎激动地说道, “其实我给渔麦表白以后就一直被人笑话,以前的朋友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玩,我整个暑假都只能窝在家里了。” 他越说越委屈,清源晓海甚至能看见他的尾巴都在慢慢地垂下去。 “去玩游戏吧,你这个年龄就是玩游戏的时候。” “清源同学,他现在是学习的时候,你难道在家也这么教育渔麦的吗?”吉原绿子双手叉腰问道。 “渔麦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不需要我多嘴。” “欧尼酱,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吉原苍崎祈求般地握住清源晓海的胳膊,声情并茂地说, “我能干活,我真的能干活,你别看我身体瘦瘦的,但每年八月收花生的时候,我都能拔好几亩的!妈妈都说我是个小型收割机!” 见自己的弟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吉原绿子放弃般地扶着额头: “完了,国中就这样对一个女生死心塌地,没救了,吉原家要完。” 他这副模样让清源晓海都有些无可奈何,再加上阳光直晒,额前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吉原同学,你什么想法?” “我爸妈快四十了,这个年龄再生一胎难度有些大,还保不准是男孩。” “老姐,我会努力攒钱给你买个漂亮鞋子的!” “清源同学,我弟弟虽然看上去很恶心,但我觉得他并不是毫无优点,比如说他能拔花生。” “......”清源晓海都有些不敢直视这对姐弟耿直的视线,只好说道,“我问问。” 他走到渔麦的窗边,轻轻敲了敲。 车窗被摇了下来,三个少女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清源晓海看着渔麦的‘二次元美少女大眼睛’,忽然觉得好笑起来: “睡着了?” “还没有。”清园渔麦抱着双臂说。 “吉原弟弟想一起去,你们什么想法?” “我倒是无所谓,不如说多个男生干活也不错。”冬雪砚春笑着说。 三枝摇月点点头,凛然的嗓音在车内响起: “我本来就没什么意见。” 清源渔麦把眼罩摘掉,面无表情地说:“行。” “欸?就这样?”清源晓海有些错愕。 “不就是个小男生罢了。” 她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台词,让清源晓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渔麦是什么意思。 在脑海中反复咀嚼了一下之后,才终于发现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大人,觉得拿捏吉原苍崎这种人是极其简单的事。 清源晓海转过身去,朝着满脸期待的吉原苍崎点了点头。 “啊!我就知道渔麦会被我打动的——!” 吉原苍崎一脸灿烂,马上跑回了房子,去收拾旅行的行李。 〇 厢型车沿着国道49一路行驶,车厢内的声音,从启程就没停过。 “渔麦,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出去玩,我好开心啊。” “......嗯。” “渔麦,我会游泳,等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游。” “......” “渔麦,我很好奇,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事呢?” “......我永远幸福健康,纯真善良。” “那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坏的事呢?” “有人在旁边总是问我问题,不断地给我回答的压力。” “那个人真是可恶!” 吉原苍崎实在是太有活力,且说的话题全是渔麦一个人,这让坐在副驾驶的清源晓海感觉沉默愈发痛苦。 这时,手机里突然传来信息。 清源晓海本以为是御法编辑,结果却是车上的一个人。 “欧尼酱,你脸色看上去很差。” 是三枝摇月发来的揶揄信息,也是,在这个车上,只有她会发了。 清源晓海的身体往车门侧,把手机的角度调整好,以防被身后的冬雪砚春发现。 “我后悔了,渔麦好不容易回来,结果他说的话比我的都多。” “我和你换个位置?” “不了,其实我也挺好奇他还能说些什么。” 过了一阵子,三枝摇月终于发来了消息: “嗯,毕竟厚着脸皮缠一个女生还是需要点勇气,而你就没有。” 清源晓海的呼吸都慢了半拍,字体好似变成了滚烫的针,从屏幕里跳出来扎在他的双腿上,而自己只能忍耐着不动。 93.本渔麦后悔不已 清源晓海没有转过头去看三枝摇月,甚至连车后镜里的她也没有去瞄上几眼。 和三枝摇月的关系,就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 不可否认,自己从始至终都被她所吸引,再到彼此熟悉,可是数年的不见却让两人背道而驰,分隔两地。 清源晓海甚至认为是自己害得她不再弹钢琴的,一想到这里,自己的心情就愈发烦躁。 “还是会津若松的车少,去东京堵车堵到我都老了三岁。” “兰子姐再大三岁就要二十七了,再过三年就要三十岁了。” “我永远是十八。” “十五岁不能开车,兰子同学。” 淅川兰子看着道路上只有三两辆车,忍不住为会津若松的「宽松」赞叹,冬雪砚春则和她不停地进行对话。 “工作的地方怎么能和生活的地方比,还是这里有意思。” 清源晓海借势转过身说话,眼眸下意识地映照出三枝摇月的身影。 她端庄地坐着,似乎也是不想被冬雪砚春看见,身体微微靠着车门,手机朝着另一边倾斜。 和三枝摇月对上视线的片刻,两人的眼眸内好似有明亮的波纹在海底游曳,而对方躺在波纹中,好像一块透彻小巧的雨花石。 或许是害怕被人发现,两人的目光同时慌慌张张地绕到左侧,清源晓海也把头缩了回去。 ——奇了怪了,她会预知吗? 自己能感受到心脏在加速跳动,像是在夜晚加大马力生产的机器。 吉原绿子好奇地问道: “那清源同学你打算高中毕业后做什么呢?考大学吗?然后又要去哪里工作呢?” “他才高一说这个还早吧。”淅川兰子只用两个手指捏住方向盘的下巴,语气轻松地说,“而且在这个车上要关心这个的是你和砚春。” “我打算考个本地的大学然后去学皮肤护理,至于砚春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跟着清源同学跑的。” “什么叫做我要跟着晓海跑,我目前的成绩只要不下滑太多也能上筑波了,而且我也是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蠢货!” 冬雪砚春的小脸红润不已,伸出手就对着后面的吉原绿子打去。 “苍崎快帮我挡住!” “别动我——!......渔麦你喜欢喝什么饮料,等等我下车就去帮你买呀。” 然而清源渔麦完全不理会,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风从打开的一条窗缝中漏进来,吹拂着她的发丝。 清源晓海呼出一口气,靠在座位上隔着车窗眺望着国道旁的磐梯山。 低下头,看着手机上的「而你就没有」,字里行间有着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他打去了字。 清源晓海:「你干脆骂我好了」 过了会儿,她发来了消息。 三枝摇月:「为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坏事」 清源晓海的脸上尽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明明只是一行字体,可是她那澄澈的声音却仿佛回响在自己的耳畔,从中感受到了直率,甚至可以说是天真。 三枝摇月就在身边让自己感到很安心,可是如今的关系究竟是拜谁所赐,这一疑问也冲昏了清源晓海的头。 他总觉得在和三枝摇月玩一种只要谁先表明心意,谁就是输家的游戏,同理,在这段关系中主动开始冷漠的人反而会一败涂地。 清源晓海:「我前些天碰见八谷学长了,他和我说了些事情」 三枝摇月:「我之前说过了,难道你已经不相信我了?」 她发的话让清源晓海忽然紧张起来,宛如一杯红酒冲晕了白开水,他情不自禁地抬起眉眼看向车后镜,倚靠着车窗的三枝摇月正一脸不高兴。 脸颊上浮现一种温淡的兴奋,为了掩饰这一份心情,他把手机侧得更里了。 清源晓海:「怎么会,我好信你」 发出去的瞬间,他又瞄了一眼镜子里的三枝摇月,在逐渐热闹的车里,能看见她洁白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红晕。 她的手机侧得更里了,甚至还撩拨着黑长发遮挡住身边冬雪砚春可能投来的视线。 三枝摇月:「那你们说什么了?」 清源晓海:「他好像很想踩我一头说要在文化祭上比钢琴,可你知道我的,我只会听,怎么会弹钢琴呢」 三枝摇月:「确实,你说不定弹着弹着就会睡觉,啊,像动物园的考拉一样,每天都需要睡够二十个小时」
清源晓海:「奇怪,为什么这么能睡?」 三枝摇月:「你在说自己还是考拉?」 清源晓海:「考拉」 三枝摇月:「因为它们吃低营养的食物,为了节省能量消耗只能去睡觉来保持低程度的新陈代谢机制」 清源晓海:「那我不一样,我是为了补充能量所以睡觉」 三枝摇月:「扯远了,那你想弹吗?」 清源晓海:「我不会啊」 三枝摇月:「我可以教你,只要你真的认真学习,对乐理的理解能力比小孩子厉害的话,文化祭前就能学会」 清源晓海的手在不经意间逐渐变得炙热起来,回答道: 「你认真的?我可一窍不通,而且你不是说要表演话剧吗?」 身后的三枝摇月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许幼稚俏皮,宛如使坏的小恶魔一般: 「当然认真,比起话剧,我更想你能理解我为了弹钢琴到底有多累」 清源晓海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我好像从没说过你轻松耶」 三枝摇月:「那你想我教你吗?」 清源晓海:「想是想,但我能不学吗?」 就在消息刚刚发出的瞬间,左肩上突然传来冬雪砚春的声音: “晓海,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难道是在看什么东西?” 清源晓海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机扑在胸口上。 “吓我一跳。” 不仅是他吓了一跳,就连三枝摇月都吓了一跳。 见他这一副躲躲藏藏的反应,冬雪砚春闹别扭地微微眯起眼睛说: “在看什么,这么鬼鬼祟祟?” “看的是本子!”吉原绿子嬉皮笑脸地喊道,“毕竟旁边是兰子姐这么一个身材爆炸的大美人!关键词一定是大姐姐和胸部。” 淅川兰子不急不恼地挺了挺腰板,胸部好似都在晃了两晃,看着道路露出邪魅般的笑容: “晓海,姐姐我会宽恕你的。” “不是......难道我就一定是看见不得人的事情?”清源晓海抗议道。 三枝摇月默默地把手机放进随身带的小提包里,像个闺房里的纯情少女般乖乖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晓海大爷......”冬雪砚春嘟起下唇。 “砚春小妹......” 后排的清源渔麦听着两人的腻歪,突然浑身一哆嗦。 冬雪砚春皱着眉头说:“可我很好奇晓海你到底看的是什么?真的不能告诉我?” 清源晓海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说: “行吧,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但你们想知道的话,需要问一下渔麦。” 三枝摇月颇为诧异地凝视着他。 “等等,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你的秘密保护人。”清源渔麦顿时露出无比困惑的表情。 “这个给你,我看的就是这个。”清源晓海把手伸得老长,把手机递给她。 清源渔麦接过手机,她微微撇了撇嘴刚想说屏幕没解锁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让她顿时惊醒了的照片,甚至惊恐到脸色发烫。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是之前她穿着裙子,藏在抽屉里的照片,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找到了! ——本渔麦在完全没有顾及后果的情况下就留下了照片,我还因此后悔不已,胆战心惊地在陌生的城市里辗转,接受着一系列的磨炼,梦里还想着一口把那抽屉吃掉,把照片也咬碎。 “怎、怎么回事,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壮感?”吉原绿子的眼珠子在渔麦的身上四处转悠。 清源渔麦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正朝着她笑的清源晓海,不禁微微歪着头—— 「完全搞不懂,他真的和我一样是人类吗?这种能把人精神意志摧毁的东西竟然也能拿出来?」 ——不行,本渔麦宁可在吃饭的时候端一份儿童套餐,也不要这张照片公诸于世! “渔、渔麦,我能看看吗?”吉原苍崎笑着说。 “我心情很差,能不能死一边去?再说话小心我揍你。” “.......嘤——!” 94.咬爆车胎,我们一起完 “渔麦,你还好吗~?”冬雪砚春带着些许关怀问道。 “一点都不好,不如说很差。” 清源渔麦把手机递给清源晓海,微微眯着眼睛说, “不要乱发,否则我现在就下车把车轮给咬爆,我们都不得好死。”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不发不发,我这不是询问你意见了。” “渔麦冷静点,轮胎可不能乱咬。”淅川兰子急忙笑着提醒,“这辆车是租的。” 冬雪砚春纤长睫毛下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一脸烦闷的清源渔麦说: “那是什么东西呢?真的不能给我们看吗?” 清源渔麦大感无趣地双手抱臂,整个人斜躺在座位上说: “为什么要给看呢,虽然我明白秘密总是在泄露的一瞬间显得如同禁果般诱人,可我并不想给大家吃。” 冬雪砚春足足傻了三秒,然而清源渔麦不理会反复眨眼的她,自顾自地拿出手机看起了动物视频,阳光筛过沿街的树叶,落在车内破碎成万千金色碎片。 清源晓海直接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现在不说话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如果是这样那也没办法啦。”冬雪砚春苦笑一声,表情复杂,整车陷入一片沉寂。 大家似乎对说话失去了兴致,就连一直献殷勤的吉原苍崎都看着窗外的风景。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在一片树林中,能隐约窥探见一栋别墅。 “对喔我想起来了,曾经的天皇夫妇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清源晓海忽然说。 “就是附近的高松宫别墅,里面建有可以俯视猪苗代湖景色的天境阁。”三枝摇月随即补充道。 “据说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天,他们白天出去游玩,晚上就登上天镜阁,一边吃美味佳肴一边看风景。” “附近的小学生还抓了上千只萤火虫,将它们放飞在别墅周围。” “去抓?然后再放?这就是古人追求的罗曼蒂克?” “他们都是二十世纪的人......而且女孩子就喜欢这些.......算了无所谓,清源同学你不会懂的。” 清源晓海回过头,看着三枝摇月正凝视着窗外。 映入她眼帘的已经是一面「天境」,猪苗代湖。 蓝绸般的湖水宛如沉睡了的平静,湖水清澈,是临摹天空时多余的边角。 湖面上已经有两艘白天鹅船在游荡,被船只荡漾开的湖水,是一朵朵盛开的涟漪。 因为是学生假期,临近停车场的道路车流量都挺大,导航软件上出现了一条小小的红。 “不就是一片湖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玩啊。”吉原绿子把车窗摇下,阳光直接晒在她的脸上。 冬雪砚春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的湖泊拍照: “因为有天镜石,现在是信息时代,很多热衷于旅行和热门点打卡的人一定会选择过来。” 三枝摇月见状出声提醒道: “吉原同学,窗户能阻挡大部分的紫外线,你坐的位置还容易遭晒。” “喔喔,是这样?......对啊,那我今后不用撑伞直接带块玻璃出门不就好了?” “建议还是撑伞,毕竟波长大于350nm的紫外线大部分是不可阻挡的,同时随身带块玻璃会很累。”
清源渔麦的目光早就被猪苗代湖给吸引住了。 这完全就是一个化成水的美人,她有着淡蓝色的衣裙,如冰块般晶莹剔透的肌肤,磐梯山是属于她的百变发饰,每年更换着诱人的颜色。 话说西方很喜欢以物证神,比如葡萄就能联想到狄奥尼索斯,火焰是普罗米修斯,玫瑰是阿芙洛狄忒。 又比如说到大葱就能想到初音未来,那么初音未来也是一位女神。 不过在清源渔麦心里,猪苗代湖简直美到不可思议,她的象征物又到底是水还是湖呢? 近乎十分钟的启启停停,淅川兰子驾驶着车辆终于进入了停车场。 “又到了考验我倒车入库的时候。”淅川兰子挺直腰身。 “需要我下车帮你喊吗?”清源晓海问。 “你帮我看看哪里还有位置。” “这里不就有。” “旁边那两辆车看上去就很贵,剐了碰了我就要倾家荡产。” “......那这里好了。” “姐姐我只会倒车入库,侧方停车我是一点不会。” 冬雪砚春双手扒在主驾的座位上,语气忧愁地说: “......这里的停车位看上前也就四十多个,如果兰子姐你再没有信心,我们就要跑到一公里开外的停车场了。” 后面已经被堵着几辆车,大大的车前灯就像闹脾气的怪兽,又或许是害怕厢型车里的人很多自己不是对手,就连喇叭都不敢按,只能对着他们的厢型车干瞪眼。 “算了,晓海你下车帮我看着好了。”淅川兰子抿了抿嘴说。 “......” ——奇怪了,我明明一早就这么提议的。 清源晓海开门走下车,风吹湖水的气息铺扑面而来。 他先是对着后面的几辆车举手表示歉意,又开始指挥着淅川兰子开始了侧方停车。 ——真令人捉急,我就开车都不会,现在竟然能引导会开车的人停车。 “再退一点,退一点,再退一点,放心回正,打过多了,好好好,OK了!” 把车停好,后面的车一一行驶而过。 几个女生本就在前车的驾驶技术而互相吐槽,当发现下车的人是个帅哥时,直接摇下车窗对着清源晓海拍照—— “帅哥!帅哥!看这里看这里!” “小哥哥!上我的车呀!” 有很开放的女生对着清源晓海大声呼喊,他也只是保持笑容,然而当厢型车的人下来后,那些调戏他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原来厢型车上并不是一堆有着强壮肌肉的大汉,反而是一些女孩,她们看上去像是从果园里出逃的各带水果。 特别是其中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黑发少女,她双腿修长,小脸可人,腰肢上的白色线条,如同蓝天之中的航迹云。 光是站在那里,就如同圣女般纯洁。 不少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和清源晓海身上,有一种莫名的般配,但对这份情绪难以言喻。 可能是树叶间洒落的阳光,是平原上吹拂的凉风,就是这么令人舒畅。 95.气味 抵达了猪苗代湖附近和式风格的旅馆,只有三层。 这个旅馆的地理位置很好,阳台眺望着猪苗代湖,旁边还是一家中式料理店,以及露天的BBQ场所。 因为周围的设置很齐全,旅馆的居住价格比往常翻了近乎一倍多,一间和式阳台房一晚就需要八千円。 尽管如此,依旧有很多游客前来居住。 冬雪砚春拎着包一踏进旅馆内,就感觉到这里相当「气派」,地面铺满着光滑的瓷砖,就连墙壁都张贴着乳白色的墙纸,还挂着几张不知什么年代的仕女图。 “这真的是日式旅馆吗?我还以为是很怀旧的那种,可这看上去和现代复式差不多诶。” 清源晓海先把包包放在前台,一一对上了住宿手续后说: “外面的装修是这样,但房间就是标准的和室。” “喔喔喔喔喔——”冬雪砚春在旁不停地点头。 “两间房,一间是西式房,但是只有两张床,另一间是日式房间。” “.......也就是说,有五个人要在同一间房里住咯?”吉原绿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说,“请问一下,清源同学你为什么不多订几间房呢?” “如果行的话我也想,但这已经是最后两间了,另一家酒店离这里也有段不短的路程。” 淅川兰子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吉原绿子头顶上说:“能在这里抢到两间房就很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我、我只是问问嘛。”吉原绿子双手捂住头。 淅川兰子单手叉腰,伸出手捏着她的鼻子说: “把出游的事情全交给别人,哪怕晓海处理得再不好,我们也没有怪他的资格。” 三枝摇月在旁点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清源同学处理的稍有欠缺,但事到如今只能勉强一下。” 清源晓海看着她苦笑道: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三枝摇月客套地笑了笑: “是在安慰我自己。” 这番话更是让人心痛,这时冬雪砚春开口说道: “没事的啦,我们女生就住日式房间好了,到时候还热闹,晓海就和吉原他弟弟一起住。” “真、真的吗!我真的有资格和欧尼酱一起住吗!”吉原苍崎显得莫名激动。 “不是,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还有不要再喊我欧尼酱,我真的不喜欢。”清源晓海有些后悔带他来了。 冬雪砚春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清源渔麦,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渔麦,还是说你想和晓海一起住?毕竟你们是兄妹,大家都能心安理得一些。” 清源渔麦本想着回一句「我没什么意见」,可是因为回来到现在也没和晓海汇报东京的事情,让她的嘴巴有些不听使唤。 ——我绝对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为什么他都不留出些时间,来问我在东京发生了什么呢? 比如说吃饭相当于是燃油机在补充燃料,学了很多补习课程,还有在补习班和一个富家千金算是交了半个朋友,她身边也有一只像吉原苍崎一样的人。 对的,并没有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向他汇报一些事情而已。 “不用,你们的气味会让我安心点。”清源渔麦有意识地冷却了一下自己的大脑,“我会比较喜欢和干干净净的人在一起。”
这时吉原苍崎急忙说道: “渔、渔麦!我每天都在认认真真洗澡啊!” “臭小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吉原绿子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清源晓海无奈地泄气说:“这个气味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忘记啊?” “忘了你的时候就会忘记。”清源渔麦随口一说。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的抑扬顿挫,然而却让清源晓海的表情闪过一丝惊愕。 “那还是记着吧。”他淡淡一笑后,就把和室房间的钥匙递给了淅川兰子。 如果气味一直在的话,会在各种意义上让自己感到安心。 “渔麦,你说的气味那是什么?”吉原绿子跟着她们走上楼困惑地问。 清源渔麦低头看着楼梯说:“就是气味。” “啊?” “就是气味。” ——就是气味,你如果要本渔麦再往深层的去想,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三枝摇月手抵着下巴,迟疑了会儿后说:“可能是像野生动物的气味标记?” “气味标记?”吉原绿子瞪大了眼睛。 “我懂!像猫咪那些生物一样,它们会去习惯人身上的味道,待久了会将其视为同类。” 冬雪砚春笑着一把抓住吉原绿子的马尾,凑到鼻尖闻着, “绿子的气味是一股淡淡的清茶香。” “那是因为我用的是玉龙清茶香的洗发露。”吉原绿子也凑过去闻她的脖颈间,忽然微微眯着眼睛讥笑着,“但是砚春,你的身上有一股男人香!” “男、男人香?”冬雪砚春吓得不轻,急忙嗅着自己的手臂和上衣,“骗人,我哪里有什么男人香!” 三枝摇月见她一副惊慌的模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 “自己是很难闻出自己的气味的,人类这生物很神奇吧?” “可是我真的没有男人味啊?” 冬雪砚春的脸急的有些红润,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上竟然会有吉原绿子口中所说的「男人香」...... 而且男人香到底是什么香气啊!难道不应该是光闻到就想吐的汗臭吗! 吉原绿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那股男人香,是清源同学的味道。” 冬雪砚春一愣,随即脸变得更红了,知道吉原绿子完全是在揶揄她。 “......啊!你这家伙!”她直接提起脚去踢吉原绿子的屁股。 三枝摇月的视线落在冬雪砚春那纤细而富有少女感的身体上,呼吸忽然变重了几分,仿佛在探寻她身上那股以前属于她的气味。 在楼下,清源晓海两手空空。 “把我的行李都搬上去,吉原小弟。”他趾高气昂地双手叉腰,对着眼前的国中男生发号施令。 吉原苍崎原地立正,前面是一个背包,后面是一个背包,左手提着笔记本包,朝着清源晓海敬礼: “好的大哥!” “不要和你姐姐说,能做到吗?” “好的大哥!” “如果她问我有没有欺负你呢?” “人生是一场磨炼!” “好孩子,晚上多给你几片烤肉。” “谢谢大哥!” 96.在这之前,来照张相吧 夏日的艳阳高照,磐梯山包裹着的猪苗代湖,好像一块冻结了的巨大蓝色冰晶。 清源晓海等人收拾了一番后,来到了猪苗代湖的船票亭。 此时码头已经停靠着两艘船,一艘是天鹅形,一艘是乌龟形。 “天哪这个绿色的大乌龟!浓眉大眼的!还有睫毛!” 吉原绿子在清源晓海买票的时候,指着那艘乌龟船惊讶地说道, “渔麦你快看!龟头的鼻孔里还在流血!” 清源渔麦沿着她指的方向去,顿时微微撇着嘴说: “那不是鼻血,那只是水从两个孔流下来没完全蒸发让铁生锈了,还有,鼻血我其实并不喜欢。” 这让清源渔麦的心情有些低落,当初她就想到了,把人打出鼻血会导致这致命性的后果,也就是一想到鼻血就会想到她。 而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如同已经生锈的贴不可能在保持同等质量下焕发光亮一样。 吉原绿子笑着手拍拍着她弟弟的头说:“没事,放心揍,这家伙耐打。” “如果是渔麦的话,我完全没问题!”吉原苍崎说。 “我问题大的很。”清源渔麦有些烦闷地往清源晓海的身边凑了凑。 清源晓海正看着三条航线,分别是冲合、翁岛、赤崎湖心。 当视线余光窥视到渔麦的短发时,他侧头过来看着她说: “你想坐哪条线?” 结果清源渔麦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 “我没和你们一起坐?” “不是......”清源晓海笑出声来说,“我的意思是这三条线你想坐哪个,我们就坐哪个。” “我?” 清源渔麦一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又转过头看向了三枝摇月等人, “我来选?”她有些困惑。 “因为如果是渔麦的话,大家坐多久都没问题。” “哪里来的依据?” “不清楚,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定会接受的。” 他的笑容让清源渔麦在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宛如是一块石头在「脱壳」,在咯吱咯吱声中,里面露出的是一颗和猪苗代湖一样的淡蓝色透明水晶,自己近到能看清上面纤细的蓝色血管。 刺眼的阳光让她差点睁不开眼睛,随即目光落在猪苗代湖的湖内航线路上。 “我应该坐哪个?” “三十五分钟、六十分钟、以及九十分钟,渔麦想在湖上待多久呢?” “那六十分钟好了。”清源渔麦看着上面的标价,立马皱着眉头说,“我能买小孩的票吗?” 清源渔麦苦笑道: “渔麦在这里已经是个大人了。” “社会的大人们真险恶——”清源渔麦微微耸起鼻子,埋怨般地说,“嘴上一直在说我其实是个小孩,可实际还是会想方设法地从我身上捞钱。” 做错了事情,又或者说一些认真的话,就会被那些大人说「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 好吧,本渔麦作为小孩子要出来玩了,结果又不允许买小孩的票。 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大小人吗? 看着她一副有些逗趣的模样,清源晓海释怀地笑了,旋即在售票厅买了七张翁岛航线的船票,一张一千一百円,而渔麦心心念念的小孩票只需要五百五十円。 把票一一分好,登上了乌龟号,所幸人并不多,只有二十多人上船。 船舱内的空间很大,一楼摆放着简单的铝制桌椅,还有咖啡吧台和饮料零食售卖机。 然而没人喜欢待在一楼,一上船吉原绿子就喊着要待在二楼看风景,那里全部是沙发木制桌椅,视野极其开阔。 至于座位并没有排座,大家都是想坐哪里就坐哪里,想坐谁的身边就坐谁的身边。 “我还没坐过船!” “其实我也是。” 吉原绿子和冬雪砚春直接跪在圆形沙发上,双手放在窗沿处,阳光肆意地晒着清澈的湖水和少女的脸。 “呵呵,小孩子就是这样,大人的我已经坐过好几回了。” 淅川兰子和清源兄妹坐在一起,她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这样的景色习以为常。 她们的发丝被晒得稍显茶色,唯独三枝摇月的发丝显得有些铅灰色。 “水好干净,真的能看见下面的石头,这水,有一种洗涤了内心污秽的感觉。” 吉原绿子兴奋到把头探出窗外,粒粒分明的小石头在湖案上被窥探得干净,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干净啊?” 三枝摇月独自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窗外的猪苗代湖,有不少人在其中游泳、潜水、垂钓、游船,宛如水依旧显得波澜不惊。 “因为猪苗代湖的水是酸性且没什么养分,藻类、水草类、鱼虾等生物活动比普通湖来得少,所以才能一直保持这样干净的水质。” 吉原绿子的嘴巴张成圆形,把头伸得更外了: “三枝同学真博学,欸,奇怪,为什么没有天鹅?” 冬雪砚春急忙伸出手把她拽回来:“你这样太危险了!掉出去了怎么办?” “我手有抓着窗户啦。” “也不行,万一掉出去就糟糕了,那个弟弟,你也看好你姐姐。” 她看向四周,结果却不见那个国中生的身影。 吉原苍崎一直站在楼梯上,正双手举着手机对着猪苗代湖录像: “兄弟们,今天来猪苗代湖了,看看这水还有这些雁鸭,啊,还有远处的磐梯山——” “他人呢?”冬雪砚春问。 “估计在外面录像。”吉原绿子说,“不要管他了,为什么这里没有天鹅呢?” 三枝摇月的手指轻轻敲着玻璃说:“天鹅只会在冬天从北方飞来过冬,现在还太早。”
冬雪砚春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确实,现在会津若松这么热,过来就成烤鹅了。” “长滨公园那里有几只赖着不走的天鹅,你们想看可以去。” 淅川兰子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烟盒,当注意到渔麦瞪来视线时,她又放了回去, “渔麦也是第一次坐船吧?” “船是有坐过的。” 清源渔麦将视线放在湖面上,那阵阵波纹像极了她被褥上的褶皱,让人想伸手抚平。 “什么船?” “海盗船,我妈妈带我坐过。” 淅川兰子恍然大悟地张了张嘴,之后笑出声说: “哭了吧?” “没有,全程眯着眼睛坐的,我想正常人第一次都是这么坐的。”清源渔麦理所当然地说。 清源晓海从兜里掏出手机说:“确实,我第一次过鬼屋的时候也是眯着眼睛过的。” 淅川兰子愣住了,哪里有人这么玩的,花钱听个响吗? “鬼屋怎么能眯着眼睛过?”渔麦诧异的问道。 “双手摁住前面一个人的肩膀就好,主要是那个鬼屋是一条线走到底的。”清源晓海把手机调为人像模式,“渔麦站好,给你拍张照。” 清源渔麦立马皱起眉头说:“我?又拍照?” “你也帮我拍照。”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等式啊?” “那你帮我拍两张好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 淅川兰子直接拿过清源晓海的手机,笑着说:“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好了,我可会修图了。” 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清源晓海背靠着窗户,上半身往清源渔麦的身上斜,竖起大拇指。 “不是,你竖大拇指做什么?” “不行吗?那这样。”清源晓海改成了剪刀手。 淅川兰子手拍了拍额头,就连一旁的三枝摇月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男生都喜欢这两种拍照手势,就像中餐不能没有酱油,夏天不能没有碳酸饮料。 淅川兰子直接走过去把清源晓海挤到一边,挨着渔麦说: “你可以这样,也可以这样,这样也可以——” 她接连摆出了好几种拍照的姿势,微微低头单手撩发眼眉上台,又是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会了吗?利用你的颜值,拍出你少年独有的阳光帅气感。”淅川兰子一脸严肃地问道。 清源晓海愣愣地看着她说:“兰子姐,我、我只是想拍个照,没什么其他想法。” “赶紧站好摆,你要渔麦待多久?” “可你看她的脸,一副「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的表情」啊。” “那就更要赶紧。” 清源晓海一脸郁闷地来到渔麦身边,摆出了一种看似很阳光,结果展现出来是很僵硬的姿势。 “我让你呈现出少年的阳光感,你这太刻意了。”淅川兰子放下手机,满脸无语。 “可拍照本身就是刻意的啊?” “噗嗤——”三枝摇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后收敛双手抱臂瞅了他一眼说,“清源同学,只有努力才能有生存之道。” “我又不靠摆姿势过活......”清源晓海吐槽了一句。 ——不对......这不是成了写真吗? 淅川兰子纳闷地抬起手机锁:“算了,就这样将就一下吧。” “不是,你这么快就放弃我,我心里还挺难受的。” 清源晓海的脸有些丧,但还是比出反V手势,而一边的清源渔麦面无表情,站姿就像等着被排队枪毙的线列枪兵。 “真不亏是兄妹.......”淅川兰子笑着说了句,按下快门。 她又连拍了几张,把手机递给清源晓海。 不得不说,兰子姐的修图技术很好,光影和人像都十分出色,可能她的直播需要修图,清源晓海想到。 “什么?拍照不一起拍吗?”吉原绿子和冬雪砚春凑了过来。 绿子掏出套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说:“大家一起拍。” “摇月——”冬雪砚春笑着对独自一人的三枝摇月说,“机会难得,过来一起拍照吧。” 三枝摇月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不用了,我给你们拍就好。” “不用啦。”冬雪砚春直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直接拉了过来,之后顺势勾住她的手坐下。 “等等......” 她刚想说话,却发现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町里的老一辈觉得拍照会吸走灵魂,但在年轻人里完全不适用。 吉原绿子站在最左侧,把手机缩放,高高举起说: “要照咯!来!Saycheese——!” 身边女孩的体温沿着赤裸的手臂传来,让三枝摇月的小脸一红,下意识地举起正剪刀手挡在脸前: “ch......cheese......” 快门的声音响起。 冬雪砚春终于放开她的手臂,马上过去看相片。 “不错不错。” “厉害吧,回去的时候可以直接洗出来,大家一人一张。” “你们看晓海的脸,都快笑飞了,看见什么东西有这么好笑啊?” “哪有?完全是视角问题,脸不是还在脸上吗?” “......啊,我弟弟还在外面。”吉原绿子突然说道,让另外几人陷入沉默。 有人说道: “算了下次吧。” ...... “兄弟们,看看越来越近的磐梯山吧,这可是一座火山,表面都还有好多雪。” 97.甜是静悄悄 在乌龟号上近乎一小时游览,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走到尾声。 几人来到湖岸边,此时已经搭建了不少帐篷,不少人在其中穿插走动,展示的饮食小黑板也一一亮出来,算是一个没有标志餐饮区的餐饮区。 “排了好久,终于买到了喜欢的可丽饼。”吉原绿子双手领着几袋可丽饼,煎地酥软的鸡蛋香足以勾起人的食欲。 冬雪砚春用手机给可丽饼拍照,惊叹地说: “不得了真的超级大,光吃这一个,我一下午都能不吃东西了。” 等她们拍完照,把可丽饼一一分掉。 “晓海,给你。”冬雪砚春走到清源晓海跟前。 “谢了。” 清源晓海接过可丽饼,手微微一用力,包装就变得有些皱了。 “渔麦,这个给你。” “嗯。” 清源晓海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可丽饼,外皮包着的美乃滋里还有切成片的草莓,而渔麦手里的是芝士和火龙果,还有碎巧克力。 他明白,美乃滋对于渔麦来说,是无与伦比的魅惑。 “渔麦,这个给你,有美乃滋。”他将手里的可丽饼递出去。 “啊,渔麦喜欢美乃滋吗?那我再去买。”冬雪砚春立即准备重新调头回去买。 “不用了砚春,我除了花菜,火龙果也很爱。”清源晓海出声说。 “唔......”冬雪砚春似乎觉得这句话完全是借口,稍微尴尬地看了晓海一眼,“抱歉,我真不知道渔麦喜欢什么。”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不知道才正常,要是你们都知道了,那只剩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下次注意。” “没事,别放心上。” “砚春!快过来!你看这个雁鸭!它翻不了身了!超可爱!”吉原绿子大声喊道。 “什么?来啦来啦!” 清源渔麦的视线从跑开的冬雪砚春身上收回,又看着晓海眨了眨眼睛。 ——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是本渔麦的救命恩人,要是吃了芝士和火龙果的组合,绝对会要了我的命。 “你不吃吗?”她问。 “你已经不爱吃吗?” 他倒是用疑问句来回答,让清源渔麦只好撇了撇嘴说:“我永远爱美乃滋。” “那不就好了。” 清源晓海直接把自己和她手里的可丽饼互换,直接咬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说, “这个芝士是真的咸。” 渔麦也开始埋头吃着可丽饼,她不喜欢从中间开始吃,习惯从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中间再吃一口,以此重复。 “渔麦——” “嗯?” “嘴角有美乃滋。” “哪里?” 她抬起手背擦拭了下。 “希望你能用纸。” 清源晓海拿出随身带的一小包纸给她擦嘴,清源渔麦站在原地任他摆弄,感觉整个下巴和嘴都被包裹住了。 他的神色凛然,单薄而显得骨感的手就在眼前,指关节还能碰到她的鼻尖和脸蛋。 母亲去世后就没人为自己擦过嘴,而自己现在竟然一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自己都想把这只手一口吞下肚子。 “好了。”清源晓海把纸巾对折,看了四周没有垃圾桶,就塞到装可丽饼的塑料袋里。 清源渔麦的脸一热,看着吃了三分之一的可丽饼说: “我在东京学了很多科,除了英语连西班牙语都有在学,二胡也在学,” “厉害,那我以后去学个意大利语,但为什么是学二胡?” “我交了半个朋友,她是个很典型的没人管教的孩子,我和她说补习班的男孩子都没我哥好看,她不信。” “我确实挺好看的。”清源晓海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可为什么是学二胡呢? “她让我拍一张照片回去。”清源渔麦微微用力,可丽饼发出「咔滋」的声线。 “也行,现在给你拍一张我的帅照。” 听着他的话,清源渔麦的视线落在猪苗代湖上,那儿的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蓝色头发,身上好像有蝴蝶在扇动翅膀,惹起圈圈涟漪。
一般来说,自己会马上点头,说不定现在就掏出手机拍一张,然后给发过去证明自己的说法。 而让清源渔麦感到奇怪的是,现在没法鼓起干劲儿来,只能一直吃着可丽饼,连手机都不想掏。 猪苗代湖比她知道的任何一面镜子都要明亮透彻,可却始终无法解读出内心像海草般四处蔓延的情绪。 最后清源渔麦还是死了心,三两口把可丽饼干掉。 “不拍吗?” “嗯。” “我难道拿不出手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不太想.....” “......” 看着他一脸郁闷的模样,清源渔麦微微侧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过了会儿,淅川兰子和三枝摇月就来会和了。 “我问过了,租赁潜水服以及和潜水教练一起下水二十分钟需要五千円,比之前便宜了非常多。” 淅川兰子一边说一遍吃着从小摊位上买的仙贝章鱼烧,之后瞄了一眼身边的三枝摇月, “三枝,这个肠看上去不错,我能吃吗?” 三枝摇月见她直接想用木签戳其中一个,急忙说道: “等等兰子姐,这个是加了魔鬼辣椒酱的,请换一个吃。” “哇,你看上去水灵灵的,也喜欢吃这个?” “不是,店家没听清楚加的,她人看上去还挺好,我退了也过意不过去。” 三枝摇月看着那浓厚的红红酱汁,视线倏地看向一旁埋头吃饼的清源晓海, “然后我仔细想了想,清源同学他应该能吃。” 清源晓海脸色一变。 “不对?为什么我就能吃魔鬼辣椒酱?” 自己连火鸡面都不敢吃,还吃魔鬼辣椒? 三枝摇月微微歪着头,澄澈的眼眸盯着他诧异地说:“我特意给你带来的,你不吃吗?” “你让我吃这个东西,是希望我早点死吗?” “这怎么可能,不过你不想吃我也不会强迫你,因为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难道你觉得我一个会津若松人能吃魔鬼垃圾酱?” 三枝摇月洁白的肌肤稍稍染上愠色,眉眼微垂道: “抱歉,我以为你能吃的。” 嘶——! ——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 清源晓海总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把,情不自禁地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拨,咧了咧嘴说: “行吧,我吃。” 他走到三枝摇月跟前,拿起其中的木签。 然而当他叉起要放进嘴里的时候,三枝摇月却忽然别开了头,只留一张清丽的侧脸。 “你不想看我辣哭的样子?” “抱歉,我没法看,因为直视人遭受苦难会让我难受。” “......” 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其实早就已经想通了,哪怕三枝摇月要给自己塞三个魔鬼辣椒也无所谓了。 当仙贝章鱼烧放进嘴里的时候,舌尖触碰到的并不是火辣的疼痛,反而是一阵甜甜的香。 清源晓海愣了会儿,迟疑地又在嘴里细细咀嚼,最后咽下,只剩下满腔甜蜜。 表面上并不是魔鬼辣酱油,而是一层甜果酱。 它就像一只戴着恐怖能面的动物进了屋里,过了一会儿才喊出一声「喵」。 这时,清源晓海摘下它的面具,发现是一只浑身毛茸茸的猫。 “晓、晓海?你脸红了嘴还没反应?”淅川兰子瞪大了眼睛,手里已经拿着瓶矿泉水了。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开始自己的拙劣表演,立刻拿过水,背对着几人大张着嘴倒吸气,又疯狂喝水。 见他一副痛苦的模样,淅川兰子有些心疼地说道: “三枝,下次不要买了,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 “抱歉,下次不会了。”三枝摇月像是愧疚般,埋头吃着章鱼烧。 唯独清脆的甜是静悄悄的,这个世界没人能察觉,当那果糖的薄膜被碾碎时,只有她和清源晓海才会听到。 98.紫色,一看就很欲 猪苗代湖边有一栋小木屋,里面贩卖着吐司可以喂食四处游荡的雁鸭。 清源渔麦觉得一百円是能接受得起的,于是买了两块吐司。 令她称奇的是,这些雁鸭的小眼睛看得真清晰,见人手上没吐司就散开,手上有吐司,就一窝峰得拍着翅膀凑过来。 “呵,真势利——” 清源渔麦撕下吐司的一角,一想到吐司的原材料有小麦,就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下来一块。 “渔麦。” 冬雪砚春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渔麦还以为有雁鸭飞到了她的肩膀上,吓一跳般颤抖了下。 “......冬雪姐。” 犹豫之下的称呼带来了不自然的沉默,让冬雪砚春的小脸浮现僵硬的笑容,小小的头低着看向雁鸭,黑黝黝的眼珠似乎因为糟糕的心情左右转动。 渔麦喊三枝同学为‘摇月姐’,而她明明和渔麦认识的时间更长。 “喂雁鸭呢。” 看着眼前少女挤出的微笑,清源渔麦有点困扰得低下眉毛: “是这样,晓海呢?你们不待在一起?” “你已经喊他晓海了呀?” 冬雪砚春笑着,太阳光透过她的黑色发丝,被分成细碎的光点。 她的手里也拿着一片吐司,顿时几只雁鸭就不理会渔麦了,直接往她身边靠, “他和兰子姐还有摇月去租赁烤肉场地了,怎么样?猪苗代湖还可以吧?” 清源渔麦忍不住点头。 ——哪里是还可以,对于本渔麦来说,猪苗代湖比游乐场什么的酷多了,讲究的就是一个沉淀! 她想拥有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宝袋,把猪苗代湖装回家关进衣柜里。 目前为止的遗憾,就是不能下水。 本来清源晓海是打算让她下去的,但是—— “不是吧?渔麦你是旱鸭子?” “不是吧?大家都是旱鸭子吗?” ...... “作为内陆人是个旱鸭子又怎么了,晓海你不是也不会吗。” “我能在家里的浴缸里沉进去憋气一分半,算半个水鸭。” “下水和下浴缸又不是一个概念!” 本想着下湖摸一摸传说中的‘天镜石’,可没想到在场的除了淅川兰子,没有一个人会游泳。 甚至在清源渔麦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三枝摇月,也对水性一窍不通。 “会津若松的学校基本都没有上游泳课。”摇月姐最后这么说道,直接杀死了这个活动。 冬雪砚春捏下吐司的一角,扔下去还未落地就被一只雁鸭吃下了肚子。 “东京好玩吗?” “不知道,我也没去玩。” “叔叔也在那边住吗?” “不,我一个人。” “渔麦打算一直待在东京吗?” 面对冬雪砚春的问话,哪怕她的浓眉大眼和小小的脸非常可爱,但清源渔麦总觉得单方面的询问,不太让自己感到高兴。 “我不能一直待在东京吗?” 清源渔麦把剩下的吐司叠了叠,不少麦屑在阳光下像雪般纷纷扬扬地坠落, “倒是冬雪姐,你要一直跟着晓海?” 她的反问让缓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冬雪砚春的脸一红,窘迫地低下头,之后露出难为情的微笑: “不清楚,其实我也不想失去选择的自由。”
——可能渔麦和母亲想法是已经相同,都一致认为晓海已经成为了我的终生护照。 这种现状固然令冬雪砚春感到高兴,但果不其然,丢人的感觉丝毫未减。 清源渔麦往她耸拉着的脑袋看过去,捕捉到了她的眼睛,那眼瞳如同朝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 冬雪砚春最后说着‘去准备烤肉吧’,就转身走了。 清源渔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如同是在星海里遨游,如果自己再成熟一点,想必就会对她有多一点的理解。 〇 晚餐是在旅馆旁的露天BBQ,全部是从当地采购回来的食材。 光亮的刀具,把夕阳四处散射,晃得人眼睛迷离。 肉,哪里都是肉,本渔麦今晚狂吃!大吃特吃! 〇 “啊——!完蛋了!我忘记带洗发精了!快点砚春!洗发精借我!” 晚上,猪苗代湖上空是一片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夜空,屋里,吉原绿子在尖叫。 “好像用了会还一样......草木系的能用吗?” “能,啊,我沐浴露也忘记带了!兰子姐你能借我吗?” “行是行,但是我这个你一个小女孩可能不太喜欢,咯。” “......那、那个......我要的不是私处护理液。” “不好意思拿错了,这个。” “紫色的包装瓶,一看就很欲!砚春,我们一起去洗好了。” “欸?一起?不要。” “我帮你擦背,你一个人也擦不到背吧?难道晓海会给你擦背吗?” “你别乱说!真是的......走吧走吧。” 晚夏的空气里氤氲着少女的甜香,三枝摇月用手指理了理还未完全干的额发,又开始收拾好铺好的被褥。 “三枝,有和这么多人睡觉过吗?”淅川兰子在一边笑着问道。 三枝摇月微微皱眉,不太懂她是故意这么问的还是无意的,或许成年的女性对这些都不避讳? “小学组团去磐梯山的时候,有和几名女生一起这样睡过。” “哦——”淅川兰子接着说下去,“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毕竟你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像是大家闺秀。” “不,都是女孩子,我和大家没什么区别。”三枝摇月若无其事得说道,“但请务必让我睡在边边,否则我会呼吸困难。” “没问题,我让绿子和砚春睡在中间。” “谢谢兰子姐。” 当她说完后,浴室里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尖叫。 “嗯啊啊啊——!” “砚春你在鬼叫什么!” “是你吧!突然把温度搞得这么冷做什么啊!” “哈哈哈哈,你可别激动到在浴缸里尿了喔,兰子姐和渔麦还没洗澡呢。” “绿子——!花洒给我拿过来!” “不给——,动作别太大,你看你,胸部都在跳了啦。” 两个少女的对话在三枝摇月的耳中此起彼伏,脑海中都能自动脑补出那香艳的画面。 淅川兰子走过去敲了敲门说: “喂,晓海在这里,你们矜持一点好吧。” 顿时,浴室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 “晓、晓海?” 无人应答。 请一天 这次是真请一天 公司年会了,不得不去,再过几天放假估计就能轻松了,今天更新来不及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白裙子真衬身材好看。 ——愚鹅。 99.独白和静默 “我关灯咯?兰子姐在哪里?” “她憋好久没抽烟了,等她爽够了会回来的。” “那我直接关灯咯?” 吉原绿子说完,就把灯光熄灭。 被褥在空调下凉凉的,窗外的白天还吵吵闹闹,现在则安静得像酣息的生物。 三枝摇月平躺在地铺上,睁着的眼睛逐渐习惯黑暗,房间像浸了水,缓缓地浮现出轮廓。 冬雪砚春挨着她进了被子,身上的睡衣摩挲被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还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 冬雪砚春的姿势是面向着三枝摇月的侧躺,双手放松地落在枕头上: “我第一次和摇月一起靠这么近睡觉。” 三枝摇月侧过头,她的脸比想象中的还要近,甚至能听到那小嘴里的呼吸声,窗外照进的月光,把地铺分成明暗两半。 “我也是。” “摇月你身上好香呀,我一直想问了,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家里的东西全部是妈妈买的,她买什么我就用什么,并没有说特定的产品。” “除了金桔。”吉原绿子突然支起身体,把头靠在冬雪砚春的肩膀上笑着说,“三枝同学最爱吃桔子了,金桔最多。” 暮色中闪烁着数百颗星光,这是在城市里绝对见不到的景象。 三枝摇月眨了眨眼,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微笑说:“我有那么爱吃桔子吗?” “大人物的兴趣爱好,总是会被偷窥的干干净净。” 吉原绿子的手握住冬雪砚春的手臂,一股热量在两人的身体上传递, “更别说像你这样的女孩,脸蛋小小的,皮肤白白的,眼睛水灵灵的,身材还好,性格还冷冷的,大家都超级迷你。” 冬雪砚春看着她,手指抓住被子,月光下的被子浅浅地露出褶皱,其中盈满黑幕: “虽然大体没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迷冷冷的人吧。” 吉原绿子的下巴又贴在她的脖颈上说: “大家喜欢的是三枝同学对其他人冷冷,而不是对他本身冷冷,因为大家想要冷冷的三枝同学对自身热热的样子。” “什么冷冷热热......你这话说得怎么想怎么变扭......” “反正三枝同学一定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啦。” “抱歉,其实我不太理解。”三枝摇月只是平淡着否定吉原绿子,“而且我也没想那么深。” “这不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嘛——” 吉原绿子的喉咙发出长长的「嗯~~」声,接着笑嘻嘻地说: “摇月,你有交过男友吗?” “没有,我没有遇到比我有魅力的男生。”三枝摇月想都没想就直接说。 “哇,这话说的。” “没,因为大家都觉得我特别。” “那砚春你老实说,你觉得三枝同学有喜欢的人吗?” “啊?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冬雪砚春眼眸内的泉水好似荡漾了下,伸出被褥的手又进了进去,让人的耳中只留下肌肤滑过的轻柔沙沙声, “摇月抱歉,绿子她这个人说话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总喜欢开人玩笑。” “什么莫名其妙开人玩笑——”吉原绿子像是觉得若无其事般地说道,“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清源同学的时候,确实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欸——?!” 冬雪砚春被这句话话吓了一跳,立马支起身子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说, “真的假的!” “嘘——”三枝摇月竖起拇指抵住唇瓣,指了指一旁已经酣睡的清源渔麦说,“小声点,渔麦她在睡觉。” 冬雪砚春急忙捂住嘴。 “只是青春期见色起意啦,现在我对清源同学也没多少心动的感觉。”吉原绿子单臂撑着身体,毫不忌讳地说。
“怎么能乱对人心动呢?这样是不行的。”冬雪砚春小声说道。 吉原绿子笑了起来,忽然开口发问: “你们觉得在我们这些人里,谁是清源同学最喜欢的类型?” “啊?” 冬雪砚春的脸颊有些泛红,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新鲜的血液让少女的肌肤更具艳色。 三枝摇月躺着一动不动,每次睁开眼睛,夜色就像课本上的黑色印刷字体,遇水慢慢化开。 她像是觉得冷拉起了被褥,背对着两人摆出一副要睡觉的模样,后颈无防备地从睡裙襟处完全露出来,埋在长发下的耳朵也显得小巧可爱。 冬雪砚春下意识地望了她一眼,她的黑发有甘甜桔子的香气,但又感觉不像。 “我懂得,渔麦还小,兰子姐又大了他七八岁是个老女人,这么一来,砚春是本命,天降黑马是三枝同学。” 吉原绿子轻松愉悦的话落下,然而却让三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三枝摇月的内心深处,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沸腾,吉原绿子的话让她连想象都不愿意去想。 ——我根本就不是半路跑出来的。 然而冬雪砚春却忽然双手夹住吉原绿子的脸,笑出声来说: “你的想法真奇怪,明天我一定要和兰子姐抱怨,绿子你太恶了。” 咔嚓一声,感觉空间里有一颗齿轮被镶嵌上了,时间开始运转。 “呜呜——不要和兰子姐说我说她老。” “可以了,早点睡觉吧,渔麦可能一直醒着。”冬雪砚春说。 “好吧好吧。”吉原绿子缩回了被子里,又闷闷不乐地说,“话说我们这里美女如云,但竟然一个都没有交过男友。” “闭嘴。” “好。” 直到身边没了声响,一旁的三枝摇月缩了缩双腿,轻轻吁了口气,从嘴中呼出的气息逃走似地融入空气里。 过了好一会儿,背后传来冬雪砚春的细微声音。 “摇月?” 三枝摇月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她,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 “怎么了?” 冬雪砚春的嘴角一抿,目光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游戈: “你真的好漂亮......会津若松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 三枝摇月不以为意地看着她。 暧昧的海潮一波波席卷而来,两人的呼吸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三枝摇月想张开嘴却没张开,只因她的视线莫名认真。 “我要是能像摇月这样特别就好了。”她突然阖上眼睛说道。 “嗯?”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晓海。” 她说到这里,三枝摇月的语言便突然消失,就像有一只手潜移默化地探入她的身体,在名为言语的水源口堵上了一颗小石子。 月光如同飞蛾的银粉,在水一般的黑夜中弥漫开来,冬雪砚春睁开眼睛,注视着枕头上的掌心,里面盈满了黑。 “很惊讶吗?”她问道。 三枝摇月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没,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意外。” “那摇月呢?有喜欢的人?” “我还没有喜欢的对象。” 冬雪砚春的身体对着三枝摇月蹭了蹭,两人的双腿紧紧挨着。 “摇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想你能和我一直当好朋友,像这样躺在一起。” 三枝摇月啐了口唾沫,她说的是「想你」,而不是「我想」。 房间里的黑暗化作了一片黑色海洋,一想到它可能会在顷刻间将自己吞噬殆尽最终溺亡,里面的人就害怕的不得了。 看向眼前的冬雪砚春,好像已经陷入酣睡。 100.很碍事 可爱的青色多肉在洁白的墙壁背景下很是惹眼,天花板上吊起的五角小灯筒,让人联想到天上的星。 清源晓海刚洗完澡,就看见吉原苍崎正站在阳台上发呆。 “欧尼酱。” 似乎是察觉到清源晓海,阳台传来了呼喊他的声音。 “吉原,我最后一遍提醒你,不准喊我欧尼酱。” “我以为这样称呼你,你会感到开心。”吉原苍崎一脸惊愕地转过头。 ——为什么现在才感到意外? 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我哪里会因为你这句话感到开心。” “那清源大哥。” “嗯。” 吉原苍崎露出灿烂的笑容,立即问道:“我希望你能多多支持我和渔麦。” “不要说了。”清源晓海直接躺在床上,拿出手机说,“我不支持。” “清源大哥你不能这样黏着渔麦啊,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辨别是否的能力。” ——这句话轮得到你来说吗......不用说女生都有些怕,连半数以上的男生都觉得不太行。 清源晓海微微撇了撇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苍崎,你和渔麦完全不是同一个领域的人,你追求她不会发生好事,只会对你自己造成无谓的伤害,所以你要做的是尽可能不和她接触,这是最实际且有效的应对方式,也是尊重她和你自己的表现。” 然而吉原苍崎却露出一愣一愣的表情,对这句话完全显得云里雾里,不知为何握住拳头: “我理解了.....我会加油的。” ——完全不理解,我不是让你去加油的意思...... 清源晓海觉得和他对话也不能生出有价值的回答,就在这时,门铃被摁响了。 打开门,发现是淅川兰子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棉质睡衣,走廊的光线柔和地照亮她的侧脸,发丝看上去湿漉漉的。 “兰子姐?” “房间的吹风机坏了,这里的能不能借姐姐用用?”淅川兰子歪着头问道。 “好。” 清源晓海让淅川兰子进了房间,当后者一看见吉原苍崎的时候,突然开口说: “吉原,你还没出去吗?” “什么?”吉原苍崎的头微微前倾。 “渔麦说在天神滨的露营地等你,有话想对你说,我还以为你早就去了。” “什么!” 吉原苍崎的脸色变得大为惊喜,火急火燎地跑到门前,直接穿上鞋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淅川兰子的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正打算说话时,却发现清源晓海也突然在一旁翻找着要外出的衣服。 “你做什么呀?” “还能做什么?渔麦她还小怎么能半夜约男孩子出门?不行,我要去把她抓回来!吹风机在那柜子里。” 清源晓海紧绷着脸,心情变得愈发浮躁,有些意在言外地瞄了眼身边的淅川兰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淅川兰子微微眯着眼睛,对着他说道:“渔麦正在睡觉,你现在去天神滨露营地,恐怕也找不到渔麦。” 清源晓海的思绪宛如白天被阳光灼烧的柏油路,正在逐渐融化。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淅川兰子的视线停在他的肩头,接着又取出柜子里的吹风机说,“因为吉原很碍事,姐姐不喜欢。” 她话一说完,吹风机的呼呼声就在房间内响起,淅川兰子微微歪着头,用手撩拨着长发,湿润的发丝在清源晓海的目光下逐渐变得顺滑。 “......可是天神滨的露营地离这里很远啊。”清源晓海以一副担忧的语气说,“而且这么晚了,吉原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远啊——” 淅川兰子愉悦地笑了,一屁股坐在清源晓海身边,伸直一双长腿说, “现在这么晚也没什么车,他走到那边没发现渔麦一定会待着,再算上来回,没两个小时不会回来的。” 清源晓海皱着眉头说:“不行啊兰子姐,要是出事就完了。” “啧,出事了算姐姐的。”淅川兰子伸出手捏住他的嘴唇,淡淡的香气沿着指尖传入他的鼻腔内,“你不想让姐姐晚上陪你一会儿吗?” “......”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撇开眼睛,自己的脸估计也有些红了,为什么像兰子姐这样年龄的女人,说这种话总让自己感到心跳加速。 见他一副迟钝的模样,淅川兰子忽然起身,直接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眼睛还来不及适应,残留在眼中的物件轮廓顿时被黑暗吞噬,在那其中,淅川兰子掀开清源晓海的床被。 “晓海进来。” “......兰子姐,我其实还小。” “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淅川兰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聊会儿天,聊完姐姐就走了。” “......” 清源晓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像鬼鬼祟祟的小偷一般,轻手轻脚地进了单薄的被子。 里面已经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突然,淅川兰子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的脸性感妩媚,洁白如玉香滑细嫩,在光线下还散发着一层温润柔和的光泽。 “聊什么?”清源晓海的呼吸都不敢太大。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在做主播这个行业吧?”淅川兰子说。 自己确实有听兰子姐说过,不过既然是兰子姐的兴趣爱好,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嗯。” “一起看我的视频吧,看看和你平常看的会不会有区别。” “看你的视频?”清源晓海一愣,脸情不自禁变得更加滚烫,“我也不是很爱看这个......而且你哪儿觉得我爱看了。” ——看女孩子跳舞什么的,只是手机它个人喜欢所以刷出来了,和本人没有一点点的关系,全是手机的错。 淅川兰子把手机凑近,让两人能看的舒服。 “姐姐知道,男孩子基本都爱看这个。”她的如棉胸部紧挨着清源晓海的手臂。 “......”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并不是身材窈窕的女人在视频里卖弄风骚,而是一个游戏的界面。 是《我的世界》。 “大家好我是谷麦,今天要玩的游戏是我的世界。” 手机的麦克风里,传来淅川兰子说话的声音。 不知为何,清源晓海陷入了沉默,一想到对此有些「失望」,自己就觉得很对不起。 101.不是跳舞是游戏 《我的世界》是一款沙盒游戏,可以自由地安置和摧毁方块,来肆意满足自己的创造乐趣。 而淅川兰子似乎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整段长发半个多小时的视频里,说的最多的是—— “欸?这个动物能杀吗?” “对啊,我没有斧头要怎么才能砍树?” “奇怪,我砍了树为什么不能做工作台?” “啊?我的木稿为什么采不了金刚石?坏了?” “好深,我要一直挖,看看下面会是什么。” “这是什么黑灰色的石头?为什么我挖不了,还是说要用更高级的东西来挖?” 淅川兰子没有露脸,只有和平日中显得极为拘谨的声音。 而这个视频的播放量,是明晃晃的六十七,一条飞过去的弹幕都没有。 一直到最后,终于有一条弹幕在清源晓海和她的眼中飞了过去—— 「傻,不会玩别玩」 “什么——!装什么装啊?谁不是新手过来的?”淅川兰子气的瞪大了眼睛。 清源晓海尽可能往旁边挪,兰子姐却不停地逼近,一直到屁股的一半都快要出了床,实在令人身心俱疲。 “兰子姐,拜托你绕了我吧。” 她身上的沐浴露薰衣草香味充满着被窝,让自己都快要无法呼吸,要是再这么下去,不到半小时就会精神溃散。 淅川兰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长腿压在他的大腿上,露出了成熟的微笑: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看点游戏又不会干嘛。” “......” 在间接照明显得昏暗的这个小空间里,她的笑容衬托得更加妩媚动人。 清源晓海淬了口唾沫说; “就是因为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求你绕了我......” 在他解释的时候,淅川兰子又挨了上来,她的身体像云一般饱满酥软,又像山峰的顶端,被压平了。 “怎么了?那你是觉得郁闷?难过?还是不知所措?” 清源晓海浅浅地吁出一口气,双手放在兰子姐的大腿上,想把它挪开。 然而却被她捆地死紧,就像细线捆绑在一根树桩上。 “呼......兰子姐,你是游戏主播啊?”清源晓海放弃似地松开手说,自己还以为她是跳舞的。 “厉害吧。” “从那条弹幕来看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姐姐总要学一学吧,晓海不是也跟姐姐一起学习过。” 不经意间,淅川兰子熄灭了手机的灯光,顺滑的头发蹭到清源晓海的肩头。 鼻尖成女的气味愈发浓烈,清源晓海赫然一惊,更加证实了内心的猜想。 自己本想和吉原苍崎一起走的,就是担心兰子姐又「开始」了,没想到果真又「开始」了。 “我.....我也没从兰子姐这里学到什么东西。” “乱说——”这句话让淅川兰子忽然支起了上半身,因为她的身体前倾,饱满浑圆的艳果晃了晃。 眼眸逐渐习惯黑暗,接着淡薄的月色在那松开的衣襟中,黑色蕾丝边的布料与那抹白玉映入眼帘。 那里有着清源晓海印象中无法想象的柔软与令人绚目的弹性,让他强烈的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并不只是单纯的「姐姐」,当初更是个和他接过吻,还有过深入探究的女孩子。 淅川兰子像是闷闷不乐地嘟起嘴,语气沉闷地说: “晓海,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我老了吸引不了你,心里一直我的JK才好看” ——不是......我哪儿这么觉得了,您现在正是焕发的年龄好吧。 心里这么想,但是视线却情不自禁地瞄了眼那一条幽幽的沟壑,发麻的感觉从下半身窜到背脊上,清源晓海赶紧把头转开,只是那真实的肉感就像碳酸汽水一样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们聊的不是兰子姐的游戏视频嘛,我觉得兰子姐想当主播还是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行,毕竟现在主播人数甚至比付费观众还要多,所以出色的标准应该是多才多艺,即兴发挥能带动气氛,不行就做一个皮套直接Vtuber出道,毕竟兰子姐你声音很......很御,而且人还挺有趣的......想给你打SC的人一定一抓一大把。” 淅川兰子听着清源晓海一口气说完一段话,自顾自地伸出手撩起他的衣角,嫩滑的手直接贴在他的肚皮上: “我目前的打算是做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就去青木她那里打工,她说能给我个副店长当。” 然而清源晓海压根没听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那手动也不动,像死绝的小生物一样趴着。
他认为这是兰子姐长大后所沾染的邪恶。 “晓海不知不觉也长大了,已经有腹肌了。”淅川兰子的手指在他的小腹上,好玩般地打着圈。 清源晓海脸色涨的通红,就在这时,她忽然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吁出一口热气。 “呃——!” 他的身体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应,淅川兰子压着的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视线微微下移。 她微微张开樱红的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晓海,嘴上一直说着长大了,可在姐姐面前,你怎么还不懂得控制自己呀。” 清源晓海被她说的失去耐心,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说: “兰子姐,我说过了,你不要因为那件事觉得有愧于我,我真的不......” “嘘——”淅川兰子纤白的手指抵住他的唇,又把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娇小红润的耳垂,“晓海,你讨厌姐姐?” “......没有。” “那为什么一直在推托?姐姐我不性感?” “......也不是。” “姐姐和你认识多久了,我又不是仙人跳和让你成年娶我,你在害怕什么?” “......” 清源晓海此时连腰都不敢挺直,如果对方是砚春的话,自己大概还能保持理智,说上一两句算不上高雅的话。 然而面对身材凹凸有致,性感妩媚的兰子姐,他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在喘息之余,他又觉得用「性」的眼光看待淅川兰子,实在让自己心怀抗拒。 见眼前的少年没说话,淅川兰子微微喘气,抬起手指到嘴前,张开口摆出类似「OK」的手势。 “姐姐不会和砚春她们说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自己有几个秘密呢? 清源晓海的思绪因为这个词飞了会儿,忽然感觉裤子正在下滑,吓得翻了个身,结果本就在床的边缘,这一翻直接摔到地上。 “晓海!” 淅川兰子吓得爬下了床,见他脸色痛苦地捂住肩膀,顿时大感不妙, “断了吗?” “不至于......只是撞了下。”清源晓海随即倒吸一口冷气,不忘提了提滑下几公分的裤子说,“兰子姐,我真的有些累了,明天我们还要去香草园,你开车也早点去休息。” 淅川兰子摩挲着双腿,用含含糊糊地迷离声线说:“晓海,可是姐姐我已经因为你有感......” “兰子姐,好了好了,我真的很累,求求。” 清源晓海不敢让她把话说完,这可比掉进猪苗代湖的湖底要刺激得多,恐怕到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晓海,你不想听姐姐因为你捂住嘴叫的样子?” 她的眼神迷离,脸蛋红得像随时会流出血来,清源晓海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要完蛋。 他直接起身,鞋子都没穿就朝门口走去,打开门转过头一看,淅川兰子已经躺在床上,双腿死死地夹住被子,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动来动去。 这一瞬间,清源晓海都产生了兰子姐是想睡这间房的错觉。 ——可恶!这里明明是我的屋子!太过分了! 清源晓海走出房门,细心地上了只有里面才能开的锁,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等消气后,他才敢走到外面呼吸空气。 走了没几步,前方的门又突然被打开了,过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清源晓海,两人在暖色的灯光中四目相对。 “渔麦,你大晚上的不去睡觉起床做什么?”清源晓海强装镇定地看着发丝有些上翘的清源渔麦,她的眼睛都是眯着的。 清源渔麦抬起手挠着头发的,打了个哈欠说:“你什么时候来东京的......” 东京?不对,这里是福井县的猪苗代湖。 “你......该不会没睡醒吧?”清源晓海松了一口气说。 清源渔麦揉了揉眼睛,迟疑了会儿说:“我被人踹醒了,正好出来上个卫生间。” “......啊?”清源晓海愣住了,“是吉原同学?” “不清楚,我睡在她们三人的对面,也不清楚是谁踹我的屁股。” “那就是吉原了。” “我觉得不应该这么快下定义,冬雪和摇月姐也有可能。” “为了不影响其他两人在我心中的形象,还是赶紧下定义会比较好。” 102.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1) 第二天,清源晓海等人就坐上车,先前往了猪苗代湖附近的「世界玻璃之馆」。 馆内拥有着不少民间作家制作精良的玻璃艺术品,数量繁多,价格还不贵,游客能花点小钱买下喜爱的作品或者拍照留恋,是猪苗代湖附近热门的景点。 淅川兰子开着厢型车,带着众人来到「世界玻璃之馆」旁停好车。 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世界玻璃之馆」,也可以说只要那座城市愿意,都可以把自己的玻璃馆叫做「世界玻璃之馆」。 会津若松也不例外,也拥有着自己的玻璃馆。 虽然这个玻璃馆的墙壁是混泥土搭建的,屋顶是木头制作,看上去和「玻璃」两字没什么特别大的联系。 “这个房子,很像我上幼稚园时画的画。”清源渔麦一下车,看见眼前的大玻璃馆忍不住感慨,柔顺的短发在风的吹拂下摇曳着 淅川兰子觉得好笑地扬起嘴角说:“渔麦,你幼稚园就能画这么厉害的画了?”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左右各一撇,下面一个凹槽吗?” 清源渔麦理所当然地抱着双臂说, “然后在里面画上两个小口子就是窗户,旁边画上一些花花草草,最后再画上一个准备升空的火箭,我画家和这个玻璃馆比起来,虽然少了很多窗户,但是多了火箭。” “其他倒是感觉没有问题,但是那个要升空的火箭是怎么回事......” 在淅川兰子的诧异下,清源渔麦露出了一副遗憾终身的表情,抿着下唇说: “我曾经对航天有着极高的憧憬,但进入国中后发现如果想成为航天员的话身体要好,我躺在床上思考了一整天,最终含泪放弃了。” “呵呵......你目前为止的人生还挺艰辛的.......” 淅川兰子苦笑一声,回头一看,清源晓海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顿时双手叉上腰肢说道, “晓海,看什么看?去买票。” 她指示般的话语落在清源晓海耳中,那是和昨晚完全不相同的语气,让人怀疑昨晚的兰子姐是色孽上身,今天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自己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全部是她的气味,某处还湿了一块,让清源晓海昨晚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呃,好、好的。” 清源晓海点点头,转身走的时候,正好瞄见三枝摇月被冬雪砚春等人拉着一起,在玻璃馆前拍照。 三枝摇月的站姿和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不好意思拒绝,还是竖起剪刀手,对着吉原绿子举起的手机照相。 玻璃馆前人来人往,清源晓海收回视线,开始担心她们会不会被人搭讪。 挪开视线看见独自一个人看向玻璃馆的吉原苍崎,他凌晨一点多才回来,现在的脸色很差,自己又开始后悔当初就应该不让他跟来。 ——国中生就受伤这么重,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办,会不会和其他女生表白是一回事,要是以后都不敢和女生接触才糟糕。 来到售票处排了几分钟的队伍,买了几张票时,发现三枝摇月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疲惫。 “不继续用剪刀手拍照了?”清源晓海一边说一边从门票员手里接过门票。 今天正巧碰上了一个小小的玻璃展,展会的主题是「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
能听出来他口中的揶揄,三枝摇月微微抿着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 “你觉得我会拍照?她们的精神好到令人感到痛苦。” 清源晓海笑了笑说: “你不用太勉强配合她们,自己不怎么想做的事情,做出来了也只会让自己感到维和,随心就好。” “但我还是想努力一下。”三枝摇月看着他手里的玻璃馆门票说,“但我也不想做的太多,让冬雪同学心生反感就不好了。” “这样。” 清源晓海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门票,他自以为三枝摇月我行我素,实则不然,她也是会配合着其他女生做出一些行为。 果然,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自己还不理解的事。 “毕竟她目前处在最会胡思乱想的年龄。”三枝摇月冷静地说道。 “......” 清源晓海别开脸咧了咧嘴,好像你不是处在这个年龄一样。 这时,周围的人总会时不时地投来视线,像他和三枝摇月外貌出众的人站在一起,的确是很养眼的景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冬雪砚春也出现在一旁。 “晓海,摇月,一起拍张照吧!” 三枝摇月静静地倒抽一口冷气,她真的很喜欢拍照。 清源晓海倒是无所谓,让冬雪砚春站在中间,他和三枝摇月站在她的两边。 她嘟起嘴,竖起剪刀手抵住脸颊,拍了好几张照片,期间吉原绿子也跑了过来,又拍了几张。 “砚春,别拍了,快一点,今天活动完了能直接回去。”淅川兰子在一旁催促道,“早点的话,我看看能不能送渔麦回东京。” “欸?渔麦你今晚就回去?”冬雪砚春惊讶地问道。 “明天有课,我已经请了两天不能再请了。”清源渔麦一想到请假并不退那一天的补习钱,小小的心脏就在隐隐作痛。 ——不行,这些可都是钱!亏死本渔麦了! 这时,默不作声的吉原苍崎终于忍不住了,脸色涨红地说: “渔、渔麦,你还要回去啊?” “嗯。” “啊——”他一脸愁容,但一句话也不说出来,只是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清源晓海深深吁出一口气,挤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说:“渔麦,要不我也上车,送你一起过去吧?” 他的笑容惹得投来视线的少女春心荡漾,令人不忍拒绝,因为过于耀眼,宛如在一个小小的纽扣孔里,装成了一朵明亮的饰品,想挂在胸前,挺直腰身四处炫耀。 “不要。”然而清源渔麦索性直接瞥开视线,直白地说,“太麻烦了。” 听她的口气,有如打从心底感到拒绝。 “好,那走吧。”清源晓海说。 因为结束的太过仓促,让三枝摇月朝着他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委婉地叹一口气说: “你还真是果断......” “我的想法已经传达到了,渔麦有她自己的想法。” 听着清源晓海的解释,三枝摇月无意识地垂低眼帘,喃喃细语消散在空气里: “我只是觉得不管什么,你哪怕问两遍也好......” 103.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2) 玻璃馆内的空间很大,里面的玻璃展台非常多,容纳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精致玻璃制品。 里面有便宜到几百円,也有价格昂贵到上万円的玻璃制品。 福井的玻璃馆虽然比不上东京那样的大都市,但同样很有看头,因此哪怕现在也有不少观光客。 “哇,超漂亮!” “是啊,好漂亮。” “确实,是很漂亮。” “还有这个,超级漂亮。” “这个小玻璃杯子才五百円!更漂亮了!” 来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年轻人,其中高中生居多,对于眼前展台里的玻璃饰品,嘴上的赞美词汇量少到可怜。 “为什么这里的东西会这么便宜呢?”冬雪砚春蹲下身子,看着一个杯身呈现淡蓝色的玻璃杯。 三枝摇月直接拿起其中的一个杯子,仔细查看说: “通常来说,玻璃商品有一点瑕疵都会以超低的价格出售,我父亲就很喜欢来这里买东西。” 吉原绿子拿起两个玻璃杯,轻轻一敲说:“三枝同学,话说玻璃是怎么做成的?” “其实玻璃是用矿石烧制而成的假水晶,从砂石种提取出二氧化硅,让二氧化硅再与植物灰种的碳酸钾溶解后再结合,就形成了玻璃。” “那为什么颜色会不一样?” “因为在烧制的过程中,如果混入了不同金属元素或者金属氧化物,比如加入铅就会让玻璃变得亮如水晶,少量的钴可以形成明蓝色,少量的锰可以呈现淡绿色,多锰又会变成淡紫色——” 三枝摇月在旁头头是道,说了热加工和冷加工会导致玻璃出现不同的形态,又说模具的重要性,「切子」工艺、金属砂盘和磨石能为玻璃打磨成型。 她就像行走的玻璃百科,周围的旅客都对学识渊博的她投以崇拜的目光,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吉原绿子傻眼般地说: “不是吧三枝同学,怎么做玻璃你也知道啊?” “这不是学化学的常识吗?”三枝摇月微微歪着头,完全不能理解。 “我们的化学常识和你的常识好像差的有一点点多......”冬雪砚春自嘲地捏起手指,微微一笑。 淅川兰子伸出手撩乱着冬雪砚春的头发说:“让你好好学习吧,现在比不过了。” “我一直在好好学习!”冬雪砚春像是生闷气般鼓着嘴,“但毕竟是摇月那就没办法了啊。” “哈,那确实没办法——” 冬雪砚春眯着眼睛说: “兰子姐,我好希望你能在这个瞬间鼓励我一下,哪怕是假的也好。” “加油。” “好……不好,我更难过了。” 三枝摇月陷入沉思,小手抵住下巴平静地看着玻璃杯。 在这座玻璃馆内,有各式餐盘、杯子、烛台、耳环饰品等等的玻璃艺术品,琳琅满目,缤纷万种,精致讲究。 清源晓海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感到称奇,一粒粒平平无奇的沙子,竟能幻化成晶莹剔透的玻璃。 他心神一动,对着身边的清源渔麦笑着说道: “渔麦,你想要什么?” 展馆内有几颗闪闪发亮的玻璃树,上面的「叶子」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珠,在光线的照耀下,宛如星辰闪闪。 清源渔麦就站在那几颗树前,忽然伸出手指了指这颗树说: “这个。” 清源晓海脸上的笑容被打的七零八落,尴尬地说道: “......渔麦,这个一看就是非卖品。” “那我估计就没有了。” “不会吧?这里这么多,你难道就没有想买的?”清源晓海说。 清源渔麦如同工艺品的手指,撩拨着额前的刘海: “奇怪,你到底问的是我想要什么,还是想买什么?” 清源晓海一时间陷入了错愕:
“有区别?” “如果你问我想要什么,那我就想要这颗玻璃树,但如果你问我想买什么,那我会买一个普通的杯子带回去当水杯喝,因为谈想要什么的话我就可以不现实,但如果谈想买什么的话,我就要现实点,懂了吗?清源。” 清源晓海慢慢眨了下眼睛,说实在的自己早就明白渔麦的思想远超同龄人,但现在还是感觉脑袋被棒球狠狠打了一下。 她的视线直直地凝视着自己,好似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那你想买什么?” “......”清源渔麦的眉眼一挑,微微撇了撇嘴说,“那随便买个杯子就好了。” 她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在几个展台四处闲逛,买了几个普通的玻璃制品。 “晓海。” 这时,冬雪砚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沙漏,表面是乳白色的,宛如浮雕般的玻璃。 “沙漏?” 冬雪砚春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嘴唇,瞪大眼睛看着手中不断上下颠倒的沙漏说: “摇月说这种图案是明治大正时代发展出的工艺,被称为大正浪漫,怎么样,花纹很漂亮吧?” 清源晓海笑着说:“漂亮,要不少钱吧?” “一千五!算便宜的吧?”她同样笑着,黑色的短发搭在纤细柔弱的肩膀上。 “肯定便宜啊,我再买上十个拿到学校里去卖三千都会有人买。” 清源晓海接过了沙漏杯,视线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在砚春的三枝摇月。 她比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处场所,都要更加明亮动人。 两人的视线这些天已经不知缠绵了几次,连瞬躲都逐渐显得慵懒。 “倒卖的事情先不要做了,这个就当我送给你。” 冬雪砚春的话让清源晓海回过神,他嘴角一咧说: “是想让我每天都进行时间焦虑的精神内耗?” “我送给你的初衷是想让你珍惜时间......” “哎,我珍惜的东西是在慢慢变多,要是时间能主动来珍惜我就好了。” “嘿,那晓海大爷珍惜我不?” “珍惜,我超级珍惜。” “那也送我一个玻璃制品好了,对了,我不要喝水的杯子。” “欸!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你喝水的杯子?!” 两人在旁嬉皮笑脸地讨论要买什么,然而这些清源渔麦并没有多少共鸣,她瞅了一眼三枝摇月,像个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表情也像抹了一层霜雪。 清源渔麦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水杯,又看了眼一旁的水晶树。 ——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可是我又觉得要和他说出来,我想要这个东西。 唇缝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一口气息,清源渔麦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心里在自问自答。 ——在东京疲惫不堪的时候,每当想起清源晓海的饭菜本渔麦就能得到治愈,或许我只是想把水晶树当成「饭菜」而已,可杯子太小了,根本装不下我的嘴。 “渔麦。”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转过头是吉原苍崎。 “怎么了?” “昨晚是我晚到了,因为那时候没有公交,租赁自行车的店也关了,我只能跑过去,可是过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啊?不是,我真的没有叫你,你是被人骗了。” “渔麦,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 “......我也没和你在一起过啊?”清源渔麦无语般地望着他说,“那个,我希望你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不要再盯着我了。” 然而吉原苍崎的视线却紧张到四处游戈,内心像是在进行着极致的煎熬。 最终,他的嘴巴僵硬地抿成一条缝,又张开说道: “渔麦,你、你是不是喜欢你哥哥,所以才从没看我一眼。” 104.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3) 清源渔麦眉眼微微一蹙,心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瘙痒,它借着血泵冲向全身,将自己缓缓吞没。 “你是喜欢你哥哥吗?”在室内略显冰凉的空气中,吉原苍崎再次开口问道。 “???” 清源渔麦极其困惑地歪着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干冷的空气也逐渐渗透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渐渐地,那一团气体忽然就变成了一颗石头在肚子里翻滚,但不可思议的是,它并没有重到哪里去,也没轻盈多少,只是一颗恰到好处的石头罢了。 吉原苍崎露出既惊愕又悲伤的表情:“你这是默认了?” “不是——”清源渔麦抬起手揉着眉间说,“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断?” “因为我发现你一直在看你哥哥,吃饭看,逛的时候也在看,你好像一直都在看。” “这又能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你在意他,在意的话就代表你喜欢他,因为如果不喜欢的话,是不会一直盯着看的,就像我看你一样。” 听着他的解释,清源渔麦的表情忽然像看见了上亿年才出土的新型生物。 “吉原,你会看你姐吗?” “会——”吉原苍崎一边说一边涨红了脸,“但我没有像渔麦你这样,总时不时地盯着看。” “那可能是因为你和你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么看来,我想我和他的关系是比你和你姐的关系要好的。” “可是......” “你还是个孩子,思想很容易出现问题,并且很容易说出非常幼稚的话来。” 清源渔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听我的,生而为人,要保持正确的思考,虽然要花费时间来练习,但这也是必须的。” 吉原苍崎压根没听进去,说是听不懂也是听不懂: “可是你和清源大哥认识半年都不到,比我和你认识的时间还短.......” “打住。”清源渔麦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闷闷不乐地说道,“这和时间没有关系,同时认识是需要双向的,我和你实际才认识一个月左右。” “可是......” 清源渔麦不喜欢这种仿佛被一双黏糊糊的手说触碰般的不快,也不想听其他人的任何质疑, “行了,我不准你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我就揍你了。” “不行我就是要知道!渔麦你如果不彻底给我个答复,那干脆就揍我算了!” 吉原苍崎紧绷着脸,双手叉腰把头往前伸,做出一副要给清源渔麦打一拳的姿态。 清源渔麦握紧了拳头,与此同时,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在疯狂膨胀。 ——我真的要被这些人给气死,好烦,烦死了,真想地球都给打爆,把这些人的脑子全部填到地心里,说不定地球还能演化出脑子来。 ——但是无缘无故打人可是要进局子的,本渔麦明天还要去上课,一节课的价格就比这些人的脑子还值钱了哦。 忧心忡忡下,清源渔麦松开了手说: “算了,你不要激怒我,再激怒我,我就要进局子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吉原苍崎那蹭鼻子上脸的哀求: “渔麦你告诉我吧,求求你告诉我吧,让我死心也好,我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的,真的,求求你了,不行你就打我吧。” ——不是?为啥啊? 就在清源渔麦想二话不说转身离开的瞬间,迎头就要撞上了背后的清源晓海。 “唔——” 她发出无声的呻吟,眼眸微微睁大,但双脚却十分轻盈,像跳踢踏舞一般,往前迈出一步后就又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撞上清源晓海。
“怎么了?一副要让渔麦揍人的表情。”清源晓海笑着问道。 他的声音明亮且通透,听起来就如同是坠入一汪泉水里的水滴,掀起的波浪不断摇曳,波纹逐渐浸透渔麦的全身。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清源渔麦直接说道。 “呃——” 吉原苍崎瞬间傻眼了,他不曾想过渔麦会如此直白,立马像个石雕一样呆在原地。 清源晓海也着实呆了会儿,之后笑眯眯地伸出手捋着吉原苍崎的头发说: “苍崎,我喜欢你行不行呀?” “......应、应该不行。”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清源晓海皮笑肉不笑地说:“啊?不行吗?难道我不能喜欢你吗?” “清、清源哥可以试试我姐......” “可比起你姐姐,我更喜欢你啊,你觉得我哪儿不行了?” “......”吉原苍崎死死地低着头,双手紧贴着双腿鞠躬道:“对不起清源哥,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清源晓海压根没想和吉原弟弟多说,直接伸出手扭着他的脸蛋说: “吉原,问出这句话就能看出你配不上我妹妹,所以今后别想太多了。” “——” 吉原苍崎感觉突然间踩到了一滩水,鞋子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寒气从脚底一路爬升到心脏。 他明白,他已经不被渔麦的哥哥所看好了,和渔麦的前景几乎为零。 “对不起清源哥,对不起渔麦,是、是我乱说话。”吉原苍崎的眼眸内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清源晓海实在无心安慰男生,直接甩甩手说:“找你姐哭去,问的话就实话实说。” “......” 吉原苍崎点点头,灰溜溜地走了,但并没有去找吉原绿子。 “这孩子真能想啊。”清源晓海看着他的背影说。 “哈......”渔麦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身边传来他的声音,那其中仿佛含着棉乎乎的云。 “不过我是喜欢渔麦的。” 清源渔麦感觉身体附近的氧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了,血液的流动速度翻了好几倍。 ......??? 真的假的???? 她像一只水獭般傻乎乎地歪着头,垂着的手指在不停地搓、抓、挤、摁、捏、合。 “渔麦,你该不会不喜欢我吧?”清源晓海笑呵呵地看着她说。 “......” 总感觉气氛尴尬得不得了,不对...... 当清源渔麦发觉只有她一个人尴尬时,就意识到了他口中的这份「喜欢」,和摇月姐的「喜欢」是不相同的。 词是一样的,但意思却完全不一样,真是难以捉摸。 清源渔麦的视线看向了脚上穿着的小皮鞋,这鞋子穿着硌脚,但据说很有少女范儿,所以就穿了。 “喜欢吧,我是喜欢清源你的。” 这句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就连清源渔麦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通常有男生在身边对自己来说只会是一种阻碍,但如果那个人是清源晓海的话,那应该就没问题。 至于去探究原因为何,清源渔麦一点也不想去探究。 “谢谢,我会去买些好肉给你带去东京当作回报的。” “怎么又是肉。” “因为渔麦很爱吃肉,我也随了。” 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温柔的男孩子,虽说会津若松的一些男生也挺温柔的,但晓海和他们不同。 那是一种,能让她觉得自己被清源晓海当成正常人,而不是一个被人近乎是抛弃的拖油瓶。 105.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4) 来到玻璃馆内的最后一个区域,便是玻璃展览「我的玻璃还没有名字」。 放在展览柜里的,是一大堆没有规则形状的破碎镜片,其中照成的无限反射,宛如幼时拿在手中的万花筒。 和周围一大堆显得形状各异的玻璃工艺品来说,这一大片毫无秩序可言的玻璃堆,在玻璃馆内显得格格不入。 “打碎的玻璃?”冬雪砚春一脸诧异地伏下身子。 吉原绿子觉得好笑般地敲了下她的头说:“笨砚春,它怎么看都是艺术品!” 如果在外头,冬雪砚春可能会笑她一会儿,但在玻璃馆内,她突然就捉摸不定了。 “确、确实,放在这里那应该就是艺术品......” 冬雪砚春露出苦笑,她觉得艺术这东西,恐怕自己一辈子也找不到所谓的界限在何处。 “不是吧,它看上去就是一堆被打碎的玻璃。”淅川兰子的长睫毛随着眨眼一上一下,落在胸前的黑发被展览柜里的光染成铅灰色,“放在这里,也只是让大家给它取个名字而已。” “啊......”吉原绿子不禁走调,双手扒拉在玻璃罩上说,“真就一堆碎玻璃啊?” 淅川兰子画了彩蜜的嘴唇恶作剧般地翘起来,双手抱臂说: “绿子,你这么有艺术细胞,给它取个名字好了。” “嗯......呃......” 吉原绿子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名字来,最终眼睛一亮,笑着说, “干脆就叫碎玻璃好了。” “什么嘛,原来绿子也这么没用。”冬雪砚春露出开心的笑容。 “要你管喔。” “哈哈真傻。” 清源晓海的视线看向其他的展柜台,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水池,里面的「水」是白色透明的玻璃碎片。 还有一个人形的玻璃躯干,面朝下俯卧,唯独走近了才会发现,它的「心脏」是破碎的。 以及彻底被碾碎的玻璃碎渣,碎玻璃的无线切面,和光线相互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里精心摆放。 破碎能留住闪烁的光斑,扭曲塑造出新的形状。 清源晓海浅短地吁出一口气说:“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你好像很乐在其中。”身边的三枝摇月忽然说道。 “我这个人有些多愁善感,哪怕看见路边有一条被抛弃的围巾,我都能感到揪心。” 三枝摇月的嘴角扬起弧线,朝着他瞥来视线说:“哎呀,共情到这种程度真不简单,真佩服你。” “因为我和清源都被「半抛弃」过。”身边的清源渔麦像是辩解般出声,一脸平静地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清源异于常人。” “「半抛弃」是什么新词......”清源晓海没办法地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三枝摇月见渔麦没动作,随即轻抚下颚沉默了会儿低喃道: “半抛弃?好像是个挺不错的词......” “渔麦,发动你的小脑袋,给这些碎玻璃取个名字。”清源晓海笑着说。 “碎玻璃。”她这么说道。 “.......”清源晓海咧了咧嘴说,“发动一下你的艺术细胞,多多思考一下。” “我想留给明天的课程留点脑细胞。” “对不起。” 见清源晓海有点受伤的立马认了,三枝摇月轻声笑着说: “那伟大的清源同学会给这些作品取什么名字?” “你终于肯承认我伟大了?” 她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说:“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我是在揶揄你的伟大?” “能不能不要带着一脸笑容嘲弄我的存在。” 清源晓海挺直腰板说,
“这一堆细碎玻璃渣就叫「妈妈无微不至地关心你的身体」,这个游泳池碎玻璃就叫「荨麻疹」,这个破碎的人心就叫「碎掉的心脏」。” 清源渔麦一脸震惊地看向她的哥哥,一边的三枝摇月露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抬起手揉着太阳穴说: “如果说前面两个抽象点还算能勉强理解,但最后一个不管怎么看都是想不出来了。” “光说我,你厉害你干嘛不说。” 三枝摇月一脸自信地用鼻子轻哼了一下,整理了下肩膀附近散开的头发,富有光泽的樱唇吐出夹杂着热气的话: “没必要一定去纠结取个名字,之所以想让大家取个名字,只是作者想激发观者对于作品的不同理解,至于得到的结果,一点也不重要。” 清源晓海直接对着身边的清源渔麦说: “渔麦,人如果问你问题,你需要清晰明确地回答,而不是像某些人「嗯~这个没必要纠结」,「嗯~一点也不重要」这样偏离主题。” 三枝摇月投来稍显阴冷的视线,微微皱着好看的眉毛说:“你在说我?” “哪儿有这回事,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识趣的事情,我只是在描述事实而已。” “渔麦,你的哥哥总喜欢对人用冷暴力,一下子就扯到野蛮的方式上。” “我哪儿对你冷暴力过,反而是你一直对我冷暴力才是。” 她一脸同情地说:“清源同学,别说这么幼稚的话。” 清源晓海一脸疲惫地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渔麦你看,他对我又是这样。” “我懂了。” “对不起。” “晓海,如果看的差不多就走了。”淅川兰子走了过来说,“吃个饭,下午就去香草园。” 清源晓海点了点头,当准备喊上砚春和绿子两人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兰子姐,我去上个大号。” “这个可以不用说。” 来到「收金台」,四处观望了会儿,清源晓海才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挺闲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 那二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看见眼前的帅哥似乎在搭讪,脸上立刻露出故作可爱的笑容。 “怎么了?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嘛?” “是这样的,我想买那一颗树,您看能卖吗?” 清源晓海指了指靠近大门的那两颗玻璃树,惹得那女工作人员一顿傻眼。 “不好意思,那个是非卖品,当然我可以像您推荐其他的。” “我明白世间的一切皆有定价,不过,我可以加钱。” 清源晓海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说出「加钱」这个词,换作几个月前,自己去超市都要买打折商品,哪里敢这么漂。 “呃......这个......” 她一脸为难,在这里待那么久,见过很多奇葩的旅客,但还是第一次见要把那颗高达三米多的玻璃树给买走的。 “麻烦您,我真的想要。”清源晓海无意识地露出期待般的表情,直接戳中了她心中最柔弱的地方。 ——想要守护这个弟弟! “好......好,可以可以,这个是我们经理的电话。” “多谢。” 清源晓海记下了电话号码,微微点头就想要离开。 然而那女的却急忙开口,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说: “请问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嘛?要不我带着你逛一逛?如果你在看的时候有什么不懂,可以直接问姐姐我呀。” 清源晓海迟疑了会儿,眼神充满着些许动摇,最终抿了抿嘴说: “有没有金桔类的玻璃饰品?” 106.我的玻璃有了名字 猪苗代湖的香草园坐落在磐梯山间,有一条矮瀑布从其中穿梭而过,泉水溅在黝黑的岩石上,溅起迷人眼的白色飞沫。 四周满是夏日的气息,刺耳的蝉鸣,草与花的芳香,遥远的汽笛,以及女孩子身上的淡淡香气。 “这些向日癸怎么低着头,书上不是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跑吗?” “就这几株还在勉强撑着,哈哈哈,偷懒怪。” “会不会是养分不够?毕竟这么大一片,可能有一个花霸在统治。” “不管在哪里都有竞争,真是残酷。” “我喜欢你砚春同学!请和我交往!” “嗯?突然就这么告白吗?这些年对我的爱慕终于忍不住了?” “我只是在复原在这种场景下的告白现场,不觉得很有感觉吗?是不是突然心动了一下?” “......好像没有心动。” 香草园内一颗大树下有好几张吊躺椅,地上是铺满着干燥的沙子。 清源晓海很喜欢这里,躺在上面在风轻日暖的地方得到酣息。 凡是躺在上面的人,都像猫一样慵懒地吹着风,头顶上的绿叶沙沙摇曳,阳光筛过树叶的光影,宛如萤火虫般踩在他的额头上。 就连清源渔麦,都索性蜷缩在椅子上,开始了午睡。 淅川兰子在附近的小木屋里买了些甜品,她就直接起来开吃,而冬雪砚春首先询问的就是价格。 “一个人的分量差不多两千一百円。” 冬雪砚春立刻缩了缩脖子说:“好贵!之后还是回去买吃的好了。” 清源晓海阖着眼睛,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说: “砚春,就算日子不轻松,但只要目前幸福不就行了吗?” 冬雪砚春表情呆愣地看着悠闲自在的清源晓海,她大抵理解这句话的大意,可心中却忽然升出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她想询问清源晓海「你现在很幸福吗?」,但过了会儿便视线游离,目光和三枝摇月对上了。 “晓海大爷说的也是。” 冬雪砚春笑了笑,把甜点放进口中,光亮涂油奶油的表面抵在牙齿上,接着放进嘴里,让其在舌头上融化。 在大树下乘凉了会儿,就继续往里走。 猪苗代湖香草园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种植着五彩缤纷的花草和舒意的乘凉地,而是坐落于其中的玻璃伞馆。 它而是由上千把宛如花儿般的彩色雨伞所构成的「伞」馆,四面皆是钢架搭建起来的玻璃,每一把伞的伞面上,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花纹图案。 这伞馆的话题热度甚至逐渐超越了香草园,成为了旅客必来打卡的景点。 吉原绿子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拉着冬雪砚春就在伞馆内看来看去。 “等等,你弟弟呢?” “说身体不舒服回去了,不管他,嘻嘻,爱玩不玩。” 淅川兰子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馆前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就去附近的小店里休息,说要为等下去东京的长途做准备。 清源晓海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渔麦,她露出的表情兴趣缺缺。 “渔麦,不去逛一逛吗?” 她双手抱臂,颇有些烦恼地说道:“有什么好逛的,不就是一个放伞的仓库吗?这也能赚我的钱?” 清源晓海有些错愕地盯着她的侧脸。 ——渔麦说不定没有艺术和看待美的细胞,不完美的她也不错。 “你不去逛怎么知道会不喜欢呢?” 然而,清源渔麦还是沉着一张脸,她抬头发现晓海正直视着自己。 她刚想说待着这里,可发现三枝摇月也在他的身边。 三枝摇月并没有给她无条件的关切,可即便如此,清源渔麦还是想让她过得好,追其原因,可能是从前在她身上得到的,不仅仅是单纯的「亲切」。 “我去上卫生间,可能会久一点。”清源渔麦说。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让清源晓海的心情就好像粉末在滚烫的热水里泡成了团,是无法立刻拆散的疙瘩。 “......三枝。”清源晓海的唇瓣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两人背后的花伞是紫藤花和薰衣草,她把头转过来的那一刻,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砚春正和绿子开开心心地拍照。 “怎么?” 三枝摇月说完便静静地阖上了嘴,花的香味掺杂着她身上隐约的甜香。 清源晓海见她这幅模样,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明明是自己的呼吸,却总感觉格外的不受控制。 他迷惑到了极致,真是不可思议,每当自己想说些什么话,她就像能提前预感到一样,变得宛如黄昏日落尤为风平浪静,其中是不可估摸的深邃。 “麻烦跟我来。” “好。”
她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又马上低下视线什么也没问,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乖乖跟着,清源晓海忍住了没让自己大惊出声。 两人来到被数把花伞包围的地方,花伞构建的场所宛如是一座城堡,是专属于两人的领地,绝不容其他人染指,就连视线都难以渗入。 由于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清源晓海只是手放在兜里,可一想到扭扭妮妮地不说出来,就莫名其妙地来气。 “我有东西......” “我有东西......” 两人同一时间说话,但都看着对方的眼睛愣了一会儿。 三枝摇月立即收回视线,有些拘束地扭动着身子,样子像是不愿意率先用肉球去碰水的猫。 “你、你先说好了。” “不、不了,还是你先说。” “清源,为什么你要在这件事上一直让着我,莫名其妙,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喜欢。” 本着好意,然而却被她皱着眉头一阵埋汰,清源晓海的嘴角一咧,从兜里取出一块手帕包裹的物品。 “这个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还是买了。” 他把手帕打开,躺在其中的是一颗通透无比的苹果形状的玻璃。 三枝摇月的脸颊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暖起来,嘴角噙拾着一抹笑意说: “我可不知道我爱吃苹果。” “可能那些艺术家太喜欢吃苹果了,我挑了好久基本都是这样的,要是我知道他们的住址一定送几箱金桔过去,不过这个也很漂亮,那些太过华丽又昂贵的玻璃我见的也不是很好......所以,我有些傻傻地买了一颗苹果,” 听着那混杂着玩笑和自嘲的话语,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都浅浅地笑了。 连伞馆的玻璃窗户,也逐渐染上了殷熟果实的绯色。 “你——,不要吗?” 清源晓海嘴上笑着,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底,可自己实在是找不到桔子形状的玻璃。 三枝摇月双手抱臂,笑容中带着些许玩味: “......怎么说呢。” 旋即,她又窥视着清源晓海: “你很在乎吗?” 清源晓海有些强撑颜面般地说:“......不会,那你要不要,不要我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退款。” “骗人,我如果没收,你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 她的话就像一股饱含着花草香气的热风,在山谷间肆意吹拂。 见清源晓海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苹果玻璃,她却心满意足地眨了眨澄澈的眼眸说: “人能赋予物体生命和意义,我觉得人才是真正的艺术。” 清源晓海压根没去想太多,只是苦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我不够艺术吗?” “区区晓海,对我已经足够了。” 三枝摇月笑着说,投来的眼眸深处,彷如玻璃中心藏着的光。 清源晓海呼吸都忙了半拍,不由得转过身去,可是三枝摇月并没有转开身子,只是轻轻地为双眸落下窗帘的发。 “那你是不是也有东西要给我?”他一边没出息地笑着,一边夸张地挺直身。 三枝摇月静静地看着他那张强撑的脸,过了会儿,稍显犹豫用手抓住随身带的小提包肩带,又叹了口气说: “确实有。” 她这么说,就从小提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比起清源晓海用手帕抱着的样子,显得大气多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清源晓海诧异地问道。 三枝摇月微微张口,小小的脸蛋上,染上春季遗留的樱红: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就是什么时候买的。” 说完,她就把盒子递给了清源晓海,同时把他手上的苹果状的玻璃放进包里。 打开盒子,是一朵能放在手心的,形状极其精致的冰晶雪花。 “雪花?” 清源晓海困惑不已地歪着头,但不得不说,对称的六角形制作的非常精致。 见他一副不清不楚的模样,三枝摇月闹别扭似地撇了他一眼,最后小手握成拳抵在唇前,微微红着脸嘟喃道: “因为世界上没有两朵雪花是相同的,这么简单你为什么都不懂,难道你的脑子真是木头做的?” 说完的瞬间,清源晓海感觉心脏被无声地锤了一拳,嘴巴像金鱼般开阖着,最后就连自己都红了脸,把小盒子盖上。 “确、确实......” 今年的阳光中携着夏天特有的通透,他有预感,今年的夏天会越来越热,直到大街小巷都开满绚烂的夏花。 —————— (注:世间没有相同的雪花,即‘你是我唯一的雪花’) 107.别忘了姐姐 回程的路上,后排座位的人几乎全部陷入了沉睡,似乎每次旅行坐车回来时,才是最为疲惫的时候。 那透明雪花所带来的情绪仍未散去,清源晓海总觉得自己还有一点飘飘然,心中好像有什么发生了转变。 从前的清风并不是当年的清风,这个夏天也不是当年的夏天,然而三枝摇月依旧是自己熟悉的三枝摇月,愧疚与能否破镜重圆的留恋在心中翻涌。 虽然感觉「保持现状」和「互赠礼物」之间有点相互矛盾的味道,但自己也不想去过问个中缘由。 “晓海,你有没有买什么东西?” 主驾驶位的淅川兰子突然说话,清源晓海觉得她可能是觉得过于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 “没有,我出去玩没有买纪念品的习惯。” “我也是。”淅川兰子单手开着车,目视前方说,“接下去的暑假准备做什么?” “做作业。” “我问的是其他的,属于自己的。” 清源晓海沉默了会儿,小说目前正在印刷出版中,下一本书还没有动笔的打算。 渔麦在东京忙着补习班,砚春也埋身在刺绣的补习里。 文化祭上,三枝摇月又说如果自己想学她可以教,但两人又要到哪里去呢?学校里的视线那么多。 清源晓海其实没有学钢琴的心思,但三枝摇月似乎又隐隐约约不想让自己被其他人看扁。 虽然有些主观,但清源晓海还是乐意把这颗自产的果糖吃下去。 也可能她只要说一句「我们去学棒球吧?」,自己也会变成一个笨蛋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学。 “打算多看点书,也顺便培养下自己的其他兴趣。”清源晓海说。 “什么兴趣?”淅川兰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清楚,我到时候去找找,兰子姐呢?” 清源晓海斜眼观察着认真开车的淅川兰子,经过五年多的成长,她的身材和高中时的比起来更加圆润有致了。 “当然是怀着梦想努力工作,你不是知道吗。” 淅川兰子好似在取笑自己,神情略微显得有些尴尬,这时候表现的倒像是一个少女。 清源晓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兰子姐长这么漂亮,将来的对象一定非富即贵。” 听着他那没有一丝揶揄的话,淅川兰子不禁笑出声,摇了摇头说: “明明无法自力更生,为了生活的基础把未来全交给一个名为「丈夫」的陌生人手中不觉得很恐怖吗?晓海你明明很懂,还拿姐姐开这种玩笑。” 清源晓海露出苦笑的表情: “确实,我不想兰子姐变成那样的女人。” “那到时候如果我三十岁还没嫁人了,你干脆娶我算了。” “不行,我到时候估计都结婚了。” “晓海你家境好,学习能力强,今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我当个地下情人也行啦,如果你不想要孩子,大不了每次做之前我都吃药,你放心用力就是。” 明明是令人害臊的话,兰子姐却能毫不害羞地直接说出来。 一想到淅川兰子这些天的举动愈发突破界限,甚至敢在自己的床上玩,清源晓海意识到她可能是在将欲望罗列而出,把他吓得脸都绷紧了。 他转过头,发现三枝摇月等人都在阖眼睡觉,可谁在装睡自己又怎么知道呢?难不成一个个摇醒问「你听见了吗?」。 见清源晓海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导致一度忍住笑意的淅川兰子,最后不禁喷笑出声。 “兰子姐,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单纯觉得逗你好玩。” 清源晓海大大地叹一口气说:“兰子姐你还是赶紧结个婚吧。” “姐姐我可没想结婚。” “当情人也不行啊。” 清源晓海明白,兰子姐对于自己怀有愧疚,这造就了她如同深情般过剩的温柔和付出。 所以只要自己向她撒撒娇,哪怕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她都会无条件地满足自己。 但那只是一个初吻,只要两人不曾说出口,谁也不知道。 毕竟谁都会怀着几个秘密走完一生。 她只要缄口不言就好,又何必怀揣在心上。
淅川兰子继续眺望眼前的道路,不加思索地说: “我打算存够一千万円再谈结婚。” “我尽量在这几年攒给你,怎么样?” 面对清源晓海诚恳的意见,淅川兰子却是一脸意兴阑珊的样子: “还给我钱?你说不定上了大学就忘了在会津若松有个姐姐。” “你叫一下子就回来咯。” “真的假的。” “反正现在交通那么强,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就没问题。” “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还是希望晓海你将来能好好的。” 淅川兰子的脸上并非出于喜悦的笑容交杂了苦楚,这句话无疑是她的真言,明明没有依据,但却又偶尔涌上心头对未来模糊的不安。 “不过我才高一,兰子姐不用想太多。” “也是,别看我对砚春她们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对你这样的小孩还是很操心的。” 清源晓海小小地笑了下,看着她那张安稳的侧脸,自己的心情也变得逐渐安稳下来。 自己也想为兰子姐做些什么,如果能让她的直播生涯变得顺畅点,让她忙起来,也许自己也不用在某个她突然来的晚上战战兢兢。 ◇ 熟悉的会津若松美下町车站,清源晓海一打开车门,盛夏闷热的暑气立刻冲进来,把车内的冷气打散。 那宛如薄薄的绢丝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消失了,让清源晓海很痛苦,但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又很安心,这到底是怎样的矛盾。 大家都从厢型车上搬出行李,清源渔麦像公园里的老人一样,在车厢边来回走着。 淅川兰子重新回到车上说: “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带渔麦先回东京了。” “兰子姐,路上注意安全。”冬雪砚春精神满满地说。 三枝摇月对着她行举手礼道:“兰子姐,注意安全。” “兰子姐,能不能帮我买几个东京的特产回来?”吉原绿子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我不懂买,你干脆和我一起去吧,我回来也有个伴儿。” “呃......”吉原绿子的脸上挤出微笑,“兰子姐,路上小心。” 清源晓海看向上车的清源渔麦,凑近车窗说: “路上注意安全。” “又不是我开车。”清源渔麦看着他说。 “记得经常给我发消息,平常记得好好吃饭,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仿佛是一个操心独居女儿的父亲会说的话。 “......喔。” 冬雪砚春同时上前,笑着说:“渔麦,之后我会把这次一起拍的照片发给你哦。” “好了,我要开走了,尽量在天黑前到东京。”淅川兰子说。 车辆发出低分贝的引擎声响,车轮在柏油路上滚动,在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摇月,你怎么回去?”冬雪砚春问。 “我打算坐公交去一趟市里。”三枝摇月说。 “那等等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去下补习班交个作业。” 三枝摇月直接点点头,冬雪砚春和清源晓海对上视线。 “那晓海呢?” “你们去吧,我想待在家里休息。” “欸?清源同学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休息啊?”吉原绿子一脸诧异地歪着头,随即讥笑着说,“该不会是体虚吧?” 还没等清源晓海回话,冬雪砚春就一指戳在她的额头上,微微眯着眼睛说: “就你话多,来回买票和问路的人又不是你。” “我、我开玩笑嘛,清源同学当时在书店里忙前忙后勤勤恳恳我是见到了,他怎么会是体虚呢。” 清源晓海只是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的三枝摇月,她正巧也望来视线,只是那纤白的手指紧紧地捏住小提包的肩带,肢体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 似乎想到了在伞馆内互相赠送的苹果与冰晶雪花,自己和她的脸忽然情不自禁地红了。 或许并不是因为会津若松的炙热天气,而是因为这天的太阳过于不忠,出卖了两人四年前的心动。 108.青梅绣(1) 公交车站距离清源家并不远,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来到家门口时,正巧一辆小排量的摩托从身后行驶而过,清源晓海只想着洗个澡,然后张罗下今晚的晚饭,顺便再看点电影度过这一天。 “是晓海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清源晓海下意识地转过头,当两人对视的时候,都愣住了。 那是自己回到会津若松后,第一次遇见冬雪父亲。 他脸上的皱纹比自己父亲的都多,早已经没了往日的霸气,气质收敛了不少,身子骨比起从前也消瘦了。 “冬雪叔。”清源晓海朝着他点了点头。 “原来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冬雪父亲把车钥匙从摩托上取下后,径直走了过来。 “还行,正常长。” 他一脸笑意地伸出手握住清源晓海的手臂,又拍了拍说: “可以啊,身子骨比起以前硬朗了不少。” ——你看上去倒是像一副风吹旧厂棚的模样。 清源晓海在心里吐槽了会儿,但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冬雪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冬雪父亲的眉梢低垂,脸上是一副些许困惑,些许无奈的表情,“砚春她没和你说吗?” 清源晓海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样,我三天前就回来了。”冬雪父亲神色哀愁,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说,“晓海,我能认识你和你父亲,真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哪怕明知道他说的话带着些奉承的味道,但清源晓海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不该问,但冬雪叔接下去要做些什么呢?” “我准备攒点钱再去创业,如果一辈子给人打工,我也给不了她们两人幸福。” “嗯。” “将来砚春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了,晓海的为人我最放心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坏人多了去,想找个好人家也是件难事。” “......” 他呼出的气息彷如从毛孔中渗入自己的身体,湿气沾染了全身。 自己不想听,可是自己又不得不去听,只好迎合着他的视线。 “我身上出了很多汗,想先去洗澡。”清源晓海想找个借口进房。 “哦哦那行。”冬雪父亲迟钝了一会儿,忽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包打开。 本以为里面装满了钱,但大部分都是乱七八糟的名片。 他在一侧里掏出三张千円钞票递给清源晓海。 “这些拿着,去买些好东西吃。” 清源晓海还没反应过来,钱就被冬雪父亲塞进了手里,钞票的褶皱感分外清晰。 他明明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都是招致今日这种状况的元凶,可是他伸过来的手,却温暖得让人感到安心。 见清源晓海没有回应,冬雪父亲非常明显地展露出了动摇。 他正打算笑着强撑起面子,当看见晓海收下钱的瞬间,轻吁了一口气。 “谢谢冬雪叔。” “不客气。” “那我进去了。” “好。” 把钥匙插进门锁里,打开门踏进玄关的片刻,身后也传来了摩托车的声响,他这是去哪儿呢? 清源晓海关上门,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讨厌冬雪父亲,也可能是因为吃多了这样的东西导致自己产生了抗性,居然不会吃坏肚子。
——不过这样的经验毫无疑问是垃圾,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再升级了。 ◇ 在家里洗了个澡,继续把剩下的《奥本海默传》看完。 “真希望善良的人能被永远善待,伟大的人被永远珍视,可爱的蓝色星球能够被拯救。” 清源晓海躺在沙发上,每次读完一本书自己总会怅然若失,念及于此,此刻在心中翻涌的那种感情,大概也可以称之为意犹未尽。 恰时门铃被摁响了,往窗外看去,阳光变得了橙红色反射在地板上,柔和而温暖。 打开门,是冬雪砚春站在门口,她的刘海微微摇曳着,裙摆的影子,在地面上翩翩起舞。 随着季节的深入,她的裤袜也越来越薄,透着淡淡的肤色。 “话说,决定好今晚吃什么了嘛?” “想做点海鲜汤。” “啊,真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清源晓海笑了笑,主动让开身位给她进门。 “青贝的足丝你来清理吧,小心点别割伤手。” “收到。” “你怎么这么乖啊?” “所以说男生啊,女生硬气点说喜欢说话温柔的,乖巧点你又挑这挑那的。” 她瞥来稍显抱怨的视线,清源晓海没忍住辩解道: “我才没有挑着挑那。” “好的好的。” “好敷衍——” 冬雪砚春穿上渔麦的拖鞋,直接走上前打开冰箱。 “砚春,你和你爸还有说话吗?” 听到这句话,她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看向了他说: “怎么了嘛,这么突然。” 清源晓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把冷冻的一小袋青贝拿出来,蒸腾的冷气像游丝,在两人的眼前萦绕。 “不想和我说吗?”他说。 “不,那倒是没有......只是......”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冬雪叔了。” “嗯?”冬雪砚春瞪大了眼睛。 “还打了些招呼。” “啊?为什么要打招呼呢?”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我觉得,晓海你看见我父亲应该要落荒而逃才是。” 清源晓海站起身,把青贝放进水里解冻: “我又没对你做过坏事情。” “.......是这样——?” 她的声音明显掺杂着揶揄,让清源晓海脸色一变: “欸?!别吓我?” “嘻,开玩笑,大爷给我来做,你可别抢我的活儿,毕竟我也想留下来吃饭,干点活儿我也安心。” ——又留下来吃饭吗? 清源晓海并不是觉得麻烦,只是有些无法直视冬雪父母就这么将「两人将来一定会结婚」当成了既定事实。 “如果割到手了,那边的柜子里有医药品,然后你就乖乖地等吃就好。” “晓海大爷,如果割到手了,你应该把我的手指拿过去放进嘴里吸。” “原来砚春你喜欢我这样。” “毕竟晓海的口水也能消毒嘛。” “那今后你生病了也干脆别去医院了,来找我,我用口水治愈你。” “能说出这种话,你真的对自己的口水很有自信。” 109.青梅刺(2) 和冬雪砚春的晚饭如往常一样进行,今晚的饭是三菜一汤,如果是只有自己的话,通常只有一菜一汤。 渔麦喜欢吃重口味的料理,特别是煎牛仔骨,砚春就喜欢清淡的家常菜,然而对清源晓海来说,不管是吃重口味的还是清淡的,只要合适的人是对的,那吃起来必然温馨。 “啊~~果然玉米这食材就是应该拿来煲汤的!” “你的胃也是够大,小心肚子都鼓出来,。” “因为真的好喝嘛,我吃完晚饭后都不再吃东西了,你的碗不是也空了嘛?我来帮你盛汤。” 看着她乐此不疲的模样,清源晓海脸上笑了笑,心中却愈发感觉奇妙。 她的父母明明就在隔壁,说不定现在也正在吃着晚饭,然而她和自己就像已经结婚了一样在一起吃饭。 但是冬雪砚春那透露着坚强意志的浓眉大眼总是非常可爱,让清源晓海一时间也觉得这样也不错。 “给你。” “谢谢。” “不客气。” 不知不觉间,群青色渐渐笼罩着会津若松,处处都弥漫着郊外的静谧。 两人吃完饭一起把碗筷洗好收拾干净后,清源晓海看着她说: “你不回去吗?”、 冬雪砚春抿了抿嘴唇,目光左右游戈着,笑了笑说: “我......我家的热水器坏了。” “这是什么热血动作片的惯用语句?”清源晓海吐槽了下,之后抬起手搔着头发说,“行吧,你去用。” 冬雪砚春笑着说道:“晓海你的嘴巴永远是软的。”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清源家,没一会儿就拎着几个篮子和换洗的衣物进来了。 清源晓海伤脑筋地挑着眉毛说:“砚春啊,你这么想和我同居啊?” “想,怎么能不想,晓海你又会打扫卫生又会做饭,你就是会津若松最好的男人。” “那勉强让你住一天。” “夸你一下就得意。”冬雪砚春对着他投以既佩服又傻眼的目光,“这里面都是刺绣,在晓海你这里练习我会比较安心。” 听她这么一说,清源晓海微微勾起嘴角,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再一次地沉浸于到自己是某人「栖息地」的幸福中。 “去我房间吗?”他说。 冬雪砚春抬起眼睛盯着他,脸颊微红着说道:“不用,我也不想太打扰晓海,在客厅就好。” “你会放屁吗?” “啊?” “除了放屁和大声音会打扰我,通常情况下我不会受到干扰,砚春你会放很响的屁吗?” “笨、笨蛋,不要再说这种很羞耻的词了!你能不能稳重一点!”冬雪砚春嘴上抱怨着,但是脸颊却染上了淡淡樱粉色。 清源晓海拿起她的刺绣竹篮,说:“那就去我房间好了,再开个二十六摄氏度的空调温度,让砚春你舒服死。” “......你这话说的。”冬雪砚春忍不住笑出声道,“我懂了,你打算在紧闭的房间里放大屁,对不对?” “嘶——!”清源晓海忽然倒吸一口热气说,“砚春,这些词汇对于美少女来说可是禁语!会让你的形象降低好几个档次的!” “晓海你是帅哥,那凭什么你能说——” “因为我是男生。” “现在性别歧视已经这么严重了?” “如果从三枝同学的口中说出放大屁这几个字,你会怎么想?” “啊——!”冬雪砚春的表情里有些苦涩,双手抱住头说,“不行!摇月同学那么完美,我不能容忍她说这样的话!” “那不就对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确实。” 虽然在这里意淫也是够恶心了,今后不能再想,不过还说回来也是自己犯病。 把冬雪砚春的东西放进房间,她先去洗了个澡,过了一阵子就回来了。 她穿着淡绿色的睡衣,被吹风机吹干的头发,还散发着清源家洗发水的香味。
“晓、晓海你也去洗个澡。”冬雪砚春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拨弄着头发,洗完澡后,疲惫的感觉就渗入四肢百骸。 “下午洗过了,再洗就脱皮了。” “喔。” 冬雪砚春坐在他的床上,睡裤紧贴着她那圆润的臀部,再往下,是透着淡淡粉色的修长双腿,还有修剪得整齐的小脚。 清源晓海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直接在油管上面搜索淅川兰子的视频,关键词是「谷麦游戏视频」。 不太清楚为什么取名「谷麦」,清源晓海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渔麦,不知道和她有没有关系。 屏幕上出现了十多个视频,每个视频的点击量都是一两百,声音虽然和自己印象中的有些差别,但仔细聆听还是能分辨出来,那就是淅川兰子的声音。 冬雪砚春盘腿坐在床上,见他认真看游戏视频,心中忽然涌现出一抹失望的情绪。 她拿来蓝子,里面有珍珠色的珠子、七彩的亮片、还有蝴蝶那闪闪发光的翅膀。 这是一个能放在包上的蝴蝶刺绣,它头部锤状的触角是最难刺的,一不小心就会有极其强烈的锯齿感。 如果放在从前,恐怕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刺完,然而经过老师的系统性实操教学后,冬雪砚春的技术已经愈发熟练。 绣针引导着细线在不断穿梭,之后再用亮片绣好蝴蝶的翅膀内侧,马上就会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诞生。 清源晓海单手拖着腮看着视频,淅川兰子的视频难听点真的非常无聊,自己看了几秒就忍不住拿手机翻来翻去。 最后干脆直接关掉,转过头看向冬雪砚春时,她正在低着头专心刺绣。 ——可能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应该没有自己的存在。 当他准备想起身去倒饮料的时候,冬雪砚春忽然呼了一声: “好了——” 清源晓海和她对上视线,她的手里,是一只在日光灯下,闪烁着翅膀的蝴蝶。 “蝴蝶?” “果然看得出来是蝴蝶吧?”冬雪砚春享受般地挑起嘴角说。 “厉害啊砚春。” 清源晓海走过去,直接坐在她身边。 两人间有段不自然的空隙,冬雪砚春微微瞄了一眼。 ——不坐近一点吗?又不会像上次那样。 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没说出口。 “简直就像精品店里卖的一样。”清源晓海低下头仔细观察着。 “还没还没啦,我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冬雪砚春自嘲地一笑,他的侧脸和往日一样柔和,让人无可奈何地想亲一口。 “才一个月就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嗯......”她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泛红着脸说,“这个送给你,要不要?” “很漂亮,可是这种女人味的蝴蝶不太合适我这样的男生。” 清源晓海话一说完,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过那只蝴蝶,然后轻轻地抵在冬雪砚春的脸颊上, “它更适合砚春你。” 冬雪砚春黝黑的眼眸像定格了般盯着他,晓海的气息就像夏日的风吹过脸颊,让她的体温都在慢慢上升。 蝴蝶亲吻的是她的脸颊,但她总觉得是晓海在亲吻自己的脸。 “......你不要就不要,我又不会怪你。”她的声音嚅嗫得发软,其中又带着些许娇嗔。 “蝴蝶我喜欢,但我想要砚春其他的。” 清源晓海把脸凑近,另一只手忽然撩起了冬雪砚春睡衣的下摆,大手伸了进去。 她的气息都好似要融化了,却逃也不逃,像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紧闭着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冬雪砚春感觉自己的肚子,被捏了一下。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清源晓海的坏笑。 “叫你汤喝那么多,肚子果然是鼓的。” 冬雪砚春愣了会儿,随即小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气地说: “晓海大爷!你真是太过分了!” 110.好不到哪里去 夏日厚重的白云,像冰淇淋一般袅然上升。 走在街上的清源晓海抬起手背擦拭去额头的热汗,手里的可乐气泡迸散,带来了炎热的夏日气息。 今天一大早,清源晓海就收到了三枝摇月的信息—— “我父母去郡山市不在家,你有空就过来吧。” 看着上面的句子,自己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是回了一句「好」。 哪怕她没有透露缘由,自己也没去询问便一口答应,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炼金术呢? 运动鞋踩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脚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热气,一边的树上,蝉的叫声也大的让耳膜生疼。 自从兰子姐的书店关了以后,清源晓海就再也没来过三枝摇月家,毕竟除了送报外,已经没有任何能让他心服的理由。 来到三枝摇月家门口,清源晓海并没有着急按门铃,而是拿出手机给她发去了信息—— “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真的方便吗?” 过了一会儿,就收到了三枝摇月的回复—— “你可以学着摁一下门铃,我会给你开门。” ——我又不是说怎么进门的事...... 即便如此,还是怀着稍许紧张的心情摁下了门铃。 门马上就开了,都让清源晓海怀疑她是不是就守在玄关。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系着的束腰带是淡蓝色的,宛如夏日晴天的一角。 “来送报吗?”三枝摇月的脸上噙拾着一抹笑意。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清源晓海的身体开始不断发热。 她像是意味深长地露出揶揄的表情,撩了下长发说: “清源同学,没想到我叫你来你就直接过来,问都不问。” 清源晓海的鼻翼都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浮现出僵硬的笑容说: “你该不会是请我来打扫卫生的吧?” “卫生我自己会做。”三枝摇月转过身示意他进来,“饭菜我自己也会做。” 清源晓海干笑了会儿,来到玄关却不知道要不要脱鞋,脱了又要穿哪一双。 哪怕国小两人就认识并且交往,但是清源晓海也从没进过三枝摇月的家,笼统点来说,他只能在外头像看橱窗里的蛋糕一般看三枝的家。 三枝摇月注意到了他的拘束,随即嘴角一勾说: “你穿我爸爸的那双黑色拖鞋,你的脚码和他差不多。” 清源晓海的脸一下就不可遏制地红了,急忙弯腰低下头去提那双看上去有四十二码的拖鞋。 “你怎么知道我的脚有多大?” “目测又不是一件难事。” 她的语气轻松,相比起自己的尴尬和那刻意的动作,显得过于游刃有余。 三枝父亲的拖鞋穿的却是刚刚好,当清源晓海踩在三枝家地板上的瞬间,感觉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上来。” 她在楼梯间向他说道。 “嗯——” 清源晓海跟着三枝摇月上了二楼,那里有一间隔音室,里面摆放着一台三角钢琴。 凑近一看是一台斯坦威钢琴,自己知道学校里的钢琴是雅马哈的。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自己喜欢天花板上盏盏白色的荧光灯,喜欢亮光光的白色地板,还有书架和钢琴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
“你该不会真想让我在文化祭上弹钢琴?”清源晓海问道。 三枝摇月走到一边的书架前,从中翻找出了一本书籍,是《汤姆森钢琴基础》。 “清源同学,你要是不想再被他当面辱骂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对我说反问句了。” 清源晓海苦笑一声说: “可是我又不在乎......” 她微微歪着头,皱着眉头说: “自以为是的人台词总是这么几句,那么你不在乎的证据在哪里?” “这还要证据吗?” “当然,你嘴上说着不在乎,结果不还是和人打起来了?” “......可是我当时也不是因为我的事情。” “清源,不管你想说什么,但我也是会生气的。” 三枝摇月的话落入耳中,让清源晓海一下子愣住了,他抬起目光悄悄窥探着她的表情,那是一张和往日相比显得更为严肃的小脸。 两人只敢在片言只字中凝神感触那隐氲的温存,仅是如此而已。 好像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在寂静盈满的空间里,三枝摇月双手握住书本挡在胸前,低声说到: “在我的心里八谷学长并没有太高的价值,他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乐理在我眼里也是绝望的,面对优秀的人只想着铲除,毫无前途可言。” 这句话让清源晓海的心里忽然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认同与自豪感,情不自禁地点头说: “确实。” 然而三枝摇月却倏然瞪来视线,语气清冷地说道: “先别着急确实,你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来会津若松这么久连同性朋友都没交几个,只抓着女孩子交朋友,做事的积极性也差到令人绝望,笨拙、愚蠢,外加还长着一副「无所谓」的脸,你上辈子是树獭吗?还有,他仅仅被我埋汰了几句你就兴奋了一会儿,看来你的水平也变低了呢。” 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抱怨和嘲笑,清源晓海只能像个被长辈斥责的孩子站在原地。 “既然沉默了就说明你应该也有自知之明,那么我就不再明说了。”三枝摇月像炫耀胜利般地撩拨了下长发,随即把书本递给他说,“小学你应该有学过乐理基础,加把劲看一看,这里的钢琴你也能练练手。” 清源晓海把书翻开一看,结果里面全部是彩色的插画图,完完全全就是给小孩子看的乐理书。 他顿时感觉自己被看扁了。 “我觉得我能看十六加的书,十八加的也行。”清源晓海阖上书本,表情严肃地说。 “这本你看得懂?” “这本就是国小教的基础声乐啊,怎么会看不懂。” 她的小手抵住白嫩的下巴,一脸惊疑地说: “真意外,我本觉得水平在国小以下的男生是最适合看这本书的。” “水平在国小以下的男生,你是在说我吗?” 三枝摇月忍不住轻笑着说: “因为你一听钢琴就睡觉,我不知道你上音乐课的时候是不是也趴着。” “我只会在你弹钢琴的时候睡觉,你放心好了。” “我可不觉得在我弹钢琴的时候睡觉,是一件值得你嘚瑟的事。” “抱歉。” 111.桔子 色彩缤纷的水果,在小小的果盘里略显拥挤地摆放在一起,富有光泽的同时显得十分诱人。 就好像一首华美轻快的乐曲,突然被古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点成了化石,凝固在盘子里。 虽说国小有学习基础的乐理知识,但还是要复习一下。 五线谱、谱号、节拍、音符、以及各种记号...... 这些东西都给清源晓海一种极为惊异的感觉,它们看上去极为朴素,而小时候的三枝摇月却能把这些优美地调和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一想到这里,自己的心中就对三枝摇月愈发敬佩,她真有极大的乐理天赋。 “先吃点水果好了。”三枝摇月端着一个果盘,上面不出意料的事切成小块的桔子。 “我们明明才吃过午饭。” 两人中午吃的是市内的手工寿司,是三枝摇月点的外卖,那家店距离这里有八公里远,至于花了多少钱,清源晓海也没有过问。 “我喜欢饭后吃点水果。”三枝摇月放在桌子上说,“你如果不吃我也不拦着你。” 清源晓海没说话,直接将一块桔子放进嘴里,轻轻地咬开。 强烈的酸涩口感直冲鼻腔,让他的眼睛都忍不住微微一抽,酸涩的桔子香气也将看书的疲劳给尽数洗刷。 “......后感虽然有些甜,但是一开始也太酸了吧?” 三枝摇月见他这幅愁苦的模样忽地笑起来说: “酸吗?是你平常甜吃的太多了,偶尔也试试这种的吧。” 她这么说着就自己吃了一口,像是吃惯了这种酸味,她一点过激反应都没有。 “好吃。” “你还真行啊。” “说起酸,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去磐梯山的星野牧场。” “喔——”清源晓海迟疑了会儿说,“我们好像是一起去的。” “是全年段一起去的。”三枝摇月的眼神熠熠生辉,笑着说道,“我给山羊喂酸桔子的时候,它们倒是能一口吃掉。” 清源晓海轻声笑道: “它也有味觉,你也是够坏的,只给它不给牛吃。” “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没喂牛了?” “因为它一伸舌头你就怕到缩回去,你的表情当时是这样的~” 清源晓海倒吸一大口气,瞪大眼睛,挑起眉毛,双臂抵在胸前缩起上半身往后靠。 三枝摇月的小脸像是因为被揭穿而显得有些红润,她嘴角一咧,有些敬佩且意外言外地说: “观察得真仔细,亏你当时还能抽空来偷窥我。” 清源晓海有些不甘示弱地说: “你不也有在偷偷看我。” 三枝摇月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之后又故作一副困惑的表情,歪着头问: “偷偷?我哪里有?不要诬陷我,我只是在看山羊而已,你是山羊吗?” 她这幅模样实在太过可爱,让清源晓海也没了和她争个脸面的冲动。 “如果我是山羊,你会喂我吃桔子吗?”他笑着说道。 像是在意料之外,三枝摇月明显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脸颊也染上了枫叶的朱红色。 她抬起手指把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反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小手握拳抵在唇前说: “除、除非你能对着我喊「咩」。” 清源晓海苦笑着说: “抱歉,做不到。” “......没事,反正我也没对你抱有期待,所以没差。”三枝摇月这么说着,又吃了一口桔子。 那张脸毫不掩饰的失落,看来真的想让自己学山羊。
小小的橙色在她樱色的嘴里绽放,她咀嚼着,让清源晓海都感觉能闻到香甜的气味。 这时,自己隐晦地察觉到,可能「学钢琴」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它可以不学,也可以学,就像午饭可以吃荞麦面,也可以在外头找家店大快朵颐。 唯独能在一起才是一件重要的事,才是一件能让人满足的事情。 虽然两人都未曾说明,但自己能大胆地猜测,三枝也可能是抱着这个想法。 “我其实也很能吃桔子。” 清源晓海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将一块桔子又放进嘴里,它并没有变甜,和上一颗如出一辙的酸。 “确实,一看就很会吃桔子。”三枝摇月轻轻地笑着。 “其实我也挺爱吃荔枝和芒果的。” “那个太上火了,小心长痘。” “你也会关心长痘痘吗?” “为什么不?我明明也是个女生。” 聆听着窗户的风铃,时间如流水般淌过,两人在隔音室里一边吃着水果,开始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 当然,内容和钢琴无关。 在两个小时内,只有两趟公交车从她家门口行驶而过,会津若松的司机从不会看见两人。 自己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三枝家是自己的第二个随心所欲的窝。 黄昏的热气一点点涌入肌肤中,感觉很舒畅,清源晓海深刻地体会到了时间流逝所带来的不可思议。 群青色正在慢慢降临,它正打算把清源晓海从三枝家赶出去。 “让我感到心寒的是,奥本海默被他一生所保护的人类以反人类罪来进行审判,而美国人还以叛国罪来责罚他。” “这么说呢,不可否认他是一名卓越的科学家,但他的私生活我却不喜欢。” “他那种地位的人,多情也正常。” “清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觉得人的一生,就是要忠贞不渝。” 看着她那张在蜂蜜色阳光下的脸,清源晓海忍俊不禁,那宛如是一团散射的光芒,使自己的心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 “如果真情无敌呢?” “可我的想法是认真的。”三枝摇月却微微撇了撇嘴说,“但我也没资格说什么,毕竟我失恋过,说这些也显得过于愚蠢。” 她说这句话时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哪怕没有指名道姓,清源晓海也知道三枝摇月在说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一位容貌秀丽的三十岁出头的女性站在隔音室的窗户边,因为两人在隔音室里聊天,压根就没听见三枝父母已经回到了家。 三枝摇月立刻发现了站在那里的母亲,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的情绪。 她急忙起身打开隔音室的门。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女性留着波浪发,她抬起手摸着三枝摇月的脸,视线却瞄在清源晓海身上: “这个时间就应该回家了,是摇月你太投入没看好时间。” 她的话语温柔之中却蕴含着凶险,宛如一朵满是荆棘的玫瑰。 清源晓海还想说话,三枝摇月却先行一步说: “清源同学,你先回去吧,钢琴的书本你看完再还给我。” “......好。” 朝着三枝母亲稍稍问好,点了个头说「打扰」后,就打算赶紧离开。 “你是清源家的孩子?”三枝母亲双手抱臂转过身问道。 “......嗯。” “嗯。”她得到了确认便点了点头,随即收回视线,像是示意他赶紧离开。 112.必须是钢琴? 从三枝摇月家离开后,周围是熟悉的黄昏与群青交错的颜色。 清源晓海拿着《汤姆森钢琴基础》,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他不知道三枝摇月会被她的父母询问些什么,但就自己理解她而言,她恐怕会随便地搪塞过去。 这时,美下町电车站涌出了些往家里赶的人流,清源晓海和逆流而上,走进了车厢。 他打算去市区吃个饭,再去青木姐的店里买些书,如果能问到些兰子姐的近况就更好了,之后再去找在补习班的砚春一起回来。 走进车厢,随着电车摇摇晃晃,黄昏的色泽像晕开颜色的黄瓜炖肉。 在西若松下车,穿过药店、咖啡厅、辅导班等店铺掺杂着的商业街后,能看见一家「萨莉亚」快餐店。 并不是说它有多好吃,当然也不是难吃,对于清源晓海来说只是省钱,仅此而已。 哪怕现在已经不需要为钱的事情犯愁,但出门吃饭一时半会儿间还是想到的是「萨莉亚」。 走进快餐店内,清源晓海刚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穿着淡绿色的工作服,系着围裙。 那个人也发现了清源晓海,于是踱着脚步过来了。 “清源同学,你是因为我才来这家店消费的吗?我真的太感动了!”吉原绿子笑着说道。 清源晓海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说:“我正好有些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其实自己压根不知道吉原绿子在这里打工。 吉原绿子晃了晃双马尾,露出开朗的微笑说: “非常感谢,如你所见,本美少女玩归玩,但兼职上班还是很认真的。” “见你这么有动力,我都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清源晓海一边看菜单一边说,心想着干脆点个汉堡之类的算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食欲。 “嘻嘻,这多亏了我的弟弟,用我的钱买饰品,结果钱到现在都没还给我,我只能出来继续兼职。”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但那略显肥嘟的脸依旧很可爱。 “这是苍崎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当然,还有你的包容,对了,点这个蒜香猪肉汉堡,再加一颗煎蛋。” “......确实,多亏了这一切。”吉原绿子站在桌边,“还要什么吗?虽然不能给你打折,但我会想方设法地给你多加一颗蛋。” “不用了,你这里上班如何?” “小女子就这么平凡地过着。” “是吗?那就好。” “......” 见她还不走,清源晓海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的脸说:“怎么了?” 吉原绿子沉吟了一会儿说:“你接下去有事?” “你眼睛好尖啊。” 自己确实要去书店。 吉原绿子的笑容中有着一抹揶揄的意味: “会津若松的帅哥真的好忙喔,是要去找迷路的小女孩,还是去阻止卧轨事故?还是去路上当一个自行车防盗管理员?” “去书店买书看。”清源晓海如实说。 然而吉原绿子突然话锋一转: “哇,你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了?” 清源晓海知道她窥见了自己放在一边的乐理知识书。 “嗯,想像渔麦那样再培养点兴趣爱好,对自己好。”他漫不经心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吉原绿子好奇地歪着头问: “那为什么会选择钢琴啊?手工不行吗?而且我听砚春说你不是在写小说了嘛?难道你很闲?” ——......好像我确实挺闲的。 清源晓海屏住了呼吸开口说: “啊?为什么?问这句话就像人事管理问「你选择我们公司的理由是什么?」一样无语,不管是谁在找工作的时候都是一一下调标准的,最后我也是整个人放空,已经感到无所谓了,是我随便选的。” “欸——”吉原绿子细细地思考这翻说辞,说道,“那你要怎么学呢,让三枝同学教你吗?” “嗯,让她顺便教一教。”清源晓海觉得这无法隐瞒,不如直接说出来算了。 “那三枝同学也直接答应你了?” “我这种人难道不能被答应吗?” 吉原绿子摇了摇头,双马尾随之翻飞: “不是,我只是觉得三枝同学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一个男生,真奇怪,清源同学你是不是和她以前就认识啊?” “我和她是国小时的同学。”清源晓海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认识。” “仅此而已。” “好吧好吧,一份蒜香猪排堡,一份煎蛋,要买饮料畅饮吗?” “不用,麦茶就好。” “Okey~~~” 吉原绿子终于转身离开,可还没等清源晓海松口气,她就又折返了回来。 “清源同学,我马上就换班了,等等要不要一起去找砚春回去?有你在,我和砚春这么可爱的美少女回家,路上会安心不少。” “有时候我很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一个男性看待。” “只要有砚春在就没问题,而且我明白清源同学不可能看得上我这种人。” 看着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清源晓海温和地笑着说: “吉原同学,对自己自信点。” 吉原绿子朝着清源晓海摆了个眨眼wink,吐了吐樱色的舌尖说: “拜托,吗我只是无法对砚春自信。” “确实,砚春的肉腿可不是盖的。” 还有那双手臂,冬暖夏凉,堪称行走的人肉空调。 “你真的和砚春说的一样,有时候像大爷一样闷骚。”吉原绿子咧开着嘴笑。 之后,清源晓海在店里吃完了饭,又坐了一会儿,等着她和其他员工换班。 六点过头,她换上了日常服,下半身是七分裤牛仔裤,上半身是白色短袖,因为胸部过于单薄导致根本撑不起来。 “清源同学,你是不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吉原绿子用睫毛上扬的双眸盯着清源晓海。 “我只是忙着对你的身体感到惊讶。” “哇,你果真有些闷。”她一边笑一边没好气地抱怨。 作为一名美少女,吉原绿子在上国中的时候就在安慰自己,胸部会在上高中的时候发育的。 不过体质因人而异,她觉得自己的爆发期可能在大学。 “上大学就没事了。” “你能上大学吗?” “你好烦。” 吉原绿子直接蹭蹭蹭~~地往前走,清源晓海只好跟在她的后头,一起去往冬雪砚春的补习班。 113.我是过来人 路上有出门遛狗的夫妇,有坐在街边长椅上聊着天的学生,哪怕在会津若松市区里,一眼看过去也就这么些人。 或许‘市区’一词代表着繁华,然而对于会津若松来说,只是人多了些,平凡的建筑扎堆得凑在一起,其中开满了很多商店,仅此而已。 “好厉害!感觉不管在哪里都能看见鹤城!” “这还叫什么城市,不就是大型部落吗?” 有女大学生组合兴致盎然地在高声聊天,电子合成的快门声响彻在夏季的天空下。 “清源同学,你再这么慢,会津若松都快要建高楼大厦了。”吉原绿子双手叉着腰作出忠告。 “来了。” 清源晓海只是觉得没有高建筑的城市很不可思议,本地人都心照不宣般地保持着‘低速率’生活。 来到补习班,踏上狭窄的楼梯间,来到了补习机构的二楼。 “时间不早了,直接说明上次说的挑选两人,其实老师我很希望大家能对自己的兴趣付出行动,最后能获得同等的回报,我并没有偏袒任何人,但冬雪同学特别值得我们学习。” “我只能挑选两名同学参与手工刺绣的工作,冬雪砚春,中原莉香。” 刺绣班的老师穿着一身白,在桌面上有着几个手工刺绣的作品,在教室内,有五六名学习刺绣的学生。 上有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女,下有像砚春这样的年轻女孩。 她的话让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紧张宛如紧绷的弓弦,隐藏在所有人的眉眼里。 冬雪砚春的心跳在不断加速,屏住呼吸看向另一个三十多岁名为中原莉香的少妇,后者则是面无表情。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要高兴,因为感觉完全不是说这种话的气氛。 周遭的空气凝重而停滞,空气宛如化作了实质,沉甸甸地压迫在双肩上。 老师的手上有刺绣的工单,谁都想马上将兴趣转化为赚钱。 而令人奇怪的是,虽然大家在这里都是一起听老师听讲的学生,但是年龄大的学生给予冬雪砚春的压迫感却十分沉重。 等到老师离开了后,教室里的气氛就变得满是刺,这种空间让人觉得坐立难安。 其他人没对中原莉香作出任何敌对的表示,反而都朝着十多岁的冬雪砚春投来冰冷的视线。 “冬雪小妹,你这种年纪不去学其他的,偏偏学我们这种年龄学的东西,不觉得害臊啊?” “啊......是——” 有一个妇女突然喊了她一声,吓得冬雪砚春肩膀一颤,定睛一看,那个留着波浪短发的女人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那种携带着几轮年龄压迫的气息,让冬雪砚春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最令她害怕的,是自己还处在面对长辈只能唯唯诺诺的年龄。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几个已经结婚的女性?”那个人见冬雪砚春规规矩矩,不禁把下颚微微前倾,挤眉弄眼的瞪过来。 “咦?呃?啊,抱歉,什么意思我不太懂。”即便如此,冬雪砚春还是强撑起尴尬的笑容。 结果这一笑简直把她的自尊心打的粉碎,直接站起身指着她的头说: “你还笑?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能压过我们就感觉很了不起?”
冬雪砚春立马抿了抿唇,微微蜷缩起肩膀低声喃喃道: “不是,美音姐,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有!我们学刺绣是为了补贴家用,你呢?瞧瞧你这个样子,学刺绣也只是讨男孩子欢心,恶不恶心啊?” “不是的......我也是为了赚钱。” “你小小年纪赚什么钱啊?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学刺绣吗?” 被喊作美音姐的女人粗鲁地握住了冬雪砚春的手臂,那没修剪的大拇指指甲陷进她的皮肤里, “如果没有你,我就有单子做了,你知不知道在会津若松这个小城市里,我们这些人想找份工作有多难吗?你怎么好意思来和我们抢啊?” 冬雪砚春只能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因为现实就是,自己在和几名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女性抢夺一份能赚钱的工作。 老师虽然在为自己的进步喝彩,现状得到改善固然令人高兴,可是想到该如何处理这些女性关乎年龄的自尊心时,依旧会十分犯难。 就在气氛变得愈发紧张时,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懂了,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年龄大了就能得到这份工作,这样的想法真是天真到让人想笑,这么看来你们的实际年龄也太过低龄。” 清源晓海走进教室,身后跟着吉原绿子,他虽然说的话没有一丝辱骂,脸上还擒着笑意,但听得人耳膜一阵生疼。 美音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可马上想到现在不是对异性发情的时候,立马皱着眉,双手抱臂冷笑道: “呵呵就觉得,冬雪啊,你就是被男生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我劝你早点放弃比较好。” 被说教的冬雪砚春连反驳都不敢,显得胆怯的小倒映在他的眼眸中,那两瓣樱唇紧闭,白皙的耳朵从她的黑色短发中探出头来。 从其他人弯起的嘴角来看,她们完全是在看好戏的心态。 清源晓海的心顿时冷却了下来说: “这事还轮不到您来操心。” “我是过来人,你这孩子和我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 美音瞪着他说,可是却瞪的不如之前那般凶横,仿佛还留有周旋的余地。 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得流露出同情的神色,语气低沉地说: “阿姨你说,是不是只有那些足够自信的女生,才能坦诚得接受患得患失呢,或者说,正是因为自己有实力,所有对一切都不是依赖,而是坦然给予和接受的立场。” 然而美音压根听不懂,眉头皱的像一个核桃壳。 “你什么意思?” 清源晓海坐在椅子上,握住了直接放在膝盖上的手,像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姨,你可能会在娘家依赖你的父母,家里依赖你的丈夫,但是在这里你没得依赖,万般无奈下你只能依赖你的年龄,虽然有能依赖的人或者事物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能够这么厚着脸皮真的很厉害,我好羡慕。” “欸?” 她不由得发出了宛如学生般的‘欸?骗人的吧说这话?’的惊叹声。 114.篝火 面对清源晓海的话,她的嘴巴无意义地龛动着,想对此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马上,当美音逐渐意识到事实就是眼前少年所说的这样时,如同一场骤雨降临在泉水的表面,嘴唇微微颤抖着。 夕阳逐渐在视线的末端下沉,那是一段仿佛被定格的黄昏。 本以为的爱情和宠爱以及年龄,在此刻成为了致命伤,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让美音在冬雪砚春的面前硬气起来。 “你们根本就不懂大人的世界有多难!没大没小的孩子!” 为了在这些未成年人面前保持着最后的尊严,美音抿了抿嘴快步走出了教室。 而在一旁的几名女学员只是互相笑了笑当个笑话,也起身离开。 清源晓海却不忍心看她离开的背影,其实自己很懂这种仿佛被人用粘稠的手所触摸的不快,但也毫无办法,也没有说出本想说出的话。 ——要是砚春变得和你一样,我会哭死在会津若松的。 “我都听到了,加油喔,没准再过一阵子,你就能把刺绣当作另一份本职工作了。” 清源晓海极其自然地把手放在冬雪砚春的肩膀上,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赚到钱要请我和渔麦去吃烤肉啊。” 冬雪砚春抬起头看着他,唯有温暖的感情在心中不停地翻涌,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只是有几个单子而已,赚不了什么大钱。” 清源晓海的手夹住她的脸,温热的触感紧贴着手心,让他忍不住上下左右地使劲揉着: “都起个好头了,我们就偷着笑吧。” “呜呜呀——” 他的体温和夏日的空气相互夹缠,融化在夏日的暑气里,冬雪砚春刚想沉浸其中时, “啊,你在啊绿子。” 她发出活像青蛙被压扁的怪声,连忙脱离清源晓海的手。 好朋友的脸看上去不是在开玩笑,让吉原绿子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一直都在好吧!” 冬雪砚春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悄悄地从晓海身上移开视线,羞怯地用指尖揉乱自己的发梢: “真希望绿子你能识趣一点。” “我不是把清源同学给你带过来了吗?” “那我太谢谢你过来给我当堪称十万伏特的电灯泡啦。” 吉原绿子细致的双手交叠在脸旁,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好好,这么说是吧,可我又打不过你,又没有牛逼哄哄的家庭背景,结果什么都不能做,真是吗的气死我了,真想一拳把您们两人打爆呢。” 冬雪砚春呆愣了一会儿,随即捂住小腹大声笑道: “哈哈,你这句话超像渔麦会说的,一拳打爆!” “嘻嘻,那你们能不能把我当做小渔麦对待呀。” “这个恐怕不行,因为渔麦的发育比你正常多了。”冬雪砚春发出愉悦的笑声,毫不留情地驳回她的期待。 “烦死了!清源同学,渔麦胸围是多少了?” “不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啊,真没用。” 清源晓海只能干笑,渔麦根本不可能告诉自己的身体成长状况的,要是知道了才不得了。
——虽然我自己也挺想知道的,并不是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只是关心妹妹今后的营养状况。 “今天怎么过来了?”冬雪砚春掀着桃红色的唇瓣问道。 “我不能过来吗?”清源晓海反问道。 刘海比月初时稍微来的长了,冬雪砚春摇摇头,甩开遮住视线的刘海。 “没,只是我比较晚下课,你等了很久吗?” “没关系,并没有很久。” “是吗?那就好。” “砚春,我也是和清源同学一起来的,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绿子我随便找个时间问问不就好了嘛。”冬雪砚春像晓海揉她一样,伸出手揉着绿子的脸,“乖乖乖——” “哎,也只有我这样的女孩子大气了。” “是是是,像你这样为人着想的朋友,真应该人手一个。” “嘻——” 在两人相互揉脸的时候,清源晓海的瞳孔捕捉到窗外经过走廊的身影。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只不过并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离开。 ——这里难道是像游戏里一样,某些NPC和怪物的专属刷新点吗? 清源晓海一边吐槽一边庆幸八谷学长没来找茬,自己真的不想每天都被人阴阳怪气。 走出补习机构去往青木姐的书店,太阳也下山,昏暗的街道亮起一盏盏的路灯,整齐地排成一排。 “砚春,你文化祭的时候准备和谁一起看篝火?”吉原绿子说。 “啊......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好麻烦。” “不跟清源同学嘛?” “我才不要,晓海他又没约我。” 冬雪砚春的视线微微瞥了一眼清源晓海,话语中听起来颇有埋怨的味道。 清源晓海一脸困惑地说道:“什么篝火,会津若松的烟火大会吗?” “啧,篝火是篝火,烟火大会是烟火大会。”吉原绿子咂了咂舌,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说,“清源同学你又不是外地人。” “可是我只在这里上过国小。” “晓海他不懂啦,绿子你别揶揄他了。”冬雪砚春说。 吉原绿子叹了口气说:“那晓海不懂,砚春你不是懂吗,现在约他啊。” 冬雪砚春的平底鞋沐浴在冷色的街灯下,那白皙似雪的耳垂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不由得眨了眨双眼说: “啊?才不要!哪里有女孩子约男生的,而且我和晓海又不是那种关系......” “清源同学,砚春她说她不想和你一起看篝火。”吉原绿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她想和别的男生一起看。” 结果还未等清源晓海回话,冬雪砚春面红耳赤,一眼瞪过去: “绿子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那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我没有!” “就是就是。” “都说了没有!”冬雪砚春急得跺了跺脚,红着脸看向清源晓海说,“晓海,你别听她乱说,我不会找其他男孩的。” 清源晓海挤出一抹笑容,微微歪着头说: “什么文化祭的篝火?” 115.我真的很想 樱丘高中文化祭的夜晚,会有篝火晚会。 往年都是作山字搭法构建的篝火,那种构建法打造出来的篝火火焰大,亮度高,气氛好。 热烈的火焰总会促使人的荷尔蒙分泌旺盛,而在夜晚,人的感情最为丰富,人的心理防御会降低,感情更为充沛,表白率也远比平常来得高。 “晚会能促进大家的关系,提高情绪,据新闻社的同学统计,历年在篝火晚会上的牵手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一,经过莫名其妙的统计学和她们的自以为是认定,篝火确实与牵手成功与否有着密切关系,无论男女都希望牵手的那一天不平淡,当然异性的魅力也很重要——” “绿子你真的好懂,,明明没有男友——” 冬雪砚春大感意外得凝视着吉原绿子,她却挺着腰肢滔滔不绝急着往下说,活像在解释着什么。 “在你们看来是一群人互相表白心意,但对我来说不就是发情之夜嘛?无趣。” 吉原绿子颇为大气得甩了甩马尾,摇着头叹了口气说, “哎,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将来还要大学,进入社会,找工作,被人事嘲笑,不得已找个保底公司入职,然后被辞退——” 清源晓海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道: “你这个入职连升薪都没有就立马被辞,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我只是和你们在一起久了就看开了,我是个废人,心知肚明。” 她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闷,冬雪砚春忍不住噗嗤一笑说: “世界上总有瓶子会找到它的花。” “真希望来找我的瓶子是个镶钻的。”吉原绿子得意地低吟一声。 一旁,清源晓海压根就不清楚学校的文化祭还有篝火晚会,这件事三枝摇月未曾和他说过,冬雪砚春也未曾说过。 低矮的光星罗棋布地漂浮于海天之间,在他的头顶上有好几道灰色的卷云,在天空画出道道平缓的弧线,宛如鲸鱼挥动尾巴留下来的痕迹。 目光瞄了一眼身边的冬雪砚春,她还是会在夏天穿包裹着修长双腿的过膝袜。 对于篝火晚会,清源晓海没什么想法,他认为该成功的,哪怕是在某个平凡的中午,面对面吃个便当都能成功. 不能成功的,来多少篝火大会和烟火大会,都不会成功。 “清源同学你要找谁?”吉原绿子突然转过头问,惹得冬雪砚春小脸紧绷地望过来。 “什么?”他的脸上泛着问号。 “篝火晚会你找谁?” 面对吉原绿子的询问,清源晓海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真是奇怪。 “绿子,你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关心下自己。”冬雪砚春皱着眉头说。 “砚春,女孩子也要勇往直前啊。” 这时,清源晓海的语气如同平日中‘今天的饭菜要吃什么’的悠闲腔调: “如果真的要找,砚春吧,除了砚春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下一刻,冬雪砚春便产生了一种道路都消失了的错觉,仿佛精神突然漂浮在半空中。 “嘛,是喔,晓海大爷也只有我了——”
冬雪砚春没去掩饰脸上的热气,边回答边在裙子上擦擦手,掌心的纹路似乎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吉原绿子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 “我还以为清源同学会和三枝同学一起。”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看向她那张嗤笑的脸,漆黑的瞳孔有些迟疑地闪烁了一下,呼出的热气溶解在夏季的晚霞中,一寸寸侵蚀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笑着回答道: “你能这么想,但这是不可能的。” “是、是啊。”冬雪砚春在旁干笑道。 “因为她都能教你钢琴了,如果是其他男孩子,三枝同学怎么可能会理。” 吉原绿子以不自觉的口吻和砚春告知这件事。 冬雪砚春愣了一会儿,连忙抓起提包的一角,温柔地笑着说: “晓海能学钢琴是好事,而且这不也说明摇月并不是难以亲近吗?” “嗯哼——” 吉原绿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她的包。 只见冬雪砚春杏眼圆瞪,别过脸去不去理人。 “三枝同学确实挺好沟通的。”清源晓海几不可闻的随口一说。 冬雪砚春吃惊得看了他一眼,可是那张清秀的脸却面无表情,在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眸中,自己也读不出来任何情绪了。 她有些吃力地呼吸,从发丝间隙隐约可见的耳朵,红润得不可思议。 “当然,我一直觉得摇月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清源晓海笑着说道:“到篝火晚会那时候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放心好了,会找你的。” 冬雪砚春用力握紧书包的提手,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形,参差不齐的刘海在脸颊上筛落阴影, “反正到时候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呕——” 吉原绿子的声带发出不自然的声响,瞬间露出仿佛在忍耐什么的表情,眉头深锁, “好麻,想调情麻烦您们两人没人的时候回房间再调情,在我面前是要我嫉妒死吗?” “绿子,不要和我们客气。”冬雪砚春的眼神变得柔和。 “客气个鬼......”吉原绿子的脸上浮现除略带戏谑的笑容,“那我就等你好消息咯?” “又在乱说!” 被绿子说的有些焦躁,冬雪砚春瞄了一眼清源晓海,却发现感到焦躁的人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他是一副‘篝火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的表情。 一想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和三枝摇月有了交织点,冬雪砚春便感觉身体上有洗不干净的棉花在瘙痒。 —— 我无论如何都很想和晓海一起牵手看篝火,事到如今,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心中难道这份心愿究竟有多强烈,甚至强烈到有点想哭。 我真的好想在篝火大会上和晓海牵手,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和他牵手,我会感觉今后会有很多东西马上糟糕起来,就像打翻在角落里的牛奶,散发着蛋白质不断挥发的晕人气味。 116.一百本 好不容易来到青木姐的书店,她正坐在前台戴着蓝牙耳机看电视剧。 一直等到清源晓海等人走到她跟前,她才注意到。 青木瞳摘下蓝牙耳机,看着清源晓海的脸上,挂着一副许久未经过滋润的妩媚笑容: “呵呵,原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难道我看上去是那么容易回心转意的女人吗?” “别把我们说成好像离婚很久,然后我求着你复婚的夫妻好吗?”清源晓海随口吐槽道。 “青木姐。” “青木姐。 身边的吉原绿子和冬雪砚春纷纷打招呼。 “HI——” “你们认识?” 冬雪砚春点点头说: “会津若松的大书店就青木姐一家,而且每次来基本都是青木姐做前台,想不认识可能会有些难度。” “青木姐对书店的经营可比兰子姐上心多了!只有像青木姐这样的女强人才能开这么大的书店!” 青木瞳发出哈哈哈的愉悦笑声,仿佛是要调侃吉原绿子献殷勤的话,压低身姿在桌面上,微微眯着眼睛说: “其实也不是上心,只是因为我坐在前台的话,路过的男人总会偷瞄我,而这些男人为了想和我上床,都会选择进店来买几本书,然后趁着结账的时候来向我要联系方式。” 她的话语太过直白,听上去就像回南天一样,分外浪荡,哪里都潮湿。 吉原绿子的声带发出不自然的‘呃’声,毫无防备的脖颈上下微微震动,瞬间露出不知该说什么话的表情。 冬雪砚春的小脸倏然一红,只好尴尬得歪着头笑道: “青木姐真、真有商业头脑呢。” “哎,一开始用小号勉强加了也马上就想和我撩骚,真的看见都快吐了——” 青木瞳妩媚地叹息一声,之后唇瓣勾起一抹弧线看着清源晓海说, “不过呀,姐姐我就喜欢晓海这样的,水灵灵的男孩子,逗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清源晓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抱歉青木姐,我喜欢纯天然。” 当初兰子姐说过,青木姐的胸部是假的,她上学时的胸部很平。 “纯天然?什么不是纯天然?”吉原绿子一脸诧异地问道。 “嘘——” 青木瞳的眼角微微一抽,脸上浮现除略带戏谑的笑容, “不好意思晓海,兰子总喜欢说我的坏话,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能帮我保密吗?我是个自尊心很重的人。” 近似威胁的与其令清源晓海下意识点头,她的脸上才露出和煦的笑: “我只是有打过瘦腿针。” “确实。”清源晓海说。 “什么啊,只是打针而已,青木姐我和你说啊,那些什么隆胸啊,隆屁股啊,这些人才最可恶!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让人恶心,一天到晚想着勾引男人——” 吉原绿子的嘴角挂着得意满满的笑容,双手叉腰挺了挺尚有极大发育空间的胸部说, “自然生长才是最棒的!” 清源晓海的脸色一变,因为他看见青木瞳面无表情,直勾勾地凝视着站在前方的吉原绿子,薄薄的唇瓣文风不动。
“那个青木姐,我来买基本乐理书和一些文学书,有什么推荐的吗?” 青木瞳看向清源晓海交叠了下长腿,从头顶上洒落的光,溜进她包臀裙双腿的缝隙中。 她眯起杏仁形状的大眼睛,微微勾起嘴角,咬着牙说: “晓海,我推荐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希望你们能珍惜拥有并活在当下,将自己的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因为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吉原绿子压根没察觉到气氛隐约有些变化,依旧笑着说道: “是这样吗?那我也买一本看!” “天晓得呢,吉原绿子。” “哇,青木姐你记住我名字啦!”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名字啦。” “嘻嘻,谢谢!我也不会忘记的!” 冬雪砚春抬起手搔着脸颊苦笑道:“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清源晓海发现在书架的一角有‘店长推荐’。 那里赫然摆放着同一本书籍,是深蓝色大海的封面—— 《溶于海风》。 清源晓海拿起书愣了会儿,他只是在屏幕上见过自己书的包装,然而实际摸上去的触感却让人的心情格外舒畅。 上面还有一些同社作家的评论语,然而对于清源晓海来说,最为醒目的,便是自己父亲笔名‘龙之介’的评论。 和评审委员的评论如出一辙,果然是他。 “青木姐,这个——”清源晓海拿起这本书说道,“情况怎么样?” “放心好了,这是放在书架上供翻阅的,你如果要买,都是全新未拆封的。” 青木瞳还以为他担心这本书过了好几手,毕竟有不少人来买书都表示不想买书架上的书。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本书卖的怎么样。” 见清源晓海一脸正经,冬雪砚春也立刻明白,这本书就是他写的。 青木瞳的纤长手指轻轻翻阅着书籍的订阅记录: “还行,只要是我推荐的书,那些男人都会买的。” “......”清源晓海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就没有不是冲着青木姐色相的人来买吗?” 自己是真的不希望有人一边想和青木姐上床,一边摸这本书。 青木瞳捏住下巴,忽然眼睛一亮,双臂撑在桌面上拖着下巴说: “有啊,前两天来了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孩,她一口气订了一百本,吓得我还以为会津若松又要开一家新书店了。” 她兴致高昂的话让本在沉闷的清源晓海猝不及防,就连冬雪砚春也一脸愕然,现场只剩下沉默。 室内因为惯性的作用,来往读者的鞋子和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声响,耳边传来书页哗哗翻动的声响,唯独这里安静的不像话,就连自己的呼吸都是噪音。 冬雪砚春细瘦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心情宛如破洞的气球,逐渐萎缩。 一本书籍的价格是八百七十円,一百本就是八万七千円...... 她缓缓扬起柔软的睫毛,偷瞄向身边清源晓海,平日中那如夜晚般讳莫如深的眼眸里,此刻竟也难藏暖意。 117.有这么一个地方 “你们应该认识,啧,但我想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很多人都认识。” 青木瞳白皙细致的手指在记录本上游移。 她说的没错,像三枝摇月这样和会津若松完全不符合的人物,就算大人们不太了解,但在学生圈子里绝对是个极其醒目的异类。 “三枝同学吧。” 清源晓海被绿子那冷不防撞进耳膜的声音吓一跳,定睛一看,她正对着自己笑, “三枝同学和清源同学的关系原来有这么好吗?” 他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抬起手搔着脖颈笑着说: “也不一定是她,毕竟会津若松这么大,而且每个人对于美的主观都可能不一样,在我眼里绿子你也特别特别漂亮。” 听了他的话,吉原绿子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嗯,视野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良好,就连本人可爱的蝴蝶结鞋带都看得一清二楚。 “嘛,确实,也不一定是摇月。” 冬雪砚春有些尴尬地微微一笑,然而那些话和动作显得太过装模做样,可为什么晓海做起来就显得很自然,真不可思议。 “要不现在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吉原绿子说完便掏出了手机。 然而还未等清源晓海回应,冬雪砚春便慌慌张张地以手势制止她,小脸紧绷地说: “不要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这样不好。” “只是问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对吧晓海。” 清源晓海只是挑了下嘴角说: “嗯,只是问一下没什么大碍,而且验证了还让我挺有成就感的,毕竟连三枝同学这样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人都能买一百本。” 骗人。 直觉告诉冬雪砚春是骗人的,且能隐约察觉到其中笔墨难以形容的强烈矛盾感。 虽然不知道哪一句话是骗人的,但晓海早就独立了,隐藏真心是独立的必要过程。 清源晓海的侧脸倒映在冬雪砚春盈满漆黑夜色的眼眸,他流露出一种‘打了也没用’的消极情绪。 她试图开口,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出,旋即闭上嘴巴。 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在内心深处掀起涟漪,但又不知该如何形容,让人感觉万分焦躁。 就当吉原绿子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冬雪砚春那在灯光下浮现淡淡青筋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臂。 “知道了你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让摇月送你一本吗?” 吉原绿子迟疑了会儿,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确实,感觉像没见过大世面一样,不打啦。” 她说着便收回了手机,让冬雪砚春轻舒了一口气。 ——不安是自己的事,只能由自己消化。 清源晓海在旁依旧面无表情,与其说害怕,不如说自己连一丝担忧的心情都没有。 “对了,兰子姐最近有过来吗?”清源晓海问道。 青木瞳交叠着双腿,包臀裙下是婀娜多姿的曲线,眼眸里是明晃晃的诱惑。 “晓海,难道姐姐我不值得你关心吗?” “我不是正巧过来看你吗。” ——啧,这种年龄的女性真麻烦。 “哎——”青木瞳叹了口气说,“兰子她好久没来找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找了新的男友呢,还是躲起来偷偷发财,想要和我断绝朋友关系呢。” 冬雪砚春笑着说道: “兰子姐应该不会找男朋友,她之前相亲就一直没相中,而且也没那个心思。” “那就是偷偷在发财了,竟然不喊我!”吉原绿子抬起双手抓住自己的马尾,“我还以为我和兰子姐的关系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了。”
清源晓海咧了咧嘴说:“同生共死......也就一起经历了书店倒闭而已吧。” 兰子姐不可能找男友的,这一点自己可以保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但感觉仔细想会很羞耻所以不去想。 而发财更不可能了,这就像死去了,家人求着霉国把她的骨灰送上外太空一样难。 本以为淅川兰子会和发小青木瞳说些什么,结果她似乎除了自己,谁也没告诉。 “兰子姐,这个我想买十本——” 这时,冬雪砚春正双手捏着清源晓海的《溶与海风》,满脸通红又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不是,你们还在读书,别这么照顾我的生意呀。” 青木瞳突然显得不好意思,正襟危坐起来,之后又领悟了什么,满脸欣慰地笑着说, “好啦好啦,姐姐我今后不会再出卖色相了,但你们以后不准这样了,明白吗?” “呃......好吧,嗯。” 虽然不明白青木姐在说什么,但她看上去好像很开心,那就这样吧。 “行吗?”清源晓海在旁问道。 冬雪砚春的胸部显而易见地起伏着,脸上挂着甜笑道: “没事啦大爷,我只是买十本,又不会很贵。” “那谢谢。” “不客气——”冬雪砚春的小脸愈发红润,瞪了一眼身边的吉原绿子说,“绿子,你也给我买。” “欸?为什么?本少女可没钱啊。” “谁叫你话多,总之买两本回去,给你和你弟弟看。” “......” 〇 离开青木瞳的书店,顺便留了个联系方式。 刚出门没走多久,清源晓海的手机便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兰子是个好孩子,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她又摆出一副自己家长的姿态是想搞什么。 三人又在外头吃了豚骨拉面,吃完后,吉原绿子便迅速地以去找朋友玩为由逃跑了。 听着四周那微弱的蝉鸣,清源晓海和冬雪砚春会津若松的郊外散步。 街灯朦胧,安稳地在田麦里反射出淡淡银光。 “这里是一点儿都没变化啊。” 清源晓海眯起眼睛,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视野,远处若隐若现的磐梯山,沿着一条轨道行驶的电车,以及身边泛着轻微声响的水渠。 “小时候经常在这里走呢。” 冬雪砚春笑着,她总感觉夏蝉的声音好响,把空间都叫窄了, “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会津若松待多久。” “对我来说想待多久待多久,除了上学的必要,写小说哪儿都能写。”清源晓海深吸了一口空气说。 冬雪砚春扬起眼帘,看着他那张清秀的侧脸,心情就像稻麦的穗,当季节合适时,就会变得丰盈饱满。 她低下头,手紧紧握住小提包的肩带,之后又放松下来说: “晓海,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离开会津若松,但是我知道有一个隐蔽的地方,会让我的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留在那里。” 闻言,清源晓海惊讶地睁大眼睛,自己还不能像幼稚园的孩童一般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唯一能做的只是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淡淡一笑。 “真好,砚春有这么一个地方。” 118.大的真不能买 小小的船在灰蒙蒙的天空与铅墨色的大海中前进,划起阵阵宛如奶油般白色的飞沫。 清源渔麦站在船头,随着看不见陆地,海风把长发吹的凌乱,让她忍不住大声发出了欢呼。 “我好舒服啊——!” 一想到会津若松此时的气温高达三十八摄氏度,她的心情就更加舒畅了,就像躲在小小的保鲜柜里。 “喂,渔麦——” 一道比任何海风和浪声都要高傲的声音呼唤着清源渔麦的名字,如同天使把光穿过白云的间隙,落在她的小脸上。 那声音最终渗入心田,让清源渔麦的意识逐渐苏醒,但伏在手臂里的脸埋得更深了。 “我可告诉你,这种姿势睡觉如果醒来可够你受了,赶紧。” 那个人轻轻摇晃着清源渔麦的肩膀,让她情不自禁得呻吟出声道: “天野同学,我没有拍我哥哥的照片。” “你什么意思?”天野茜单手叉腰,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只是一个异性而已,你该不会以为我一直惦记着吧?再说了,什么好看的男孩子我没见过?” 清源渔麦抬起头,额头上有一块红润的印记,就像天生的胎记。 ——对本渔麦来说,补习班的休闲时间就是睡觉,而且对于只会趴在桌面上睡觉的学生并不会受到太多关注。 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今天的大小姐看上去比平常还要可爱,还显得格外温柔,这是怎么回事呢。 清源渔麦微微皱着眉头,忽然想到因为三枝摇月经常爱穿淡蓝色衣服,所以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认为穿这种颜色衣服的人都格外温柔。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清源渔麦揉了揉眼睛说。 天野茜的手指穿过柔顺的发丝,满脸傲气地说:“本小姐穿什么都漂亮,这是我天然的优势。” “......”清源渔麦忽然愣住了。 不、不对对,自己压根就不是长发,本以为那个梦境好真实,结果并不是这样。 ——可我为什么就不是长发呢?我明明觉得长发好漂亮,果然还是想要留长发,但是留长发的周期到底要多长呢?多久才能留到像摇月姐那样的长发呢? 身边的女孩子都认为长头发的女孩更有魅力,学校里和补习机构的女孩也清一色的长发。 她忽然想起当初剪去头发的缘由是因为清源晓海,为了以防素未谋面的异性对自己发情所作的自我保护。 结果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枉然。 ——哎,烦死我了,本渔麦的头发白剪了。 “对了,我今晚要去和学校管乐社的学生聚餐,你也一起来吧,将来都是一个学校的。” 天野茜拉出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极其自然地架着包裹着黑丝裤袜的修长双腿。 清源渔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她明明和本渔麦差不多大,可她为什么就这么色情呢? “我想你在会津若松那个内陆地很少吃过海鲜,所以我让她们去吃海鲜,你应该能吃海产品吧?” 清源渔麦从身边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材上收回视线,继续趴在桌子上说: “不用了,我太丑就不去了。” 自己一直都是T恤加牛仔裤和平板鞋的懒散设计,在东京人眼中可能是‘简约风’。 ——但本渔麦真没想走什么‘简约风’,只是缺少打扮自己的心。
“渔麦你本身的硬件就很好,稍稍打扮一下就行,不要浪费你这张可爱的脸。”天野茜说。 清源渔麦抬起手指玩弄着垂在眼帘的刘海,低声说道: “不行,我哥哥会不高兴的。” 天野茜绕到了她身边,直视着她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说: “你哥难道也在东京吗?” “没有,他在会津若松。” “那他每天都会查岗吗?” “什么是查岗?”清源渔麦困惑地凝视着她,自己还没有上班,为什么要查岗呢? 天野茜抱着双臂,那纤长的手指敲打着手臂说: “就是会突然打来视频过来问你在哪里,问你在做什么之类的,想要掌控你的一切行踪。” “不会,他不会这样,话说这不是死妹控吗?” 死妹控一词是从吉原绿子那里学到的,在猪苗代湖玩的时候,她就有说过—— ‘小心点,你的哥哥将来可能是个死妹控。” 天野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既然你哥哥不是变态,那你在怕什么啊?” “我也没说我在怕啊?” “那你为什么不跟来?” “因为我哥会不高兴啊。”清源渔麦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她突然意识到清源晓海晓海就像是一条突然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大到像一座大山,在自己心中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 一边的天野茜的眉头紧锁,她总觉得似乎又绕了回来。 “不管你了,我可给过你交际的机会了。”她稍显不满地撅起嘴,甩了甩黑色的长发便离开了。 清源渔麦的心中大为震惊,原来她是在给自己一次交友的机会。 怀着这份惊讶的心情,晚饭时分在附近的店里吃了些排骨荞麦面,还点了一份特产金桔子做成的果露冰淇淋。 真的太好吃了,吃起来清爽可口。 ——摇月姐的味蕾真的太棒啦,能认识这样的女孩本渔麦真是感动到哭。 没在外头过多的游荡,清源渔麦就像有固定行踪的NPC一样回到了公寓。 结果一踏进门,也不忘记来到快递柜台拿包裹。 是清源晓海从老家寄过来的东西,说是特产。 但清源渔麦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津若松的特产是什么,难不成是稻穗? 打开柜子,是一个长方形的包裹,看上去就像鞋盒一样。 “该不会真给我买鞋子吧。” 清源渔麦撇了撇嘴,除了补习,自己出门的次数少到可怜,上学也只是穿黑色乐福皮鞋而已。 回到住所,坐在沙发上把快递盒子拆开。 然而打开时,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鞋子,而是一件玻璃制品礼品盒。 拿出来仔细看,在精美包装盒里,是一颗满挂着玻璃球的小树。 “只有小的,大的真不能买,清源晓海。” 室内的灯光打在玻璃球上,闪烁的光影拍打在她的眼眸深处。 好厉害—— 清源渔麦微微睁大眼睛,呆呆地半张着嘴,像倾斜的屋子般,抱着玻璃球树躺在沙发上。 “晓海——” 她发出了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声。 119.我不能买吗? 三枝家的隔音室里没有开空调,窗户全部都打开,天空有着一片云海,有飞溅的雪浪,深深的波谷。 “不行,需要再来一次。” “抱歉抱歉。” “你的节拍可以再慢一点,是哒哒哒......哒哒......,你总是太快了,心很着急吗?我可没骂过你。” “啊,还真的,我把每个音调按每一拍来平均下去怎么样?” “嗯,慢慢来就好,实在不行就不要凑起来,一开始一个个弹就行,就算有停顿也没关系。” “OKOK。” “还有休止符你要看仔细,特别是这一段你处理的不够好,所谓的休止符不是把琴音突然熄灭,而是要慢慢地消失。” 两人弹的仅是《离别》的第一节,是高低差明显的弹奏部分。 三枝摇月很喜欢抓细节,就像煮饭一样爱控制好火候。 然而每个人对于曲谱的认知不同,产生的差异也会让完成度下降,清源晓海觉得‘音乐’没有正确的答案。 只是如果每个人的‘答案’不同,那么就无法做出一个标准。 但清源晓海这么和她说的时候,三枝摇月惊讶的不得了,活生生地像看见了一只危地马拉的食蚁兽爬到了会津若松。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隐约可以樱唇里露出的洁白牙齿: “我以为你没有审美,所以我觉得清源同学变得和我一样就好了。” “你这话说的......”清源晓海用鼻子哼笑一声,心里想着这个琴凳为什么能正好容纳两个人坐。 “怎么了?你是觉得我的想法不行?”三枝摇月呼了口气,在三角钢琴下的双腿伸直。 “没,我只是觉得你挺会教人的。” 虽然学习新东西开头会比较累,但比较意外的是,每一种新的知识都让清源晓海感到精神振奋。 特别是这种知识上附着某种感情的鼓舞,他更能从中取之不尽,丝毫不觉得疲惫。 “那当然,我小时候养猫可是有一手的。”她披在肩膀上的黑发勾勒除一道平滑的弧线。 然而自己来三枝家时却没有见到她口中‘被养的很有一手的猫’。 但既然没见到,那索性便不问。 清源晓海收回视线,落在曲谱上,五线谱就像来时抬头看见的电线,音符如同三两散开的劳伯。 “这是一首悲伤的钢琴曲吗?”他问道。 三枝摇月欲言又止,绕有深意地挑起眉头,微微撇了他一眼说: “嗯......你觉得是什么呢?” 清源晓海抬起手抵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 “不清楚,但这琴音的腔调有一种‘我早上准备吃煎蛋,却恍然发觉蛋好像用完了,结果打开冰箱看见还有一颗蛋,正当我开开心心地敲碎蛋壳时,却发现它是一颗臭蛋’的难过感。” 听着他的话,三枝摇月有些无法理解,以困惑的角度侧着头,颇有些无奈的语气说: “清源同学?你很喜欢煮饭吗?” “我其实想考个厨师证,但年龄不够。” 他毫无犹豫的回答让三枝摇月咽了口气,她从淡蓝连衣裙中裸露出的皮肤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光。 “哎——”她单薄的体内叹出一口满是疲惫的气息。 “你不打算和我讲解一下吗?”清源晓海问。 “没打算,你自己去搜好了,除非你告诉我不会搜。” 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些许埋怨,惹得清源晓海差一点就跪在地上道了歉。 一下子沉默,唯独节拍器的摆针发出咔咔声,三角钢琴的倒映落在洁白的墙壁上,带着些许温热的风吹过两人之间。
三枝摇月下意识用手指轻抚着裙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上半身像河岸边的芦苇轻轻摇晃。 清源晓海抬起头看向桌面上的小时钟,上次并没有这个东西。 “三枝。” “嗯?怎么了?” 三枝摇月回答的语气和平时比起实在太过温柔,以至于清源晓海忽然失去了分寸。 拿融化在耳膜深处的甜美嗓音,让全身的热气都往脸上集中,宛如有粉红色的烟火在头顶上炸开,爆破声轰然作响。 “呃......我要几点离开这里呢?” 三枝摇月有些苦闷地皱起了眉头,但只有一瞬间,之间她抬起手将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白里透红的耳朵,以与平常无异的表情瞥了他一眼。 “还是四点吧,太晚也不太好。” 从她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层层包裹的语气里,隐约可以听出些许的焦躁和自嘲。 看来她母亲开始关注两人了。 “确实,我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清源晓海点点头,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她又突然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我在忙这个。”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下琴键,是清响的‘la’音。 “我只是稍微有点好奇,你除了弹钢琴,还有做什么事情吗?” 三枝摇月将双手十指交叠在身前,低着头说, “比如明天要做什么,下个月想做什么,开学的时候又打算给自己什么规划,之类的。” 清源晓海沉思了会儿,这不就是日常闲话吗? “你是不是买我的书了?” 面对他突然掉转枪头的话,三枝摇月有些惊愕地转过头,阳光从她手指的缝隙洒落,侧脸像五点的晚霞,赤色而又熠熠生辉。 “什么?”她似乎很惊讶,双眼微微睁大。 “青木姐说有人买了一百本那个书,可我仔细一想,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地板的表面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光亮。 像是想掩饰被戳穿的羞涩,三枝摇月下意识地想别开脸,但就像僵硬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的长相在印象里还是有些孩子气,头发比起小时候变长了,也乱了不少,身形修长,白色衬衫让他多了几分少年清爽的感觉。 清源晓海,年龄十五岁,再过两个月多就要过生日,前男友,小说...... 文字浮现在鲜明的空间里,仿佛是用大大的透明墨水写出来,字体歪七扭八的,而这只有她自己一人能看见。 而当一阵和煦的风又嬉闹般地吹进屋子时,那些字体宛如风雪之日的冰晶雪花,被吹得倏然远去。 三枝摇月直勾勾地凝视着清源晓海的眼睛,表情好像有些紧张。 “......清源,你难道不想我买吗?” 清源晓海坐在她的身边,能察觉到她的身体随着呼吸在微微颤动。 “......没有,只是我觉得一百本太多了。” “没那一回事,我留几本,剩下的可以捐给会津若松的福利院,既然是书本,就不存在多不多的问题,除非你觉得我不能买。” “我怎么会觉得你不能买呢?” “那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 清源晓海看着她那张不断启阖的樱色小嘴,还有近在咫尺的,正散发着幽幽淡香的长发,自己体内的情绪宛如风遇见了山,被打乱了气流。 120.水果固然好吃 自己应当如何解释心中难以言喻的感情呢? 那仿佛是一种混杂恋恋不舍的情愫,是当初回到会津若松遇见三枝摇月的第一眼时,心里就浮现出的感情。 宛如陷入了回忆之中,自己便想捏造出一些美轮美奂的记忆,甚至脑部出这些年她在每个夜晚是如何思念自己的。 然而比起这些毫无根据的意淫,早在四年前便结束的事情,却比这些更清晰、正确地勾勒出了画像。 事实便是自己一声不吭离她而去,她在这段时间也未发来消息抱怨。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清源晓海深深地认知到,自己和三枝摇月会通过某一种形式连结在一起,这让人感到安心,因为她并未将自己忘记。 但这也意味着,这四年时间里自己也无法将她忘却,实在是过于无可奈何。 清源晓海的手掌撑在琴凳上,上半身微微朝着三枝摇月的方向倾斜,脸颊微微泛红说: “摇、摇月......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 三枝摇月静静地坐在同一张琴凳上,在阳光下久坐不动的模样,看上去有半分像是猪苗代湖的神明。 她是那么的美丽,身躯看上去还是那么柔软和温暖,脸上好似有着不易察觉的淡妆,仿佛在告诉清源晓海,刚刚他说的话只是他的脑中所想。 她凝望着眼前的三角钢琴,富有骨感的手在上面抚摸,就像温柔地摸一个婴孩的脑袋: “......嗯,像你这样的男生,应该要怎么样去面对比你更加聪明又出色的前女友呢?说些情话固然有用,但对这样的女孩效果不大。” “......” 清源晓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仿佛都能听到她发出安静的呼吸声。 心中对三枝摇月不断翻腾的情愫,并不像咯吱作响的机器里编织出的棉花糖那般甜腻,相反它反而更像野生花园里,那未经花匠精心剪去的荆棘,不断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 清源晓海很熟悉这种感觉,小时候陪伴时日不多的温柔母亲时,自己也是这样的感觉。 一边觉得相处真美好,一边却又对未来感到担心。 空中飞舞的微小尘埃闪耀在阳光里,让不知该说上门的清源晓海又开始担心钢琴是否会磨损。 但三枝摇月不知是不曾在意,还是无法在意,坐在琴凳上没了动作。 “我听砚春说樱丘高中的文化祭有篝火晚会,你知道吗?” “你听过那些人自认为有效的谣言了?” “嗯,应该会挺热闹的。” “确实,国中的学校也有办过。” “那有人之前和你一起过吗?” “......篝火,好怀念啊。” “啊?”清源晓海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愕。 “真是不可思议呢......” 三枝摇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叹息, “我明明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可却又觉得一年一次的活动我不该错过,难道就没有让我不用参加篝火晚会,却又对此有参与感的事情呢?” “三枝同学,你国中的时候有和其他人一起过篝火晚会?”清源晓海的心思全在另一个方面。 “诶——你真是的......不会这么迟钝吧?”
“诶?什么意思?” 三枝摇月傻眼般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叹气道: “......还问什么意思,某人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 透过她黑发的间隙,依稀可见那张微红的侧脸,清源晓海稍作思索,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脸颊阵阵发热。 可是刚准备说‘一起看吧?”,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冬雪砚春的身影,顿时喉咙就像噎了一颗福井大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自己和砚春是普通朋友的话,兴许还落得轻松。 可是身边只要一有三枝摇月的存在,清源晓海便像掉进了一个大大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浸湿热水的毛巾,就连地板都像水覆盖了一层薄膜般,软乎乎的。 自己宛如是一只水蜘蛛,用单薄的腿在里面来回行走找不到门,可究其原因是不想出去。 不知该如何回复的窘境将清源晓海包围,他找不到明确的理由,只能被那若有似无的不安所吞噬。 “对不起,我不太懂——” 除了这句话,清源晓海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种心情像仲夏夜的荒原,野草割不完烧不尽,风一起,便又连着天边,长满了忧虑,只好让它继续自我生长。 三枝摇月的眼眸挑了过来,脸上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随即抿了抿樱唇笑着说: “没事,不要觉得拒绝别人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她这不可思议的微笑,穿过看似闲谈的缝隙,摇动着清源晓海摇摇欲坠的心神。 他甚至能感觉到细针在体内缓缓地来回运行,尾巴拖着一条无形的线,捆住喉咙、系紧胃部,最后在心脏处雕出一个雪花妆的纹落。 她的灵魂也许就像桔子一样,在果皮的内侧,有着一颗柔软和清朗的心,和孩童时期相比并没有半分差异。 有些事情正面碰撞只会让自己受伤,所以还是任由那些事情过去会更加轻松。 清源晓海给自己复述着这句话,身边是如同白色幻影一般的少女。 “我好久没看会津若松的烟火大会了。”他说道,“等到文化祭结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是了,到时候我请你买祭典上的东西。” 三枝摇月的眼眸有些摇摆不定,最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祭典上的东西都很贵,贵两倍都是常事。” “没事,你帮了我很多,请你买点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呵,那你放心好累,贵的东西我估计只会买礼盒装的金桔。” “行,那东西听上去也不会很贵。” “所以你还是买水果的经验少了,礼盒装的水果价格比散装要贵不少,特别在祭典上,一盒要你八千円都是少的。” “什么玩意?都快一万円了?” “是像糖果一样,每一颗都独立包装的水果。” “哇,这么矫情,每个都穿衣服。”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说话如果能好听点我会开心的。” 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其他话题,之前的话题缄默不闻。 因为两人都可以断言,水果是好吃的,但如果不知道蛀虫水果的味道,会更加幸福。 121.光之国的巨人 夜晚朝着阳台眺望,远方会津若松市的灯光明明灭灭。 还有渗着水雾的街头霓虹灯,饱含雨水摇摇欲坠的枫树枝,以及电车在雨的帘幕间透出的淡薄光线。 淅川兰子坐在房间的软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对未来稍微感到了一丝不安。 让清源晓海来书店上班那天是周日,而现在也是周日。 但花艺书店已经关门了,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晓海他能一边上学一边赚钱独自生活,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都厌世死了,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厉害。 一想到清源晓海这个少年,漂浮在空间里的沉默和些许热气,都让淅川兰子感到温和。 对于曾经,有些事可能会让人苦涩、后悔、暗中窃喜,甚至这种情感能带来自己翻江倒海的激动。 明明都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对一个少年念念不忘的。 哎,小时候看的浪漫小说全部是骗人的,想单靠一个堪称引诱的吻就让一个男生死心塌,压根不可能。 抛去意淫,还是要做现实中的事情,淅川兰子决定在油管上开播继续玩游戏。 用的电脑是大学期间家人给自己买的笔记本,玩游戏虽然有点卡,但还是能玩。 前些时日玩的是《我的世界》,之所以选择这个游戏的最大原因,是听说这个游戏的玩家非常多。 既然玩家多,那么看的人应该也会多。 然而实际播起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发的视频没人看,直播也没人看。 淅川兰子在困惑了一段时间后恍然发觉,几乎所有主播都会或多或少地直播这个游戏,那些观众应该是被其他直播场吸引走了,索性换一个。 今天准备直播的是《雨中冒险2》,是一个打怪获得金币,然后不断获得装备的游戏。 “大家晚上好,我是谷麦,今天还是一个人玩游戏。” 淅川兰子利用耳机自带的麦克风说话,她也未曾在直播中露脸,也没有虚拟模型。 那玩意儿廉价的又看不上,精美的又太贵了。 当打开steam程序的时候,一条弹幕忽然出现: “晚上好。” 淅川兰子惊讶地张大嘴巴,虽然平日会有路人进来说几句话,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开播就进来的,顿时紧张到挺直了腰板,啐了口唾沫。 启动游戏,选人界面选了个神枪手。 “这个角色没玩过,我想先玩玩。” 因为大学时期买的笔记本没有独立显卡,电脑运行《雨中冒险2》实在卡顿,淅川兰子只好把能调低的都调低,再没办法就把分辨率也调低。 令淅川兰子感到惊奇的是,那个ID叫‘光之国的巨人’一直在直播间里发弹幕—— “这个角色不太好用,我喜欢用射箭的。” “你可以去月球解锁一个角色,是一个法师,可以一直在天空中飞,还能飞出地图外。” “有些道具可以叠加的,可以多多买。” 淅川兰子被那时不时蹦出的弹幕逼到不得不认真玩,那仿佛实在屏幕的对面有一双陌生的眼睛,伴随着焦躁席卷而来。 然而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好不容易攒了十多件装备,角色的输出有所起色之后,突然就被一团绿色的东西弄死了。 “啊!这到底什么东西啊!” 淅川兰子顿时发出了极其悲切的惨叫,有一种辛苦搭建了好久的房子坍塌了。
“那个绿色地刺伤害很高,最好不要碰。”光之国的巨人发弹幕说。 “这样啊,谢谢提醒。” 淅川兰子无奈的呼出一口气,然而接下去,蹦出来的一条信息让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光之国的巨人用过superchat功能,打赏了五千円。 ——“加油,其实玩的很不错。” 淅川兰子顿时惊住了,就像小时候发高烧,家人会带她去医院,压根没穿过白大褂的医生很神奇地给自己打了两针后,身体的烧过会儿就退了。 整个人对医生的惊讶,一口气从头凉到底。 当她反应过来要道谢的时候,光之国的巨人又发了一条价值一万円的SC。 ——“继续玩吧,我也能教教你。” 难道真的出现了吗?!看直播的有钱人! 淅川兰子再次被震惊到了,有一种在上班得到了工资的感觉,甚至在一种奇妙的角度,诞生了‘观众真厉害’的敬佩之心。 “谢谢,光之国的巨人。” 可在一下秒,又是一条一万円的SC。 ——“有没有考虑做一个虚拟皮套呢?主播的声音很好听。” “嗯,还行吧。” 紧接着,又是好几条连发的SC,数了数一共有五万五千円。 淅川兰子一开始还有些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的直播终于有人欣赏了,自己果然是一块瑰宝。 但钱一但多了,她便感觉不太对劲。 因为压根没人会给一个没有皮套,玩游戏菜,电脑卡顿,话又不多的主播刷钱。 如果真的刷了,那么对方一定是主播认识的人,而且手里有花上万也不会感到心疼的钱。 意识到这一点,淅川兰子直接把麦克风静音,掏出手机给清源晓海打去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他接通。 “嗯......兰子姐?有什么事吗?呜......”清源晓海的声音像刚睡醒,有着极为刻意的酥濡。 淅川兰子微微皱眉,从唇缝间透出的语气满是质问: “是不是你给我发的SC?” “啊?什么SC?”清源晓海的话听上去一无所知。 “我直播间五万多的SC不是你打的?” “哇!竟然能收到五万SC?!兰子姐,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他惊讶的语气太过做作,让淅川兰子一下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严肃地责骂他。 “晓海,你什么时候敢骗姐姐了?” “......没、没有啦。” 他做贼心虚的声音又坐实了淅川兰子的怀疑。 她索性直接关掉直播,对着清源晓海语气平静地说: “现在电车还有,你去市里买些炸鸡和章鱼丸子,再去买上一瓶啤酒和几瓶饮料,” “我现在去买这些做什么?现在晚上九点了,我饭都吃过了。” “我饿了,带上这些来姐姐家里,晓海,你要是不听姐姐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 挂断电话后,淅川兰子马上走到衣柜前,不停地左右翻看,准备一件看上去质感柔和,摸上去手感细腻的绸制睡裙。 122.目的不纯 夜的身体中带着霓虹色,路边的车灯宛如明灭的新星。 清源晓海拎着买的炸鸡和装满袋子的饮料,来到了淅川兰子附近的车站。 自己没有买酒,不管兰子姐会不会责骂,清源晓海也不想让她喝酒了。 来到曾经的花艺书店,只不过原本是书店的二楼已经关的严实。 头顶着隐隐绰绰的乌云,清源晓海摁下了兰子姐家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 那一瞬间,清源晓海便能感到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穿着淡黑色睡裙的淅川兰子。 室内的光线淡淡地照亮她呈现精致轮廓的妩媚脸庞,长长的睫毛缓缓地上下颤动,脖颈的浴水在露出的锁骨上,勾勒出优雅的曲线。 在单薄睡裙的衬托下,淅川兰子的身材足以令人心神荡漾,纤细的腰肢,呼之欲出的柔软。 清源晓海刻意把头扭向一边,喉结因吞咽口水而上下蠕动。 “兰子姐,你要的我买来了。”他伸出购物袋,但是并没有打算进去。 淅川兰子察觉到清源晓海身为少年的羞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也是,自己的身材就连青木瞳都大为嫉妒,他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家伙怎么能顶得住自己呢? 她接过购物袋的瞬间,清源晓海就转身要走。 “欸,你走什么,姐姐还想和你多说点话呢。”淅川兰子倏然伸出手抓住清源晓海的手臂,“你快进来,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 清源晓海抿了抿嘴,他感觉握住自己手臂的并不是手,而是柔软且滑溜溜的果冻。 “兰子姐,我有点困,想回去睡觉。”他转过身露出尴尬地笑容说。 “没事,姐姐家里就一个人,晓海你如果累了,可以直接在这里睡。” 淅川兰子的身体微微前倾,雪山随着动作而颤颤巍巍的晃动,脸上荡漾着噬人的微笑。 她浑身散发着惊人的魅惑力,乌黑的秀发贴在光滑如玉的背脊上,性感瘦削的白肩,以及美妙的浑圆,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肢。 清源晓海大惊失色,自己有想过兰子姐可能会让他留下,但没想到她竟然敢穿成这样就让他留下。 扣心自问,自己是一个较为正直的男生,但也不能这么诱惑人。 “兰子姐,你这也太欺负我了......”清源晓海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 “什么?姐姐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淅川兰子故作不清楚,修长纤细的双腿并拢,看不到一丝缝隙。 “不行,兰子姐你放过我,我真的要回家了。”清源晓海紧紧皱着眉头。 “装蒜。”淅川兰子伸出小巧的舌头舔舐着嘴唇,把购物袋放在一边说,“那这么晚也不安全,姐姐我送你回去好了。” “......” 清源晓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如果这样她恐怕还会留在自己家里,这样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淅川兰子也不再和他废话,直接拽着他的手臂,咬咬牙低声道: “给我赶紧进来!” “啊——” 直接被她拽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还能听到较为清脆的上锁声。
清源晓海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形,愁苦着脸说: “不是兰子姐,我进来做什么?你吃东西我也帮不上你忙啊。” “你和姐姐一起吃就是帮忙。” 淅川兰子的小脸看上去有些红晕,之后又仔细看着购物袋,随即朝着清源晓海瞪去锐利的视线, “晓海,姐姐不是让你买酒吗?酒在哪里?” “......兰子姐,你不要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清源晓海直接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地板上说, “顺便烟能克制下就少点抽,我现在都能闻到有一丝丝的烟味。” 淅川兰子微微眯起眼睛,光着脚直接踩在清源晓海的大腿上,用着些许气力揉搓践踏着。 “你才几岁就开始对姐姐指手画脚了?我当然知道喝酒不好,但也没办法!“ 如果没有酒,有些事情连做都不敢做。 五根秀美的脚趾在清源晓海的大腿上弯曲、扭动,甚至能从她的脚上嗅到沐浴露的香气。 “但我还是希望兰子姐少喝点。” 清源晓海看着淅川兰子的脚,莹白的肌肤与清冷的灯光交相辉映,优美的足部曲线,甚至能看清上面淡淡的青色血管。 “你有这么关心姐姐吗?”淅川兰子微微嘟起小嘴,像是因为不满,足板又在使力,“姐姐不喊你,你都不过来看我,总是装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清源晓海也顾不得去想了。 他伸出手握住淅川兰子的脚,一触碰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时,她忽然就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过来,和我一起吃。” 淅川兰子踉跄着把脚穿进拖鞋里,提起购物袋就往客厅走。 当清源晓海想起身把锁打开跑开时,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要是敢跑,姐姐就穿成这样出去找你。” “......” 清源晓海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她也明白这件睡裙到底有多让人欲火焚身到想犯罪。 他只好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淅川兰子打开炸鸡的包装盒说: “兰子姐你吃吧,我不饿。” “晓海,你最近钱的很多吗?”淅川兰子挑起眉头盯着他看,像是在说方才直播的SC。 “还行,是属于刷个几万的SC也不会感到后悔的那种。” 小说的印税已经到账了,目前自己有几百万的存款,给淅川兰子刷个几万完全没问题。 “欸——” 淅川兰子略有深意地长吟一声,随即刻意撩起绸缎睡裙的一角,露出纤细白嫩的大腿, “这意思是,如果姐姐将来和晓海在一起的话,那今后就吃喝不愁了?” “我可养不起兰子姐您这么漂亮的女生。” 清源晓海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硬是压下涌上心头的热切情绪。 “蠢,我之前相亲的择偶标准,可都是按照晓海你的模板来的。”淅川兰子笑着说。 她的话和声音,带给清源晓海一丝丝酥麻的陌生快感。 “我懂了,兰子姐觉得独生子更好。” 123.你不在,姐姐我给谁看? “怎么会,难道渔麦就不是你的妹妹了” 淅川兰子端坐在沙发上,那姿势让她的圆臀压住了睡裙,与纤细柔美的腰肢构成了婀娜曼妙的线条。 “嗯,渔麦是我的妹妹。” 清源晓海用鼻音发出一声轻吟,笑着说道, “虽然半年都不到,她还去东京了,但我总觉得渔麦是我相处很久的妹妹。” “渔麦要是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会感到开心的。”淅川兰子套上了一次性手套,打开炸鸡盒,配的酱料是美乃滋。 炸鸡的香味变得更重了,这让清源晓海感到安心不少。 毕竟如果一直闻兰子姐身上的味道,哪怕他没有生色欲的本意,但青春期那毫无规矩的荷尔蒙却不是他能克制的。 “可能不会,渔麦只会觉得我是个爱问她气味的变态。” “怎么不会,渔麦她也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身边的男孩子就晓海最出色,本来就长得一副让同性恨不得刮毁的脸,饭菜煮的还好。” 被淅川兰子这么露骨地夸奖,清源晓海反倒有些不会意思起来。 他抬起手揉着脖颈说: “渔麦她的眼界只会更高,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毕竟在会津若松时,她也没对自己有多温柔,也没喊出‘欧尼酱’这个称呼,只是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淅川兰子拿起一块沾了美乃滋的鸡块放进嘴里,咀嚼,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百分百纯榨芒果汁。 “晓海,帮姐姐打开。” “喔。” 清源晓海拧开瓶盖,递给了淅川兰子, “兰子姐,你是没吃晚饭吗?” “我有吃。” “那你有吃夜宵的习惯?” “嗯,没错。” 淅川兰子那被油渍濡湿的樱色唇瓣,闪烁着蛊惑般的光泽。 “不会吃胖吗?”清源晓海好奇地问。 砚春她吃过晚饭就不会再吃任何东西,偶尔会吃一点小零食,但也仅此于小饼干。。 “不会,我可能是吃得再多也不会胖的体质。”淅川兰子把手指捏着的鸡块左右翻了翻,“哪怕在晚上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也不会胖。” 清源晓海轻声笑道:“人体真奇妙。” “你坐那儿干嘛?过来,坐姐姐身边。”淅川兰子不以为然地说,小嘴轻启的瞬间,依稀可见那红润的舌头。 “不了,我坐这就好,这里挺舒服的。” “姐姐更舒服,快过来。” “......” 清源晓海下意识啐了口唾沫,起身坐在淅川兰子身边。 “嗯~~~” 闷哼声发出,淅川兰子修长的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一只手张开抵住下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晓海,这个炸鸡真好吃,肉嫩嫩的......” “兰、兰子姐觉得好吃就行。” “只要是晓海,姐姐都喜欢啦。” 她忸怩着柔弱无骨的身体,丰满的曲线一览无余,一股燥热和剧烈的视觉刺激传遍全身。 这个睡裙,薄如蝉翼。 清源晓海的内心很是烦闷,自己知道兰子姐是在补偿自己,这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捕兽夹子。 但让他奇怪的是,淅川兰子的每一道呼吸,都会让自己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灵魂深处的颤栗,而这种颤栗宛如是饭菜里的盐,咖啡里的糖,难以舍弃。 一直到某处泛着火热而湿润的异样感,清源晓海才恍然大悟。 ——我确实被兰子姐的肉体给诱惑到了,希望兰子姐能对我做出更过分的补偿,想看她更多,甚至想看她跪在床上浪荡的模样。 “兰子姐,不行,我真的要走了。”
清源晓海紧绷着脸,铁了心就要站起来离开。 但是淅川兰子作为猎人,好不容易放了捕兽夹,却没有轻易地放过他。 “晓海!”淅川兰子喊住他,语气柔和地说,“对不起嘛,姐姐如果惹你生气了,你就原谅姐姐啦。” “兰子姐,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要回去了。” “乱说,你一副生气的样子。”灼热的气息从淅川兰子的唇缝露出,“呼~~~好啦,不逗你玩了,姐姐说真的,想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她的话听上去貌似都是真切的,清源晓海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歉意,只好单手搔着头发说: “这个可以,但是兰子姐,你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清源晓海深吸了一口气,脸颊微红地说道, “如果我要一边克制男性的本能,一边和兰子姐聊天,我根本做不到。” 淅川兰子愣了一会儿,细细地思考这番令她感到微微高兴的说辞,笑着说: “小鬼,你想上手摸姐姐呀?姐姐又不是不给。” 直白的话让清源晓海的全身血液,像非洲大草原上的斑马群,被狮子追逐一般飞奔。 “......我回去了。”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我现在就去换,你不要跑,要是跑了我就去抓,然后把你捆起来打。” 淅川兰子只觉得他害羞的模样过分可爱,笑着警告起身走进房间。 虽然不知道她会换什么衣服,但清源晓海发誓,如果兰子姐再穿过分暴露的衣服,绝对直接跑。 过了会儿,淅川兰子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夏季短袖睡衣,裤子长到能过膝盖。 ——这不是有正经衣服吗! 清源晓海立马双手叉腰说:“兰子姐,这多好看啊,不比那件衣服有品味多了?” “晓海,姐姐特意买的睡裙穿给你看,你还反过来说姐姐品味不行。” 淅川兰子双手抱胸,那圆润的雪山在‘国民’款式的睡衣下,也难掩英气。 “......我也没说我爱看睡裙啊。” “那你想看什么,姐姐买来穿给你看。” “真的假的?其实我喜欢清纯一点的,兰子姐你太欲了。” “JK?泳衣?洛丽塔?礼服?还是COS服?” “......” 总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又聊到喜欢什么衣服。 ——不过cos的话,要是能看见远坂凛,此生无憾了。 但清源晓海没说出口。 “兰子姐,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说道。 “你喜欢什么衣服?姐姐去买穿给你看。” “兰子姐,你该不会就想和我聊喜欢什么衣服吧?” “也不是。” 淅川兰子坐在清源晓海身边,架起双腿,单手拖着晒看着他笑, “晓海,你抽空陪姐姐去看烟火,我前些天试过四年前买的浴衣好像变得好紧,今年如果我再不穿,可能就穿不下了。” 会津若松在九月份有一场烟火大会,她应该说的是这一场,还有两个多月时间。 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她的胸部。 难道二十多岁了还能长大吗? “就算没有烟火大会,浴衣也能穿的。”他说。 淅川兰子微微歪着头,夜色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手指头轻轻敲击着脸颊,嘴角噙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是如果晓海你不在,姐姐我又穿给谁看呢?” 124.谣言一多,既定事实 清源晓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面对无可奈何的话,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无可奈何。 兰子姐似乎越来越大胆了,有生以来,自己头一次确切地感受,大草原上落单羚羊的无助感。 果然还要是让淅川兰子忙活起来。 “行,那我烟火大会的时候和兰子姐一起去看。”清源晓海笑着说。 淅川兰子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乖,姐姐就知道晓海会愿意。” “但能不能尽量不要抽烟喝酒,我真的不喜欢。” “到时候我会漱口的。” “我的意思是能戒就戒,酒可以,烟我真不喜欢。”清源晓海微微皱着眉头说,“但这是兰子姐你的私生活我也无权纠缠,全凭兰子姐。” 淅川兰子笑眯眯地凝视着他的脸蛋说: “你在威胁姐姐啊?” “怎么会。” “哼哼——” 她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声,清源晓海置身事外地说道:“牙齿发黄,手指发黄,真的很丑。” “知道啦,姐姐尽力去戒嘛~~~~” 撩拨着耳膜的银铃笑声从她的唇瓣倾泻,颇有一副大小姐扭身撒娇的模样。 “那不晚了,兰子姐我先回去。” 这一次淅川兰子没有强拉清源晓海留下,而是将他送到门口。 “晓海。” 刚踏出门口,清源晓海就再一次被喊住了。 “怎么了?” “要不要姐姐的睡裙?” 看着她嘴角挑拨人心的笑意,清源晓海眼角一跳: “......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就算带回去了,难不成给渔麦寄过去吗?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睡裙。 淅川兰子纤白的手指捏住樱唇,另一只手抬起五指合拢,做出上下摆动的妩媚动作。 “你不需要姐姐的东西发泄一下吗?” 或许是她的话热,也可能是晚上的气温热,清源晓海的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有些难以启齿地噤口不言。 淅川兰子却对此惊愕了一会儿,那张妩媚皎丽的鹅蛋脸露出些许红润说: “那你等着,姐姐回去拿。” 被她认为自己沉默是在等睡裙,这让清源晓海更加脸色通红,身上宛如有数不清的虫子在蠕动。 “兰子姐!你越来越欺负人了!” 淅川兰子见他哀嚎般地说完就走,眨了眨好看的眼瞳,唇畔勾起微笑的弧度,修长且柔软的大腿夹得死紧。 她感觉自己的某个地方流淌出温热,湿了一块。 “他好可爱啊......” 夹杂着喘息的声音,在被夜色染成一片漆黑的世界,听起来格外清晰。 〇 隔天一早,清源晓海就被空调的冷气冻醒了,脖子凉飕飕的。 “二十摄氏度,我真能。”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 平日里自己喜欢二十六摄氏度,这也是砚春和三枝摇月从小都能认同的室内温度。 而之所以昨天开这么低,全归功于淅川兰子说的那一句‘你不发泄吗?’。 要是昨晚真的发泄了,那就是自己输了。 清源晓海掀开薄薄的空调被,顺势打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 昨天注册了一个‘麦谷应援bot’的切片账号,目前是想把兰子姐的有趣直播片段切出来。 可看了很多视频,发现并没有什么有趣的片段。 ——这个社会太卷了,上班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 洗漱好走下楼梯准备坐早餐,之后还要去三枝摇月家继续练钢琴。
来到厨房,却发现厨房里,有一个上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半身穿着七分牛仔裤的及肩短发少女。 她正在用筷子搅拌着鸡蛋,‘kokoko~~~’的声响不断地传入清源晓海的耳朵里。 看到有人能给自己准备早餐,清源晓海顿时有些感到想哭。 他从背后缓缓靠近冬雪砚春,一直到两人只隔着半米远,她都没有发现。 “你打蛋的动作这么娴熟啊。” 有人在身后突然说话,吓得冬雪砚春差点一个没拿稳,所幸清源晓海眼疾手快,急忙向前一步,伸出手捧住她的手。 “小心点,万一你沾上了这些东西,我是会心疼的。” 清源晓海的胸膛紧紧贴着冬雪砚春的纤细后背,就像考拉抱住桉树,少女的后背有一股令他平静的气味。 皮肤与皮肤相叠,他的肌肤冷冰冰的,感觉很舒服。 “你是心疼鸡蛋吧?”冬雪砚春微红着脸低下头,身后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令她感到安心。 “毕竟是我昨天新买的,能不心疼吗?” “喔喔喔,你说这话......” 冬雪砚春知道他这句话并非真心,但还是像闹别扭般嘟起嘴,继续有节奏地打着碗里的蛋, “对了晓海,把你家的钥匙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你都进来了,还说有没有问题。” 清源晓海把备用钥匙给了冬雪砚春一把,是想她如果无法在家里做刺绣,能随时过来,哪怕自己不在,她也能进来做。 “要是别人知道我有你家钥匙,那你会不会完蛋。” “哎,不管是什么,到时候耳朵一捂一开就结束了。” “欸——”冬雪砚春发出长长的拖音。 清源晓海并未说谎。 只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在会津若松,自己毫不介意和砚春有任何的谣言,这一点和三枝摇月背道而驰。 可能是因为,自己和砚春的谣言已经口口相传到足以成真的地步,而自己也因此变得不加在意。 “如果砚春你觉得不方便,那可以还给我。” 清源晓海从她的背后离开,在那温热消失的一瞬间,冬雪砚春的脸上掠过一抹怅然若失的神情,感觉身体缺了极其重要的一块。 她抿了抿下唇,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忧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抱怨般地说: “晓海大爷,你讨我欢心一下会死是不是?” “砚春,你的白腿真好看,我能摸摸吗?” “这完全是在让你开心吧......” 冬雪砚春觉得好笑又好气,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句话晓海不可能对其她的女孩子说,也拉不下脸面说。 这种只有自己独占的感觉,简直让人兴奋到想躺在沙发上打滚。 “蛋如果有嘴巴都会让你别再打了,可以下锅了。” “我知道,不需要大爷教。” “小妹妹还挺倔。” 之后,两人一起在清源家吃了鸡蛋卷早餐。 “你今天要去哪儿呢?”冬雪砚春问。 “留在家里看电影,也可以出去走一走。” “去哪儿走?” “嗯......”会津若松的娱乐活动简直少的可怜,清源晓海想了一会儿说,“去青木姐的书店。” “还是看书啊。” 清源晓海只是淡淡一笑,今天自己还是去三枝摇月家,但不会和冬雪砚春说。 虽然她知道三枝摇月正在教自己弹钢琴。 但所幸,她也缄口不问。 125.久违的琴音 和冬雪砚春吃完饭后,过了十多分钟,清源晓海才出门去坐大巴。 蓝牙耳机里正播放着一名老头教授讲解的文学史,说实在清源晓海也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自己只是在车上低头看着手机,对方的聊天头像是左边一条鱼,右边一把麦子的诡异图片。 伴随着轻轻的提示音,清源渔麦的消息在屏幕了弹出来。 ‘本渔麦觉得谈恋爱百害而无一利,在会津若松我都没有,在东京怎么可能会有。’ 清源晓海只是发去了‘尽量不要被花花肠子的男生蛊惑’,毕竟东京那么大,怎么样的人都会有。 自己挺希望渔麦能随随便便地上课,随随便便地玩耍,闲暇之余能和好朋友出去玩,偶尔吵个架也不错。 ‘清源晓海:因为没有钱?’ 然而过了好久,渔麦没有回复,正当清源晓海觉得她可能临时有事的时候,一条信息量极多的弹窗跳了出来,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清源渔麦: 首先我需要关心是否会染病,然后交往还要耗费精力去照顾对方的想法,别人平时都没顾及到我的想法我都气的要死,我还要照顾别人的想法简直是要我小小的命,还有花钱,本渔麦是寄人篱下才来的东京,每个月都限制自己只能花一部分,我连每天都涂的防晒霜和其他护肤品都不敢买太贵,再来一个人我就要陷入冰河期了,这里的超市抢打折物件难到我想哭,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满足,我怎么能再分出一部分满足别人呢?” 清源渔麦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想法有些过分消极,害的清源晓海都有点变得悲观起来。 ‘清源渔麦:清源啊,我好想回家趴着。’ ‘清源晓海:那你买上车票回来就是。’ ‘清源渔麦:呵,太天真了。’ ——好像回家趴着就不天真一样。 ‘清源晓海:你不会买车票?’ ‘清源渔麦:就算会买票,但也要在必要的时候说不行。’ ‘清源晓海:必要的时候?比如?’ ‘清源渔麦:不行。’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呢......不过,这有可能就算人类的本质,喜欢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渔麦的想法自己也深有体会。 之前在外地时,自己也会突然想起坐落在猪苗代胡旁的会津若松,那里的田园风景美得令人昏昏欲睡,哪里都飘荡着安心。 她也只是单纯的想家了。 ‘清源晓海:我今天去市场买一只稻田鸭,给你寄过去煲汤喝。’ ‘清源渔麦:你发找照片给我,我想要。’ ‘清源晓海:稻田鸭啊?你没见过?’ ——这鸭子不可能没见过。 ‘清源渔麦:你的照片。’ ——啊? 不冷不热的沉默像是咀嚼完的口香糖一般,毫无味道地在口中残留。 清源晓海的大脑像是一团浆糊,而那团浆糊渐渐地变成了公交车站的模样。 他从大巴上下来,独自站在车棚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渔麦发的消息。 她要自己的照片?真的假的?还这么直白地说想要。 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在摇摆不定,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吗? ‘清源渔麦:快点!我要看!’ 算了,她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难道送了一个礼物,就让她对自己的思念如此深刻了?
清源晓海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抬起手指捋了捋刘海,尽量露出平常的自己。 把照片发过去的片刻,就连自己都有些心惊胆战。 ‘清源渔麦:叫你发你就发?’ ‘清源晓海:不是你让我发的吗?照片而已又没事。’ ‘清源渔麦:......烦人。’ 清源晓海呆呆地在原地伫立了好久,就像是麻痹了一样。 他又发了一句‘怎么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意识到今天的聊天到此为止,清源晓海把手机放进兜里,想着渔麦可能是害羞了。 毕竟如兰子姐所说,她也是个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 独自漫步在无人的街道,四周一片寂静。 清源晓海走在去三枝家的路上,树荫下光影斑驳,空气还残留着一股淡淡驱虫剂的味道。 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三枝家。 就在准备摁下门铃的瞬间,清源晓海突然听到了钢琴声。 演奏已经在三枝家开始了,微弱的琴音在湛蓝透亮的天空下闪耀着白光。 仰望她家阁楼的玻璃窗,白色的窗帘在风中翩翩起舞。 虽然是隔音室,但如果开着窗也不完全隔音,在楼下就能听见微小的声音,飘来的是单纯的旋律。 就在清源晓海困惑她竟然弹钢琴时,三枝家的门打开了,一位长相和蔼,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两人面对面,一动不动。 他愣了一会儿,随即笑着说道: “晓海?” “呃......是,叔叔好。” 清源晓海的脸色极为僵硬,自己面对其他大人不显得拘束,可唯独碰到三枝父母,自己就像被裹进蝉蛹一般,动弹不得,连挪动都怕把那层薄薄的保护膜给捅破了。 三枝父母的手里拿着公文包,像是要出门。 “来练钢琴吗?” “嗯,是。” “放心学,我保证在会津若松,没人比我家摇月的钢琴弹更好。” 他忽然有些骄傲地笑了,比起三枝母亲,眼前的这位中年人反倒让清源晓海放松不少。 “谢谢,我尽量不打扰。” “没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三枝父亲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便走到一旁的车库,里面赫然停着一辆雷克萨斯。 见清源晓海一直盯着,他直接笑着说: “我可不敢开你父亲那样过于招摇的车,摇月也不喜欢,说太显眼了。” “不不,我不怎么懂车。”清源晓海只好赔笑。 等到他开车出门,自己才意识到,门没有关,玄关和客厅一览无余。 清源晓海走进屋子,换上室内鞋,爬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楼梯。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没有其他的人,但琴声却让空荡荡的屋子变得热闹非凡。 站在隔音室的窗户边,三角钢琴安安稳稳地坐落在隔音室里。 三枝摇月那一双穿着白色短袜的纤细小脚,在不急不缓地踩着钢琴的踏板。 从窗边投射进来的一抹斜阳透过她雪白的肌肤,就连那樱色的小嘴,都美得像覆盖了一层甜蜜的薄膜。 咬下去,一定很甜。 126.日常训练 清源晓海犹豫着要不要把门给打开。 可她的琴声很难用言语形容,每个音色都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让人不忍打扰。 一直等到曲调平缓下来,清源晓海才小心翼翼得推开门。 三枝摇月也发现了进来的人,那一双澄澈的眼眸凝视着他。 清源晓海明白,他其实很怀念小时候的那一天,空气中飘着小学花圃的香味,蝉鸣混着钢琴声,落在迷人的朗日下。 在明亮的光线下,她的长发像一条流动的绸缎,仿佛无数根青丝都应约而染,裹着淡淡的铅灰色。 “还是很好听。”清源晓海终于是回过神来说。 三枝摇月眨了眨眼睛,小脸上泛着一抹惑色,不过她的嘴角随即挑起一抹笑: “想睡觉了?” “最近的睡眠质量非常好。”清源晓海尴尬地笑了,脸颊都有些发烫,“所以你怎么突然想弹钢琴了呢?之前明明说过不感兴趣。” 然而她似乎早就预料到清源晓海会问这个,也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我不想透露太多我家的事情,但我做了不少努力,所以请你有所自觉。” 三枝摇月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捋着发丝,那白皙小巧的耳廓形状分外美丽, “同时你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理所当然,你既然付出时间,就应该要得到相对应的收获。” 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堵在清源晓海的喉咙里。 “我今天还是练《离别》吗?” “不然呢。” “你觉得我能赢吗?” 三枝摇月闻言,忽然露出了一个略显暧昧的微笑说:“洗脑的话说的再多,也不会改变事实。” “我只是想让你说一下......” 清源晓海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说了怎么会呢,正是因为能改变事实,所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邪教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他坐在三枝摇月身边时,她突然开口问道:“中午你想吃什么?” “嗯......之前的那个手工寿司不错。” 可马上就听到了三枝摇月无可奈何的叹息声,抬起手揉着眉心说, “清源,市区里的手工寿司送过来就很贵了,我不想撒谎,现在我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你如果能回一句‘都可以’,我会轻松许多。” 三枝摇月说她没有钱,听上去有些不讲道理。 她的父母是商人,在福井县内经营着好几家公司,每年的收益不知道几位数,但普通人家绝对买不起斯坦威的三角钢琴。 但清源晓海心里觉得摇月不可能对自己说谎,如果她这么说,那就是身上真没钱了。 毕竟前些天,她还买了一百本自己的书,仔细算算也快将近十万円了。 “那我推荐一家,就在美下町附近的一家荞麦面,味道很不错。”清源晓海说。 “也好,就这样,你来定。” “你想吃什么?” “我不懂,尝尝你的口味。” 清源晓海有些惊愕地看着三枝摇月的侧脸,不明白她是否故意。 “怎么了?”她也一脸疑惑地投来视线。 “呃......没,那就猪骨汤荞麦面,里面有大虾,圣女果,鸡蛋,生菜,番茄酱,当然酱你可以自己调,你要上金桔汁吗?” “好。” 她轻轻的一声回应,却让清源晓海的内心有一阵莫名的躁动。 “曲谱我帮你搭好,你继续练。”三枝摇月起身说道,“我家没有饮料了,花茶行吗?”
“嗯。” 三枝摇月的裙摆倒映在他宛如夜色的眼眸里,情绪在内心深处掀起涟漪,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形容。 最终还是收拾好心情,看向曲谱。 那张曲谱是她用A4打出来的,因为要在乐谱边写上各种注意点。 强弱起伏、触键方法、双音弹奏、踏板运用...... 她完全不输于清源晓海在网络上找的视频讲解,甚至能说到那些三十多岁,看上去颇有成就的大人都未曾注意到的点,足以见得她是有多投入。 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东西在隐隐作祟,让清源晓海的心情都有些激动。 手腕没有一丝僵硬,指尖也能抵达所想的正确位置。 指头在黑白键之间来回辗转舞动,流利地左右滑走在整齐的琴键上。 琴声也清晰地传入耳朵,无论是高昂的音还是柔和的音,清源晓海都能听见自己的琴声。 不如摇月的完美,但这确实是只属于自己的琴声。 那一天,三枝摇月询问自己是否理解这首钢琴曲的来历,而他回答不懂。 当天回去后,清源晓海连忙补充了这方面的知识。 《离别圆舞曲》是肖邦的一大著作,曾经有一段轶事。 肖邦从巴黎飞往德国的卡尔斯巴特,归途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名叫‘玛丽亚’的女儿。 她当时还年轻,不管是钢琴、声乐、作曲都拥有着不小的天赋。 肖邦和她逐渐亲密起来,保持了几个月的相爱生活让两人难舍难分,当他离去时,为玛丽亚写了一首《离别圆舞曲》。 可惜的是,这段情缘最终不欢而散,两人不再联系。 清源晓海在惊讶过去如此相似的同时,又感到莫名地兴奋和自责,难以冷静。 时间在将自己和三枝摇月重新撮合在一起的同时,总是将两人的曾经露出荆棘,一股无形的墙仿佛总是堵在两人之间。 紊乱的思绪在潜移默化地带乱琴音,下一个左手要弹的本位音忘掉了,还不小心弹到黑键上。 虽然立马挽回滑动指尖按下了白键,但太过膈应,让心脏的跳动声都变大了。 琴声好像一阵风,从指间的缝隙任性地逃走,清源晓海微微皱眉,都已经这样了,自己还要弹下去吗? 逐渐变得不明白,他还是结束了弹奏。 等到余韵消失在空气里后,三枝摇月突然出声说: “左手的部分声音没有很好的奏响,二分音符也只奏响了一个,声音也很是僵硬,强弱的差别变得不明显,长踏板也踩的乱七八糟,不过辛苦你了。” 她端着盘子,上面有茉莉茶,杯子是淡蓝色的玻璃制品,可能是玻璃馆里买来的。 “我尽量多练习,不给三枝老师丢脸。” “丢脸的时候不要把我供出去就好。” 三枝摇月不动声色地瞥来一眼,雪白的肌肤沐浴在阳光下,带了点淡淡红晕, “觉得口渴就自己倒。” “好。” 清源晓海点点头,在学校里见到三枝摇月时,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但是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可怜。 她身上的气质超凡脱俗,无论是好是坏,都让人感觉她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的。 但是,现在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摇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又或者说是一名非常温柔且细心的女孩子。 这样就很好。 127.我要在家里装监控 在三枝摇月家的日子,好比如是一坛密封的酒窖,清源晓海不知道要在其中浸泡多久。 但封存的越久,他就觉得和三枝摇月之间有什么东西和酒的香气一样,愈发变得丰满幽雅。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都能称得上是正经事的正事,因此来她家便成了日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每天都近乎拼了命在三枝家练习,一些曲谱具有特征性的分散和弦,也被清源晓海一一练熟悉了。 因为附近的商铺十分有限,两人很容易吃腻这些饭菜,于是清源晓海便在三枝家支起了‘灶台’,系上她家的围裙。 食材很有限,但普普通通的青菜经过她家锅炉的烹饪,都让清源晓海感到格外美味。 一切的前提是在每天下午四点前离开,三枝摇月不止一次告诉自己,那是她母亲回家的时间。 “炒青菜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提前加盐,最好在出锅前放盐,否则青菜就烧不酥软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和我显摆。”她打量着清源晓海,嘴角浮现出透明的微笑。 “钢琴被骂痛了,希望能从其他地方找回些场子。” 每当自己弹错些东西,三枝摇月总会双手抱臂,在旁边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子—— “清源同学,你是不是也觉得弹奏的不太顺利?多录音,很多事情你就能明白了。” “清源同学,你可能觉得自己很蠢,但不要难过,你还能争取当个更蠢的人。” “清源同学,我很好奇,你努力了这么久,也该有点成功的迹象了。” 在她不断没有脏话的责备中,清源晓海已经汗流浃背。 “钢琴其实挺难的,我的天赋自然是比不上你,和其他初学者相比,我自认为我非常不错了。” 自己只是想在她面前挽回一点颜面,可却发现这种行为极其愚蠢。 “这样,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没,我只是感慨一下,可以的话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比如说‘清源同学,你已经处理的很不错了,但这里还能再完美一点’这样的。” “抱歉,我从小接触钢琴,每天早晨六点钟开始练琴,一天要弹奏最少八个小时,我不觉得温柔的劝导能让你变好,那只会让你心存侥幸。” “竟然觉得温柔劝导没用......大家就是靠温柔才变得幸福的。” “清源同学,你的脑袋怎么退化到这种地步,我真是吓到了。”三枝摇月叹了口气说,“就算你说想我温柔点,但这已经是我最大程度的温柔。” “......” “什么表情?你觉得我在骗你?”她像是抱怨般皱着好看的眉。 “不.....不会。” 清源晓海扮作配合的样子回答之后,三枝摇月微微一笑道: “如果你有钱了可以自己买一台钢琴,每天早上弹奏一小时再去上学,回家后再弹四个小时,其中一小时划入基础练习,然后练习曲谱,先两个小节,再四个小节,最后八个小节......” 清源晓海只是僵硬地点点头,他现在还没有那笔钱买钢琴。 而且比起钢琴,自己更关心其他的。 “那个......如果我真的买了钢琴,我是不是就不能过来了?” “如果你已经有了钢琴,那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三枝摇月的白皙小脸看起来莫名地光彩照人,清源晓海却明白这时光并不会持续多久,或许文化祭过后,就没理由再来了。 自己和她之间,又需要靠什么来维系? “如、如果我还想在这里弹呢?”他说道。
她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会儿,平日示人冷若冰霜的双眸,在清源晓海面前也带了一丝暖意,长长的睫毛缓缓上下颤动,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如果你有了钢琴,那我们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弹呢?” 她宛如水面上倒映着的悠悠之月,美得让清源晓海有一种不愿失去的恐惧。 他用力的屏住呼吸,硬是压下涌上心头的热切情绪。 原来未曾察觉其中分量的人是自己,不是她。 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情,这就是美少女的从容吗?清源晓海心想。 之后的每天,钢琴室里总会播放着清源晓海弹奏的录音。 三枝摇月总是凝视着曲谱,忽而按下停止键,忽然按下播放键,如此周而复始。 在燥热八月的某一天,清源晓海终于在下午三点半,和提早回家的三枝父母碰了个正着。 而三枝摇月也一副迷惑的模样,看来不清楚他们会早到家。 “清源,你们还小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心态一定要摆正,不要想着其他东西。” 三枝母亲的话说的有些云里雾里,但清源晓海也能从中觉察到什么,只能解释道: “我的手一直是酸的。” “就像你父亲一样,一打字就停不下来,像没感觉的僵尸一样。”三枝父亲在旁露出调笑般的表情。 三枝母亲瞪了爱人一眼,三枝父亲才收敛起笑容。 “晓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安一个监控摄像头行吗?” “啊?” 面对眼前气质高贵的三枝母亲,清源晓海一时间愣住了。 装摄像头?在这间钢琴室里? “妈——”三枝摇月皱起眉头,表情十分不满。 然而三枝母亲一脸平和地说: “钢琴室不是睡屋和洗浴室,除了这两个地方,我会在钢琴室装,还会在客厅装。” 三枝父亲见清源晓海的神色有些僵硬,顿时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说: “晓海这不是针对你,我爱人总喜欢了解家里的事情,装监控的事情我们在挺久之前就做好打算了。” 尽管他不想让自己难堪,但清源晓海也无从反驳,因为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 不过想想也是,他和摇月正处在情意萌发的青春期。 同时清源晓海也拥有硬上垒并留下后果的实力,让三枝摇月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和这样一个男生独处,很少有父母不会担心。 哪怕对方是挚友的儿子。 清源晓海露出极为柔和的笑容,望向已经脸色略显苍白的三枝摇月说: “三枝同学,要是我父亲能有叔叔阿姨一半贴心就好了。” 她父母是极为关爱她的父母,这让清源晓海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的微笑,三枝摇月白皙细致的手指在裙摆的布料上游移,胸口不知怎地为之一紧。 “随便你了。”她悄无声息地叹出一口气。 三枝母亲单手抱臂,直白地说道:“晓海,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直接说。” “不不不,我怎么会委屈,不如说被您当作一名正常男性,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看着清源晓海一脸笑意,三枝父亲极为欣赏地点头说: “晓海,希望你的天赋不会太差,文化祭我会带我爱人去看的。” “......” 清源晓海的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竣工检查? 128.合情合理,干的真棒 或许是因为监控摄像头隔天就被安装,也有可能是不想被三枝父母怀疑,接下去的几天,清源晓海几乎每天都有来。 但和三枝摇月除去钢琴外的对话是越来越少,因为清源晓海明白,三枝母亲一定会按上能听见他们声音的监控。 虽然说心里不膈应是假的,但没关系。 清源晓海已经决定要认认真真地拼命学习,保证自己能演奏出不丢脸的《离别》。 既然要认真努力,恰好额外多了一个目标,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清源晓海开始为自己作出答案—— “首先三枝阿姨没错,怀疑是绝对不容许消失的,因为它会袭击美少女,威胁到她自由生存的权利,换句话说,如果容许怀疑消失,那三枝阿姨本身就是破坏「怀疑理应存在」的人,因此,各位父母长辈都必须要将「怀疑必存在」收纳于心。” 很好,到目前为止这个逻辑都很通顺。 清源晓海本人也开心了不少,觉得三枝母亲上监控这档事是合情合理,干的真棒! 不过他已经不能再使用三枝家的厨房了,因为那里也有着监控,这一点却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她家的厨房又大又宽,冰箱还是双开门,光洗碗菜的水槽就有三个,什么刀具都有,米饭也用的是全国赫赫有名的越光米。 那米粒颗颗饱满,粒粒分明,吃进去口感细腻香甜,用来做寿司是绝佳的选择。 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做寿司呢?是觉得会津若松的海鲜不新鲜吗? 一想到这个,清源晓海就后悔得不了,虽然说在自己家也能做,但在三枝家做就是不一样。 暑假的期限越来越短,时间就这样来到开学前五天。 白云也越来越薄,让他觉得是自己没日没夜的呼吸,把云吹薄了。 每天晚上,清源晓海都不会忘记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那就是给清源渔麦发消息,可本质上,就和日常的家人报安差不多。 当然说的全部都是家长里短,比如说家庭院里的花圃,已经出了苗,但他还是不懂到底是什么花。 随着生活质量的提升,他也能给家里的花圃施三元复合肥了。 渔麦好像最近话很少,只是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舒服,但可能是她最近的补习压力很大。 她倒是说了句: 「那个玻璃树真的很小,我其实想要个超大的玻璃树。」 清源晓海哭笑不得,那玩意太大了。 「我抽空去看看,上次他们说这东西真不给卖,上面的玻璃树叶很多并不是拼接的,拆掉就碎了。」 「那我不要了。」 「不如我放在家里,你有空回来看看。」 「好。」 「好。」 合情合理,干的真棒。 不过她到底要不要稻田鸭呢?这鸭子用来煲汤,再加上几颗红枣,汤简直美翻。 第二件事,就是去看淅川兰子的游戏视频。 虽然技术增进了不少,但直播效果依旧稳定发挥,烂到一塌糊涂。 清源晓海觉得,如果她有一天玩艾尔登法环能无伤通关,那么播放量可能不会很高。
但如果她玩的一塌糊涂,可在视频开头换上一条性感丝袜后再玩,那播放量一定很高。 当今有不少女孩子,在进入社会后会沾染上肉体的肮脏,用容易招致误会的东西来获得流量,获得爆发性涨粉的甜头后,对此乐此不疲。 然而清源晓海却不希望这件事出现在兰子姐身上,也希望她不会在自己离开她家关上房门后,会静悄悄地变身。 如果事情真到那种地步,他宁愿花钱来包养兰子姐。 然而就在前些天,淅川兰子突然在视频里怀古伤今,原来屏幕上大大的「死」字让她很是郁闷,索性抛开手柄开始乱说话。 她说起小时候在一个玩的很好的小妹妹房间里,偷吻小妹妹竹马的事情。 说是如何心动,如何懊悔,可看见回房的小妹妹还是一脸笑意,和那个竹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时,心里产生的秘密感让她神魂颠倒。 然后那个男孩离开老家,隔了四年回来时见到他,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但以前的小妹妹和其他女生也长的太行了,相比之前她又觉得自己不行了。 显然,比起和那些认识的人聊天,淅川兰子向完全陌生的观众讲述这些事情,反而会更加轻松,宛如是说别人的故事。 然而依旧没有多少弹幕。 但是这段视频,瞬间在网上走红了一块。 清源晓海的账号首先把她的视频切片成短视频,发到了各种网络平台上。 结果这段切片,过了几天就收获了一百多万的播放量和上万转发。 主要是屏幕上大大的「死」字,和主播坦白人生的场景太像死刑犯的刑前真话,弄得非常有节目效果。 「麦谷」的直播间突然就涌入了不少观众,来看「麦谷」直播人数比之前的多了许多。 清源晓海只是怀着能切就切的心态发视频,量产了很多不超过五十秒的短视频,也没想到这一段会直接走火。 仔细想想这也没高级到哪里去,果然行走在这个社会,运气也很重要。 整个屏幕上,发的弹幕最多的是—— “慕名而来——” 淅川兰子的精神状况明显比起往日来得更加紧张,在慌慌张张中进行着游戏直播。 “各位,我真的没有猥亵未成年,我那时也是未成年。” 这是她在直播间回复问题最多的话,最后索性在屏幕上直接标注了。 他花了一番时间观察兰子姐直播间里观众的反应,结果他发现,大多数人来看「谷麦」直接,都是在聊情感话题。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在拼了命地在直播间里刷游戏教程,最后被淹没在各种关于情感的话题里。 而淅川兰子回复情感类话题却不亦乐乎,游戏的都只是草草回应。 清源晓海恍然大悟,原来兰子姐是属于村口大妈嚼情感舌根的类型,能发现这点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兰子姐这些天也没让他跑去会津若松的市区里买炸鸡,夜晚的家也没去,就连联系都少了。 虽然秘密被公之于众,但并没人知道是他和淅川兰子,现实中知道「谷麦」是兰子姐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无伤大雅。 合情合理,干的真棒! 129.你是我的天使(4k+) 国六夏末的某个星期天,三枝摇月被一家福利院邀请去参加一场演奏会。 父亲沾沾自喜地说福利院会给一箱很棒的牛奶,但她明白,家里的钱足够买很多牛奶,甚至足以把福利院给买下来。 但还是去了。 福利院的琴房是一间方方正正漆满白色的房间,中间摆放着的是一架褐色的老立式钢琴,在阳光下,空气中飘舞着金色的粉尘,注定了钢琴的寿命会大减。 来观看的大多是幼稚园至小学生那样的年龄,女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都一脸开心地坐着,弹奏的曲目也大多是老师们教授的动漫歌曲和网络热曲。 唯独三枝摇月演奏的是与众不同的,她们从未听闻过的曲目。 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降B大调K.281。、 就和平常的训练一样,这首曲子在三枝摇月的弹奏下显得异常欢快,有着宛如阳光一般洒落花田的开朗,和心胸作痒一般甘甜而苦涩的浅淡暗影。 结束后的余韵深深地浸透了未曾见过「大世面」孩子们的心。 “好厉害!她好像和我差不多大。” “这是只有天使才会弹奏出的声音!” “我也想弹,老师老师快教教我。” 听着一边听众的称奇议论,三枝父亲笑咧了嘴,之后面对福利院老师的称赞,他抬起手捋着后脑勺笑着说: “没有啦没有啦,摇月其实还有需要进步的地方。” 演奏结束后,果然拿了一箱牛奶,但她除了早餐外,不怎么爱喝牛奶。 父亲来福利院又在院长室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三枝摇月在会客室里待着,一旁的书架上放着各种文学励志书籍。 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这里,总觉得这些书籍会最大能力地尽到自身义务。 “你弹的真好听。”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枝摇月吓了一跳,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是清源晓海。 他的身高比自己还矮一点点,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短袖,那张脸比女孩子都可爱不少,完完全全能用瑰丽来形容。 怪不得以前那么多女孩喜欢他来当过家家游戏的「爸爸」。 但他现在,是只属于自己过家家的「爸爸」。 “你既然那时候就在这里听,倒是提前和我说一声。”三枝摇月嘴上抱怨着,但是收束在体中心脏的鼓动忽然不受克制地加速起来。 “我怕影响你。”清源晓海的手趴在在门框上,视线不停地朝里望,“还有人吗?” “就我一个人。”三枝摇月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樱粉色,“我父亲在院长室里。” 和在别人面前展示的不同,她的这幅模样极其惹人怜爱,让清源晓海一时间迷失她到底是清冷的钢琴少女,还是纯情的女友。 又或者两者都是。 清源晓海松了一口气,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走进会客室里,直接站在门口。 “你好像弹的不高兴?”他问道。 三枝摇月不是很懂为什么他会问这个,疑惑地把头歪了十五度。 “什么?” 清源晓海的表情里有些苦涩: “我的意思是,你弹的时候难道不感到高兴吗?” 她依旧疑惑,思考片刻过后说: “我不清楚,再说了我弹的时候为什么要高兴?” “怎么会不清楚呢,听你的演奏,心里有一种......有一种......”清源晓海忽然卡壳,不断地在脑海中想找适合形容的词汇。 见他抓耳挠腮思考的模样,三枝摇月忽然来了兴趣,樱色的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想知道他到底会如何形容。 清源晓海的身体有些发烫,当时的他还处在对「女友」感到大为不理解的年龄,似乎一说错话,两人就会各奔东西。 “有一种被美丽的花朵围绕,沉浸在香气中的心情,仔细想想,这些全都是因为摇月你,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是万人心中的天使吗?这已经足够高兴了吧。” 他的话极具观念性。 三枝摇月直勾勾地凝视着他,清源晓海觉得她的腮有些发红,但觉得是因为会客厅没有空调。 她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裙摆覆着的双腿处。 “那我演奏的时候,是不是你心中的天使?” 面对她的话,清源晓海和少女深邃的眼瞳热烈相望,血液滚烫的像一百度的开水。 “......我?” “嗯。”三枝摇月的眼睛灵巧地转了转,嘴角拾着一抹笑意,“就像把你扔到花圃里一样。” “能不说吗……”清源晓海尴尬地侧着身,想用墙壁挡住自己的半边身体。 三枝摇月突然间叹了口气说:“那就不是咯。”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急忙开口说: “不是——” 三枝摇月那小巧纤细的睫毛微微下垂。 “哦,果然是这样。”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她脸上的笑容掺杂的揶揄意味愈加明显,惹得清源晓海脸色涨的通红,最后抬起手捏着额前的刘海说: “我说了你不要笑我。” “嗯,不笑你。” “......摇月,你、你是我的天使。” “噗嗤——”三枝摇月顿时喜笑颜开,之后带着些许羞意说,“那你可以直接跳进花圃里。” 清源晓海只觉得被嘲笑了。 “你说好了不笑的。” “可是我怕你冷场。” “......大可不必。” 三枝摇月有些担心他说那些话时,父亲会不会突然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跳刺激,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他们送了我一箱牛奶,你带几盒回去。”她侧过身,指了指放在沙发旁的牛奶箱说。 清源晓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立马摇头说:“不用,而且这都没开封过。” “和有没有开封无关。” 三枝摇月微微挑了挑嘴,掏出裙兜里的钥匙,直接把封口膜给割开,从里面拿出了几盒牛奶,走到门前, “这个,你拿去喝。” 是小岩井牛乳,百分之百的生乳名头很是响亮。 清源晓海还没说话,她就把两盒牛奶放在他的怀里。 之所以只有两盒,是因为她只能左右手各拿一盒。
在她准备转身再回去拿之前,清源晓海急忙开口说:“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你等等,再多拿两盒。” “已经足够了。” “晓海,你比我还矮,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要多喝一点。” “我的自知之明一直有,那就是我还在发育,谢谢你,再见。” 清源晓海在她要塞牛奶盒的时候,立马转身走了。 三枝摇月听罢他的感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另外两盒牛奶,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不能让别人发现,于是迎面走来一个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时,清源晓海顿时把牛奶盒塞进裤兜里,强装镇定地快步离开。 一直到离开福利院,都让他心有余悸。 小岩井牛乳味道很不错,口感偏淡,奶味也不冲。 ◇ 琴键在闪烁着绽放光辉的美妙旋律,有着难以言喻般甜中带苦的感觉。 三枝摇月在单人沙发上蜷缩着身体进入梦乡,想要一个不漏地捕获笼罩着房间的琴音,将其紧搂不放,连同空气一同渗入自己的身体里。 《离别》是能够搅动人心,震撼心灵的曲子,只要饱含着感情,就能肆意弹奏的曲子。 他的琴音已经好到不让人看见丝毫的破绽,节奏一毫秒都未曾乱过,就连拉长琴音的延长符号也犹如计算好的一般。 顺利的话,兴许会因为他的成功而感到高兴,可是失败的话,想着会不会以后又少了交集点,内心被满满的失落填充。 仅仅是一个多月,清源晓海就能演奏出这样深邃悠长的旋律,三枝摇月也逐渐明白他的天赋,可能不曾低于自己。 阳光的光柱透过云层撒下,琴键发出的终止音融化在空中。 一瞬,犹如时间停止般的寂静笼罩着琴室,在监控镜头下,三枝摇月在沙发上酣睡,清源晓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三枝摇月轻轻睁开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之下,景色宛如水油画般荡漾,最终在眼中定形。 “果然只有失恋过的人才能弹好这首曲子。”她带着轻笑发表感想。 清源晓海绷着张脸说: “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当然是夸——”三枝摇月迟疑了会儿,随即支起上半身,对清源晓海投以调侃的视线,“有一种体内裹着澄澈的流水清响,涤荡着灵魂的神圣感。” 清源晓海的嘴巴微微张大,之后紧皱着眉头说: “三枝同学,我到底是哪里弹的又不行了,你要用这种起鸡皮疙瘩的方式来制裁我。” “果然还是我温柔,不过真让人感到悲剧。” 她坐起身,捋着因躺着而稍显凌乱的黑长发,每一缕发丝都顺滑可见。 “什么东西......”清源晓海不理解三枝摇月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能弹的再幽玄点就好了,不过在这个小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三枝摇月站起身,走到隔音室西面的玻璃窗前,眺望着从青灰色云层间,洒落而下的金白色光柱。 清源晓海想多说点话,但碍于监控在,平常他和三枝摇月都是少说多做。 “看什么?”他开口问,少女长长的黑发,在自己的视野边缘形成一道飞瀑。 因为在三枝家的钢琴学习即将差不多,清源晓海对此也无所谓了。 “光柱。” 三枝摇月的手指抵住玻璃窗上,和室内稍许的温热不同,玻璃窗上冷的出奇。 “我懂,那光柱叫伦勃朗光线,是一种大自然景观,当太阳被云层遮挡时,光线会透过云层的切面,形成一道道光柱射向地面,是很罕见的现象,这几天经常下雨,阳光就会从乌云的缝隙或者边缘状以放射状照向地面。” 清源晓海滔滔不绝地说着,当然他不认为三枝摇月不懂,只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不懂,仅此而已。 “像什么?”她突然问道。 “像什么?”清源晓海愣了一会儿,思考着说,“像......像芒果味的棒棒冰?” “不是。” 三枝摇月不假思索地回答,否认的词汇冷淡得比棒棒冰还要心惊,让清源晓海无言以对。 “那你知道伦勃朗光线还有其他的名称吗?”她问道,藏在白色短袜里的脚指微微颤动。 “咦?有其他的名称?”清源晓海僵住。 ——这玩意儿还有其他的名称? 见他不懂,三枝摇月不禁莞尔一笑,但是笑容里却透露出死心的味道。 “清源同学,你的学识还是不够多。” 由于她的反应分外成熟,清源晓海的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拼了命地在心里想那到底像什么。 那道光柱,到底像什么呢? 光柱......光......天上的光...... 清源晓海嘴巴一张一合,脑海深藏的景象,像被细细的勾绳打捞上岸,湿漉漉地摊在阳光下。 ——「你是我的天使」。 他入迷般地看着三枝摇月的侧脸,略带着浅褐色的眼眸静静地掀起涟漪。 如果没有错的话,他会觉得自己的迟钝很没出息。 “像......像......像天使降临的光。” 他话一说出口,三枝摇月就忽然别过了脸,三秒后又转了过来,疑惑地微侧臻首,黑色长发随动作滑落在那纤细的肩膀上。 “清源同学,你该不是在趁机向我表白吧?” “才不是,这难道不是伦勃朗光线的另一个名称吗!”清源晓海急忙解释道,“而且这很像是天使降临的光吧!” 三枝摇月抬起手指捏着精致的鼻梁,装模作样地叹气说: “怎么可能笨蛋,另一个称呼是三角光,这就是你每天窝在家里学习的成果?真让人感到悲剧。” 清源晓海气的心都在颤抖,亏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感动了这么久,还觉得她可能是想起来了。 到头来被感动的人,也只有自己。 “......好好好,原来如此,这个知识点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咬牙切齿般的说。 “噗嗤——” 三枝摇月又突然笑出声来,让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然而她小手捂住嘴唇的模样很是可爱,让清源晓海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向她生气。 ——不过那些该死的聪明人!取名难道就不能只取一个吗!让我们这些学习的人省点脑细胞不行吗! 130.新学期,新气象 到了三十一号晚上,清源晓海把校服熨烫了一遍。 这天晚上,冬雪砚春来找自己,说要借数学作业抄。 “你变成了不会做作业的类型吗?” “我只是最近太忙了,好啦快借我抄。” 她其他的作业全部完成,只有数学作业动了开头,清源晓海明白她是故意的。 “你早就预谋好了这件事,对吧?” “晓海大爷,你为什么能如此伤人心的来揣摩我呢?我真的是忘记了。” 冬雪砚春死不承认,清源晓海也保全了她最后的脸面。 在一片闲聊声中,还有书写阿拉伯数字的声响,以及为房间带来冷气的空调声。 最后,她在自己房间里抄作业吵到晚上十一点,把两人的作业本全部阖上的一瞬间,好像暑假正式结束。 时间来到九月一号,开学的日期,天空碧蓝无云,温度已经有降温的迹象。 乘坐电车来到会津若松市区,走上斜坡,来到樱丘高中。 登上楼梯,回到教室,映入眼帘的事略显黯淡的瓷砖,固定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画有学生恶作剧的「怎么又开学了!」的黑板。 “砚春,暑假有没有进展,破处了没有呀?” 班上一些和冬雪砚春关系好的女生,擅自说了一个足以让全班起哄的话题。 冬雪砚春却丝毫没有脸红,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 “也就因为香菜你是女生,要不然我绝对会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喔。” “好可怕~~~” “知道就好。” 清源晓海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今天的班级也是闹哄哄的。 “清源,你篝火晚会是和冬雪同学一起吗?”这时,有两名男生走过来询问自己。 自己记得,这两人叫秋田泽边和斋藤雄。 “嗯,应该是。” 虽然说自己回到会津若松也有快半年了,但就男性朋友来说几乎是一个都没有,三枝摇月也没少拿这件事来埋汰自己—— 「你身边为什么都是女孩子,是小时候过家家让你不敢接触男性?」 这和以前过家家有什么关系,不过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自己都是混在女人堆里长大的。 “这个重要吗?”清源晓海问道。 “当然重要!如果清源你不是和冬雪同学,那就是和其他女生,要是找到了我中意的女生,那我岂不是完蛋了。”留着平头的一名男生说道。 他擅自就下了定论,让清源晓海有些介意。 “怎么可能,也就是大家觉得要找人一起,我可没觉得一定要找人。” 自己压根就没多去了解篝火晚会,比起篝火晚会,自己更不想在弹钢琴的时候丢三枝摇月的脸。 “清源,原来你是被动的类型啊。”秋田泽边又下了一个结论,“虽然你长的帅,学习好,但是我作为过来人要告诉你,在战火纷飞的青春里,被动的人将会失去一切!” “别信泽边,他入学到现在都没有女友。”斋藤雄说。 “谁、谁说我没有了!我可渣男了!交往过的女孩子手指和脚趾加起来都不够数的喔——!”被称呼泽边的男生一脸激动地说道。 “继续装,一脸处男样。” “我觉得处男挺好的。”清源晓海苦笑着说。 “什么?清源你是处男?!” “不行吗?” “没,只是觉得你这样的男生应该早就破了。” “男生们,去办公室搬书。”早光泷老师在教室门口喊道。 秋田泽边叹了口气低声说:“为什么一直都是男生去搬......” “小心被女生听见,快走。”斋藤雄推搡着。 “等等,我也一起。”清源晓海起身跟上。
去办公室的路上,三人又聊了些男生间爱聊的游戏。 清源晓海喜欢玩种田类的游戏,像纪元1800和天际线之类的。 “那个太肝了吧。”斋藤雄说道,“这些类型的我玩一会儿就放那里了,太耗时间了。” “那你们喜欢玩什么?”清仰晓海问道。 秋田泽边掏出手机,直接摆出假面骑士的变身姿势,低声喊道: “原神!启动——!” “......” 清源晓海只是点点头,国外的这款游戏非常的火,自己每次下课都能看见有人在玩,基本都是一个人开游戏,旁边一堆男生围着看。 斋藤雄单手抵着下巴思索道: “你说的对,但原神是米哈游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开放世界冒险游戏,游戏发生在一个「提瓦特」的幻想世界,在这里,被神选中的人将被授予「神之眼」——” 秋田泽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喜欢莫娜,那小屁股扭起来太性感了,清源你呢?” “我?呃......我喜欢有猫咪发饰的那个,感觉挺可爱的。” 印象里应该是猫咪发饰,自己每次都能在社交平台上看见这些广告。 “是刻晴,清源好兄弟,我也超喜欢傲娇高冷型!我前些天入手了她的皮肤,虽然贵但也很开心。”秋田泽边说。 “哪里贵了,根本就是普通价格。”斋藤雄说。 “呵呵这个不贵?你这张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一定是玩FGO玩的。” 三人来到办公室,搬运起各科的新书本。 油墨的气息,崭新的纸页,没有一丝起翘的边角,都让清源晓海的心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分好教科书,清源晓海从书包里取出印刷有动漫版会津若松的景色文件夹,把新书本全部包起来。 会津若松的农田、鹤城、猪苗代湖、御药园等等。 之后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是印刷体般的美型写法。 “大家安静下来,开个早班会,顺便说说文化祭的事情。”早光泷的腋下夹着教案走了进来。 清源晓海的手依依不舍地从新书本上挪开。 早光泷先是一番例行的「大家暑假去哪儿了」问候,这似乎是全体班主任都会问的问题。 “出国玩!” “在家睡觉,玩游戏,睡觉,玩游戏,睡觉。” “被家人喊去一起下田了,虫子咬死我了。” 同学的回应五花八门,早光泷一一笑着应答后,结尾说的话是—— “暑假已经过去了,希望大家把心思收回来,新学期展示新的自己,下周就进行开学考试。” “啊——” 就算知道是惯例,但班级的学生都是哀嚎一片。 接下去,又开始谈论文化祭的节目。 女仆咖啡厅和鬼屋是最为火爆的两个,也是同学们经验最多的,但也是最为容易撞车的。 “太俗了。”秋田泽边摇了摇头说,“还女仆咖啡厅?这玩意儿只有平成少年才会去想。” 清源晓海的身体往前凑说: “那令和少年你怎么看?” “女生们穿齐臀小短裙开咖啡厅,站在门口说「狗修金~~您回来啦」,这样。” “加油,我支持你。” 清源晓海露出宛如支持他参加支原体新药人体实验的表情。 “喂,这怎么可能行啊。”斋藤雄龇牙咧嘴地说道,“你醒一醒,真不怕被女生打是吧?” “为什么不行?世界就是一大舞台,有的人穿超短裙,而有的人就会为了超短裙去赴汤蹈火。” “我去,你竟然是哲学家!” 131.延期书籍 哪怕到了午休时间,教室内仍旧喧闹不休,大家都在继续忙着讨论文化祭到底要做什么。 话说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在暑假的时候就该讨论好的嘛,比如在班级群里说之类的,虽然清源晓海的手机里也没有班级群这个东西。 “要不我们一起创个班级群吧!这样哪怕回家的时候也能随时谈了!” “对啊!这样就算内向的人也敢说话!” “呐呐,清源同学你也一起进来吧。”有女生一脸笑意地邀请道。 “好。” 清源晓海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大为震惊,原来班级群这玩意是时至今日才诞生的。 等到拉进「相亲相爱高一A!」的群组时,清源晓海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同样身为这个班级的一份子。 正当清源晓海认为学生准备继续谈论的时候,却发现大多人却又不在班级聊,都去做各自的事情。 他恍然大悟,原来班级群这玩意儿会让人觉得—— 「既然都有班级群了,那我大可以回家再继续聊,以发挥它的作用」。 “我发现,我们班级好像没有领头的那只羊。”斋藤雄拖来一张椅子在清源晓海旁边坐下。 他原本打算和砚春一起吃便当的,但砚春也正在和一些女生聚在一起,那就算了。 “大家可能比较喜欢被安排。”清源晓海说。 “我也想被一个女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秋田泽边撕开菠萝包的包装袋。 “我可没说大家喜欢被女生安排。” 其他两人吃面包牛奶,清源晓海十分膈应地拿出便当,里面是煎牛仔骨和对半开的煎蛋,还有花菜。 “话说,不觉得像我们这样生活在远离大海的内陆很惨吗?”斋藤雄边吃面包,边看清源晓海的便当盒。 “这有什么惨的。”清源晓海说。 “因为没有台风天,而没有台风天,我们就少了停课或者延后上学的机会。” 秋田泽边说道:“其实也有台风刮到会津若松来吧。” “那到来的也是一个早就被大家榨干的台风!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清源,这个牛仔骨你不吃吗?不是我贪心,那是我最喜欢吃的,能给我吃一个吗?” 斋藤雄指了指他便当盒里的牛仔骨。 清源晓海低头一看,这些牛仔骨是当初渔麦回来之前他去买的,结果渔麦当晚没在家里吃饭,直接回东京了。 于是他就放在冰箱里,昨天才想起来有这个牛仔骨。 “行。” 他用筷子夹起来,斋藤雄直接用手捏住骨头的部分,一两口就把上面的肉吃掉。 “秋田你要不要?” “我喜欢吃牛腩。” “喔,真好吃,清源你快看,飞过去一群伯劳鸟。” ◇ 吃过便当,清源晓海就收拾了下前往图书室。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御法编辑说九月五号会出统计,说是去了不少投放点线下勘察过,前途光明。 来到图书室,三枝摇月已经坐在前台,西式制服穿的整整齐齐,而在一旁的小黑板上,赫然写着一些话—— 「今日推荐书籍:《花与爱丽丝》,是两个花季少女关于友情、爱情、亲情的青春故事」
在下面的推荐人,是三枝摇月的名字。 和之前的相比简洁了不少,但清源晓海压根不敢当她的面说「怎么?不继续贯彻自己了?」。 新开学来图书室的人很少,要么谈恋爱,要么躲在角落打游戏,导致每次有人走进来,大家便一起抬头看过来,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后,就立刻别开视线。 清源晓海走进来时,三枝摇月也抬起视线,当她发现是清源晓海时,呼吸瞬间停顿一下,但马上把脸转开。 这什么动作......搞得他也紧张了不少。 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真烂漫的少女更加甘美。 “你怎么来这么早。”清源晓海不太有自信的声音打破沉默,使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是你来的太晚。”三枝摇月开口说。 清源晓海把钢管椅拉出来,坐在三枝摇月的身边说: “因为在下交了些新朋友。” “呵——”三枝摇月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恭喜你啊,又多了能过家家的妈妈。” “是男生。” “真的假的?他们愿意当妈妈?” 她看来的视线就像看待一个世界的新生物,让清源晓海有点不舒服。 “……算我求你,不要把我说的只会和女生一起玩。” 三枝摇月凝视着他,默默思考一段时间说: “砚春,兰子姐,渔麦,青木姐,吉原同学,还有一些不知道的女生,所以我认为你的想法是在违背现实。” 她倒是不把自己算进去,也可能是故意的。 “我倒觉得是现实在违背我。” 清源晓海脸不红心不跳地翻开借阅本,查看书本借还的情况, “呜哇,这怎么回事啊,这个叫八谷的家伙怎么老是不还书?这都过一个暑假了!也只有他没还!” 上面明晃晃写着八谷学长借走了一本《大师钢琴乐谱集》,要在放假当天归还。 三枝摇月受不了而叹了一口气说: “是这样的。” “原来你知道啊。” 三枝摇月的视线掠过他的侧脸,嘴唇微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 “嗯,但如果去找他的话,我觉得还挺麻烦的。” “......麻烦死了。”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我不是故意让你去找的,算了,我等下就去找他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人太犯贱了。”清源晓海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明白,如果让三枝摇月去找八谷学长的话,自己一定会不舒服到后悔的。 见清源晓海大概是陷入思考,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让三枝摇月不由得视线飘忽。 “这个超时的费用要怎么算呢?”清源晓海无奈地说,“你有想过吗?” 原来是在想这个。 “老师说超过两周,就直接按那本书原本的价格收费。” “那行,现在图书室人不多,你待在这里,我这就去找他,”清源晓海起身说道。 三枝摇月点点头,没有张开的嘴发出「嗯嗯~」的声音。 132.值得炫耀的事 樱丘高中的社团大楼和教学楼,在二层用架空走廊相连。 虽然现在是开学的时候,但大部分的学生依然沉浸在暑期的余韵中,就算来参加社团活动,也只是坐着聊天。 清源晓海来到穿过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的走廊,来到社团大楼。 音乐部是在三楼,还要往上再走一层。 在准备往上走时,抬起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吉原绿子的手里拿着一个Switch,正靠着扶手边慢慢地往下走。 从裙摆下露出的光滑肌肤,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纯白布料的边角,顿时让清源晓海一下子又低下头。 为什么人不管是上楼梯还是下楼梯都喜欢靠着扶手边走呢?是因为有安全感吗? 同时为什么她一点自觉都没有,这样不是就没有安全感了? 一直等到清源晓海走到她跟前,吉原绿子才注意到了他。 往日的双马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打理难度更高,观赏性更好的麻花辫。 “喔,是清源大帅哥。” 她一点也没有被人差点看光的自觉,反而笑呵呵地对着他打招呼。 等到两人只隔着两层台阶时,清源晓海才注意到了些什么。 “吉原,你裙子是不是擅自卷短了?” “哎呀,没想到清源同学观察的这么仔细~~”吉原绿子故作娇柔地扭了扭双腿,一只手掂起裙摆说,“怎么样,对本天镜少女心动了没?holahola~~” “我原本以为吉原不会做这种像孔雀一样的事情。” 虽然开屏只有雄性孔雀才会做。 “呃......” 听到清源晓海直率的话,吉原绿子一脸严肃地紧闭起双唇,隔了数秒后,她的嘴微微动了动。 “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说是因为文化祭的篝火晚会快到了,想在这段时间找个上钩的乌龟,来让自己的篝火晚会显得不过于难堪之类的,否则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清、清源......” 然而看上去像是说中了,吉原绿子可怜巴巴地皱起下巴,这幅模样顿时让清源晓海的心中产生了罪恶感。 “对不起,吉原同学。”只能诚恳地道歉。 “......” 结果越诚恳,她的表情越郁闷了。 “你吸引过来的人只会在意吸引他的东西,要是那东西某一天突然不见了,他离开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清源晓海说。 “我当然知道。”吉原绿子小声地补充道,“但我还是想找一个。” “为什么?” 清源晓海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其中的理由,只是顺着对话的走向,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而已。 “因为有男友的女生会来找我秀优越感。” “比如「我的男朋友是个超级帅的帅哥之类的。」。” “还有「绿子你整天自称天镜少女也没见有个男朋友啊」之类的。” “女生真搞不懂。” 清源晓海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秀的,因为他觉得这些情感无比珍贵,任何一点都不愿意随意倾诉,更别说优越感了。 吉原绿子把Switch放进白色游戏包里,闷闷不乐地说: “因为对她们来说,有东西能炫耀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砚春就算没说不也会偷偷炫耀?大家都一样。” 清源晓海微微挑了挑眉,自己倒是不知道砚春有在炫耀着什么。 “呀,因为每次大家说砚春什么时候和你上床,她都会笑着骂我们,但也没多说其他的呀。” 吉原绿子的真心话用开玩笑的揶揄语气说了出来。 但清源晓海没笑出来,只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她说:“女生真奇怪,我都为你们感到害臊了。” “不是吧?清源你难道没有?” “我怎么会和别人说上床的事。” “我问的是没有能炫耀的事?”她一脸暧昧地微笑。 其实仔细想想有很多,但没必要。 清源晓海盯着她的头,因为扎着麻花辫,而且看上去熟练度不够,头顶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发缝白。
“吉原,你要注意保养头发,这里发缝太白了。” “啊——!”吉原绿子脸色大变,急忙抬起双手去摸头发,“真的假的!清源你不要骗我!我的头发可是我全身上下唯一值得让我感到骄傲的地方了!” “没有骗你......还有,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她的表情愁苦得像吃了三斤的苦瓜,双眸内似乎都快渗出水渍来: “呜呜,像我这种人,学习不优秀,体育不优秀,身材不够色,家境不憨实,弟弟还是个废物舔狗,这下连引以为傲的头发也不行,我干脆死了算了。” “不要这样吉原同学。”清源晓海说。 吉原绿子抬起手掌阻止,紧皱着眉头说: “清源,你不要温柔地安慰我,砚春和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不能和她抢。” “不是,其实我也没觉得你的头发平日中有多百里挑一,就是挺普通,挺正常的。” 主要是平日中,砚春的头发保养很好,三枝摇月的长发也分外柔顺,仿佛光都能在上面滑动。 “......” 吉原绿子眼睛睁大猛吸一口气,突然就有了胸部,吐出一大口气后胸部又不见了。 她无法掩饰自己受到了很大打击,作势拉开楼梯间的窗户,双手扶住窗沿上。 “啊~~这里风景真好,樱丘高中还没有坠楼死亡的不可思议少女的传说呢,干脆就让我吉原绿子来当第一个不可思议吧,清源同学,到时候请你把这件事宣言出去。” 她搞得一副真的要去死的模样,不禁让人感到很想笑。 见他没反应,吉原绿子微微抬起右脚,想把光溜溜的大腿靠上去。 “清源同学,你不拦我吗?”她一脸诧异地转过头问。 “你如果想跳的话,就不会问我这句话了。”清源晓海说。 不过他倒是做好了冲上前的准备,否则她大脑一抽跳下去,自己脱不了干系。 “呵——” 吉原绿子的眼角一挑,把白花花的大腿放下来,同时点了点鞋跟, “真不愧是让砚春死心塌地和让三枝同学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男人,猜测美少女的心思果然有一手。” “......”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她似乎把自己和这两个人相提并论了。 不对,怒发冲冠为红颜又是什么东西? “真叫人受不了......” 清源晓海的脸上被她逗得挤出笑容,随即就要往楼上走。 结果吉原绿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 “诶诶,你去哪儿?” “去楼上。” “我当然知道你这是往楼上走,所以我问你去哪儿。” “音乐部。” 吉原绿子愣了一会儿,忽然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小手捂住嘴巴说: “我懂了,你是想去报仇!” “......不是,我去找八谷学长拿书。” “切~~”吉原绿子往上翻了翻眼白。 这是什么一脸无聊的表情? “我走了,你玩游戏小心别被老师看见了。”清源晓海迟疑了会又说道,“下楼梯尽量少走扶手,我刚才看见你胖次了。” “啊?我穿的是类内裤的安全裤。” “???”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小事,清源你不去音乐部踢个场子吗?”吉原绿子像是找到了乐子一般说。 原来这是小事吗? “我为什么要去音乐部踢场子?” “因为那个学长贱贱的,你看,他让你在女孩子面前侮辱你,践踏你,你作为一名热血少年,不应该把场子找回来吗?” “你怎么这么希望我打架?” “什么打架?”吉原绿子笑了出来,凑近他低声说,“我们优雅点,来文斗!” 距离又近了,她的发缝更白了。 清源晓海想用手指沿着那条发缝一路摸下去,但还是遏制住了这个想法。 133.说话慢的人将会失去一切 把乐器演奏、演唱组合到一起,就是所有音乐系社团的起点,音乐部。 虽然说音乐部涵盖了所有与音乐有关的内容,但是大部分的音乐部主要是以合唱为主。 不过演唱的情况下通常都会由钢琴来进行伴奏,而作为重要的组成部分,钢琴的人选也能衡量一个音乐部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樱丘高中也不例外,甚至没有管弦乐部,因此能在里面听到钢琴、小提琴、上低音号、小号、大提琴等等的演奏。 根据吉原绿子半路所说,音乐部之前参加了不少福井的比赛,虽然并没有得过奖,大部分学生都只是为了能去玩,长长见识。 “啊,到头来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八谷学长的关系会那么差啊?”吉原绿子在走廊上问道。 “现在的关系已经比当时好了不少了。” 之前还在砚春的补习班遇见过对方一次,两人没见面就打起来就不错了。 “比如?” “视而不见。” “这样也叫好啊。” “当然叫。” “不知道让你们变成这种关系的三枝同学是怎么想的啊。”吉原绿子说道。 “她大概是希望我能变得强硬一些吧。” 三枝摇月虽然没有直白地说过,但他明白每次八谷学长来找麻烦时,自己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显得不太满意,还私下抱怨了好几次。 “想不到三枝同学看上去乖乖的,原来喜欢强硬一点的男生。”她总算瞪大眼睛,同时还发出「嘿嘿嘿~~」的做作笑声。 “我可没说是这个意思。”清源晓海姑且说明。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三楼的尽头,是音乐部的所在地。 “你可别乱叫啊。”清源晓海提前说道。 “我大概明白在清源同学心里,本美少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拉开推拉门的一瞬间,才发现音乐部里起码有二十多个人正坐在座位上,手里各拿着一张曲谱。 而在台上,身高马大的八谷侍津在讲着什么,一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清源晓海,顿时脸都绿了。 “是清源学弟——” “之前都远远的看,现在离近的真的是越看越帅啊......” “他是来入部的嘛?快去问问呀。” “你为什么不去问啊。”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音乐部里其他早已春心泛滥的少女。 清源晓海就算再怎么不招这个副社待见,但这张温和的帅脸,和衬体制服下的身段,光看着就令人头晕目眩。 见这些人似乎有正事,清源晓海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说: “抱歉打扰了。” 说完,他就要关上门。 但很快,吉原绿子直接伸出穿着室内鞋的脚卡在门缝处,大喊一声: “八谷学长,早就听说你的钢琴能力出众,三枝同学走了后你就接替她的班,今天我身边的清源晓海第一个不服你,有种来比一比。” “???不是你在说什么?” 清源晓海毫不留情地打断吉原绿子的话,后者似乎还在兴头上的样子,缠住他的手臂滔滔不绝。 “清源你不要怕,在这个战火纷飞的青春期,说话慢的人将会失去一切!” 她义正言辞地伸出手掌介绍着身边的少年说, “我这边的清源晓海是三枝同学的亲传弟子,别说你了,整个音乐部的人就算全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今天!他清源晓海就要夺回失去的尊严!”
“不是八谷学长,我清源晓海只是来拿你之前借走的那本书。” 他本想礼貌点先退下,等音乐部的人事情谈完了再和八谷侍津聊,这下吉原绿子率先犯难,让他不解释都不行。 八谷侍津着实愣了一会儿,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家伙是带着一个平胸传话筒踢场来了。 这下子,音乐部终于骚动起来,都抱着看瓜的心态盯着副部。 八谷侍津追了三枝摇月好几年,并被冷眼相待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有人突然当着他的面说「你追好久的女生教了那个人钢琴」,无疑说「你喜欢的女生一定对他有意思」。 果不其然,八谷侍津脸上的筋肉在一阵阵抽动,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清源晓海看: “你在吹什么?摇月她连我都不教,怎么可能会教你钢琴?” 正当清源晓海想不回应这个话题,直接说书的事情时,吉原绿子突然捂住嘴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噗噗噗噗噗——”吉原绿子那颤抖的笑声饱含鄙夷,造作揉捏地挤着声线说,“我都不教还教你~~~哎呀,噗噗噗噗~~你喜欢的女孩教别的男孩钢琴,关你什么事情,还比较上了,噗噗噗噗——” 她的每一声嘲笑都仿佛打在八谷侍津的心脏上,他咬紧牙关,似是极力不让愤怒的声音从喉咙的缝隙漏出来。 就连音乐部的社团成员都冷不住倒吸一口气,默默地看着事态发展。 “吉原,你这也太夸张了......” 就连清源晓海也忍不住扶额叹息, “八谷学长,上次你借的《大师钢琴乐谱集》还没有还,已经过了一个暑期了,按照图书室的超时借阅规则,你要支付这本书的费用。” 但是他还算是礼貌的话语,并未取得八谷侍津的谅解。 “天哪,清源同学说话好温柔,好有礼貌。” “眼睛一眨一眨的真是又帅又可爱啊。” “真羡慕砚春......” 但取得了音乐部其他女孩子们的谅解。 八谷侍津冷声说道: “呵呵,我懂了,找个平胸女一起,是来给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是吧?清源学弟,你看我好不好糊弄?” 吉原绿子还想张口说话,甚至双手已经叉在腰肢上了,但立马就被清源晓海捂住嘴巴。 “呜呜呜——!” “八谷学长,这本书的费用在书背右下角有,你看看多少钱,当然这钱就算交了书也要还回来,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解释,你要去找老师。” “叫摇月过来,我不想还给你。” “我也是图书室的人。” “我不管。” 「我不管」,这句听起来很简单的话,就像趴在地上嚷嚷着「这个玩具我不买就不起来了!」的小孩一样,令清源晓海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又不能直接说「那随便你了」,然后去硬抢。 就在这时,清源晓海突然感觉到手心有一阵湿濡的瘙痒感。 他吓了一跳,急忙把捂住吉原绿子的手拿开,仔细一看,手心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液渍,光在其中流溢闪动。 这家伙!竟然用舌头舔自己的手心! 134.你还配吗? “嘿嘿,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很不爽清源同学弯道超你车是不?诶嘿,就超了就超了,如果你识相点,马上跪下来道歉。” 吉原绿子咧开樱红的唇讥笑着,能隐约看见其中露出的洁白牙齿。 这家伙似乎完全不忌讳这些,手心的湿润马上在干燥的空气中蒸发,连擦的步骤都省去了。 然而八谷侍津却觉得离谱般地笑了。 “呵呵呵,你知道我学了几年钢琴吗?” “不知道。”吉原绿子说。 “五年,我学了五年钢琴。” 吉原绿子呆愣地盯着他看,随即又凝视着身边的清源晓海说: “听上去很是荒唐。” “你什么意思?”八谷侍津皱着眉头说,“你以为我能当上音乐部的副部全是因为乱选的?” “不然呢?” “好好好——”他只好挑起眉头,单手叉腰咧着嘴说道,“清源学弟,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把书还回来。”清源晓海说。 “清源同学,这时候回这句话是正常的嘛?完全不威风。” “我还想问你,书拿到手就行了。” 他只想把书拿到手,仅此而已。 至于钢琴演奏,虽说起因是想给八谷学长甩脸皮,但之后的时间三枝摇月也未曾说过如何甩脸皮。 两人更加关注的是她家练琴时的时光,起因和结果丝毫不重要。 “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你如果真的想当众出丑我也不拦你。” 八谷侍津胸有成竹地双手抱臂,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冷笑, “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了,结果你畏畏缩缩的不肯比,现在就一个暑期过去翅膀就硬了?” 他压根就没有说书的事情,清源晓海也知道这事避不过去了。 “书,现在还回来。”他再一次低声说。 “你来拿?”八谷侍津轻笑一声,“你配吗?我借的时候是摇月登记的,那也要摇月来拿。” “八谷,能不能不要喊她摇月?我都不配,你还配吗?” 清源晓海的脸色同样冷下来,从进门他就听见这个人嘴里一直喊「摇月摇月」,惹得自己心里十分烦躁。 此时,无疑是撕破脸了,让在座的很多人都沉寂般地僵坐着。 “关你屁事。”八谷侍津毫不客气地迈步向前回应道,“清源,你作为学弟一直在顶撞我,你是家里有钱了还是家里有权了?你自己觉得顶撞前辈很对?” “等等八谷学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清源他家里是真的很有钱。”吉原绿子在旁疑惑地看着八谷说,“他老爸是开迈巴赫的,在东京的中心区有一套房,他妹妹现在就住在那里。” 清源晓海低声说:“吉原,你不要再说话。”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全然没有先前开玩笑的模样,让吉原绿子下意识地把「嗯~」含在嘴里,点了点头。 就算音乐部的其他成员已经对清源晓海投来「镶金帅哥」的标签时,八谷侍津却相信这些完全是这个平胸女在塑造人设。 他可是知道清源晓海以前在一家破书店上班,平时穿的衣服和鞋子全部是三流品牌,甚至连品牌都没有。 再说了,怎么可能真有富二代去打工的?以为这是电视剧呢? 八谷侍津大声说道:“就算他真的很有钱我也瞧不上!摇月才不会因为别人帅就动心,她更注意的是才华!而我就拥有这样的才华!”
“听上去很是荒唐.......”吉原绿子低头嘀咕道。 “那就在文化祭上比一比呗,谁吹的牛逼响,比一下不就知道了。”音乐部的其中一名同学喊道。 吉原绿子又突然高声说: “行!八谷你要是输了,就在文化祭上向清源晓海道歉!” “道歉?我道什么歉!上次检讨还不够吗!”八谷侍津突然激动起来,或许是觉得委屈,他的脸涨的红肿。 “你对清源说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三枝同学也因为看不惯开口骂你,也只是清源同学性格好才没和你计较!” 清源晓海有些迟钝地看着义正言辞的吉原绿子,自己好像管不住她的嘴巴,有了上次的教训也不敢伸手。 “行啊,那如果我赢了,清源他就要当众说出来是怎么给摇月下套的!” “来啊,比就比。” 音乐部的人倒是乐呵,刚开学就有瓜能看。 一直到出了音乐部的门,吉原绿子一直是清源晓海的嘴替。 不过他从没有给三枝同学下过套。 ◇ 本想直接回到图书室,结果吉原绿子也要跟来。 在架空走廊处,发现了正从手工部返回教室的冬雪砚春。 “绿子,你做事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张口就抓着吉原绿子的发辫,“发缝还这么白,扎的什么头发。” “哎呀,我真的看不过去。” “你起码要问晓海的想法是什么,突然就给他约了是不对的。” 吉原绿子娇嗔地蹭着冬雪砚春的手臂说:“好啦好啦,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哎——”冬雪砚春叹了口气,对着清源晓海苦笑道,“晓海,要不我和八谷学长说一声算了吧。” “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去的。” 清源晓海的眼睛落在她和绿子紧挨的部分,都变了形状, “不过仔细想想,我和八谷学长其实没什么交集,之前也完全不认识,结果被这种人莫名其妙地贬低辱骂,然后心里如果还真不介意的话,那恐怕也只有轻小说里的男主角了,砚春你明白我根本温柔不到那种地步。” 冬雪砚春不置可否,目光闪烁地问道: “这也原谅绿子吗……那晓海,你在什么情况下,最多能温柔到什么地步?” “什么情况下?温柔到什么地步?”清源晓海重复着她的话,视线又落在两人的白色室内鞋上。 “比如绿子,她做错什么事情你才不会温柔?” “我看上去像一直会触碰红线的女生吗?”吉原绿子说道。 “......”清源晓海认真想了想说,“不清楚,但只要耿耿于怀,我大概就无法温柔吧,这一点我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 “耿耿于怀。”冬雪砚春低声自语一声,抬起头说,“我懂了。” “我都不懂你还懂。”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每个人理解不一样嘛,好了午休快结束了,一起回班吗?”冬雪砚春说。 “我要先去下图书室。” “好,那我们先走。” 冬雪砚春拉着吉原绿子离开,两名少女的百褶裙在略微嬉闹中翻飞。 清源晓海转身去往图书室。 书还是没要回来,或许应该把书当做「定金」。 135.有我的份儿吗? 回到图书室,三枝摇月还静静地坐在前台,一旁放着一小盒牛奶,大大的「零乳糖」很是显眼。 端正的容姿,过肩的黑长发,清丽到犯规的脸,薄薄的樱色嘴唇,哪怕穿着和她人一致的制服,也难掩超乎常人的美貌。 和那「零乳糖」一样显眼。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会儿,就注意到这里的学生已经大部分换了一波,在图书室后方有几个女生时不时地在傻笑,应该不是在看什么难懂的书。 “三枝同学,我觉得八谷学长是还没看完,毕竟以他软碟般大小的脑子,一个暑假可能吸收不过来。”他坐在属于自己的钢管椅上。 “于是?”三枝摇月压根没看他就说出这句话。 “再让他多看几天,到时候我再去拿。” “好。” “就这样?” “我心里有想过你没拿到的情况,所以就算发生了也会感到理所当然。”三枝摇月说着便抬起手揉着眉心说,“毕竟和这类人聊天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也无心去责备你。” 清源晓海侧过身,手臂撑在桌面上:“话是这样,但你不再问问我详细的过程?我都准备好了,你来问我啊。”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有其他的事情正等你问我!」一样。 “......”三枝摇月被这么一说皱起了眉头,“你有其他的事情?” 仿佛就等着她这么问,清源晓海主动把楼梯遇到吉原绿子,然后再去音乐部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除了在楼梯处看见了那不知是安全裤还是胖次的布料以外。 “是吗?吉原同学还挺可爱的,你也加油吧。” 三枝摇月听完便继续看手里的书,还拿起一旁的牛奶,能清晰地看见她纤细的白皙脖颈在微微蠕动, “只不过我希望你如果输了,到时候不要过于迁怒绿子。” 她喝完便抿了抿嘴。 “为什么?”清源晓海又一直盯着她的嘴。 “人总是这样,如果失败了就会把责任推卸到帮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个人身上,但如果是自己决定的事情,那就再也没借口可找,也没有退路可以选了。”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我只是给个忠告,还有再给你一个忠告。”三枝摇月并拢着双腿,上半身微微朝外倾斜,“你如果一直用下流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会把牛奶泼在你身上的。” 清源晓海的目光一瞬间从她的小嘴落在一旁的牛奶盒上,笑容满面地说: “有我的份吗?” 三枝摇月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良久后才说道: “有你的份才恐怖吧?” “......也是。” 之前她可是会左右手各拿一盒牛奶塞到自己怀里,结果现在已经从「多拿两盒」到了「恐怖」的大转变。 清源晓海在心中唏嘘了一会儿,又翻了翻书籍的借阅记录。 真惨,《花与爱丽丝》压根没多少人借,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是这本书高中生压根不爱看。 还是不提的好。 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下午的课程照常开启。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但会津若松作为盆地,气温降低还需要一段时间。 结果清源晓海的前脚一踏进班级,几乎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过来。
“清源,我们听说了,你去音乐部找场子了。”斋藤雄说道。 “你怎么连钢琴都会啊?冬雪她也没说啊?” “又拉高我们班男生的平均值,这么一比下去我不就和废物没两样。” 学校不愧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的信息就像细胞一样疯狂扩散。 男生们都一脸好奇地询问,而大部分女生们却因为他的帅气,则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距离感来发言。 “到时候过来给我捧捧场。”清源晓海笑着说道。 秋田泽边咧着一口白牙说:“不会吧?你真比啊?八谷他练钢琴好几年了,这个学校里只有三枝同学才能稳压他一头。” “那试试吧。” 清源晓海不置可否,对于八谷侍津他是完全不紧张的。 他紧张的是那天如果三枝父母真的来了,自己要是弹不好又或者出现失误了该怎么办。 就比如一件事自己单独做能做到十分完美,但是一旦有人在旁边看就经常漏洞百出,手忙脚乱。 这仿佛是当今世界公认的一种极大极恶的魔咒,就连清源晓海都不敢怠慢。 一直到任课老师进来,班上才停止了这场文化祭钢琴的讨论。 接下去的日子都显得稀松平常,一直到了开学第一周的周五。 这天是考试结束后的班会时间,早光泷老师会在班上决定出今年的文化祭班级活动,还要选出班级的执行委员。 班级的执行委员需要去学生会的会议室进行报到,每一个班都要有一个。 “炒河粉吧,我吃河粉很有一手。”斋藤雄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手。 “不如鬼屋。” “洛丽塔大展。” “现代职业制服鉴赏。” “占卜。” “......” 提议声此起彼伏,早光泷老师也把各个提案写在黑板上。 “老师,请问为什么没有炒河粉!”斋藤雄正襟危坐地说道。 早光泷老师笑着说:“有火灾安全隐患,不行,而且你吃河粉谁来抄?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清源,他做菜很有一手!”秋田泽边也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说。 “拒绝。”清源晓海目不斜视地说。 “为什么啊?你做菜明明那么好吃!”斋藤雄说道。 这些天这两人基本都有吃点清源晓海的便当,真神,比自己的老妈做菜还好吃。 冬雪砚春的声音清脆明亮:“学校门口右拐就是一家抄河粉店,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去那里买。” “嗯,那一天我只想玩,不想炒菜。”清源晓海说,“而且我不想身上沾一身锅厨味,那样上台也太怪了。” 那天三枝父母要来,从各个方面来说,他是真的想表现好一点。 两人都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抄河粉多好吃啊。 早光泷知道清源晓海那天要做什么,于是用粉笔敲了敲黑板说: “行了,一个个来,就从我写出来的当中选。” 很快,学生们的视线从清源晓海的脸蛋转向黑板,纷纷给自己心仪的投了一票。 “得票最多的是鬼屋。”早光泷说道。 确定了本班的文化祭节目后,现在又开始决定鬼屋的类型。 136.文化祭之前(1) 樱丘高中每年的文化祭,篝火晚会上的节目都有集体舞。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现场会播放像oklahomamixer(俄克拉荷马联谊会)一样的曲子,而人们就像一堆原始人,围着新燃的篝火翩翩起舞。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玩意在东瀛流传非常广,清源晓海觉得大部分国民明明连自家的越光米产地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懂得跳这些舞。 今天是罕见下小雨的天气,正巧碰上了体育课。 室内的光线暗沉,几乎每一间教室都打开了室内灯。 “你们说,那一天会不会也在下雨?”斋藤雄看着窗外的雨景说。 秋田泽边一边低头看象棋,一边唠唠道:“别说这种话,如果连集体舞都像体育课一样中止的话,我就彻底再起不能了。” 体育课因为下雨,被老师改成了在班上自习,因为也没人看管,班上的学生总是闹哄哄的。 隔壁班老师总是走过来说「小声点」,但持续了几分钟后就又闹了起来。 “清源,你报名了嘛?”秋田泽边把「炮」跳过了楚河,吃了他中间的兵。 清源晓海把「马」挺过了楚河: “报名什么?” “集体舞啊,你该不会没参加吧?”秋田泽边一脸惊愕地抬起头盯着他,手把另一只「炮」给移了出来。 清源晓海跳「象」,低声说道:“这东西还需要报名吗?” 难道不是在篝火晚会的时候,随便找个人一起跳舞不就行了? 斋藤雄转头解释道: “部分情况下当然需要报名,为了以防有的同学在当天没人一起跳舞,文化祭委员会的成员就会提前分发两张能组合在一起的卡片给男女,到时候将就一下,凑凑热闹,不过要自己去领。” 原来是「组织分配」给「失意人」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清源晓海都对集体舞这东西没有兴趣,自己也不会跳舞。 见秋田泽边把炮挺了上去,清源晓海直接把「车」卡在他之前一个炮的旁边。 “等等清源,你这个地方不能停「车」。” “为什么?” “因为我要摆双响炮,我练习很久了。” “那你们就要将就一下了?”清源晓海压根没管他的双响炮计划。 斋藤雄急不可耐地蹲下身,咬着牙重声说道: “怎么可能啊!我告诉你,跳舞又不是只可以找一个人跳,可以换过几个人再继续跳,到时候就可以和憧憬的那个人牵手,手心相碰都能流汗!这才是跳集体舞的关键啊!” “在和心仪的人之前和不喜欢的人牵手,不是很恶心吗?”清源晓海见秋田泽边只好「炮」给迁移走,随口又说道,“而且我也不希望心仪的女生和其他男生牵手。” 斋藤雄愣了一会儿,抿了抿嘴摁住他的肩膀说: “清源,你的心也太纯洁,我已经慢慢相信你是处男了。” 这东西还需要慢慢相信吗......而且这东西和处男没什么关系吧。 秋田泽边仍然低着头思索,跳出了个平平无奇的「兵」道: “不过我不在乎这些,因为我坚信,未来的黑桃尖会在集体舞的那个夜晚出现,和我一起萌发出Love。”
“这又是什么东西?” 清源晓海直接跳「马」,比起用「车」和「炮」,他更喜欢玩马。 斋藤雄解释说: “他的卡片是黑桃的下半,缺的是黑桃尖,到时候篝火晚会的时候,委员会会把所有人的卡片列出来。” 秋田泽边的嘴角已经情不自禁地挑起,但还是平静地说道: “我比较内向,希望黑桃尖是一个开朗的元气少女,我也会尽力变得开朗的。” “比起变得开朗,我劝过他应该先考虑如何变帅。”斋藤雄说。 “吃士叫将!”秋田泽边突然喊出声,惹得不少学生投来视线,“干得漂亮斋藤!终于杀了清源一回!” 清源晓海一看,他的马跳了进来。 “可我已经八角马了。” 秋田泽边的脸上满是惊愕,定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清源晓海的「马」已经挂在了九宫的士角上,和自己的将形成了对角。 旁边还有他的「车」堵着,俨然一副死棋。 “不是,你怎么不喊出来啊!”他双手绕着头发,看着棋盘倒吸一口气。 清源晓海不以为然地说:“和你们聊天忘记了。” “斋藤都怪你!” “不是,你现在怪我?是你自己技术差吧?” “你不也输了好几盘了,还好意思说我技术差。” “我起码还能把清源杀的只剩下五颗棋。” “呦呦呦,还五颗棋,你拉屎会夹断一半就提裤子吗?秋田大人教育你,凡事要看结果!”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因为聊的越来越恶心,班级上不少女生都投来异常嫌弃的目光, 就在这时,另一座女生堆突然传出了惊叹声。 “生了!生了!又生了一个!” “天哪砚春!你这也太能生了!” “这下直接成首富了。” 清源晓海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一些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围成了一团,简直就像看一辆满载着女高中生的电车似的。 “这下我的孩子有八个了,名下的资产也排名第一,香菜我会好好疼爱你一辈子的!” 冬雪砚春十分开心地炫耀着资产,伸出手搂住身边的波浪发女孩, “我光过路费就能收好多好多钱,完全能养得起你和孩子。” “嗯~~讨厌啦砚春~~” 名为香菜的女孩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她是班长天野香菜,学习成绩中上游,但人很热情,大家都喜欢和她玩。 冬雪砚春正在和其他学生一起玩大富翁。 她投骰子一路鸿运,成了非常有钱的人,还和班长一共生了八个孩子,排名第一,彻底杀死了比赛。 在这时,冬雪砚春忽然转过头看向清源晓海,当注意到他也正看过来的时候,脸上挤出元气满满的笑容,并在眼睛旁做出了剪刀手。 “也是,清源根本就不需要去报名。”见此情景,斋藤雄愁苦着脸说道。 在他们眼里,清源晓海和冬雪砚春在樱丘高中是绑定在一起的,只要有对方在,就不可能去报名参加集体舞的卡片。 137.文化祭之前(2) 放学后的樱丘高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操场上到处都是哨声,激励声,奔跑声,社团大楼的走廊,也是人头攒动。 清源晓海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咔滋」的冰凉声在手中响起,把冰棍放进嘴里,淡淡的芒果融化在舌尖。 因为打开袋口的垃圾桶就在旁边,他随手就把吃完的冰棍身丢了进去,回到图书室的前台。 原本他的位置上早已坐了人,还有一个人把椅子也搬过去和三枝摇月坐在一起。 冬雪砚春要等他一起回家,而吉原绿子也想和冬雪砚春一起走,于是就变成了四个人待在图书室里。 “呐呐,我和你们说啊,然后那条狗就一直舔我的脚,痒痒的。” “等等吉原同学,这说明是不是有异味?毕竟我只听说过狗狗对异味比较敏感,对香气反应不大。” “哈哈哈摇月,你这么说绿子的脸都要绿了。” “吉原同学,我觉得你可以尝试着用牛奶洗脚,因为其中有着大量的乳酸,能够软化和去除角质层,还能对脚部的皮肤进行滋养,特别是全脂牛奶,它的护肤效果比脱脂牛奶的更好,当然最好每天都保持卫生,这才最关键——” 吉原绿子不知是惊愕三枝摇月的知识还是经历,瞪大眼睛说: “......三枝同学,你难道一直用牛奶洗脚?” 三枝摇月轻轻摇摇头,长发轻盈地在肩上垂泻,又低下头看着穿着白色室内鞋的双脚: “不会,我每周就几次,这很普通。” 她的话不管听上去都很「不普通」,但那稚气的动作和语气莫名可爱。 “我们的普通和摇月你的普通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冬雪砚春嗤嗤地笑着说, “不过我有机会也试试好了。” 不管怎么说,用牛奶这等补品来泡脚,对于她们这些会津若松的普通家庭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不如喝下去补充营养!”吉原绿子摆出一副大力士的动作,说出了清源晓海认为极为正确的话。 冬雪砚春在旁微微眯着眼睛,讥笑着说道: “我倒觉得绿子不如拿牛奶去泡脚,这样效果会更好。” 她的声音中满是揶揄,但三枝摇月却颇为不解。 “为什么?其实牛奶喝下去确实效果会更好。” 然而冬雪砚春却笑的更欢了,只有吉原绿子的嘴巴撇得像深海里的狮子鱼。 三枝摇月不懂,但在旁默默听着的清源晓海却十分清楚。 “三枝同学,像你们这些天生丽质的女孩子,是无法理解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女孩的,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我将来一定会超过你们的!” “啊......有努力的心就好......?” 三枝摇月颇为混乱,但还是硬着点头认可。 吉原绿子原本带着淡笑看着她,但很快就恶狠狠地瞪向冬雪砚春说: “砚春——!你个大奶妹嚣张个什么!我诅咒你早日胸下垂!” 或许是因为清源晓海在旁边,冬雪砚春的脸倏然涨的通红: “什么!我明明才C!还有!你这个诅咒太恶毒了!反弹!” “反弹无效!” “反弹你的反弹无效!” “我永远反弹你的反弹!” “反弹无效!” 两人在进行着「反弹」战,只有三枝摇月还在思考刚才的话。 “......嗯?” 像是终于理清了,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制服下隆起的胸部,清丽的小脸涨得羞红。 在图书室墙壁上,赫然挂着「图书馆内禁止饮食」的标牌。 清源晓海不知觉得为何,这个牌子突然变得色气了起来。 不过「禁止饮食」的范畴在哪里呢?过分刺鼻的?还是什么都不能吃?但三枝摇月也在这里喝过牛奶。 正当清源晓海思考饮食的底线时,三枝摇月突然恶狠狠地瞪过来,吓得他连忙移开视线。 ——不对?我凭什么要躲开?我明明想的都是正经事。 “你们声音也小点,这里是图书室。”清源晓海故作不清楚地走过来说。 吉原绿子扮了个鬼脸说:“bi~~清源装深沉,三枝同学都说没问题了。” “嗯,因为没人在了。” 三枝摇月的心情逐渐释怀,但脸上的红霞消失的缓慢,同时视线时不时地飘在冬雪砚春和吉原绿子的胸部上。
清源晓海感到很诧异,她并不是吉原绿子的平胸,也不像兰子姐那般的沉甸。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衬着腰肢和肩膀很有美感,是很多女孩子都无法复制出的美感。 绝不是因为他喜欢恰到好处的胸部,只是平心而论,在三枝摇月身上很有感觉。 一想到这样,再看到她从裙底下露出的白皙长腿,稍显樱色的肌肤很是耀眼迷人,让清源晓海的心脏更是紧揪一下。 “话说回来,三枝同学,你有去拿卡片吗?”吉原绿子突然说道,把他的思绪从堕落的深渊拉回来。 三枝摇月轻轻地摇头说:“还没有。” “要是摇月去拿了,全校的男生不早全拿完了。”冬雪砚春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今年的卡片全是手工部做的,砚春主手的喔。” 吉原绿子得意地把手伸入裙兜里,结果一阵乱摸没摸到东西,顿时脸色一惊地左右看, “咦?我的卡片呢?啊?” “是不是掉了?”冬雪砚春说。 “我一直放裙兜里啊?” 三枝摇月冷静地说道:“可问题是,东西不见了应该就是掉了。” “你们说,会不会发生真命天子捡到卡片的暧昧剧情?”吉原绿子急忙抬起头,那发辫都兴奋地往后一扬。 冬雪砚春皮笑肉不笑地说: “有这心思不如去找,不过我觉得也找不到,干脆报失重拿一张好了。” “不行!幸福可能重换吗!我要去找!” 吉原绿子起身去找,冬雪砚春也不好意思坐着,也帮着她找。 “图书室怎么会有,你就在这里,你还去了哪里?” “女厕所和操场。” “你去操场做什么......” “走秀,散发魅力。” “......可能掉在洗手台了,走吧,晓海,你等我一会儿。” “好。” 清源晓海对着出门的冬雪砚春点点头,一回神,原本热热闹闹的图书室,又只剩下他和三枝摇月两人。 小学把两人丢在音乐室里,高中把两人丢在图书室里,这都是一段能悠闲度过的宝贵时间。 然而,在此刻无声的空间里,清源晓海的脑袋里却不断想着相同的事情。 她说的是「还没有」,并不是「没有」。 虽然仅差一个字,但足以让清源晓海心烦意乱。 三枝摇月也莫名变得安静,只是不经意地用手指整理着刘海,从那张娇丽的侧脸上,实在无法读懂她的心思。 在被蜂蜜色填满的温和图书室内,唯独他们两人所在的前台,散发着不同于周围的气氛。 如果是平时的她,应当会直接说「没想到卡片是砚春主手」来打开话题,不过现在,她就乖巧地坐着。 至于理由,清源晓海也明白,是因为两人的心中都对那句话抱有特别的感觉,而无心去思考其他的事。 “今年的篝火晚会,你想去玩?” 清源晓海主动问话,结果自己的心脏却跳的厉害。 三枝摇月的眉眼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挑,目不斜视地看着书说: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说过也想参加一次。”清源晓海像是忽然想起般,对三枝摇月如此说明。 “这样——”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释怀,却又不像真是释怀般的语气。 三枝摇月那双黝黑的眼眸瞥了过去,余光捕捉到清源晓海脸上的表情, “我确实挺想去参加一次,这种事,需要得到清源同学的许可?” 清源晓海迟疑了一会儿,从正面迎着三枝摇月的目光。 他想起了七月的猪苗代湖,那时天气正晴朗,蓝色的湖水和她的眼睛一样,像藏着光点,深邃而迷人。 “既然如此,你那天为什么要和我说呢。”清源晓海脱口而出。 听着他的话,三枝摇月的眼眸深处明显掠过一抹惊喜,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抬起手捋着发丝露出小巧的耳垂,在蜜色的阳光下也难掩粉红。 “不清楚,可能是直觉。” “......这样。” 清源晓海被她这一遭话给说死机了,只能自言自语。 他都能想象得出来自己在她眼中,脸上的表情一定像满脸皱纹的巴哥犬。 138.文化祭之前(3) 九月连下了好几天的小雨,估计过了这段时间,天气就会降温,正式入秋。 「咔嚓」一声,指甲剪过了界限,能窥见在甲帽下露出的一片樱红。 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皱眉,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脚指,又屈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今天没什么风,哪怕开着窗也没大事,雨水为他带来会津若松遥不可及的天空气息。 听着窗外啪嗒啪嗒的悦耳声响,他打开手机的聊天窗口,最上面是刚发给清源渔麦的消息。 “花开了,是波斯菊,长的不好看,因为会津若松太热了。” 照片上是长在青绿花圃一角的波斯菊。 清源晓海还特意拍下照片去网上搜了一下,这花通常能长高至一到两米,花朵就像幼稚园老师经常在卷面上画的小红花。 但照片里的波斯菊长的还没一米高,而且花瓣全然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再下两场雨,这些波斯菊就会全部凋零。 “我见过,路边,田埂,河岸旁边都是,这个太矮了。”清源渔麦回道。 “下次吸取教训。” “右下角那是什么?” “好像是月季,还没开。” “喔喔喔。” 清源晓海看着屏幕中的字词,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渔麦能主动说些在东京的事,让他有一种当哥哥的归属感。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清源晓海想多了,渔麦压根没说东京的事,就连她上学的事情也只字不提。 既然如此,清源晓海只好主动问她学校怎么样,生活费够不够。 “没问题,有问题你早就要过来了。” 他看着这句话,不禁微微一笑,明白渔麦在说之前在会津若松的学校事,老师喊他过去这件事。 虽然又聊了一些,但渔麦的回复越来越慢,清源晓海也理解到差不多了,就主动说要出门买东西,结束对话。 悄然从窗外潜入的空气比想象中的还要凉上几分,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秋天的气息,就像雨后的公园,湿漉漉的,又像是在柏油路面上,被人踢来踢去的硬松果。 翻身从沙发上站起身,关上窗户,走到玄关处拿出从便利店里买的廉价透明伞。 刚走出门,一想到会津若松的户外全是湿的,清源晓海就感到一丝奇妙。 去到当初刚回来就和三枝摇月再见的百货超市,这家百货店在门口摆着一排的雨伞容纳柜,里面只插了三四把沾着雨滴的伞。 只不过现在没有三枝摇月,清源晓海购物起来也轻松不少。 冰箱里的牛仔骨这些天已经吃完,荞麦面这个月还是少吃点,偶尔吃杯面也不错,拉面也可以做做,虽然没什么大经验...... 就在思考着接下去的日常饮食时,清源晓海注意到一个穿着长长的牛仔裤,和白色长袖的少女。 “砚春?你今天没去补习班?” 清源晓海走上前,注意到果真是冬雪砚春。 她愣了一会儿,随后脚步微微往旁边一挪说:“晓海?你今天出来做什么?” “不出来我就没东西吃了。” 清源晓海上下打量着她,自己的印象里,冬雪砚春还没穿的这么朴素过,这条牛仔裤看上去是真的「土」。 “呜哇,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了,我有点不太方便。”她有些尴尬地夹着双腿。 “......你没买卫生巾?” 冬雪砚春的眼神传来「你真能说」的羞意:“怎么会!”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清源晓海看向她的购物篮,里面有些刺绣用品,但大部分是女孩子的生活用品,“偶尔没有也没事,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笑你。” 冬雪冬雪砚春的胸部微微鼓起,但还是长叹一大口气说: “晓海大爷,我头发没洗.......” “哦,你的刘海好像结块了?” “你这话.......”冬雪砚春的脸一红,紧紧咬着下嘴唇说,“所以我才说啊——!” “洗发露可以掺水再用。” 听完清源晓海的话,她就像一个没有赶上长途巴士的孩子,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脸茫然,像是迷失了方向呆呆地站在原地。 “晓海大爷,我在会津若松生活了十五年,生活用品几乎全是我在处理,你以为我不懂吗?” “那沐浴露可以用。”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她强烈地抗议,“你以为发质很容易挽回吗?”
“如果真的这么关心发质,就不会沦落到刘海结块。”清源晓海说道。 “大爷你真厉害,我穿成这样也能认出来,不如你就当今天没看见我,让平日中元气满满的我存在你的心里,不要让我破灭。” 冬雪砚春一脸凝重地说完便鞠躬,转身去了鲜奶区。 清源晓海能理解这种感受,但还是跟在她身后。 “晓海大爷,别跟我了,越跟我越怕耶。” “你多脏我都见过,这有什么事。” “......我也没多脏吧?” “下田的时候全身都是脏的不是吗?” 冬雪砚春犹豫了一下,只好歪了歪头拿起一盒牛奶说: “小时候被你带坏了。” “后悔了?” “我又没这么说。”她瞪过来了一眼,像是不满意清源晓海这句话。 清源晓海嘴角一挑,伸出手拿起保鲜柜里的一盒牛奶说: “这个不错,我一直喝这个。” 冬雪砚春顺着他的手看去,是一盒小岩井牛乳。 “啊,这个。”她一脸惊讶地指着说。 “怎么了?”清源晓海见她的眼睛仿佛都在发光。 “全脂牛奶!摇月说这个牛奶拿来泡脚非常有用!”冬雪砚春想起那天她们讨论的「牛奶泡脚」这件事。 “......” 清源晓海脸上的筋肉微微一抽。 不对,当年是三枝摇月把这种牛奶塞给自己喝,结果她把这个牛奶拿来洗脚? 总感觉他是在喝三枝摇月的洗脚水,虽然物品的使用一点关联都没有,但总觉得心里犯怵。 “你也要拿来洗脚?” “嗯......”冬雪砚春沉吟了一会儿,看来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晓海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他觉得怎么样,自己平日喝的食物,结果只配拿来洗美少女的脚。 现在每天面对家里的小岩井牛奶,第一反应不是丰富营养,而是美少女的脚。 这也太糟糕了! “看你自己。” “你说摇月的脚是不是连茧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 人家也不会给他看脚底板啊。 冬雪砚春抿了抿嘴,下定决定说:“买四盒好了!” “用来洗脚?” 她没说话,只是把下巴耸的像核桃一样满是皱。 看来真的要拿来洗脚了。 “如果真的有用,到时候我就给晓海你闻一闻。” “我好像没提出过这个要求......” “那你要不要摸一摸?”她挑起眉头,觉得好玩般地瞅来视线。 “......” 冬雪砚春好笑地抬起手肘盯着他的手臂,取笑道: “啊哈~~不说话了,晓海就是大爷,心里想却不敢说。” 清源晓海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好懂么。 “那砚春你到时候给我舔一舔好了。”他笑着说道。 “呜哇,大爷你真的恶心。” “我只是想看看长时间的泡脚,会不会导致平日里也有牛奶味。” 冬雪砚春嫌弃地咧了咧嘴,之后笑着说:“好好好,到时候不敢舔,你就是小狗。” “奇怪,我要是舔了才是小狗吧?”清源晓海说。 “那你想不想小狗咯。” 清源晓海立马点着头说:“当,当当当,给个机会。” “哈哈哈,晓海你也是有这种地方的嘛。”冬雪砚春一边把牛奶放进篮子里一边笑。 “你这是打算补刀我咯。”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浮现出清爽的微笑 “这感觉真不错,有一种「啊,原来晓海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感慨。” “可恶,索性杀了我吧。” 冬雪砚春盯着他的侧脸,气定神闲地收敛起微笑说: “我喜欢。” “呃......?”清源晓海的表情凝固住了。 她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可爱,无形之中柔柔地垂下了眼角。 “你也喜欢当小狗?” “笨~蛋~” 冬雪砚春站在原地笑骂了他一句,又买了些东西,才走到前台结账。 139.文化祭之前(4) 九月的第三个星期二。 班会结束后,高一A班的学生都没有一个人选择直接回家,而是全部被留在了教室里。 因为今年文化祭,班级的活动是「鬼屋」,所以全部人的桌椅,都要搬到其他的空教室里。 苦力活又是交给部分男生们来做,班长天野香菜则在班上召集鬼屋的人选。 就在清源晓海准备起身去搬桌椅的时候,天野香菜像是很熟悉一般,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清源同学,你来扮鬼!”她乌黑的刘海披垂在雪白额头上,因为肌肤分外白皙,使得头发、睫毛、瞳孔更加黑亮。 “晓海他不行的啦......”冬雪砚春瞬间走上前苦笑道,“他连骂人都只会说五十音,怎么会对其他人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呢?” “骂人的话也是由五十音拼凑出来的呀。”天野香菜朝着清源晓海眨了眨眼,笑着说,“清源同学在的话,我们定价就能稍微提高一点了。” 冬雪砚春直接卡在两人中间,微微撇着嘴说:“真心话不用说出来。” “清源同学,你是妻管严的类型?” “我文化祭比较忙,班级活动可能参加不了。” “我懂了,这就是你经常搪塞别人的借口对吧?” 天野香菜揶揄的话让清源晓海瞬间噎住了。 可没办法啊,他明天又要弹钢琴又要拿着图书室的书满学校的推销,哪里有空再来参加班级的鬼屋活动。 拯救清源晓海的是突然惊叫起来的男生们。 “喔喔喔——!” “秋田你很香啊!” “不得了不得了,这腿比一些女生还苗条啊?” 沿着声音望去,只见秋田泽边穿着一件女仆装,浑身是血地走进教室。 不断地有鲜血从他那开裂的额头上滴落。 清源晓海惊愕地盯着他,抛头颅撒热血难道不是一种夸张的比喻手法吗?!怎么变成现实了?!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穿着女仆装,引得班上的学生惊叫连连。 “秋田,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斋藤雄瞪大了眼睛,双手握住他的手臂说,“让我掀一掀裙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野兽,求求你了。” “滚你吗的。”秋田泽边骂道,之后又看向了清源晓海说,“清源也来!不还有两套吗!” “可以——!”冬雪砚春突然嬉皮笑脸地举手赞成。 清源晓海急忙摇头说:“不不不,我做不了。” 秋田泽边摸了摸胸前的蕾丝,像是在摸长出的毛发: “清源,我们是猛男啊,猛男就是去做普通男生做不到的事情,而我们穿女装其他男生做不到,那么我们就是猛男。” “不不不,我压根没时间当猛男。”清源晓海连忙否决。 秋田泽边转了两圈,有一种又土又可爱的既视感。 “怎么样?”他投来「这套衣服牛逼吧?」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样,但清源晓海更不想穿了:“一定来捧场,告辞,我要搬桌子。” 他双手拎起桌子就往外走,体积一下子变大,留下一堆想看他女仆装的A班学生。 清源晓海把桌子放在已经堆满了课桌的教室里,为了以防结束后找不到桌子,他就在抽屉的右侧画了一枚麦子。 做完这些,他就极具目的性地走向图书室。 虽说明天他要上台,但图书室的管理老师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那便是抽出一些书,让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在文化祭期间进行特价售卖,得到的利润他们两人可以分成。 此时的图书室才叫空无一人,就连三枝摇月的身影也没有。 不知道她的班级会举行什么活动,但清源晓海也不再去想,推起小推车,开始在书架间来回游荡,挑选着文化祭要进行特价售卖的书本。
《杀死一只知更鸟》、《百年孤独》、《雪国》、《阿甘正传》...... “文化祭真的有会人静下心来去看这些东西吗......” 清源晓海越挑越在心中产生疑问,左思右想,还是去挑能贴近这种氛围的书比较好。 当走向下一排书架时,在充满旧书的狭窄过道里,三枝摇月屈膝蹲在地上,百褶裙夹在大腿和臀部之间,露出穿着白色短袜的长腿分外显眼。 她用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页,静默不动的姿态,美得像洋娃娃。 “《法国中尉的女人》?好看?” 清源晓海突然在旁出声,把三枝摇月吓了一跳。 她纤柔的肩膀明显的颤动了一瞬,之后不满地瞪来视线说:“你来的话倒是说一声。” “这不是说了。”清源晓海直接蹲在她身边。 “我的意思是来之前......算了。”三枝摇月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也往下移,能察觉到一团热量在脸上噗通噗通地跳跃,“你觉得大家都喜欢看什么书?” “我想大家都不喜欢在文化祭读书。” “文化祭不是也得学习?” 清源晓海觉得蹲着不舒服,索性直接坐了下来,屈伸一条腿说: “我觉得你也多少玩玩吧。” 三枝摇月无可奈何地长吁了一口气,直接阖上书本起身,整理好裙摆,低声抱怨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不坐了?”清源晓海抬起头看着她,哪怕是从下而上的视线,她的可爱程度也在翻倍。 “清源同学,你太热了。” “……你不用参加班上活动吗?” “......跟参加那种东西比起来,我宁可待在这里。”三枝摇月有些不悦地回答。 看来她的班级也是很想打美少女牌。 “那就这几本吧。” 清源晓海看了看,她说的是《呼啸山庄》,《荆棘鸟》,《法国中尉的女人》....... “要写推荐语吗?”他问道。 “你来写。” “怎么?你不写……” 清源晓海本带这坏笑,但她的视线立马斜视过来,好像警告他说‘再多说几句嘴撕下来’, “确实,推荐语对这些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来说没什么用,谁写都一样。” “如果你来写的话,女生来买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三枝摇月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毕竟她们遇见优秀异性时产生的荷尔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丰富。” 什么玩意儿...... “你觉得我优秀?”清源晓海问道。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在我认识的同年人中,你已经算不错。” 此时,清源晓海清晰地窥见她的大腿有红红的痕迹。 “这真话我收下了。” “对了,那个......”三枝摇月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下巴,视线左右游戈地说道,“明天文化祭我父母也会来。” “三枝老师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丢脸。”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平日中清冷的小脸忽然掠过一抹晕红。 “那是什么?” “就是如果他们有说些什么,你最好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能动点脑子我会放心点。” “在你眼里我说话都不过脑么。” “我可没这么说,还有,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过来?真的这么自信?” 清源晓海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说: “等等,我难道还能过去?” 三枝摇月对此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一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郁闷表情。 意识到好像错失了很多机会,他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 140.拜托了,这一天的你(1) 周三,文化祭的第一天。 偶尔抬起头,逶迤的云彩飘横在天空中,从上方落下的温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斑驳地摇曳着。 电车站台处,砖瓦缝隙间的一小株青草,看起来就像某人奋斗向上的模样。 “生命就像一台神秘的机器,一种不祥的占星术,一生下来就被裁定,而且不能上诉,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清源晓海看着这颗小草,忽然想起昨晚连夜看的《法国中尉的女人》里面的一句话。 他突然有点羡慕自己,能随时把这一株草的生死定夺。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小草,因为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自己一定要理解真正的顽强是怎么回事。” 这时,满不了人的洗发水气味,让他的心里痒痒的。 留至肩膀的发丝宛如潺潺流动的河流轻巧,在晨光的渲染下,其中似乎藏着光粒的孩子。 “晓海,你和谁说话?” 冬雪砚春在他旁边微微蹲伏下身,将短发重新挂回左耳边,樱色的脸颊上满是困惑。 “小草。”清源晓海说。 “啊?它怎么能听懂啊?” “你怎么知道它听不懂?” “因为它是一根草。” “我可提醒你,我还能和狗狗对话。” “......两者完全不一样吧。”冬雪砚春叹了口气站起身。 她的黑色过膝袜包裹着双腿,满是少女味十足的柔软,过膝袜和裙摆间的肌肤,也让人感受到宛如橱窗里颜色艳丽甜点的诱惑。 ‘哐当——哐当——哐当——’ 会津若松的电车发出声响,在两人的站台停住,她裙摆毫无防备地被电车带来的风撩拨。 “砚春?”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看向她。 “嗯?” “你是不是喷了香水?” 她先是小脸一红,激动地回望一眼说:“没想到大爷的鼻子还挺灵!” “文化祭嘛,可以随心一点。”清源晓海笑着走进车厢道,“也挺好闻的。” 可紧接着,冬雪砚春又呆若木鸡,好像被打了一记耳光似地难堪,跟着走进车厢,坐在他身边低声说: “......以前的文化祭我也没有喷过香水......” 清源晓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副自家种的草坪被人暗中践踏却又无可奈何的愁脸。 他想在不经意间抹去在那无意之中渗漏出来的感情,于是暧昧地低下头笑了笑: “篝火之夜能和只为我喷香水的青梅一起跳舞,我可是相当有身份耶。” 冬雪砚春忽地瞥了他一眼,宛如沫雪般柔柔一笑: “给你嘚瑟的。” “到时候我脖子上就挂一圈大葱好了,绝配。” “想和我对冲气味是吧?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我到时候会被熏哭的。” “要哭提前告诉我,美少女的眼泪千万不能浪费,我要带回家提炼出盐,炒一盘香喷喷的菜。” 他说着便和冬雪砚春对上眼睛,两人噗嗤一笑乐出声来。 她摇晃着修长的双腿,鞋子很厚的乐福鞋安安稳稳地踏在厢板上,裙摆的边缘布料,已经挨着清源晓海的裤边。
“热不热?”他斜视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是一拳也不为过。 “很舒服,很喜欢。” 冬雪砚春眺望着车窗外,好像全身包裹着樱色毛毯。 淡了颜色的磐梯山与碧蓝的天空交相辉映,在天气逐渐转凉的时期,和身边人挨坐的温度,甚至让人感觉很舒适。 “我会像以前一样,控制不住摸你的手臂喔。” “请。” “......”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说我就不想摸了。” “晓海你是湖里的鱼?偶尔咬一下也不错呢。” “就算是鱼,也要是海里的。” “......是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面对着这装作没听懂一样的揶揄笑容,清源晓海安静地伸出手帮她捋平裙子。 ◇ 来到樱丘高中,氛围和学习日相比完全不一样,校内的空地停着好几台社会车辆,教室里根本看不见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课桌。 清源晓海和冬雪砚春走进教室,才发现班上的同学都差不多到了,天野香菜正安排着同学开始布置鬼屋教室、道具清理。 还有几名拿着荧光棒的男生,在排练《我推的孩子!》全力应援舞。 他们跳的很起劲,文化祭的开幕式还没开始,就已经汗流浃背,跳完还十分嘚瑟地摆出一副「我真牛」的表情。 “拜托,你们在跳的时候不要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超帅,看的人可不会有感觉的,比如我。” “嘻嘻嘻,这就是二次元。” “很帅啊!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动很有美感!像鳗鱼!” 班上女生们开玩笑的几句话让那几名男生尴尬地红了脸。 但清源晓海觉得他们跳的还真有点小帅,如果允许的话,他会在下面给这些人鼓掌。 “清源,快帮我个忙!”斋藤雄走了过来,压低声线用激动的语气说,“帮我问问天野班长的卡片是什么类型的。” “你自己去问不就好了。”清源晓海拿出手机,对着班级拍了一张照片。 给渔麦看看他学校的文化祭,到时候希望她也能主动发给自己。 斋藤雄蹲在清源晓海的桌边,哀求般地说道:“我哪里敢,算我求求你,只有你问天野,她才不会觉得你喜欢她。” “......我去问才更可疑吧。” “求求!包你一学期的午休饮料!” “行。” 斋藤雄偷瞄了一眼天野香菜,紧绷着脸说: “不着急,只要在篝火晚会前知道她的卡片是什么就行!” 篝火晚会是文化祭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这周五,按照以往,所有人的卡片配对只会在篝火开始前通知。 然而这对清源晓海来说压根没什么参与感,因为他和砚春不需要卡片。 “如果不一样呢?” “那我就花高价买那个人的卡片。”斋藤雄握紧了拳头。 这时,广播响起,是通知学生前往体育馆,进行文化祭的开幕仪式。 “对了,清源你不是说要上台吗?什么时候?”秋田泽边走了过来,穿的是正经校服。 “开幕式音乐部校歌唱完,我就上台。” 141.拜托了,这一天的你(2) 一辆雷克萨斯在门卫的安排下,停在校园的一角。 “樱丘高中在我们会津若松算是历史相当悠久的高中了,前两年的创校一百三十周年庆,那时候一个停车位都找不到。” 三枝父亲把车熄火,走下车便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乱跑,等会儿还要去一趟郡山。” 从副驾驶下来的,是三枝摇月的母亲。 她穿着一条外观亮丽的裙子,搭配白色的编织上衣,脸上有画着淡妆。 三枝父亲双手叉腰,看向体育馆的方向,路上有不少学生正往那里赶。 “我说你起码要有点长辈的大度,别向上次一样,把警惕弄的那么明显。” 然而三枝母亲却挑起眉毛,十分不满地瞪过来说: “你也不看看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抛家弃子,那个叫渔麦的继女也是管了几天就不管,现在摇月还和他那么亲近。” “可是这和晓海有什么关系,不如说正因为他父亲是这样的人,相比之下晓海显得更乖不是吗?” 三枝父亲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 “无论幸福还是不幸,晓海能回来就是做好了背负的心理准备,而这是寻常人没有的东西。” 他觉得爱人太过坚信「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 “比起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还不如去想想你女儿为了一个男孩说会重新弹钢琴这个问题。” “我觉得不错啊,摇月能重新弹钢琴,而且晓海这孩子也不错。” 相比起三枝父亲的开朗,三枝母亲却投来像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你难道不觉得可怕?两人待在一个房间,摇月到底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有不少男生想靠近自己的女儿花了多少心思。 “不知道也好啊,我家的孩子是天使,天使有秘密又不会怎么样,更可爱嘛!” 三枝母亲双手抱臂,她觉得爱人的想法天真到让她想笑,但那张笑脸却让人不忍心生气。 就在她在心里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你们来了?” 三枝摇月从楼梯间走了过来。 “摇月,老爸来了!” “来看一看,之后我们还要去郡山市,可能会晚点回家。” “现在正要去开幕式。”三枝摇月说。 三枝母亲走上前,漂亮的眸子盯着她说:“你有上台?” “没有。” “晓海?” “有。” 三枝母亲闻言一言不发,反倒是三枝父亲在旁嬉皮笑脸地说要拍视频给清源父亲看。 一听到那个名字,三枝母亲的脸更是郁闷:“不知道都交些什么朋友。” 她觉得清源晓海这个年轻人,除了姓清源之外,没有其他的缺点。 但光光姓清源,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母亲的声音像雪消融在热气中,在进入三枝摇月的耳朵前就失去了言语的形体。 “快要开始了。”她说。 “听你说晓海的天赋不错,我想好好听听。”三枝母亲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发丝。 三枝摇月轻声说:“还行,但没我的天赋好。” “不服输,好样的!”三枝父亲竖起大拇指说。 ◇ 樱丘高中没有礼堂,大部分的活动都在体育馆内,空间非常大。 学生们没有座椅,只能坐在干净得反光的地板上,但没人抱怨,都只顾着喧嚣。 在舞台的正上方,张贴着樱丘高中的校徽—— 下方是成熟的稻穗,被稻穗包裹着的,是盛开的一株春樱。 清源晓海坐在地板上看着一旁交头接耳的领导们,注意到只有他们和一些外来贵客才有椅子坐,竟然明目张胆地搞着特殊化。 恰时,他却瞄见了从体育馆外走进,并在校长的招待下落座的三枝父母,还有刚坐在班级堆角落的三枝摇月。 比起在三枝家碰见时,三枝母亲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每当他眨一次眼,那份感觉就愈加强烈。 “三枝父母是学校的管理层?”清源晓海好奇地对着身边的斋藤雄问道。 斋藤雄却压根不认识他们,却十分有兴致地问道:“三枝父母?哪儿?在哪儿?” 三枝摇月那么漂亮,那么她的父母一定也很好看,否则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哪里,在校长旁边的。” “哇,好靓,她老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你们这些乡巴佬赶紧给我表演,我日理万机」的气势。” “没那么恐怖吧......” “应该是吧,你没发现我们学校的电脑边,都有写「三枝先生捐赠」吗?应该就是三枝家人了。” “你说的是配置都超高,各个都是十三代i9并配备RTX3070的电脑?”身后的秋田泽边把手搭在清源晓海的肩膀上。 “对,我说的就是那些十三代i9并搭配RTX3070的电脑。”斋藤雄说。 “有钱啊——”秋田泽边啧了啧嘴说,“少说也有三十套吧。” 这时,音响传来刺耳的噪声,大概是执行委员会的人正拿着麦克风进行开幕式的致辞。 接下去又是校长致辞,不少学生发现致辞的内容和往年相比并无多大差别。 花了几分钟,就是开始演唱校歌《天镜之光》,由音乐部上台,八谷侍津担任钢琴手。 钢琴是雅马哈CFX,以樱丘高中的规模,这架钢琴怎么看都是捐赠的。 清源晓海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唱樱丘高中的校歌,当大家全体起立歌唱的时候,只有他纯粹是在对口型。 有一种掉进了传销组织却不想被头目发现是个小白的既视感,清源晓海逼着自己张嘴。 这时,三枝母亲的视线极其醒目地落在他的身上。 她上下打量着清源晓海,最后落在他那张完全不知道在唱什么的嘴上,倏而轻嘲般地挑起嘴角。 所幸难熬的时间终于度过,校歌环节一结束,清源晓海就伸出手捂住嘴巴。 累到酸。 “大家好,接下去请欣赏音乐部的合唱,希望大家能在文化祭玩的开心。”八谷侍津拿着麦克风高声说道,“《在你的一侧》——” 在报幕声中,三十多人的音乐部走上舞台,指导老师抬起手指,各声部的歌唱声洋溢在偌大的体育馆内。 “你犹如高岭之花,所以我这种存在是配不上你的吧,可我也不愿放手——” “任何事都静不下心,我还是初次有这种感觉,对我来说非常特别,所以我不愿放手。” “我可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吗?我想留在你身边,身边的人是我也没关系吗?只想将你独占......” “我第一次爱上的人——” 每一首歌对每个人来说都赋予着独特的丰富情感和缤纷色彩,清源晓海只感觉怀里携着红酒般的淡淡芳醇,而琴声颇有瑕疵,就像掉落在酒里的木屑。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穿过宛如竹林般的人群,寻找着某个身影,最终和三枝摇月的目光互相对上。 但很快,两人仅仅对视了一秒都不到,就慌忙地各自收回视线。 清源晓海情难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心脏宛如从高高的斜坡一冲而下,失重感扑面而来。 内心有一股难以简单概括,却无比珍贵,宛如天镜之水般的苍蓝色情感,在他的心中缓缓生成。 甚至让他产生了整个音乐部的人被抛在脑后,一下子沦为了背景板的错觉。 这时,他想起了什么。 转过头,发现冬雪砚春也在看着他。 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她便露出温和的笑容,还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抬起手示意。 他也跟着笑,惹得冬雪砚春身边的天野香菜,正激动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她小脸泛红,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歌唱声戛然而止,体育馆内响起刺耳的掌声。 他也跟着拍手。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浪费这些气氛,因为一年一次过于可贵,不能因为某人而改变。 “接下去由我们的副部八谷侍津同学,为大家演奏的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这首曲子是三枝同学所教授的改奏版。” 这时,校长一边点头一边对着三枝父母竖起大拇指,嘴上说着各种称赞的话。 三枝父亲的肢体动作有些大,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骄傲之情,就连三枝母亲的嘴角也噙着淡笑。 「月三」的演奏比较困难,这首曲子讲究快速、激烈,对钢琴不熟练的人,是很难演奏好这首曲目的。 “怎么又是这首曲子。”有学生在旁暗暗吐槽道。 清源晓海也只是撇了撇嘴。 没办法,大家最耳熟目染的曲子便是「赠爱丽丝」、「梦幻曲」、还有「肖邦第二钢琴第三乐章」,也就是葬礼进行曲。 而学钢琴的人最早学的也是这些,所以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这些。 八谷侍津在台上弹奏着月三,清源晓海在台下拿着手机和三枝摇月互发着消息。 ——“你都不曾告诉我这件事。” 像是预料到了一般,三枝摇月很快就回了消息。 ——“我就知道你会来问我呢。” ...... 没想到她第一句就这么直接,清源晓海都不知道要发什么好,还有,怎么感觉自己被她琢磨透了。 “就是改了几句调子,不清楚他为什么说是我教授的。” “我还以为你会改的很神奇。” “没那么夸张。” 不知不觉中,八谷侍津的演奏结束,他走上前鞠躬,享受着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 清源晓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仔细去听。 “清源晓海,上台。” 他伸出手,指着台下正低头和三枝摇月聊天的清源晓海。 “叫你啊!”斋藤雄推了他一把。 清源晓海收起手机,那副莫不在乎的模样,被三枝父母看在眼里。 “估计在和哪个女生聊天。”三枝母亲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说,“这样的男孩我真是见多了,手机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女孩。” “这不显得他胸有成竹吗?我说的是对于钢琴。” 看着替外人说话的爱人,三枝母亲故意揶揄道: “我看你比摇月还上心,干脆你和他结婚好了。” 很快,他投来真挚的目光: “我喜欢你,美羽。” 三枝母亲瞥了他一眼,之后看向一步步上台的清源晓海。 他确实比自己遇见的任何一个少年都要清秀上进,性格也温和的厉害,之前想和女儿接触的男生和他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更何况家庭问题让他分外努力,独自一人在外地上班学习,得病了也是一个人,从来不求任何人。 但还是不行,一想到他的父亲是那个抛家弃子的人,她就感到膈应,是生理和心理上的膈应。 宛如在波浪翻腾的海底之中,有着静谧的雪堆与阴暗蠕动的螃群。 到底是碰还是不碰呢? 清源晓海登上舞台,台下的观众以激烈的掌声欢迎,特别是他班的一个短发小姑娘,拍的手掌都快肿了。 还有一个编着马尾的女孩子在大喊: “冲啊清源!你家其实很有钱!” 关钱什么事?三枝母亲皱着眉头。 他向观众行礼后,坐在钢琴前,旋即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演奏的是《离别》。 琴音宛如弹珠玻璃般光滑,肖邦的诗情画意完美地呈现在眼前。 表情,指法,踏板的踩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美不胜收。 悠扬的旋律在缓缓流淌,琴音在放声高歌。 那是无比优美和明亮的演奏,琴声中却没有离别的悲伤,只有相会的美好与清朗,满溢整座体育馆。 八谷侍津一脸错愕地望着台上的清源晓海,从他的演奏上,竟然能从中窥探见三枝摇月的模样。 这个「果真亲身传授」的既视感可把他给吓坏了,脸上的表情如同产生裂痕一般扭曲。 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呆若木鸡地凝望着双手。 这些年的练习,竟然比不上一个新手。 在三枝摇月面前就没问题,因为他自认这女孩是纯粹的天才,无人能及。 但在清源晓海面前,他的自信宛如多米若骨牌一个接一个倒下,正巧离别的优美乐段处高潮时—— 八谷侍津像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像逃似地离开了体育馆。 有些人发现他跑了,不禁发出笑声。 琴声的最后残响,静谧地融入空气中,不少人都忍不住惊呼,特别是音乐部的成员,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就连音乐部的指导老师都满脸惊奇,这个学校里有个三枝摇月就很难得了,竟然还有高手。 “晓海真厉害啊。”三枝父亲正高举着手机录视频,“又写书又会弹钢琴的,性格也好,我倒是很喜欢。” “他们真的是在练钢琴?还是他本来就会?”三枝母亲难掩诧异,但还是称赞不已地说道,“虽然没摇月好,但确实很不错。” “人家就是不会,全靠摇月教的呗。” “你懂什么?我是过来人,我多少理解年轻人的狡猾、软弱,甚至是卑鄙,这种程度的钢琴,他一看就是练了好几年。” “我可从没听他老爸说过这回事啊,还说晓海他去年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医院里,你能不能别这么警惕人家。” “你以前不也是耗费心机接近我?” “......” 三枝母亲把他说的没话反驳,之后又看向台下的三枝摇月。 她宛如被时间定格了般寂静,既无笑容也无不满,只是以一定频率眨巴着眼睛。 142.拜托了,这一天的你(3) 文化祭的开幕式结束后,哪里都可见忙作一团的学生们。 清源晓海走之前被音乐部的部长和指导老师拦下来,想邀请他加入音乐部,和八谷轮换钢琴手。 “清源学弟,我会尽力让你当上首发!”部长是高三的一名学姐,长相挺可爱的,“到时候我走了,部长的位置你来坐!” 她好像真的很想让他入部,但奈何真的没兴趣。 清源晓海花了好一段时间婉拒,才得以离开。 外面,班级演出、社团展览,以及在舞台上开始各式表演的群体开始活跃。 “钥匙呢?杂物间的钥匙在哪里?” “等等,买的血浆道具又被你们放在哪里了啊?” “不清楚,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用番茄代替吧?我觉得颜色差不多。” “完全不可行!那个压根不能算是化妆!赶紧找——!” “我放在这里的安全裤不见了。” “你一个男生穿女仆裙要什么安全裤?” “喔,现在给我搞性别歧视这一套是吧?” 比起演出前的精心计划,实际一到关键时刻总有环节掉链子,清源晓海觉得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模样。 揽客大战早早地就在学校内开打,在走廊上正常行走都是一件难事。 有人穿着玩偶服在发传单,有人举着看板吆喝,还有Coser似乎刚从埃及打完吸血鬼回来,脸上画的线条诠释着无敌。 清源晓海准备去图书室开始为期三日的书本售卖,这时,有人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臂。 转过头,冬雪砚春对着他露出纯真的笑容说: “晓海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兰子姐来了。” “嗯?在哪里?” “在楼下。” 被她拉着往楼下走,楼梯间的墙壁都被张贴着各个社团的展示海报,五颜六色的,让他觉得像被学生们打死的彩虹。 来到楼下,不需要多加寻找,就能在一大堆校外人员中发现淅川兰子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一件露出大腿的紧身牛仔裤,修长双腿的曲线分外迷人,上半身是一件宽松的淡蓝色针织衫。 兰子姐差不多有一米六八,腰肢纤细,胸部丰满诱人,身材紧致,黄金比例在她身上完美诠释。 而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露出雪白双肩的高挑女人,脖颈处挂着精致的吊坠,腰肢的肌肤毫不吝啬地晒出来。 特别是那一对隐藏在单薄布料下的山峰,有一种人工精心雕刻出来的美。 清源晓海忽然发觉,原来女性的线条之美,与生物能够安稳生存下去的肉体之美,也就是增肥,难以共存一体。 淅川兰子一看见清源晓海就抬起手打招呼,笑容中保留着女人味十足的柔软。 “晓海,姐姐听砚春说你要弹钢琴就拿相机过来了,开始了嘛?”她走了过来,带着一股芳香。 “兰子姐,已经结束了......”冬雪砚春不禁哑然失笑。 “这么早?”淅川兰子皱了皱眉头,之后又带着幽怨的目光瞪着身边的女人说,“都怪小瞳,打扮都要打扮这么久。” 青木瞳却不以为然地挑起涂抹着润唇膏的樱色嘴角,挺了挺胸嗤笑一声道: “兰子,我的身材这么出众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看,晓海盯我盯到眼睛快蹦出来了。” “青木姐,你为什么衣服没穿好就出门啊。”清源晓海毫不留情地看着她裸露的双肩和腰肢说道。 至于两者中间的地域是青木瞳的禁区。 他自从上次见识到吉原绿子的坦诚后,青木瞳看着她都是一副「马上回家睡觉做梦把你杀了」的表情。 “哈哈哈——”冬雪砚春噗嗤笑出声来,伸出手拍着清源晓海的背部说,“晓海大爷,这是叫时尚,你不会懂的。” “我寻思着会津若松也没土到哪里去。”清源晓海说道。 然而青木瞳完全不脸红,反而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说: “我想着这样穿,晓海你会喜欢上姐姐。” “......” 她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某个夜晚突然发情的兰子姐,让清源晓海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淅川兰子微微眯着眼睛,捏了她腰间软肉一把: “我警告你好几次了别在晓海面前卖骚,他还小。” “嘤——!” 青木瞳被捏得像猫一样往旁边一蹦,一手捂住被捏的地方,像个被家长教训的小女孩憋屈着嘴巴, “我、我只是想着晓海帮我赚了钱,我给他一点好看的东西嘛!” 看来青木姐还是知道他小说的事情了。 “晓海?你喜欢这样的?”冬雪砚春在身边有些着急地看着他。 “我应该受不了。”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比起敢在众人面前直言不讳的青木瞳,他更害怕像兰子姐这样的,只会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露出把他血肉刮开的獠牙。 冬雪砚春的唇缝溜走一段气,她无论怎么去想,都想不到如何变得性感。 “啊!兰子姐!还有瞳姐!” 此时,一道元气满满的少女声传来,只见吉原绿子从楼梯口飞奔过来,裙摆随着她的步伐翻飞,仿佛一直处在差一丝丝就能窥见的地步。 女孩子的裙下,果然有魔法。 青木瞳的脸上倏然挂起了一副更加温和的笑:“绿子,有听我的话好好吃木瓜吗?” 清源晓海一看,和那天展现出的「马上回家做梦把你杀了」的表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愈发真实。 “每天一颗!”吉原绿子很是开心地说道。 “你们认识?”淅川兰子看了眼两人说。 青木瞳走过去,伸出手摸着吉原绿子的马尾笑着说:“绿子这么可爱,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哦。” “我也不会忘记瞳姐的!”吉原绿子瞅了眼她的肩膀和肚脐,瞪大了眼睛说,“瞳姐,你穿的这么漏,不冷吗?” “不会喔,我比较喜欢追求时尚。” “那我也能追求时尚吗?” “等你胸部长出来了,也能像姐姐我一样时尚。” “明白!时尚!” 看了一眼吉原绿子在闪闪发光的双眸,再看了一眼青木瞳的人造美物,清源晓海只觉得天命难违。 “晓海,有什么活动?”淅川兰子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气萦绕着鼻尖。 仿佛有一个戴着能面的庞然大物站在身边,随时会把他吃了的既视感,突然间,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兰子姐,我准备去卖书,让砚春陪你好了。” “不行啊晓海,姐姐过来就是找你玩的,你怎么能不要姐姐呢?”青木瞳凑了上来,挽住清源晓海的胳膊。 不妙,哪怕是人工造物,但它是真的软到过分...... 文化祭的第一天很是热闹,人流量比以往要多。 清源晓海左右各一个身材曼妙的熟女,引得不少男性投来嫉妒的视线,恨得牙痒痒。 见他有些为难地想抽出胳膊,淅川兰子的语气温度降低,瞪了她一眼。 “小瞳......” 青木瞳见状,扫兴般地松开清源晓海的手臂说: “好啦好啦,我只是开个玩笑。” “晓海,兰子姐她们好不容易过来,大家一起玩一玩。”冬雪砚春说。 清源晓海歪着头,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啥娱乐设置,过来也不是来玩他的啊。 “行吧。” 和三枝摇月说下会晚点去好了。 “走走走,我班上弄了几辆碰碰车!”吉原绿子说。 “碰碰车?那东西学校允许放进来?”冬雪砚春表示惊奇。 “这算什么啊?高二的一个班都搞了云霄飞车!老多人去玩了!一次要花六百円呢!” “我以前的班级还有办游泳派对的。”淅川兰子说。 “要脱衣服吗?” “没,结果变成洗脚了。” 五人一边说一边往教学楼走去。 “啊——” 就在这时,青木瞳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唇落在离清源晓海耳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低声说, “上次在我书店里买你书的女孩好像也在这间学校,她人这么好,要不要找出来一起玩?” 143.拜托了,这一天的你(4) “我已经感谢过了。” 清源晓海的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道, “她叫三枝摇月,图书馆的管理员,同时也经常赠送会津若松福利院书籍,现在图书室就她一个人,总之很忙,还是算了。” 他并未说谎,而且直白得过分,青木瞳压根察觉不到他的谎张。 “你们在说什么呢?”淅川兰子一脸警惕地瞅过来,还以为她又开始对清源晓海说些骚话。 青木瞳露出了微笑说: “没,只是觉得晓海很可爱,问他想不想当我的干弟弟。” “我连哥哥的乐趣都没体会到,怎么会想着去体验弟弟的乐趣。” 清源晓海同样笑着,语气中明晃晃透露着无奈。 他还真希望能从渔麦身上得到「哥哥」专属的乐趣感,不过以渔麦的个性别说带来哥哥的乐趣,简直像在身边养了个老头一样。 看到他这番反应,吉原绿子在旁说道: “哇,弟弟这生物真的巨恶心,我还希望有个妹妹。” 清源晓海觉得她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是因为她的舔狗弟弟。 不过这句话别乱说,请给天底下所有是「弟弟」的人道歉。 “不知道渔麦在东京过得好不好。”冬雪砚春双手拘在身后,恰好能放在臀部的位置。 淅川兰子倒对此不以为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她比一般的小孩甚至是砚春你都聪明多了,不用担心。” “唔......” 冬雪砚春想反驳,却发现好像没有能反驳的地方。 渔麦不仅敢奋起打架,还敢把女孩的第二条命剪了,恐怕唯一能压过她的,恐怕只有身材和头发。 对了,自己还会手工。 “砚春,其实你很不错!”吉原绿子竖起大拇指。 “绿子,每次都让你来安慰我,真是不好意思呀。” “没事啦,毕竟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嘻嘻。” “希望你能在这个时候提高一下自己,也能让我沾点光。” “其实渔麦她连鸭子都不会煲。”清源晓海的视线落在冬雪砚春的身上笑着说,“砚春的厨艺比她好。” 上次邮寄给清源渔麦的稻田鸭送到了,她说她在繁华的城市里抱着鸭子,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路走到附近的中餐店请求帮忙。 得到了他的支援后,冬雪砚春就像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孩童般耸起下巴。 几人先来到了三年段的走廊,这里的学姐看起来更放得开,女仆装、巫女服哪里都是,就连裙子也卷得高高的,把肤色各不相同的双腿露出来。 咖啡厅、占卜屋、玩具枪打气球、猜谜,这些都是文化祭上的常客。 唯独让清源晓海感到震惊的是,还真的有人在教室里炒河粉,三百円一碗。 竟然还有老师在吃。 “掌勺的是会津若松市的田野宫,他家的田野炒河粉很出名,每天都限量卖的。”吉原绿子嗅着气味说道。 清源晓海看着教室里勤奋炒粉的田野同学,他的脖颈挂着一条湿毛巾,系着图案是「魔法少女樱」的围裙。 “怪不得老师都会在这里吃。” 冬雪砚春一看排队吃粉的人多到排到三年C班,甚至两个班还因此起了冲突,意识到是吃不到了, “人太多了,以后再去吃吧。” 三年段的班级大部分都打出美女牌,导致这一层的社会人士和学生是最多的,不管是什么项目都需要排队。 不过学姐们是真的养眼,就连清源晓海也没忍住多瞄几眼。 结果二年的情况和三年的一样,最后来到一年,发现人少了很多,不少学生压在窗户边沿往下瞅。 来到某个班级前,一个人突然用手指点了点冬雪砚春的肩膀。 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尖叫鬼脸映入眼帘。 “啊——!” 冬雪砚春尖叫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就往清源晓海的怀里蹭,力道大到他都差点没站稳。 哪怕知道是假的,但这尖叫面具直接冲脸,不管怎么看都会感到些许惊悚。 “哈哈哈——”面具内传来女生欢快的笑声,只见她摘下面具,是班长天野香菜。 “香菜!”冬雪砚春又羞又恼地抬起手拍了她一下,“吓死我了!” 天野香菜恶作剧得逞,笑得花枝乱颤,又看向清源晓海身边的淅川兰子等人。 “清源同学干的不错!给各位漂亮姐姐打个折,五百円一位。” 她把清源晓海当成去拉客的了。 “这位同学,我没有钱,能不能免费玩。”吉原绿子一脸平静地说。 “免费的东西是得不到快乐的。”天野香菜摇摇头。 “就是因为免费才快乐呀。” “不好意思哈,我没说你得到快乐,我说的是我们。” “鬼屋?”淅川兰子看向班级,窗户全部被黑布罩了起来,里面不断地传来惊悚的尖叫声。 青木瞳挺了挺胸部,充满感慨地说道:“想当年,我还演过贞子呢。” 她的甚至在晃,看的天野香菜整个人都愣了会儿。 “那就玩这个吧。”冬雪砚春舒缓了口气。 “不行,只能两个两个进。”天野香菜又把面具戴上,忽然凑近她说,“砚春你先进!” 哪怕被当面这么弄,冬雪砚春还是怕得往清源晓海的怀里缩,脸色大变: “你别戴着这个鬼面具靠近我啊!” 清源晓海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 “那你们先进,我在外面等。” 正巧,他能帮斋藤雄问下天野香菜的卡片是什么。 “不行!本鬼屋遵循一男一女!”天野香菜急忙摘下面具,嘟嘴睁大眼睛看着他,“所有的一切!都要和篝火晚会相契合!” 清源晓海眼角微微一抽,高中生这该死的恋爱脑。 她话一说完,就推着冬雪砚春和清源晓海往门口走,不仅如此,吉原绿子也乐呵呵地在后面架着两人往前走。 “敢于挑战恐惧的勇者,在这里写下名字。”一个学生穿着黑色兜帽披风,刻意装出深沉的语气,并拿出了一张「死亡免责书。」 清源晓海直接开口揭穿道: “斋藤。” “喔,我就觉得,还真是斋藤同学。”冬雪砚春说。 “......咳、咳,我不是那个斋藤,我是指引勇者前往挑战之地的死神......” “你这样小心喉咙哑了。”清源晓海在「免责书」处写上名字。 “什么是挑战之地的死神?和你这个兜帽有关系吗?”冬雪砚春一脸天真地问道。 斋藤雄对着两人双手合十: “好了我求你们赶紧签完进去,被认出来已经很丢人了——!” 当准备走进去的时候,清源晓海的手臂突然被他抓住了。 “清源。”斋藤雄示意他别忘记了。 他竖起大拇指,示意放心。 门口处,摆放着「为了以防走丢,请手牵手进入!」的告示牌。 冬雪砚春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吗,他的侧脸和往常一样清秀。
清源晓海直接摊开手说: “牵手吧。” “啊?”冬雪砚春愣了一会儿,脸微微一红,左手不停地在裙摆上擦拭着,“我有点害怕,所以手心有点湿......” “没事,正好我是干的,能滋润下最好。” 冬雪砚春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却感觉心里痒痒的。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握住清源晓海的手,触感就像温热的毛巾。 “骗人,根本就不是干的。” “这不是怕砚春你嫌弃我嘛。”他笑着说。 冬雪砚春睫毛微颤,她刚想说「我怎么会嫌弃」时,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了,内心深处涌现一股甜蜜的暖流。 两人牵着手走进去。 教室被布置成了一条路走到底的鬼屋,四周都用遮光性极强的黑幕遮掩。 在门口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但进去马上就被恐怖的音乐笼罩,还有一丝丝冷气沿着脚底板一直窜到大脑。 狭窄的通道上,有靠LED灯发光的鲜红鬼脸,还有吊在屋顶掉下来的「人头」,还有会突然抓住两人脚踝的鲜血淋漓的手。 冬雪砚春尖叫一声,像有蟑螂爬脚一样急忙蹦开。 “啊——!” 那个「鬼」被踩到手,发出比她还痛心的尖叫。 清源晓海保持着冷静,好恐怖,他还是第一次玩鬼屋。 但身边的女孩都这么怕,他更不能慌张,要是被传出去胆子小,在渔麦面前就又少了一分威严。 接下去的一路,冬雪砚春几乎是贴在他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后背一阵阵炙热而急促的呼吸。 他怀疑出去后,自己的衣服后面可能会湿润一块。 再往前走,秋田泽边穿着女仆装,满身是血地从帘布里像贞子一样爬出来,之后又像巨蜥四肢着地,慢慢爬向两人。 清源晓海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在音乐和冷气氛围作用下,还是忍不住心慌。 结果冬雪砚春吓得拉着他就跑。 不对,完全是扯着他跑,制服上衣都感觉要被撕烂了。 回过头,秋田泽边在地上挣扎,正朝着两人蠕动。 而前方,也有一只「鬼」走了过来。 “唔——!” 冬雪砚春一下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清源晓海的肾上腺飙升,紧张地看向四周。 结果旁边就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明晃晃地写着—— 「这里是安全屋」 可恶!这些满脑子只有恋爱的高中生! 清源晓海急忙搂住冬雪砚春的细腰,温热微颤的肉体让他的恐慌少了点。 两人哐当一声躲在柜子里,外面响起「鬼」相遇时「呜呜哇哇哇」的叫声。 冬雪砚春紧挨着他,双手捂住嘴巴,通过柜子的缝隙,看着外面在进行交流的「鬼」。 这两头「鬼」在柜子前待了起码有五分钟,之后才慢悠悠地散去。 “......我们出去吧。” “......好。” 之后便没了高潮点,直接走出了鬼屋,和外面的淅川兰子等人会和。 脸色惨白的冬雪砚春扑在吉原绿子的怀里,她一口一个「太可怕了」,后者一口一个「不怕不怕。」 天野香菜看着两人的额头和脖颈满是汗水,不禁笑眯眯地望着清源晓海说: “清源同学,怎么样?” “......还行。”清源晓海接过淅川兰子递来的湿纸巾,擦拭着汗水。 “晓海晓海~~姐姐也要玩嘛~~~”青木瞳走上前,握着他的手臂像个少女般撒娇。 “晓海,其、其实我也想玩。”淅川兰子也走上前,“大学毕业后,我就没玩过这些东西了。” 面对两个成女的再次进入请求,清源晓海第一次感觉呼吸困难。 天野香菜乐此不疲地说道:“不用担心清源同学,你之后进去我不算你钱。” “......” 他担心的是钱? 鬼屋里的柜子简直不能再窄了,简直是这个活动最为邪恶的地方。 和砚春倒还好,她只顾着屏息不被鬼发现没做其他事。 但要是和这两个人挤在一起,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看向一边,冬雪砚春的腿还在发软,而身边的淅川兰子和青木瞳显得兴致满满。 “......好吧。”清源晓海无可奈何地说道。 接下去,他先和淅川兰子进了鬼屋。 一样的路线,道具什么时候出来他都了如指掌,也没第一次进来那么害怕了。 淅川兰子死死地搂住他的胳膊,温热的圆润因此变了形状。 “晓海,姐姐我好怕,你能搂着姐姐吗?” “晓海~~晓海~~慢点走~~” 她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想满足男生的保护欲而装出来的,清源晓海没有回,只是以适合的速度在走。 「鬼」追逐时,还是迫不得已躲进了柜子里。 最担心的肢体接触还是来了,他就像掉进了软绵绵的白云里,耳朵宛如被刚出生的猫舔舐着,留在耳朵里的声音,只有—— 「晓海,姐姐我好怕,能不能抱紧姐姐」。 他才怕。 在柜子里经历一阵道德和理性的煎熬后,他成功度过难关,离开柜子走出鬼屋。 可紧接着的,是青木瞳。 清源晓海在门口主动拉起她的手,她先是惊愕了一会儿后,便投来妩媚撩人的视线。 “晓海,你怎么知道姐姐喜欢主动的男生?” 他不理会,直接迈开步伐,拉着青木瞳在鬼屋里小跑起来。 她说的最多的话是「慢点!」。 一直来到鬼追逐,还是先躲进柜子。 青木瞳气喘吁吁地想开口抱怨他为什么要这么快,可外面的鬼还没走掉,清源晓海就推开柜子,又快步拉着她走了出去。 两个「鬼」在柜子前呆住了—— 这流程完全不对啊?自己还没走啊? 本该十五分钟的流程,清源晓海花了不到六分钟就走完了。 “好快!”天野香菜震惊到捂嘴。 青木瞳的脸上带着分外诱人的笑容,但那眼角却一抽一抽的,喘着粗气说: “呵呵,鬼屋真好玩,下次不会再来了哦。” “清源同学!我也......” 吉原绿子举手想说话,结果清源晓海直接拉起她的手: “好好好,都来是吧,赶紧。” “啊——?” 她人还是懵的,就被清源晓海拉了进去。 这次更快了,只有两分钟。 一个「鬼」从门口走出来抗议道: “班长!那人是谁啊!无视我们直接走了!柜子都不躲!能不能尊重下我们和柜子!!” “呃?” 冬雪砚春等人一脸诧异,只有青木瞳在旁双手抱臂皮笑肉不笑。 快速体验完鬼屋的吉原绿子,人还是懵的。 144.拜托了,这一天的你(5) 鬼屋的体验完成,清源晓海要付钱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口斋藤雄想问的话。 “我的卡片?” 天野香菜好奇地歪着头,然后摊开双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说, “难、难道说,清源同学盯上的美少女不是砚春,而是更美丽更优秀的......我?!” 她的话听上去太过揉捏造作,看上去十分滑稽。 “有个朋友想知道。”清源晓海说道。 “嘁~~”哪怕知道是这样,但她还是不愉快地嘟着嘴,“才不告诉你。” “好。” “等等,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啦!”天野香菜说。 “那求求你告诉我。” “不要~~~这东西就是要神秘才好,早早知道就没那种味道了。” 所以说,结果不都一样吗....... 而且味道是什么味道呢?他一边想一边掏出这次游玩的钱。 她接过清源晓海递来的钱,是两张千円钞。 “就收你一张好了,毕竟那个色色的大姐姐和绿子好像没玩的尽心。”她把一张千円钞票退了回来,“你和砚春就算五百円。” 清源晓海不推脱,直接把钱放进黑色皮夹里说:“班长,你人还怪好的。” “都怪清源同学不努力,没让她们尽兴。” “下次注意,而且卡片这事......” “都说了不行啦,这是少女深处的秘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再次得到承认,清源晓海的视线投向一边的斋藤雄,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他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双手抱着头趴在桌子上。 “吉原同学,你的卡片是什么?”清源晓海看向吉原绿子问。 “啊?我的吗?是一半的樱桃。” 看来这个秘密在一些少女的心中藏的并不深。 接下去,青木瞳又拉着几人一起去玩了三枝摇月班级的‘渣男水果派!’。 那是只要花费两千五円买下一个水果派,就能扔在一个男生脸上的活动。 冬雪砚春等人则对此不太感兴趣,贵是一方面,把东西砸在人脸上心里过意不去又是另一个方面。 “去死吧渣男!” 唯独青木瞳玩的不亦乐乎,花了一万円买了四个水果派,站在三米远的位置开扔。 她像是为了宣泄在鬼屋积攒的不满,毫不留情地把派扔在浑身满是蜜派的男生身上。 “去死吧晓海!” “等等青木姐,你刚才是不是念了我的名字?”清源晓海说。 走之前,那些被砸的男生低头整理着身上的残留物,哪怕衣服外面有包裹一层像保鲜膜一样的东西,但清源晓海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同情。 “今天赚翻!一个上午就五万円了!” “兄弟们,接下去的几天也要努力被砸啊!” “呦——! 结果刚走几步就听见他们振臂高呼,本来觉得还挺可怜的,结果这么快赚了五万円,搞得自己白同情了。 可仔细想想,扔的人也好,被砸的人也好,真的都非常开心地聊着天,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担忧貌似都是杞人忧天。 还有,这难道不会以「浪费食物」为由被制裁吗? 之后又去玩了彩色圈套礼品,十个圈两千円,但是礼品全是教材书籍和练习册,也有一些美少女手办。 清源晓海套中了三本数学练习本,当场送给冬雪砚春。 她有些郁闷,但还是收下了。 美少女手办里有‘会津若松城’,露的不多,但总感觉色色的。 主要是她的武器很大很威武,清源晓海很喜欢。 套手办的圈很小,是只有直径十厘米的小套子,人需要站在五米开外。 十个没中,继续套。 二十个没中,继续套。 三十个没中,继续套。 “晓、晓海,要不算了吧?”冬雪砚春见他一直投一直不中,颇为心疼地说,“有点太多了......”
一旁的淅川兰子却笑的灿烂:“没事呀,晓海你继续投,姐姐请你。” 这下,冬雪砚春才意识到自己仿佛说错了话,一想到可能被周围的人解读成‘又不要你请你在担心什么?’时,内心便烦躁到无以复加。 明明只是为他花这么多钱感到心疼而已。 清源晓海闷声不说话就一直投,他压根没想那么多,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就不信投不中,今天就杠上了。 结果在投六十一个的时候,在旁经营的女生瞄了眼清源晓海。 他人很帅,学习很好,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挺不错的...... 她受不了,主动跨过白线,把‘会津若松城’手办取了过来。 “不用投啦,这个直接送你了清源同学。”她呵呵地笑起来。 清源晓海手里握着粉色的圈,摇摇头说: “谢谢你,可我不想走捷径。”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苦笑着说: “不是......这个手办买回来也就一万二,可你投了这么多都没中,再投下去我们会被说嫌话的......” 不管怎么说,六十个套都没中传出去也太离谱了,大家只会想是圈子的问题。 气氛陷入尴尬时,吉原绿子帮他收了下来,拿着一个圈光明正大地套上去。 “套中了!套中了!清源晓海套中了!”她开心地呼喊道。 淅川兰子和青木瞳都很配合地鼓掌,这让清源晓海更郁闷了。 很快,中午的时间到来,几人一起去开餐厅的教室吃了午饭,女仆爱心炒饭,能诵读魔法的那种。 好吃了不少,果然有魔法。 淅川兰子吃完就要回去,冬雪砚春想让她再留下来玩一会儿,但她的目标只是想来看清源晓海弹钢琴。 “那我留下来继续玩。”青木瞳说。 “你也给我回去!都怪你化妆那么慢!” “......” 青木瞳明白,她是在怕清源晓海被自己吃掉。 “我送你们到门口。”清源晓海说。 “好。” 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上摆着的各种学生商贩,来到樱丘高中的校门。 “晓海,我过几天要去东京。”这时,淅川兰子突然说道。 清源晓海愣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又想到了离开会津若松,去往东京的渔麦。 橡树的叶子下,投下的光影筛落在他的头发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其他的词: “嗯,也好。” “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去几天,有个社企想要和我签约。”淅川兰子伸出手梳理着他额前的刘海,像是在打消他升起的顾虑。 “社企?” “嗯,只是去面试一下,毕竟现在做的东西,在哪里都可以。” 清源晓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你没结婚之前,姐姐不会离开的。”淅川兰子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眼前的美少年继续说,“有姐姐给你兜底。” “我尽量结婚。”清源晓海轻声笑着说。 淅川兰子看着他的温和笑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说: “晓海,要不陪姐姐一去东京,如果有坏人出现,你就来保护姐姐。” “......” “我们也能去看看渔麦。” 她这才说到点子上,让清源晓海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我想一想吧。”他说。 “嗯。” 青木瞳在不远处对着两人喊道:“网约车来了喔。” 淅川兰子摸了摸清源晓海的头后,就和青木瞳坐进了车里。 汽车缓缓消失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他收回眺望的视线。 站在校门口正打算下午该去玩什么的时候,清源晓海抬起头,发现社团大楼图书室的窗户是开着的。 她正在做什么呢? 念及于此,清源晓海动身走向图书室。 145.拜托了,这一天的你(6) 经过架空走廊来到社团大楼,绕过楼梯口,爬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楼梯。 不可思议的是,樱丘高中唯独图书室一片寂静,宛如热闹非凡的湖底在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摸上去格外硬滑的鹅卵石存在。 清源晓海走进图书室,三枝摇月就坐在前台,桌子上摆满了要进行售卖的书籍。 而他在原地迟疑了半步,因为坐在少女身边的,是三枝母亲。 她看上去和大城市里经常看见的美少妇没什么两样,但如果是和她聊过些话的人,想必会觉得她冰冷的压迫感很恐怖。 但很快,三枝母亲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清源晓海。 “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起身,走到清源晓海跟前。 三枝摇月抬起头短暂地瞥向两人一眼,但又立刻别开视线。 “阿姨好。” “嗯。”三枝母亲微微歪着头说,“方便谈一谈吗?” 清源晓海没多说其他话,只是退到走廊。 “什么事?” “清源,你的钢琴学了几年了?” “就是三枝同学教我一个多月。” “阿姨不喜欢骗人的孩子,你认真说。”三枝母亲挑起画过的眉毛。 “我没有骗人。” 三枝母亲沉默了一阵,还是以狐疑的目光盯着他,紧接着说了一句让清源晓海的脑回路差点断裂的话。 “摇月和我说你们在交往。” “——啊?” 清源晓海瞬间屏住了呼吸,又刻意用声音要求她做出说明。 “阿姨比较谨慎,希望你能理解。”三枝母亲解释道,“其实我也觉得清源你挺好,毕竟同龄人里就属你最优秀,阿姨会一直关注你的。” 她的担忧和对于他的期盼貌似都是真切的,清源晓海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不远的「既定事实」,差一点就相信了她。 可他马上回过神来,以三枝摇月的个性,哪怕是家人她也不可能告诉。 因为语言就是一个闪色绸,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理解的角度。 清源晓海露出一副不知她在说什么的表情,困惑地歪头道: “阿姨,这是文化祭的玩笑吗?我和三枝同学没在交往,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朋友?”她不由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像是一条上钩的鱼,“可我女儿这样说。” “估计是想看我笑话,其实您女儿也挺坏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老实说,她展露的模样看上去非常惊讶, “好吧,清源,你的事情阿姨多多少少听过,如果独自生活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说,阿姨也会帮你的。” “能不让您的女儿开我的玩笑,就已经是最大的福了。” “我觉得女生撒谎会可爱点。” 三枝母亲捂住笑着,之后再次告别便直接往楼下走去。 清源晓海站在原地长吁了口气,然而心情却很是复杂。 他的心中还是存在一丝胡思乱想,那便是三枝摇月真这么说了。 走进图书室,这里对于外面的喧嚣仿佛是禁地。 在前台,阳光一点点侵蚀着三枝摇月的身体,沙漠般宽广的寂寞淹没了她的呼吸。 清源晓海又退了出去,确保没人折返回来。 “你妈妈说我们在交往。”他坐在前台的专属位置上,“我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像是在意料之中,三枝摇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比起无奈,那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她体内不断堆积的「困惑」。 “我妈也总会时不时来诱导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她看上去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又摊开「图书室书籍售卖册」,大概是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一本没卖?”清源晓海说。 “嗯。” “厉害,不愧是你。” 三枝摇月倏然瞥来视线,语气清冷地说道: “清源同学,你怎么看待一个把同伴孤零零地抛弃在这里,自己跑去和一群女生欢乐游玩,回来后还开始谴责同伴不尽力的男生?” “......” 清源晓海知道她明晃晃地在说自己。 “我和你打过招呼......” “回答我,你怎么看待这样的男生?” 他双手合十道歉道: “我觉得他是一个混球,对不起。” 三枝摇月笑了笑,似乎在认可他的自知之明。 “好了,你过来做什么?” “工作。” “工作?”她诧异地歪着头,黑长发沿着肩膀滑落的模样,像极了垂在猪苗代湖上的柳条。
“对。” “就坐在这?” “不行?你不也坐在这里。”清源晓海无所谓地说道。 “那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就必须留下来看图书室。” “和我坐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三枝摇月抬起手捏着鼻梁,另一只手拍了拍桌子上的书本说: “清源同学,如果你真的对我心怀愧疚,就应该带着这些书一个个上门推销,而不是在这里像个路边的地藏菩萨一样坐着。” “哦,我懂了,你不敢去推销,就把这种活儿让给我来。” “是这样的,有意见?”她一脸正经地看过来。 “没意见,我喜欢干活。” 清源晓海直接起身,拿起推销的书本就走出了图书室。 樱丘高中的社团都在举办着展览活动,有的部门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 清源晓海拿着书想上门推销,结果其他部门的人一看见卖的是文学书,立马就没了兴趣。 “清源学弟,你可以试试其他班卖同人志,还有一些特殊渠道能弄到十八禁的。”有好心的三年学长劝告说,“这玩意可比文学书来钱快多了!” 学长觉得文学书能存在空荡荡的大海中,存在于空无一物的地平线上,可存在于樱丘高中的文化祭上是没有理由的。 这玩意就好比,遇见泉水是一件正常的事,但在沙漠里涌出泉水那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然而清源晓海劝学长要从一个「胖乎乎伦敦姑娘的怀抱」中挣脱,迅速投入「基督教」的怀抱,成为一个「牧师」。 第一步就是先买一本书。 学长拒绝了。 于是清源晓海继续在社团大楼拿着书推销,一些女生会因为他的颜值主动上前聊天,谈论他的钢琴是如何的好听。 但一谈到买书要花钱,就没那个心思。 清源晓海的心情有些不痛快,然而在经过摄影部的时候,便被强拉着进去要拍照,说之前的模特效果不好,要拍清仰晓海的照片洗出来挂在一楼。 “我要卖书。” “拍的话我们买几本。” “买几本?” “一本多少钱?” “打折,《法国中尉的女人》一本五百円。” “那买四本,你也拍四张。” 这完全不是销售了,更直白点是以物换物。 清源晓海没办法,只好待在摄影部拍几张照片,是一组大正时期的相片。 “三枝同学拍的话,能换多少本书?”他换回校园制服。 “三枝学妹?”摄影部戴着眼镜的部长眼睛一亮,“主要还是看服装,如果是现在穿的学校制服那就十本。” “好。” 比想象中的要多。 “部长,这些照片好像没地方要修?”正在电脑前修图的学生说,“只能把光影弄一弄了......” 女部长看了清源晓海一眼,又看了下屏幕上的写真。 “帅哥不需要修图,给我立马洗出来。” 清源晓海直接带着两千円,先回到了图书室。 结果三枝摇月一看见他,就抬起双手捂住脸,肩膀在一颤一颤的。 “你在笑什么?” “没——”三枝摇月放下双手,脸上倏然平淡,“原来你是这么执着的人,能在一个东西上投六十多次。”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得这么快。 而且她是怎么知道的!谁说的! 这件事太过丢人,清源晓海主动避开,谈起了摄影部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 “是吗,你还有空拍写真。”她丝毫不感兴趣地敷衍一句。 “好冷淡,我这不是赚了两千。” “这叫以物换物。”三枝摇月捏着书页的一角说。 清源晓海看着她说道: “三枝同学,我有个问题,像你一直这样坐着屁股不会痛?” “清源同学,不管在什么时候,性骚扰都是不可接受的。”她立马投来不善的目光。 “别误会,我是在为你的身体着想,偶尔起来走一走也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说: “不会痛。” 清源晓海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在脑海中想起了什么,凝视着她凑上前说道: “你是不是不会在镜头前拍照?” 他想起上次在船上,三枝摇月在镜头前显得格外拘谨。 下一刻,双方陷入沉默,接着,她缓缓地把视线挪向一边。 “......也不是不会。” 146.拜托了,这一天的你(7) 见她这幅像小孩子般娇弱的模样,清源晓海真切地感受到,她实际上也是一位年龄跟自己相同的女孩。 “我再去找些倒霉蛋。” 她听到清源晓海这么说,抬起眼眸看过来:“是正经摄影吗?” “......我想应该不会不正经,你要去?”他好奇地问。 三枝摇月抿了抿嘴,她阖上书本望着他,一双清灵的眼睛仿佛存有着猪苗代的水,声音显得有些焦虑: “如果我去,你会陪我一起吗?” 她这般高洁而脆弱的模样,让清源晓海一时间忘记呼吸。 时间仿佛停滞了,他也记不清楚和她对视了多久。 “会。” 清源晓海终于是回过神来,可却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谢谢。” 三枝摇月随即莞尔一笑,抬起手梳理着拾缀在眉毛附近的刘海,话中带着热切: “其实我以前没去摄影过,也只限于和家人的写真。” “上次就看出来了,很生疏。”明明该尴尬的是她,但清源晓海的脸却有些羞得发烫。 “其实我和一般的女孩没区别,我并不是做作。” “总是说和其他女孩没区别,一听就都是区别。” “在镜头下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 清源晓海理解这种黏糊糊的不快,而在外人眼里经常被读为做作。 每个人的心中有一个小世界,想守护并且不想它遭受其他人的入侵,因为人总是难以理解的。 正因如此,寂寞总是不断加深,总是羡慕却又拒绝别人,只是永恒持续的循环往复。 但不知何时起,清源晓海希望能在这持续不断的重复中,缩短和她的距离。 “因为你以前就经常被偷窥吧。”他笑着说。 “你以前应该也是一个时不时就偷窥我的垃圾吧。”三枝摇月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眼下饱满的卧蚕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等一下,说我是垃圾会不会太过分了?”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比起「偷窥」这个词,清源晓海更喜欢把它叫做「寻找位置」。 不管在班级还是广阔的操场,只是想知道她人在哪里,只是「寻找位置」,并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龌龊想法。 三枝摇月露出很开心的笑容,接着转为付诸行动的平静微笑,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说: “走吧,我就拍一组。” “别上头啊。” 于是,两人动身前往摄影部的活动教室。 摄影部的女部长十分震惊,她从未想过竟然有朝一日能拍到三枝摇月的照片。 对于一个摄影爱好者来说,能拍照美丽之物足以令人兴奋好几天。 曾经有上门找过这个清冷学妹,但她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拍吗?我真的有这个荣幸拍吗?” 在少女好奇心旺盛的兴奋眼神注视下,三枝摇月直白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多买点书。” “说过了,十......” “三十本!我买三十本!” 和当时和他说的十本完全不一样。 “还有——”三枝摇月原本白皙的脸颊忽然呈现樱花色,“我不希望贵部把拍的照片像示例一样放在门口。” “这个不行的吧......就是因为要放在门口才有效果啊。”坐在电脑前的女生歪着头说。 然而女部长直接点头答应了要求,并且保证照片不留底,全部交给三枝摇月。 “这点钱对我的摄影装备来说根本就不是钱啦!能给校花拍照简直兴奋死了!” 「校花」一词让三枝摇月不以为然。 “清源同学,你要出去。” “为什么?你不是说了一起来?”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并没有想你和我一起拍。”三枝摇月的声音倒没有字词那么无情,凛然地说道,“送到门口就好。” 送到门口就行......他是幼稚园送孩子回家的司机大叔吗? 走出摄影部,顺便关上门,清源晓海就蹲在门口。 他突然觉得这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一条狗,就又起身回到图书室,把要卖的书搬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源晓海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三枝摇月可能会拍的照片。 她穿着白色的洋裙,是盘织着公主发髻的「深闺小姐」,住在满是蔷薇花包裹的洋馆里,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孤独地弹奏着钢琴,呼吸娇柔。 虽然场景有些过分修饰,但他总觉得很符合三枝摇月的形象,甚至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摄影部的门终于开了。 “学姐,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他急忙凑上前,一脸担忧地问道。 “好好好~~~,三枝学妹真的很漂亮。”她痴痴地笑着,脸上带着一副无比陶醉的表情。 清源晓海的心里都有些着急,搞得自己也想看了,一时间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不是女的。 三枝摇月从摄影部里走出来,手里提有装着照片的袋子。 “好了,收下账。” “......” 有点离谱,她来摄影部拍照,人家还要付钱买她的书,难道在学校里都讲究颜值至上? 见她拎着东西就走,清源晓海的表情有些苦涩。 怎么办,自己好想看,可是主动找她拿,总感觉下不去这个脸面。 “清源同学——”摄影部的学姐凑上前,笑眯眯地问道,“想看吗?”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眼,只是说三枝摇月没主动给他看,他的内心会感到罪恶。 她惊讶不已。 “你也有点太温柔,太照顾人了吧?” “学姐这里还有照片?” “怎么可能有,既然说了全交给三枝学妹,那我就不可能存。” 嘁,害他白期待。 卖了三十本文学书,清源晓海因为曾经在书店里上过班的缘故,主动为学姐讲起书本的各个出彩之处。 “不用讲那么多啦清源学弟,我只是拿来垫屁股和桌角的。” “......好,告辞。” 离开摄影部,回到图书室就看见三枝摇月正在双手捧着照片看。 她一发现清源晓海进来,立刻把照片放进袋子里,放在大腿上。 “喏。”他把钱放在桌子上。 “辛苦了。”她露出愉快的笑容。
刚刚的摄影很好玩吗? “辛苦的人是你。”他说。 三枝摇月看向窗外,在一片灿金色的校园间,能隐约听见体育馆传来的歌唱声。 “还要让我继续去卖书?”清源晓海看向侧边的三枝摇月,“从学生的反应来看,我们恐怕很难再卖出去了,但我也不想抱着书和他们谈文学。” “的确......”三枝摇月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按住太阳穴发出叹息。 “八谷学长的书还了没?”他盯着她双腿上的袋子问。 “还没。” “麻烦。” “不行就用这些钱补吧。” “真想喊渔麦过来揍他一拳。” 三枝摇月一听,嘴角立刻挂着一抹淡笑说:“你也多少把她想的过于亚马逊。” “我好像有点想渔麦了。”清源晓海趴在桌面上说,“不知道她一天能吃多少肉。” “你还真是妹控。”三枝摇月微微一笑,随即起身。 “去哪儿?” “我有东西放在摄影部没拿。”她把袋子放进抽屉里,并掏出钥匙插了进去,能听见锁芯响了两次。 “什么东西?” “清源,追根揭底并不好。” 她说完便离开了图书室,只留下清源晓海一个人。 还有那个在抽屉里的袋子。 他挺身过去伸手试着拉了拉,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抽屉竟然没有上锁。 她是忘记了?可自己明明听见锁芯响了两次。 还是......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确定她没有折返,于是鼓起勇气,把袋子里的照片拿了出来。 当手指触碰到相片时,他隐隐约约感觉触碰到并不是相片,而是三枝摇月的皮肤。 和他相同是大正时期的服饰,相片中的她端庄而贤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 “好漂亮......” 他勉勉强强地用简洁的话语,表达出了感想。 拿出手机对着照片拍照片,虽然有点蠢,但他总感觉不这样做很亏。 把作案现场恢复原状后,过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坐着的清源晓海才反应过来—— 原来看三枝摇月的照片也是可以的,哪怕是偷偷看也可以。 因为她会容许他的小小冒犯。 这种想法,以万分确信的形式,轻柔地种在了清源晓海的心底。 ◇ 第二天,樱丘高中的文化祭如火如荼地进行。 清源晓海又和三枝摇月「请假」,跑去了冬雪砚春的手工室,准备在她的指引下开始学习如何刺绣。 路上听见有情侣看见八谷学长在空无一人的废弃仓库里哭,还被这对不良情侣拍下了视频,顿时成为文化祭上的闲话余谈。 他感到很困惑,大家都讨论八谷学长,难道就没人关心这对情侣去废弃仓库是干什么的吗? 来到手工部,有男部员和女部员,小黑板上有画着本次的卡片设计。 樱花、百合花、银杏花、仙女果、苦瓜、杜鹃、百灵、伯劳、乌鸦...... 篝火晚会需要用到的配对卡片,全部由手工部的刺绣爱好者产出,而手工部刺绣的仅仅只有四个人。 “这么多?工作量不是很大?”他困惑地问道。 “大部分都是冬雪同学做的,她刺的又快又好看,我们现在就是打打下手。” “这就是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啊......” 手工部的其他刺绣部员都有些不好意思,相比起经过培训的冬雪砚春而言,他们的作品显得都是瑕疵。 “好了,晓海大爷赶紧过来学习!”冬雪砚春急不可耐地把他摁在椅子上,桌面摆着刺绣的工具。 刺绣最讲究心灵手巧,起初冬雪砚春以为他钢琴都能弹那么好,那么刺绣应该也没问题。 结果一个白天,她有些怀疑清源晓海可能真的没有刺绣的天赋。 “晓海大爷,你这刺的什么东西啊?” “人的笑脸。” “这完全就是很恐怖的妖怪吧!” “这明明就是人脸,砚春你看这个脸部轮廓,这是下巴,这是耳朵,这是鼻子,还有这一对眼睛,虽然一大一小但是不碍事。” 见他一本正经地指着刺绣框里的图案,冬雪砚春不知该哭还是笑。 不过转头一想,他第一次就能刺出个「很恐怖的妖怪」出来,其实也挺有天赋的。 如果不知道这是「人脸」的话。 在手工部学了一整天的刺绣,清源晓海的手指被戳了好几个洞。 “说过要小心。” 回家的路上,在一片橘红的会津若松田园间,冬雪砚春从书包里掏出创可贴,并用小剪刀在两侧剪出小口子。 并没有专属于少女的花里胡哨,仅仅只是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创可贴。 然而就是这一份的普通,和会津若松郊外一样的普通,却让清源晓海感受到无比的舒畅和安心。 “又不痛。”他说。 “和痛无关好吧大爷——”冬雪砚春挑起眉头,之后双手捏着创可贴的两侧,“乖乖把手指伸出来。” 他伸出食指说: “我之前看过某个片段,这时候美少女应该用嘴巴含住,而不是创可贴。” “少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身体好喔。”她带着少女特有的笑,娇嗔地瞪他一眼。 创可贴围了上来,手指像用被褥包住一样。 “紧不紧?”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刚好。” 清源晓海屈了屈手指,她先前剪的两个小口子,正好能让自己的手指灵活弯曲,不会有任何缝隙。 见他一直盯着创可贴看,冬雪砚春说: “你也觉得这种创可贴很土吧?我朋友都说很土。” “她们眼光真准,确实挺土的。” 冬雪砚春马上就他的这句话进行了吐槽: “晓海大爷,你讨我欢心是会死掉吧?” 清源晓海的脸上浮现出清爽的笑容,他感受着手指那份不自然的束缚感,说道: “土和可爱又不冲突。” 冬雪砚春像是接下了这套说辞,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风在夕阳下戏弄着她的短发。 “明天就最后一天啦。” 她像是舒展身体般地伸直双手,眼眸在那一瞬有着琉璃般的色彩。 明天,文化祭的最后一天到来了。 147.拜托了,这一天的你(8) 可能是由于不知何年传下来的篝火晚会的原因,樱丘高中对于学生谈恋爱一事,向来保持着宽松的态度。 老师的谈话也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即—— 「我知道你和某某在交往,但不能影响学业」。 清早的六点十分,玫红与金黄交错的太阳升起,清源晓海进行完一段英语场景模拟对话后,太阳便浑圆庄严地跃在碧蓝天空,明亮千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到他怀疑会津若松是不是又蹦到夏天去了。 走出家门,县道两侧的农田,迎着温热的山风翻动千层灿金,也拂动了清源晓海的刘海。 用手机把冬雪砚春喊了出来,她比以往出来的更晚。 等了莫约十多分钟,冬雪砚春才终于出现,她看上去有点着急,以极快的速度关好门,短发上系着的一条白色丝线相当醒目。 她拎着单肩包踩着庭院里的石板小跑出来,姿态完全称得上少女。 “抱歉哈,等了很久?” “二十多分钟吧。” 清源晓海以无所谓的语气一边说一边看着她。 画了眉毛,刷了睫毛,擦了腮红,涂了润唇膏,喷了清淡香水,就连平日里的黑色过膝袜,也换成了彰显双腿曲线的肤色裤袜。 “怎、怎么样?” 冬雪砚春不禁期待着他的反应,抬起手指捋着发丝,头发在阳光下的反光,隐约透露出铅灰色的光泽。 他直视着眼前少女的双腿、腰身、胸部和脸庞。 “砚春,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和我说。” “......你的感想只有这一句?”冬雪砚春颇为错愕地回应,还有一点失望。 清源晓海见她这幅模样倏然笑出声来:“因为很性感,让我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冬雪砚春却突然满脸通红,有些火大地伸出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这句话好土!” “谁帮你化的?兰子姐?”他问道。 冬雪砚春只感到浑身不自在,有些闹别扭地侧过身瞥了他一眼说: “好像在你眼里我就是不会化妆的女孩一样......” 其实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找了兰子姐帮忙化妆,在大量的彩妆品里,兰子姐谨慎地帮她挑选化妆品。 当镜子里出现了一位媲美时尚杂志模特般的女孩时,冬雪砚春自己都惊呆了。 她承认不会化妆,但她不想让晓海觉得她不会。 “生气了?”清源晓海微微歪着头问。 “没有。”她又侧了个身,变成背对。 清源晓海就像旋转机械里的木马,也跟着移了个身。 “真没生气?” 他的脸直接凑近。 虽然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变得有些开心,但冬雪砚春还是故作火大地伸出手捏住他的脸。 “你这样好欠打。” 清源晓海假装疼痛地皱着眉头,笑着说:“大概是看我好欺负?” 冬雪砚春情不可耐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是在要正经的时候不正经呢? 见她这幅模样,清源晓海挺直了腰身,看着她短发上系着的白色丝带,语气温和地说: “我原本担心砚春你会不会为难自己,可现在来看,你真的好可爱。” 一刹那,宛如阳光渗进了她的肌肤,偷吻了她的脸,惹得少女满脸通红。 冬雪砚春举起握成拳头的手,轻轻地捶在他的胸口。 “现在说这些我一点也不开心呐。” “说实在的,我早上出门就想砚春会打扮的怎么样。” “如果不打扮呢?” “不打扮的砚春也很可爱。” 眼前的少年朝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拳头明明是落在他的身上,可她却有一种腹部内侧被人瘙痒的感觉。 “普通的砚春就很棒了。” 她的脸色红润,眼眸的表面好似蜷着一滩泉水: “可唯独今天再普通的话,我就没有价值了。”
清源晓海的嘴唇像金鱼般龛动,视线透过她微微拂动的发丝,看清那双渗着点金光的眼睛。 那是街边水渠内的浮影。 “那珍贵的砚春,晚会的时候记得要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他微微一笑道。 “你到时候也要好好抓紧我的手啊,晓海大爷。” 他的衬衫被田园间的风吹得微微鼓起,她正巧看见了电车沿着轨道行驶而来。 “我们走吧,时间还早,路上我想去买一瓶饮料。” 清源晓海转过身来,冬雪砚春还未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回答了一声‘好’。 ◇ 来到樱丘高中,操场的中心已经堆放了很多木板,按照以往的规划,篝火晚会是在晚上七点开始。 文化祭通常在下午四点就会结束,学生们可以自主选择去留,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放过这次一年一次的机会。 因为班级还正在被「鬼屋」霸占,清源晓海只能待在走廊,又或者和斋藤雄和秋田泽边他们四处瞎逛。 其实能玩的项目在前两天都玩过了,这次是真的在没有去向的闲逛。 三人最后找了个走廊,打开窗户待着。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天野,她来找我要班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陷入了WIN10重启却是更新系统的陷阱。”斋藤雄一边走一边在清源晓海耳边碎碎念。 “是吗。”清源晓海随口答复,看见楼下的学生正把音响搬到室外,开始调试。 “嗯,身为鉴赏无数少女的我是不会看走眼的,班长她是个很温柔很可爱,同时是比七泽美亚还有料的女生,看一眼就会心动。” “七泽美亚是谁?” “清源,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不用装了。”秋田泽边说道。 “什么东西?” 他真不知道七泽美亚是谁。 “不是吧你这都不知道?她可是当代黑长发美少女!是我的偶像!”秋田泽边激动地说。 “这么厉害?”清源晓海一头雾水地说道,“和三枝同学比怎么样?” “呃......三枝同学更漂亮。” “喔。” 他顿时没了兴趣。 不过也确实,他活到现在,见过最漂亮的女生就是三枝摇月,就连未发福前的桥本环奈都不及她的美貌。 “对容貌的判断极具主观性,不看视频是无法分辨的,但我心里还是认可七泽美亚的。”秋田泽边说。 “这么坚定?”清源晓海说。 “当然,你也想看?” “嗯?能看吗?” “当然能看,我手机里存了不少她的视频和写真。” “看来你和她关系还挺好,都能留下写真了。” 他想看三枝摇月的写真,都需要她的「一时糊涂」才可以。 斋藤雄趴在窗沿,一脸郁闷地说:“我还是喜欢天野班长......” 比起还在一个人碎碎念的他,秋田泽边拉着清源晓海往教学楼的楼顶走。 “这里不能看吗?”清源晓海问。 “这里看?你是想我社死吗!”秋田泽边以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 “她管这么严?” “严的是这个社会,还有我心中的一点善意。”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感觉挺不容易的。 来到楼顶,看到视频的那一刹那,清源晓海醍醐灌顶。 “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漂亮?黑长发美少女!” 清源晓海默不作声,要是被三枝摇月知道自己拿她和一个老师比的话,恐怕会被她的眼神杀死。 “确实好看。”他最终点点头。 事实不容雄辩,就像时间会不可避免地往前走。 一片斜阳照射在教学楼的墙壁上,他在楼顶发现校园里没有九月的花,树叶也还未曾凋落,远方的磐梯山还是一大片的青。 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酒气,飘飘然,浑浑然。 上架感言。 目前的字数是42万字,很感谢大家目前为止的追读,也是最晚一次上架的书。 起初没打算写这本书的,但在某个时刻触景生情,就觉得想写个普通的高中生校园恋爱的故事。 那时和编辑讨论了下,得到的回复是「味太浓,节奏太淡一定会扑,换个题材」。 本愚鹅说明白,但还想写,写这个会让本愚鹅的精神升华(自嗨)。 结果来看编辑不愧是编辑,这本扑到离谱,原因有很多也明白。 最主要是更新不稳定,这本书在新书期时没有得到新书入库的推荐,在连载时没有上智能推的推荐,第一轮PK失败后就再也没推荐。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这本书一直在没有机器智能推的情况下更新,是完完全全的裸奔。 大家能发现这本书,本愚鹅想大概全是靠奇迹和一些好心读者的推荐。 说实在的,在去年末的时候就想切掉换个马甲了。 但一月九号那天,「是枍啊」的读者说安慰说争取来个完美句号,本愚鹅深受触动,因此想不看成绩,写一本百万字完结的轻小说(所以上架也推的这么晚)。 提前告知,《少女降临无海之地》这周五上架。 以上。 ——愚鹅。 148.拜托了,这一天的你(9) 霞光灿烂辉煌,火烧云在磐梯山上翻卷奔涌,天下的野草顶着百花,在橘黄色的波浪上飘荡。 时间是下午的五点,是文化祭的闭幕仪式。 舞台上传来阵阵声浪,哪怕到现在也有一些部门在表演节目。 最后的压轴节目是打击乐器部,据说曾经是在音乐部,但以因为太过吵闹,而离开音乐部独自开了一个社团。 原本是想叫轻音部,但音乐部的部员不同意,说容易搞混,就定为打击乐部。 主唱兼电子吉他的声音响起,熟悉的前奏,架子鼓手紧接切入,演奏的是《春之影》。 “憔悴不堪的心,游移不定的眼神。” “整个世界,独留我孤身一人。” “只知一味的春日,每年冷漠地附和着我。” 打击乐部的主唱是个女生,声音清灵嘹亮,台上五个人的表现分外出色,穿着同款式的个性T恤,默契度比起音乐部的人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束光芒,温柔地带领着——” 等歌唱到高潮的时候,另一个吉他手只是抬了抬手,台下的学生便纷纷跟着大声歌唱: “那天没能放声大哭的我,走出了阴影——” “穿越流云间隙,阳光闪烁夺目,盈满心房,漫溢而下——” “......” 此时此刻,体育馆内的人仿佛都融为一体,大部分学生压根没想过歌要怎么着调,这是台上歌手的事情,他们要管的只是大声唱出来。 清源晓海还是不会唱,但他能感觉到哪怕是闭幕式,气氛依旧火热。 “请你一直如此,不要放手,永远永远,不要放手——” 随着尾奏落下,馆内再次爆发出欢愉的惊呼声。 “喔喔喔——!”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啊!”有男生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 “哈哈哈——!” 下面的学生哄笑起来。 打击乐部下去后,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就上了台,为首的是三年的一个长发少女,臂间有「委员长」的红巾。 她拿起麦克风,以一副哀怨的语气说: “大家,很可惜,一年一次的文化祭就到此结束了......” “OH......” 台下的学生很配合地同样发出哀怨声。 “但马上就是篝火晚会了!”她高声一呼。 “OHOHOHOH——!” 气氛又开始躁动起来,不如说从未沉寂过。 忽然,舞台上高五米,宽十五米的巨大幕布亮起,其上投影的是樱丘高中有参与卡片活动的学生名字。 清源晓海发现这些名字都被一一分列在各不相同的图案之下,且分成左右两侧,对应着各一半。 或许是参与的学生过多的缘故,图案还分成了不同的颜色,比如白云,彩云,乌云等等。 顿时,台下的学生拿出手机对着幕布进行着拍摄,已经有不少学生开始讨论自己的卡片另一半。 “棒!中了!” “不是吧,是他啊......” “啊?这个人是谁啊?” “咦?!” “嘁,倒大霉,我要换一个。” 有惊喜,有错愕,有担忧,有羞意,甚至还有呼之欲出的厌恶。 “距离篝火晚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赶紧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吧!有不满意的,请马上来找委员会重新安排喔。” 委员会会长对着学生打出了个可爱的wink, “但我希望大家能主动点。” “不......不一样啊,我和天野班长不一样啊。”斋藤雄愁眉苦脸地看着手里的卡片,是一个切口整齐的梨。 上面的刺绣精细程度出乎清源晓海的意料,如果不是昨天有见过,否则他也不相信这是冬雪砚春刺的。 “班长是什么卡片?”清源晓海问。 “不知道,我还在找......” “事已至此,你不去看看你的另一半的梨?”秋田泽边把双手插进斋藤雄的衣兜里,头压在他的肩膀上。 斋藤雄深情地抬起头看着体育馆的顶,长吁一口气说: “可我心里只想班长啊......” 秋田泽边又看了眼他亮起的手机,忽然瞪大了眼睛说:“雾上秋雪,这个人不是二年的那个超可爱的学姐吗!” “嗯??”斋藤雄的下巴往前伸。 “雾上学姐啊!你的这个配对啊!可恶!斋藤你真该死啊!” “真的很可爱吗?!” “很可爱啊!脸还有点婴儿肥,超级可爱的!” 斋藤雄一听,急不可耐地推着秋田泽边火急火燎地想往外赶: “真的假的,快带我去看看!嘿嘿——” 清源晓海忍不住咂舌摁住他的肩膀说: “等等,你不是说心里只想班长吗?” “谁、谁规定了青春期少男的心中只能有一个可爱女生了!”斋藤雄的脸有些躁红。 这句话让清源晓海都愣住了,它宛如亚当与夏娃身上仅有的树叶,能够遮羞包丑。 他觉得不太行,可又觉得这话没问题,毕竟他也是这样的。 虽说有狡辩的嫌疑,但他总是觉得如果是三枝摇月在心中的话就没有问题,至于去探究原因为何,就有些太过羞耻了。 当他怀着不明所以的心情走出体育馆后,一个人影忽然从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清、清源学弟......” 他侧过身,看见一个身材娇小,有着婴儿肥小脸的波波发少女。 而在她的身后,有几名女生在旁握着拳头加油打气。 清源晓海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从文化祭开始就有女生私下找到他,希望能在篝火晚会上一起跳舞,哪怕在冬雪砚春之后也好。 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有什么事吗?”虽然感觉大差不差,但他还是笑着问道。 他的笑容和屋外的夕阳一般柔和,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纤细的笑,惹得少女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我.....我是二年C班的雾上秋雪,请、请你和我交配吧!” 她的舌头紧张到打结说错话,着急地直接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后面的朋友无语死了,直接大手一拍额头。 清源晓海按照以往,尽量平稳的语气拒绝了。 她哭着转身离开,所幸有好友安慰。 之前他过意不去女生在面前哭,然而习惯后倒也不再因此揪心。 当清源晓海准备去手工部找冬雪砚春时,手机里突然传来了消息。 拿出一看,是三枝摇月发来的消息—— 「我准备回家了,你来图书室核对下书籍售卖情况,再签个名」。 「好」。 把手机揣进兜里,他便往图书室走去。 樱丘高中在此刻彻底变成了春天的非洲大草原,清源晓海就像独自行走的小猎豹,在一片莺歌燕舞中穿梭。
来到图书室,依旧安静。 三枝摇月正站在窗户边,风微微拂动着窗帘和她乌黑的长发,白皙的侧脸美丽的不得了。 书脚被轻风撩拨跳了一页,一股倦怠感弥漫在空气中,和窗外的欢声笑语全然不同,让他有些不忍心喊出声来。 少女心中的城堡构建都尽可能的华丽,然而三枝摇月用寂寞构建起来的城堡也同样是城堡,是专属于她的领地,是绝不容许人染指之地。 但如果是自己的话......有没有可能...... 一想到这里,清源晓海的心跳不断地加速。 “来了?” 她转过身来,制服的蝴蝶结宛如振翅欲飞的实物,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吵到她们了。 “嗯。”他点点头。 “对一下,然后签个名。” 三枝摇月走到前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水果盘,上面色彩缤纷的水果在略显拥挤地摆放。 “好。” 清源晓海坐下,发现这次卖出的书本一共四十七本。 “砚春也来买了两本?” “嗯。”三枝摇月语气平静地说。 “这孩子看得懂嘛。”清源晓海的嘴角掩饰不住的揶揄笑意。 三枝摇月的视线在水果和他的笑容上跳跃,抿了抿唇说:“其实都是文字,又会有谁看不懂。” “也对。”他干笑道。 这次文化祭,图书室一共卖出了四十七本书,销售额是两万三千五百円。 但其中的四十本是靠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的写真换来的,实际售卖仅为七本。 砚唇再买两本,更真实的售卖仅为五本。 太惨了,清源晓海的鼻翼都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签好名抬头准备开口要走时,他发现三枝摇月又站在窗边往外看,手里正拿着一个桔子。 忽然,一阵略强的风吹进来,把她的黑长发扬起,好似一张铅灰色的波浪。 那波浪洒满清源晓海的心,他忽然想起了她说的一句话—— 「我明明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可却又觉得一年一次的活动我不该错过,难道就没有让我不用参加篝火晚会,却又对此有参与感的事情呢?」。 当时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叹息,如今也在自己的脑海中一一呈现。 三枝摇月缓缓地剥开桔子的外皮,露出的桔子瓣上的橘络,就像粉饰的白糖。 清源晓海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剥着桔子皮。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或许她是会津若松丽宛如天镜少女般的存在,但她又像白天那没人看到,也没人需要的月亮。 清源晓海想起了那天去猪苗代湖的玻璃馆,三枝摇月送给了自己一枚冰晶雪花。 它是一枚十分漂亮的六边形,他有时候不禁去想,这枚雪花到底要在火焰中拉扯多久,师傅又要坚持多久才能让它变成这么美丽的形状。 渐渐地,想着想着,他就会被牵引到和三枝摇月的关系上去,自己和她关系的塑造又何曾不是六角雪花。 万千的思绪,宛如奔腾河流的万千源头般流淌不定,却又一滴滴地在彼此接近,最终汇成一股无名的河流奔向大海。 清源晓海望着她的侧脸,她忽然伏下修长的睫毛,静谧端庄地凝望着操场。 他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操场上已经搭建好了要焚烧的木头,一旁的音响也准备到位,很多学生在下面等待着活动开始。 “你会跳集体舞?”三枝摇月忽然问道。 清源晓海摇了摇头说:“我从没有跳过舞。” “呵。” “不相信?” 三枝摇月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继续看着操场上已经开始配对的学生,眼眸中藏着迷离的感情。 “能给我吃点吗?”清源晓海看着她手中的桔子说。 “桔子?”她看了过来。 “嗯。” “你又说太酸。” “酸的我当时不也吃掉了。” 三枝摇月迟疑了会儿,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给。” 她把泛着甜腻光泽的桔子,从中间掰开。 好像很奇怪,桔子只要掰开,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一半的。 “这些啊——” “怎么了?还不够你吃?”三枝摇月有些不满地微微皱眉,看来她是真的想吃。 清源晓海微微伏下眼帘,看着手里的一半桔子,唇边流露出温柔的笑。 “你笑什么?觉得我小气?”她还微微嘟起了下巴了,“我只有这一颗。” “没。” 三枝摇月用不太理解的目光盯着他,之后说道: “算了,我回家了。” 就在她准备转身走的时候,清源晓海突然开口说话了。 “等等摇月——” 被突然直呼「摇月」,三枝摇月在那一瞬间恍惚了,迈开的双腿就像舍不得离开一样,伫立在原地。 清源晓海往后退了几步,重新站在她的跟前。 夕阳爬上了两人的双腿,肆意播种着专属于晚霞的温热。 “摇月,我找不到能凑成一对形状的卡片,但——” 他歪了下头满是羞涩地笑了声,紧接着在色彩依旧动人的夕阳中单膝下跪,举起手里的一半桔子,面带浅浅的笑容,从下而上地凝视着她, “你是我的另一半桔子,所以......能和我跳一支舞吗?” “......” 三枝摇月樱色的小嘴微微张开,出乎意料的事态让她还未过神来,然而脸却率先做出回应。 热,像掉进了火烧云里的热,烫,像空脚踩在柏油路上的烫。 三枝摇月想故作镇定掩饰脸上的羞意,但九月的夕阳出卖了她,远方的晚霞,成了她的返照。 那里,是漫了天的晕红。 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三枝摇月能透过桔子薄薄的膜窥见其中的细小果粒。 她记得是酸的,但还没到嘴里却甜得人发齁。 “......你乱说什么啊。”她十分慌张地想别开红润的脸,但无论哪个角度,都被看的干干净净。 她从未有过这幅模样,因为太过可爱,让清源晓海一下子也红了脸,心跳加速。 “桔子,难道不行吗?” 他的声音和小时候一样柔软,那是她独一份的柔软。 三枝摇月情不自禁地回到当初的那份柔软中,唇边终于露出了一抹惹人怜爱的弧度。 她轻呼出一口热气,伸出手里的另一半桔子,轻轻地和他抬起的一半桔子,紧贴在一起。 “......可以喔。” —— —— 「备注:‘你是我的一半桔子’,源自西班牙谚语,意思是‘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149.拜托了,这一天的你(10) 原来会有这么多人留下来吗? 冬雪砚春想着刚才朝着窗外望去,操场上人来人往,木堆已被构筑完毕。 她去过的热闹地方不算多,不过,印象中的每一次聚会都比这次的少。 看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冬雪砚春小心翼翼地擦上化妆水和溶液,在嘴唇上补了唇蜜。 她撩拨起柔顺的短发,把能遮住耳朵的发丝往后梳,再系上淡蓝色的发夹,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公主结的发饰还是她犹豫了半天才编的,毕竟她又不是公主,而且兰子姐还说过,男生喜欢看女生露出耳朵的模样。 “可以吧......” 冬雪砚春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制服下轻柔隆起的胸部,和经过化妆的脸蛋。 里面的女孩漂亮的就像电视上看见的少女明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化妆。 ——我说不定真的很漂亮欸。 ——砚春你真是太漂亮啦! 感觉到了一股酥麻的喜悦,就像自己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做了了不起的事情,隐隐得到他的夸赞一样。 “砚春!”这时,吉原绿子直接站在门口一喊,紧接着走进来,“好啊,你躲在这里!” 冬雪砚春被吓地手臂一颤,竟然不小心动到了桌面上的粉饼盒。 粉饼盒摔在地上,发出小小的声响,在地板上弹跳了一下,最后像个某种气绝的小生物,吐了「血」昏死过去。 “啊......”吉原绿子咧开嘴,瞪大眼睛站在原地。 冬雪砚春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粉饼盒,粉饼已然成了碎片。 她过了几秒才回过神,啊,摔......摔碎了...... 来不及出声,她急忙蹲下身,想用手去把摔碎了的粉饼放进盒子里。 “等等,要用夹子。”吉原绿子有些愧疚地用桌上的夹子,把残余的粉碎屑夹进去。 冬雪砚春突然鼻子一酸,带着些许哭腔道:“怎、怎么办啊,这是兰子姐的......” “没、没事啦,我知道一家店是专门修复这个的。”吉原绿子的脸有些红。 “这个能修吗?”她水汪汪地大眼睛瞅了过来。 一见她没有怪罪自己,吉原绿子抿抿嘴,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说: “当然可以!人都可以修,为什么粉饼不能修?交给我好了!” 冬雪砚春轻吁了一口气,如果修不好就要买一个还给兰子姐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有多贵。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和清源同学去操场?”吉原绿子动作缓慢地把盒子放在手心。 她的目光落在粉饼盒上说:“时间不是还没到。” “谁说要等到了才待在一起啊?笨砚春,难道你要到了结婚的年龄才想去谈恋爱吗?” “你这说法也太狠了。”冬雪砚春开始把拿出的化妆品放进包里,“绿子你呢?卡片情况怎么样?” “呜哇——” 吉原绿子忽然就翻起了白眼,头往后一仰, “太离谱了,我配了三次都不是帅哥,一个个都太下头了,见面就色眯眯地问我是先牵手还是先拥抱,索性放弃了。” “不要放弃,坚持下去总会有的!”冬雪砚春握紧拳头为她打气。 “哎,砚春你是因为有清源同学才会说出这句话的......要不你和清源同学先跳,跳完再把他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冬雪砚春就直接一指戳她的额头,微微眯着眼睛说: “想的美,不行,而且你一定会乱踩他的。” “砚春,怎么你的嘴巴一天比一天恶毒了。” “我还能更恶毒!”冬雪砚春所说的恶毒,是用双手使劲地捏她的脸蛋。 吉原绿子带着奶狗呻吟般的声音,闭着眼睛任由她的揉搓。 揉了一会儿冬雪砚春就累了,她掏出手机,直接给清源晓海打去了电话。 听筒贴着耳朵,一想到过会儿他的声音就会盈满耳郭,她的心情就兴奋得无以复加。 “砚春?” 果不其然,那道声音一出现,冬雪砚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仰望天花板,之后又低下头看着室内鞋。 “晓海,要不要现在去走一走?挺热闹的。” 她祈求自己发出的声音和他带给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如果感觉更好,那就更好了。 “抱歉要等一会儿,需要把售卖的书籍交给老师确认签名,我好了就去找你。” 冬雪砚春的嘴巴缩成圈,立即点头说:“喔喔喔。” “对了砚春。” “怎么了?” “买的书看得懂吗?” “现在就瞧不起我咯。”她笑着说道。 “没,我只是想说,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爱装酷。” “总比爱装蒜好。” 能隐约听见他的笑声,他始终笑脸迎人,而且那绝对不是做给别人看的笑容,而是「我就是这样开心」的笑容。 挂断电话,冬雪砚春又开始揉捏起吉原绿子的脸。 她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块绝对不会开诚布公的特殊梦境,而这些梦境对一些人来说有价值,但在一些人眼中就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就在今晚,自己曾经藏在枕头里的无数个美好梦境,终于要成真了。 ◇ 图书室内。 “总......总之先好好商量一下。” 清源晓海和三枝摇月挨着坐在一起,看着同一部手机。 哪怕接过了冬雪砚春的电话,但和三枝摇月的气氛,还是让清源晓海冷静不下来。 不仅仅是他,就连平日中淡然惯了的三枝摇月也冷静不下来,视线总会不经意地四处游戈,可又像异性磁铁一般和他马上交汇。 然而很快,三枝摇月又像是窥探他一样,朝着这边瞥来。 “华尔兹怎么样?” “也行。” 选好华尔兹,又要选钢琴曲。 “如果是华尔兹的话,又该选什么钢琴曲?”清源晓海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轻声嘀咕一句。 随着每次呼吸,她的淡淡体香便会骚弄着清源晓海的鼻尖。 三枝摇月全然不知他在闻。 像是触及到了「专攻区」,她将发丝挂在耳后,通红的耳垂也逐渐褪了血色。 “肖邦的升C小调华尔兹舞曲,田纳西华尔兹也行。” “还是肖邦的吧,我总觉得他的钢琴曲一定很厉害。” “是吗,看来名人效应对你很有用嘛。” 三枝摇月有些开心地看着他,看来她也很喜欢这一首。 既然全部选好了,那么...... “好,你会跳华尔兹吗?”清源晓海问道。 “我怎么会跳。”三枝摇月有些困扰地歪着头,那美丽的黑长发也跟着倾泻而下。
“啊......那我们两个人都不会跳。” “嗯......” 三枝摇月的声音中隐约透露出些许无奈,但她却还是试着说道, “以前有听说过,跳华尔兹是三步舞,要听着钢琴曲的节拍,每三小节为一组舞步,每拍一步——” 她说的头头是道,清源晓海忍不住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小时候我父母因为经常不在家,饭菜也不想煮,就总想带我去舞会蹭。” “你没去?” 三枝摇月俐落地凝视着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喜欢看见我和别的男生跳?” 在黄昏与黑夜相接的暗紫色空气里,清源晓海呼出了一口温热的气息,这个问题他压根没过脑。 “......不要。”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一想到她可能被一个陌生男子抓住,遭到任意拥抱,围着一个房间慢走的场景,他就烦躁到无以复加。 三枝摇月像是安心一般地,轻轻地笑了,小声的嘟喃道: “我也是。” 清源晓海的呼吸猛然骤停了一下,正巧没有呼气,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弥漫着她身上的甘甜芳香。 他看向一旁的水果盘上,还没吃的两瓣桔子依偎在一起。 “就选肖邦吧,先听一遍,你应该听得懂节拍吧?”三枝摇月闪动着双眼。 “行。” 两人听了一遍肖邦的升C小调华尔兹舞曲后,又看了一遍跳舞的视频,却又拘谨了起来。 “好了?” “应该好了。” 三枝摇月的小脸又涨的通红,抬起手整理着制服上的领结,又抚好裙子,瞥向一侧说: “仅、仅限今天,允许你搂着我。” “......谢谢。” 夕阳的光已经很淡,钢琴声从手机里流淌而出,音符宛如水晶一般澄澈。 眼前的少女好像洋娃娃,纤细单薄的肩膀、腰肢、双腿,然而这样更突显出上围的恰到好处,美到窒息。 当清源晓海手抚上她腰肢的瞬间,能明显地察觉到三枝摇月的身体微微一颤。 “没问题吗?”他出声问。 “没事。” 三枝摇月紧张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国小生一般稚嫩。 他又抓住了她的左手,在她柔软的掌心,感受到了如同夕阳一般的温热。 在稀薄的群青色中,能看见三枝摇月那洁白的脸颊上,染着淡淡红晕。 两人随着琴音的节拍起舞,在图书室内晃动起来。 清源晓海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脸蛋,感受着她轻轻呼出的甜腻腻的湿气,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觉。 如果现在说「我们和好」,她应该也会答应吧?清源晓海的心里闪过这个想法。 可即便如此,他却感觉和她之间还隔着一层空气般的薄衣似的,这愈发加重了他的不安。 “这是什么舞......欣赏不来。”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口说。 “法国人听到会生气的。” “我又不在法国,这里是东瀛。” 她嘴角一抿忍不住笑出来,清丽的脸蛋染成樱色。 清源晓海也跟着轻轻笑着,她裙下的白皙大腿,还有那张樱红的脸,都让他心跳加速。 他发现卡片并不重要,他和三枝摇月能用任何凑成的物品达成目标,比如撕成两半的叶子与花,能拼接上的桔子皮,甚至是断裂的铅笔都可以。 就像弹钢琴一样,是什么物件,目的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三枝摇月的手指和他的手指紧密交缠,每当她那小小的脚尖踏出一步,裙摆就会随着轻轻摆动,清新而甜美的香气在空中扩散。 转了一圈后,她又回到跟前。 相牵的手指,就像薄薄的绢丝一样舒服,而三枝摇月手心的温暖仍然传递了过来。 跳舞的过程中,两个新人都犯了错误,但都是笑着谅解。 肖邦的舞曲在图书室内响动...... 夕阳在转眼间便西下,黑暗像伸出了大手,想把两人从这里赶出去。 当琴音结束时,两人还面对面地手牵在一起,清源晓海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已经和她的腰肢融为一体不愿分开。 而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未曾放下。 窗外,学生的呼喊和在滋滋作响的音响宛如海浪一般,时而高涨,时而飘散。 “清源,你知道猪苗代湖的天镜石吗?”三枝摇月忽然嘟嘟喃喃地开口了。 “嗯,我回来的那天你就和我说过了。”清源晓海记得,传言只要触碰就能抵达自己想要的「真实」。 但猪苗代湖底下的石头太多了。 “你说是不是真的?”她用有些寂寞的声音说。 “我不清楚,希望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清源晓海有些迷惑,但他还是尽量想让传说保持着唯美。 三枝摇月轻轻一笑: “清源你有想回到过去的那一天?” “我?”清源晓海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太多了,我不敢选。” 她的嘴边勾起一抹弧度:“男生就是贪心,好了,我要回家了。” 清源晓海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主动松开了搂住她腰肢的手。 “鞋子都被你踩脏了。” 她原本白皙的室内鞋上,有着他踩上去的一抹灰色痕迹。 “抱歉......”清源晓海对破坏这份纯白,心中万分懊悔。 “算了,我也有踩你。” 然而三枝摇月却显得心满意足,拿起水果盘里的一半桔子,喃喃细语般地说道, “马上就快到真正的秋天了。” 清源晓海看着她把桔子瓣放进嘴里:“嗯,磐梯山的秋天很漂亮,改天一起去看看。” “好。”她点点头,随即又窥视过来,“这一半桔子,你还吃吗?” “嗯。” 他走过去,一口就把一半桔子吃了下去。 桔子还是酸的,哪怕思绪多么的甜,它还是酸的。 即便如此,清源晓海还是把它吃了下去。 三枝摇月狡黠地笑了,那是充满优越感的小恶魔般的笑容:“你这么喜欢吃,我今后多带几个。” “......其实我的胃不太好,医生经常说我的胃酸太多。” 她抿嘴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全校的广播响起—— “通知,篝火晚会将在十分钟内开始!请有参与的学生来到操场——!!” 两人纷纷看向图书室一角的广播。 “砚春是很温柔的人。”她直直地凝视着窗外,双唇一张一合。 「既定事实」—— 这个词突然在清源晓海的记忆深处复苏,宛如是潜藏在肌肤中的一小根木刺,是惹人隐隐作痛的异物。 顶不住了,请 被老板发配外地,很远,路上的天气就像今晚酒店的水龙头冷热莫测,身体适应不了,头昏眼花。 这一刻,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冷天要风度不是温度的俊俏书生了。 在洗澡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年华像洗澡水一样,伴随着泡沫和污垢在排水口交织徘徊,最终逝去了。
身体不适加心中感伤不已,请一天假。 愚鹅。 目前欠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