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专情影帝步步紧逼后》 第1章 《被专情影帝步步紧逼后》作者:姜姜阿【完结+番外】 简介: 四年前,许向阳仰望着舞台上乐队的潇洒主唱唐易,喜欢得着了迷。 乐队演出顺利,嘈杂ktv包厢里,醉了酒的许向阳拿着话筒表了白。 唐易:“许向阳,你敢跟家里出柜,我就答应你。” 下着暴雨的夜晚,许向阳跟家里坦白了一切,却被赶出了家。他浑身湿漉漉地找到唐易,眼神无助可怜。 “易哥,能不能收留我?” “许向阳,到此为止了,我不喜欢男人。” 四年后,两人重逢。 许向阳已是印华娱乐的新人助理,唐易则是圈内口碑极佳的影帝人选。 许向阳冷淡:“唐老师,我想我们还不熟,麻烦保持点距离。” 唐易倾身上前,目光晦暗:“向阳,我后悔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阅读指南: 1、狗血文,甜虐甜虐的,有追妻火葬场,1v1,he,双洁 2、四年前:开朗似小太阳、为爱豁得出去·许向阳x有才情潇洒温柔·唐易 重逢后:对他人友善,唯独对唐易冷淡·许向阳(极其难追)x成熟稳重,后悔莫及疯狂追妻·唐易 第1章 为什么躲我? 许向阳也没有想过,他跟唐易之间的重逢会是这样糟糕的局面。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熟悉的低沉声音带着笑意,从不远处传到许向阳耳边,他看着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逆着光而来,盛夏烈日将他周遭的一切都照得发亮发白。 心脏怦怦跳动,耳畔是喧嚣的人声,他默默看着四年后的唐易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今天是剧组《灯火黎明》剧本研讨会的第一天,也是他跟唐易时隔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唐易略带歉意的目光在剧组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在看到一旁的许向阳时微微停留了片刻,随后他往青年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时,许向阳不自觉握紧了手,生怕自己故作镇定的面色会泄露此刻内心汹涌澎湃的心绪。 “屋子里太闷了,屿哥,我出去透透气。” 明明房间足够大,立式空调正常运作着,可许向阳就是觉得透不过气。 没有办法,他选择了落荒而逃。 * 咕咕冒着香气的鸳鸯火锅沸腾着热意,火锅店的大厅里,中央空调冷气开得很足。 尽管座位选在了角落,许向阳依旧觉得很冷,冷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助理怎么不吃?没胃口吗?”坐在对面的唐易将目光转向某个正在愣神的人,瞧了瞧那许久未动的干净碗筷。 在一旁的温屿目光偏转,问询的眼神也投了过去。 许向阳恍然回神,只觉得对面的眼神灼人得很,他紧了紧手里的筷子,胡乱地应了一声。 “没有,听屿哥你们聊天呢。” 许向阳今年刚从卫海电影学院毕业,顺利考取了艺人经纪证,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进了如今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印华娱乐。 他被分配到演员温屿的身边做助理,说起来很幸运,他大学期间就看过温屿出演的剧,演技明明很好,奈何温屿总是不火。 也算是靠近偶像的一个契机?他很珍惜这次机会。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温屿即将进组的谍战剧《灯火黎明》,饰演男主的人会是唐易。 唐易,这个名字,曾在他的大学生活中占据了很久的时间。他勇敢过,也争取过,最后却摔得浑身是伤。 他想过,只要进了娱乐圈,总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没有一丝准备,所以他现在如坐针毡,唐易的目光让他如芒刺背。 “温屿,研讨会上我看到你剧本上的笔记了。” “让唐哥见笑了。” “不会,我还挺期待跟你对戏。” 温屿跟唐易在剧中饰演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双面间谍,互相试探,剧情惊险过瘾。 不敢说话,许向阳就只能默默听温屿跟唐易聊天。 他偷偷瞥过唐易几眼,四年的时间似乎让他变得成熟稳重,他一时竟有些无法与曾经那个乐队的潇洒主唱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唐易已是圈内口碑不错的演员,圈内前辈对他的演技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也是目前热门的影帝候选人。 四年,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胡乱想着,许向阳有些心烦意乱,某只温热的大手倏地握住了他的手,明明是很正常的体温,他却觉得烫人得很。 “手怎么这么凉,你脸色也不好,真的没事?”唐易关切地看着许向阳。 “……我没事。” 许向阳慌乱地抽回手,心脏跳得很快,他快速看了眼一旁的温屿,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以旁若无人地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就不怕被别人察觉到什么吗? 然而唐易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晕机药,你吃了吗?” 之前许向阳跟着温屿飞来的象川,他恐高又晕机,刚到象川时脸色惨白得吓人。温屿给了他一盒药,许向阳一眼就认出这药是唐易给的了。 他大学时候跟着乐队外出演出的时候,唐易给他买过这个药,对他而言,这个药效果是最好的,唐易知道的。 第2章 “已经没事了,谢谢唐老师的药。” 许向阳回答的声音很干涩,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他祈祷着唐易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问了。 对方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里话,终于放过了他。 ……才没有。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大概是唐易喝多了酒,他脚步虚浮,晃晃悠悠的,走路都不稳。 许向阳看在眼里,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但理智告诉他,别再跟唐易扯上关系了。 于是他硬着心肠,装看不见,打算回酒店。 然而唐易却醉意醺醺地拉住了许向阳,掌心的力道很紧,许向阳甩手却挣脱不开。 “能不能……送我一下。房间在7楼。” 酒店外的霓虹灯光落在唐易迷蒙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破碎感,让人心疼。 “屿哥,我送唐老师回房间。” 再三挣扎,许向阳到底还是妥协了。 一手揽住唐易的肩膀,一手搭着唐易的手臂,男人似乎醉得不轻,全身的重量都压向了他,许向阳不自觉也踉跄了几步。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房间门口,许向阳有些吃力地问道。 “唐老师,房卡在哪里?”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男人嘟囔着回答:“……上衣口袋。” 艰难地腾出一只手,顺利拿到房卡,刷卡进门。 似乎是多一秒都不愿再接触,许向阳毫不留情地将男人丢上床。 如今是盛夏,房间里很是闷热,开了空调,又将唐易的鞋子脱了,替他盖了空调被。一切安置妥当,许向阳转身想走,一双温热的大手却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许向阳毫无预兆地被向后拽去,重心不稳的他径直摔到了床上,膝盖狠狠磕在床沿,沉闷的撞击声,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许向阳皱着眉,不悦地看向唐易,见男人半睁着迷离的双眼,酒精上浮的热意红了他的双颊,俨然一副还未清醒的模样。 算了,不跟他计较。 曲肘想起身,然而那双大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腰际,见他有离开的意思,便倏地收紧了力道。 被男人紧紧抱着,许向阳试图挣扎,然而他越是挣扎,对方便越是不松手。 万分无奈,他被迫对上唐易的视线,对方深褐色的眼眸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烧起酒精,也让唐易的目光燃起幽幽火苗。 “唐老师,松手。”许向阳依旧很尊敬地称呼着唐易。 “这些天,为什么躲我?”唐易的声音漂浮微小,问得有些低落。 第2章 酒店迷醉 唐易的话让他意外,许向阳蓦地愣住了,他不再挣扎,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唐易的目光。 “我没有。”他很小声地否认。 “你有。”他很肯定。 唐易很不满对方的回答,他拧了拧眉,手上施力,让许向阳往自己身边靠近了几寸,两人挨得很近,逐渐升高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互相传递。 许向阳的目光微暗,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但还是被唐易察觉到了。 《灯火黎明》的剧本研讨会上,他借口先离开了;这两天在剧组,他也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恭恭敬敬喊一声“唐老师”。 今晚唐易约温屿吃饭,许向阳本是不想去的,他已经尽力降低存在感了,奈何还是被唐易叫上了。 见许向阳久久不回答,唐易的耐心被耗尽,他伸手捧住对方的脸颊,目光对视。 “回答我……” 大抵是酒精的作用,唐易的嗓音显得暗哑低沉,酒店房间的灯光昏黄,也让此时此刻的气氛披上了一层朦胧与暧昧。 许向阳终于将视线落回唐易身上,这是他们重逢后,许向阳第一次好好看他。 唐易的那双眼眸似乎没有变,尽管如今外形轮廓更加成熟俊朗,但那双眼眸还是藏不住那种张扬。 这是唐易以前在乐队当主唱时独有的光芒,之前许向阳就很喜欢唐易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然后由着自己一步步沦陷进去。 “这些年,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唐易低声问着,迷离的视线流连在许向阳身上,似乎这样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一样。 “唐老师……”您多虑了。 许向阳眸光微闪,嘴边的客套话还没说完,某双湿润的唇带着清浅的酒意便贴了上来,他猝不及防,背脊僵直,整个人呆呆楞在原地。 他没再奢望过唐易什么了,四年前,唐易对着他说不喜欢男人的时候,他就彻底死心了。 所以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怔怔的,纷乱的脑海空白一片。 唐易不想再听到这样疏离客套的称呼了,所以他选择堵住许向阳的嘴。 轻撬贝齿,酒精作祟,唐易此时此刻很有耐心,唇舌极近温柔的动作一点点诱着步步后退的许向阳,就像是滴着诱人光泽的伊甸园苹果,引诱着许向阳步入欲望的浪潮。 “别……易哥,放开我。” 趁着脑袋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许向阳轻喘着别过脸,终是这么称呼了唐易,一如四年前。 湿润的唇上还残留着散发的酒精气息,或许他也跟着醉了,心脏剧烈跳动着,全身的血液也在这刻沸腾倒流,许向阳的眼底满是慌张与无措,他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半张发烫的脸。 第3章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看起来很糟糕。 不是不喜欢男人吗?现在唐易又是什么意思?捉弄他吗? 他想不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悲哀地发现,哪怕是唐易轻微的触碰,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随他而动。 许向阳,你真没出息啊…… 唐易缓缓起身,滚烫的身子又贴近了几分,他伸手想搂住对方的后颈,许向阳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连连后退。 唐易的手扑了空,愣愣悬在半空良久,哪怕现在的唐易醉得模糊,可他还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一丝防备。 默默垂下手,唐易眼底闪过落寞。 “向阳……”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许向阳单单听到这个略显亲密的称呼,面容刹那就僵住了。 突然就很害怕,他不敢再听下去:“唐老师,你醉了,好好休息。” 毫不犹豫起身,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然而,身后的唐易长臂一伸,就勾住了许向阳的掌心,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挤进指缝,紧紧牵住了许向阳。 “别走了,向阳,回来,好不好?” 许向阳一直都很讨厌自己的心软,可是本能地,他走不动了。 “易哥,你什么意思?” 语气有多颤抖,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易没有回答,只是将许向阳再次拉入怀里。迷醉的眼底藏着暗光,他的手一路下探。 “向阳,诚实点,你有反应了。” 难堪极了,许向阳的脸颊腾起热意,又羞又恼,他转身想逃,却被唐易牢牢束缚住。 “别走了。”唐易喉结滚动,低沉沙哑的声音里藏着某些暗示。 下一秒,许向阳的唇再次被吻住,不同于刚刚的温柔,这个吻带着些疯狂掠夺的意味,不给他半点犹豫的机会。 天旋地转间,被吻得发蒙、无法思考的许向阳已经倒在了床上,唐易掌握了主动权,两个人半推半就间,房间里的气温逐渐升高,晕开一片旖旎气息。 “易哥……”昏黄的灯光下,许向阳的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芒,他只能慌张地喊着唐易。 “别怕。”声音轻柔。 唐易伸手关了灯,房间归于黑暗,一室漫漫柔情。 第3章 给新人助理的下马威 天刚蒙蒙亮,许向阳便醒了。 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他茫然地坐起身,昨夜种种涌入脑海,连带着某处的痛楚一并在提醒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昨晚果然还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许向阳,遇上唐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坚定。 目光黯然,许向阳看向一旁熟睡中的唐易,深色的碎发凌乱地遮掩着他的脸颊,唐易的眼睫很长,睡颜依旧是好看的。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 换做四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还能跟唐易有这么一天。 他伸手触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依然残留着昨夜某丝酒精的芳香,还有双唇相贴时的温热触感。 很陌生的感觉,却在他心间荡起一圈涟漪。 余光瞥到自己肩膀上的点点红痕,原来他昨天说的“别走了,回来。”是这个意思。 亏他自作多情,还以为唐易是在为四年前的事情后悔。 许向阳叹了口气,自嘲地咧唇一笑,又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点。 他还记得四年前,唐易去了北城后,以歌手的身份在天心唱片出道,那一年各大音乐榜单上都是他的歌,然后他就看到了唐易跟天心旗下的小师妹传来绯闻的消息。 他们合作了一首歌,官方po出一张二人在录音室里亲密无比的照片,两人对视一眼,周遭似乎涌动着无限柔情,暧昧气氛刚刚好。 那时候许向阳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一些,这张照片就又把他打回了原形,一蹶不振了很久。 不喜欢男人,他怎么掰都不会弯的。 许向阳,早些放弃,早些收心吧。娱乐圈就是玩得花,哪有什么真情,他早就该知道的。 垂下眼眸,眼底的希冀无声熄灭,许向阳一棒子打死了昨夜复而萌发的蠢蠢情绪。 趁着唐易还没醒,他轻手轻脚下了床,赤着的脚刚接触到地面,酥酥麻麻的痛感沿着某处的神经一路向上,他险些就要跪在地上了。 “嘶。” 好痛。 伸手扶住了床沿,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男人之间是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衣物被胡乱地丢了一地,许向阳拾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悄无声息地逃离了酒店。 * 《灯火黎明》剧本研讨会,气氛热闹。 温屿趁着休息空档,回头看向许向阳,轻声问道:“一直站着不累?” “不累不累。”许向阳慌忙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从早上站到中午了,其实他早就脚酸了,宽大的裤脚遮住了他微微打颤的双腿。 奈何他现在不太方便坐,只能眼巴巴看着空着的椅子被剧组人员借走了,他只好强制自己收回目光。 坐在温屿身旁的唐易放下了剧本,若有所思,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搜索着什么。 “屿哥,我去找下统筹老师。” 第4章 许向阳在核对剧组工作人员给的通告表,上面详细罗列了温屿这段时间每场戏的时间安排,基本都没有冲突。 唯独开拍那天,温屿有一个角色专访,恰好与某场戏的时间撞在了一起。 许向阳犯了难,但还是尝试先去跟统筹人员交涉,张姐,跟组的资深总统筹老师。 “不行。” 张姐看了看通告表,直接拒绝了许向阳,连理由都懒得给。 “张姐。我们那天有个角色专访,还挺重要的。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许向阳说得真诚,态度恭敬。 张姐哦了一声,语气里的嘲讽之意尽显。 “专访重要,拍戏不重要吗?你们不要本末倒置了,再说了,真的很忙吗?你家老师的剧我都没怎么看到过啊。” “而且温屿这场戏也是有前后紧紧衔接的,一动便要牵动其他人。大家都很闲吗?就为了配合你家老师?” 张姐一边说着一边接起了电话,许向阳无奈只能默默退到一旁干等着。 盛夏灼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烫人,他的额角涔出好些汗水,衣衫后背也被洇湿了,初入职场,还真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好不容易等到张姐挂了电话,许向阳这才上前,继续恳求。 “张姐,我也知道临时调时间很麻烦,您看这样可以吗,把屿哥这两场戏对调一下,这样时间能充裕,也不妨碍其他老师。” 另一场戏耗时相对短一些,对调就行,许向阳给的方法是可行的,但张姐懒懒地瞧了眼他,语气不耐烦。 “调不了。我还要改通告表,导演那边还要去沟通,很麻烦的。你们自己不能调节吗?!” 张姐说完,似乎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十八线演员,事还这么多。”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向阳后背一僵,听也知道是谁来了,可他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4章 助理是假,情人是真 烈日炙烤,他的狼狈,一目了然。 “没事,一点小问题。唐老师,你们研讨会结束了?” 张姐一改方才的冷漠,对着唐易十分热情,脸上堆起满满的笑意。 唐易不接张姐的问话,目光投向许向阳:“温屿这边出了什么事?” 像是怕许向阳说错话,张姐连忙替他回答。 “温老师这边有戏冲突了,他们想延迟时间,但是开拍那天戏安排得很紧,后面接的就是唐老师您的戏了。我这也不想耽误到唐老师这边,所以还在另想办法。” 许向阳听着张姐狗腿的一番话,心下暗暗惊讶,献殷勤是这样的吗? 唐易了然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开拍那天我这边可能也有点事情,大概会晚点到,张姐方便帮我延迟一下时间吗?一个小时就行。” 甚至连通告单都没有确认,张姐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可以。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唐老师您一句话的事。这种小事,以后您让您助理来就行。我直接帮您晚两个小时,不耽误您事。” 显然是区别对待,但张姐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看向唐易的目光热切。 “那张姐,我这边……”许向阳趁热打铁。 “行了行了,知道了。”张姐不耐烦地摆手,掏出手机开始看通告表。 待张姐离开,许向阳转身看向唐易,纯净的目光里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谢谢唐老师帮忙。” 托唐易的福,问题被解决,许向阳还是恭恭敬敬道谢。 唐易沉吟了一声,略显复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还好吗?昨晚……” 不待唐易说完,许向阳连忙抢过话头:“抱歉老师,我这边还有点事,得先去忙了。” 恰逢上午的研讨会结束,温屿拿着剧本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许向阳快步迎了上去。 远远地,唐易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向阳,我看你今天……有点奇怪。” “是吗?大概是我昨天被狗咬了一口吧。”许向阳半开着玩笑回应。 温屿莫名:“?” 许向阳笑了起来:“屿哥,我开玩笑呢~” * 晚上,酒店。 许向阳今天没怎么吃,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叫了份外卖,点的粥,最近可能吃清淡点比较好? 他没有什么经验,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刷手机百度,僵直着身子,全然不敢动弹。 门铃响了,许向阳这才挪了挪身体,龇牙咧嘴下床。 “来了。” 他以为是外卖到了,然而门口站着的人却是唐易。 许向阳愣了片刻,抓着门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他下意识想关门,又觉得这么做太明显而且不礼貌,于是生生忍住了这份冲动。 “唐老师,您这是?” 唐易递来一个纸袋子,上面印着某某药房的字样。 “是不是不舒服,我买了药膏,你擦一下。” 许向阳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纸袋子:“谢谢。”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唐易没有再开口,便打算关门。 然而某双大手径直抵住了门框,唐易上前一步,说得诚恳。 “向阳,我们能谈谈吗?” 许向阳将门把手握得很紧很紧,继而又卸力松开。 他面色镇定,回答得很轻松:“能。就在这里吧,我房间乱,就不请唐老师进来了。” 第5章 “那晚我喝醉了,稀里糊涂的,所以很抱歉……” 许向阳了然地点头,接过话头:“我懂的,圈里人都玩得花,我也理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关系的,唐老师,我会保密的。” 对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唐易微蹙起眉,眼底浮上一丝不悦,许向阳似乎误解他的意思了,他只是想为那晚的事道歉,没有其他意思。 那晚他真是昏了头,才会不顾许向阳的意思,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像个混蛋。 “你……” 唐易伸手想去拉许向阳,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后退着避开了。 “还有其他事情吗?”许向阳面色如常,声音却是冷的。 唐易没办法了,这段时间许向阳处处躲着他,好不容易两人能说上话,他不想浪费了这个机会。 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他是真心的,从知道许向阳毕业并考取艺人经纪证后,他身边私人助理的位置就替他留着了。 今天的情况,唐易也看见了,他不想许向阳受气。 “我身边还缺一个助理,你愿意的话,这个位置会留给你,薪水你开。” 大概是话题连贯性的缘故,这话在许向阳听来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很荒谬的意思——来我身边,助理是假,情人是真。 心狠狠下沉,钝痛不止,有火苗灼烧了起来,像是连绵草原上的一点星火,很快火势便旺得燎原,原来侮辱人的话可以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他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脑袋发蒙却也清醒了过来。 怒意让身体微微发颤,尽管如此,许向阳表面依旧维持着客套疏离。 “多谢唐老师的认可,但很抱歉,我现在挺好的,屿哥是我想追随的人,我很珍惜这次机会,暂时不考虑其他了。” 看了眼手机,不早了。 于是许向阳最后客套了一句:“唐老师,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谢谢你的药。” 对方的排斥与冷漠,唐易都看在眼里。 他只能挫败地张了张口,无奈道:“向阳,别再躲我了。” “唐老师多虑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无情隔绝了两人。 第5章 找唐易要签名? 剧本研讨会结束,剧组正式开拍。许向阳也将温屿近期的工作安排得很妥当,趁着空闲,他向温屿请了假。 自从四年前,他跟家里摊牌出柜,被赶出家门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跟家里人联系过了,但昨天他久违地接到了他妈妈葛素的电话。 “向阳啊,夏夏趁着暑假回了卫海。她听说你在象川,想来见见你。你俩以前关系这么好,你带她在象川转转吧。” “她今年大二,学的管理学,听你钱叔叔说,她以后也打算进印华,以后说不定还能带带她。你们两个人这么多年不见,先熟络熟络嘛。” 架不住葛素的百般劝说,许向阳推脱不得,只好答应。 咖啡厅内,许向阳见到了多年不见的钱夏。 两家之前是隔壁邻居的关系,小时候许向阳没少捉弄过钱夏,但钱夏也不会吃亏,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起长大,不过后来钱家搬去其他城市便没有再联系了。 如今,钱夏倒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与许向阳记忆中俏皮的小姑娘相差甚大。 远远地,许向阳就看到了四处张望的钱夏,他站起身,向她招了招手。 “向阳哥!” 钱夏眉眼弯弯,带着酒窝的盈盈笑容甚是灿烂,像小时候一样,她颇为豪迈地勾住许向阳的肩部。 “这么多年不见,向阳哥你又帅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浅色休闲装,衬得许向阳清爽俊秀。 钱夏嘴一向很甜,两人多年未见,倒也没有生分。 许向阳觉得别扭,不动声色地让了一步,回夸道:“呀,咱们夏夏都这么漂亮了啊。” 少女的眼眸清亮了起来,她仰着头看向许向阳,有些小骄傲。 “哼哼,小时候你老是说我姿色平平。我为了今天,特意化了两个小时的妆,不赖吧。” 许向阳笑着点了点头:“想去哪里?我带你转转。事先声明,象川我也不熟哦。” “就去你们影视城吧,我想去看看。” 正聊着呢,咖啡厅正门一阵喧嚷,随即涌入一群乌泱泱的人。唐易在其中,依旧是瞩目的存在,一旁的助理与保安奋力给唐易开出一条路。 “麻烦让让,唐老师要工作。” 许向阳愣在了原地,怎么这么巧,恰好在这里遇上了。 人群中的唐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偏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许向阳,以及那个在他身旁很娇俏的女孩子,唐易眼底暗暗划过一丝郁然。 钱夏也是怔在原地,神色有些激动,她猛地伸手抓住许向阳的胳膊。 “向阳哥,听说你也在《灯火黎明》的剧组,有法子帮我搞到唐易的签名吗?” 钱夏的星星眼几乎要将唐易看直了。 许向阳还在状况外:“啊?” “签名!帮我要签名!唐易的剧,我部部都追,长得帅、唱歌好听、演技好,我可喜欢他了!” 钱夏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包里翻找出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唐易的某张剧照,还有一支黑色水性笔。 “哦~来象川见我是借口吧,想见的另有其人是吧。” 第6章 许向阳看着钱夏手里的东西,终于懂了。 “顺便嘛~我听说你当助理了,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帮我搞个签名。你跟唐易熟吗?” 钱夏脸颊微红,目光都不带眨一下的,见目的暴露,也就实话实说了。 “不熟,人家是大演员,我哪里能认识啊。” 许向阳说谎话也是不带眨一下眼的。 “诶,向阳,你怎么在这里?屿哥今天不是拍戏吗,你不跟?” 身后有人走来,是跟在唐易身边的助理江野,在剧组跟进度的时候,他们助理偶尔会凑一块聊天,聊多了也就熟了。 “……” 打脸来得这么快吗? 钱夏微眯起眼,瞪着许向阳:“这不是认识吗?” 许向阳连忙把明信片跟水性笔递给江野:“我朋友想要唐老师的签名,江野,你看能帮个忙不?” 江野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换外套的唐易,一脸为难:“我刚不小心把咖啡撒唐哥身上了,平时也不见他那么生气啊。你现在让我去,这不是碍眼吗!要签名的话,你自己去。” 钱夏闻言,万分期待:“我能跟着一起吗?!” 江野看了眼那些趴在玻璃门上狂摁快门的粉丝们:“不行哦,不太方便放你进去。” “向阳哥~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看这一次了,帮我要个签名呗~拜托拜托~” 许向阳无比退缩:“下次吧。等唐老师签完,我寄给你。” 钱夏怒目圆睁:“不行,我要看着你去,鬼知道你会不会拿谁的签名唬我!” 许向阳招架不住钱夏的狂轰滥炸,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唐易,心里发憷。 前不久他还在跟对方划清界限,现在却让他去要唐易的签名,未免有些荒唐。 耳边是钱夏不断的催促,许向阳无奈,心一横,往唐易那边走。 第6章 我是不是就该是你的附属品? 保安都是熟人,也就没有拦他。 唐易在拍摄咖啡的代言,这会儿正好是中场休息,是个好时机。 “唐老师,打扰了,请问现在方便吗?” 话说得十分僵硬,许向阳走至唐易身边,将明信片与笔递到唐易面前:“我朋友很喜欢您,如果唐老师方便的话,可以在这里签个名吗?” 唐易看了眼明信片,并没有接,又抬眼望向钱夏,淡淡问道:“她是你女朋友?” 拜托人的时候,通常都硬气不起来,所以许向阳只能好声解释。 “普通朋友。” “她就是你之前躲着我的理由吗?你现在喜欢这类的吗?” 许向阳莫名觉得唐易今天的语气特别冲,他微微皱眉,而且他的解释唐易是听不到吗?聋了吗? “打扰唐老师了。” 不给就不给,许向阳转身要走,手里的明信片跟笔却突然被抽走了,唐易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指,微凉的触感,有些痒。 唐易利落地签下名字,抛出一句话:“今晚有空吗?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关于助理的事,他想让许向阳再考虑下。 许向阳接过签名,皱眉回答:“我今晚可能不回酒店,唐老师有事的话,剧组见。” 他胡诌的,只是不想让唐易再来找他,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然而这句话落在唐易心间,却是掀起了惊天巨浪。 拿到签名的钱夏异常兴奋,她甚是欣慰地伸手拍了拍许向阳。 钱夏笑容明朗:“姑奶奶我今天高兴,我来请客。” 许向阳挑眉:“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两个人甚是亲密,不远处的唐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目光晦暗不明。 * 许向阳带着钱夏在象川影视城逛了逛,得偿所愿的钱夏此行已经别无所求了,所以兴致也就缺缺。 晚上,两个人吃了顿火锅,许向阳便把钱夏送往了机场。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许向阳将手机开了机,之前是特意关机的。 晚上他跟钱夏两个人吃饭,手机就响个不停,唐易打来的,许向阳不想接,对方也不放弃。无奈之下,他选择直接关机,这才消停下来。 然而他刚到酒店房间门口,脚步便顿住了。 某个熟悉的身影正斜斜倚靠在门边,手机屏幕亮着光,下一刻,许向阳开了机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声。 唐易闻声看过来,许向阳刚想躲避的脚步便认命停住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唐老师,这么晚了,有事?” 许向阳已经累得很了,见躲不成了,便放弃了,他掏出房卡刷门。 然而在他开门的瞬间,身后有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拽进了房间。 漆黑无比的房内,踉跄间,许向阳被狠狠压在了墙壁上,专属于男人压迫性的气息直逼而来,前不久的某个夜晚,他也嗅到过一样的气息。 直觉是逃,但唐易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紧攥住了许向阳的手,一点机会都不给。 “你是不是喜欢她?今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我都看到了。” 问话间,某股酒精的淡淡香气钻入许向阳的鼻子,唐易喝酒了。 许向阳任由自己被抵在墙上,也不挣扎,他彻底放弃了,看向唐易的目光是冷然的。 他倒要看看唐易今天要发什么疯。 第7章 “四年前,你说只会喜欢我,不作数了是不是?” 唐易倾身上前,靠得很近,鼻息喷洒出的热气落在许向阳的脖颈处,痒痒的又有些烫人。 “还有意义吗?唐老师,都已经过去了。” “回答我。”唐易的声音高了几度,他执拗地追问着,“是不是喜欢别人了?那些话,还能不能作数?” 说实话,许向阳已经不愿再去回想四年前的事情了,反正都是不好的记忆。但唐易既然想跟他掰扯,那他就彻底把话说清楚。 “没有喜欢别人。但唐易,我也不喜欢你了。” 许向阳的眸子异常平静,他清晰地记得四年前唐易对着他说不喜欢男人的场景,每每想起,那种酸涩胀痛的感觉还是会跑出来隐隐作祟。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唐易的声音幽微,但许向阳轻轻笑了,他觉得这话说得真是好笑,他可不信唐易会被掰||弯。 “唐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说出这句话的。但你自己不觉得荒唐吗?四年前,是谁口口声声说不喜欢男人的。” 唐易将头搁在许向阳的肩膀上,他就这么拥着许向阳,无限温柔。 他今天看到许向阳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关系亲密,说不出的般配,某把火在心里烧了起来,他方才在这里等的时候,快要急疯了,生怕许向阳不回来。 “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唐易的尾音中藏着一丝渴盼,黑暗中,他凭着感觉去循许向阳的唇,但被许向阳偏头躲开了。 许向阳觉得唐易是尝到那晚的甜头了,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自己去到他身边。 于是他出声嘲讽:“要我做你的助理,还是情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易皱眉否认。 他从来没有想过后者,他只是想要许向阳回到他身边,就像四年前一样。 “唐易,是不是我重新开始生活,不再围着你转,让你失望,让你不爽了?” 许向阳面色冷静,他推开了唐易,伸手把房间的灯打开。昏黄的光照亮了一切,也将他眼底的冷漠照得清晰。 “在你看来,我许向阳是不是就该是你的附属品?” “唐老师,如果你想玩,麻烦您找别人,我不奉陪。如果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也麻烦您不要再来打扰我。” 第7章 以后不要惯着他们 自那夜不欢而散后,许向阳收到了很多来自唐易的消息,但他一键已读,统统忽视。 烈日当头,又是个在剧组跟进度的一天,室外骄阳炙烤,室内热浪滚滚,难熬。 这会儿正在拍外景,许向阳跟江野打着伞候在一旁,两个人随口聊着天。 “今晚唐哥有夜戏,我得跟到挺晚了,你呢?” “屿哥快了,下午那场结束就收工。” 江野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唐哥特别不好说话。我处处提心吊胆,就怕惹他不快。” 许向阳默默垂下眼眸:“天气太热了吧,你给他买点冰水,降降火。” 某个纤瘦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范云琦,目前圈内小有名气的实力派演员,因其长相独有韵味、演技出色而备受欢迎,在《灯火黎明》中饰演唐易的下级。 范云琦拿着吸油纸擦着出汗的脸颊,开口娴熟,十分理所当然。 “太热了。你俩谁有空?替我买杯咖啡。” 江野很意外,指着自己向范云琦确认:“我去吗?” 范云琦愣了愣,继而将目光转向许向阳:“你去吧。那家咖啡店在象川市中心,麻烦你跑一趟了,记得多要一杯冰块。” 圈内就是这样,看人下菜。 许向阳同江野对视一眼,认命地打开手机搜了搜定位,太远了,来回估计要一个半小时,跑得够呛。 换做以前,许向阳一定会呛对方,但如今他不想节外生枝,便只能默默去买。 等许向阳提着咖啡回到剧组的时候,温屿跟唐易的对手戏已经结束了,范云琦正在跟唐易对后面的台词。 “范老师,您的咖啡。” 许向阳走近,将咖啡递过去,范云琦先是笑着接过袋子看了一眼,随后颇为嫌弃地皱起了眉。 “这冰怎么都化了?我不是交代过要一杯冰块吗?” 外面这么热的天,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冰块不化才有鬼呢!这是故意找不痛快吧。 许向阳暗暗腹诽,嘴上依旧好声好气:“天气太热了,我已经尽力赶回来了。” “你也知道天热,冰都化了,我还怎么喝啊?” 范云琦摇头,把咖啡袋子递还给许向阳:“这我不喝了,给你吧。麻烦你重新再去买一杯,让店里做好保温措施。” 离谱,实在离谱。 许向阳有一秒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是怎么做到这样理所当然的。 一旁的唐易蹙眉,刚要说话,不远处休息的温屿已经走了过来,声音淡淡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范老师,我助理也不是很闲。如果你不满意,还请找自家助理。以后需求比较多的话,范老师可以考虑多请几个人。” 温屿把咖啡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浅淡的眼神扫过对方。 范云琦维持着脸上的僵笑,说得甚是委屈:“温老师,我就是借一借你的人。” 第8章 言下之意,是在说温屿小气。 “以后要借,麻烦先过问我。” 温屿不再多言,直接把许向阳带走了。 范云琦被呛了一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甘的目光注视着远去的两个人。 剧组的人都看着呢,搞得她现在下不来台,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十八线演员也敢这么横。 终于范云琦的助理回来了。 范云琦皱眉低声问:“那个温屿,是什么来头?” 助理茫然:“我只知道他是新签进的印华的。怎么了范姐?” “十八线还在我眼前横,你这两天找点他们的不痛快去,点到为止就行。” 不远处的唐易虽然没有听到她们的密谋,但刚刚的一切也都看在眼里,依他对范云琦的了解,对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范云琦时,不似平常那般温和了,唐易慢慢走近范云琦。 “云琦。” 范云琦笑靥如花:“诶,唐哥,什么事?” 唐易:“温屿是我朋友。” 一句话,简短明了,表明立场同时也发出了警告,范云琦的笑就僵在了嘴边。 另一边。 许向阳道谢:“屿哥,你刚才超帅的!但我本来不想给你惹麻烦的。” 温屿一脸淡然:“麻烦先惹的我们,以后不要惯着了。” 许向阳笑了,有人维护的感觉很不赖,但也有些担心,范云琦后面会不会在剧组给屿哥穿小鞋。 第8章 你说的那些,我办不到 晚上,刚洗完澡的许向阳收到了江野的消息,对方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 【江野:嘿嘿,向阳,今天晚上唐哥借口有事,硬生生让范云琦多等了两个小时,你是没看到她在片场的表情,她气得脸都花了。爽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 许向阳挑眉,打字回复江野。 【许向阳:唐哥是恶人?】 【江野:(小声)他最近是恶人。】 再次看了眼江野的消息,许向阳笑了笑。 猜不出唐易的用意,但得知范云琦吃瘪还是挺爽的。 哼着小曲开始擦头发,手边的手机响起来电声,屏幕上显示着葛素两个字。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许向阳接起了电话。 “向阳啊。你带着夏夏都去哪里了?她说毕业后会常驻卫海,你们趁现在也多联系联系嘛~” 葛素的心情很好,对钱夏的喜欢也毫不掩藏,“她这两天也过来看我了,买了很多东西,小姑娘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小嘴还甜,你爸也对她欢喜得很。” 好言好气却别有深意,许向阳一下子就听出葛素的意思了,方才上扬的嘴角下坠,他不悦蹙眉。 “妈,我这刚工作,挺忙的,没时间……” 葛素知道是儿子在推脱,但她依旧乐呵道:“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你得了空就给夏夏发发信息嘛,这又费不了多少时间的。以前我们两家大人还开玩笑,说要给你们定娃娃亲呢~” 目光微暗,他的母亲果然还是不肯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许向阳知道再次重申性取向会让葛素不快,但他必须要说,他不能给他们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妈,四年前,我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只喜欢男人……” 他对女孩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永远不可能。 葛素不愿再听,径直打断了许向阳后面的话,声音随着怒意不断拔高。 “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以前我就当你是不懂事,许向阳,你现在都已经毕业工作了,我们给了你时间冷静,这几年还没有清醒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葛素说着说着,语气有了湿意:“你为什么不能听听妈妈的话呢?再过两年,合适的年纪谈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如预想中一样的反应,许向阳不说话了,他的眼里闪着一抹痛色。 他这是犟吗?只是跟大多数人相异的选择,走了不一样的路,就要被宣判他是错的,凭什么呢? 挂断电话前,许向阳还是给了葛素答案。 “妈,你说的那些,我办不到。” 沉重的呼吸声从听筒传来,显然葛素是被气到了,她终是放了狠话。 “好啊。那你就永远别回来!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见我们。” 葛素最后的狠话在许向阳耳畔缭绕了很久很久,他愣愣坐在床沿,罩在头发上的毛巾滑落在床,他尚未干透的发尾不断滴下水珠,洇湿了床单。 情绪已经木然了,四年前他听过的恶语比现在更甚,明明他也知道葛素会说什么话了,可心间上某处还是控制不住会痛。 关了灯,漆黑一片的屋内,空调温度设置到了最低,许向阳不想动,便湿着头发蜷缩在床上,只有发着白光的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胡乱地刷着手机,好像这样就能够排解掉那些烦闷的心情。 微信弹出新消息提醒,来自唐易。 【唐易:向阳,别不理我。四年前的事,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唐易:回话。】 许向阳默默把消息框删除,关机睡觉。 * 开着空调,没有吹干头发就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到爆炸,许向阳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四分五裂了,又沉又晕。 第9章 身体也在发烫,估计是发烧了。 但今天屿哥也有戏份,他得跟着。 翻了翻包,吃了颗退烧药就匆匆去片场了。 持续性的高温天气让剧组所有人都蔫蔫的,许向阳身体绵软无力,便躲在阴凉处休息,一旁几个助理在唠嗑排遣,他也没有兴致去听了。 剧组正在拍唐易跟范云琦的片段,后面接的就是温屿的戏。 几个镜头结束,中场休息十分钟,负责宣发的工作人员带着摄像大哥跑了过来。 “两位老师,是这样的,等《灯火黎明》剧集上线后会发一些花絮物料,我们想拍一些两位老师比较有爱的互动片段,几个台本在这里,两位老师可以选一下,怎么自然怎么来就好。” 范云琦接过台本,笑得明朗:“可以啊,唐哥,你觉得哪个台本好一点?” 许向阳离得不远,所以也听了个大概。 工作人员的意思很清楚,剧组后期宣发需要搞cp人设,需要给观众发糖,造一些话题与热度。 工业糖精就是这么来的吧,说是花絮实际上却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剧本,现在的营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许向阳大学修的电影市场营销,他暗暗感叹,课堂上那些营销手段都太老套了。 目光瞥向唐易与范云琦的方向,嘴边露出一抹自嘲,不想再看了,他站起身打算去休息间。 然而刚起身,眼前便黑了,浑身无力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许向阳直接倒在了地上。 “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昏迷前最后一秒,他想的是,完蛋,太逊了。 第9章 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许向阳是在医院醒来的,刺鼻的消毒水味,沉闷的气氛让他觉得难受,刚坐起身,一旁看手机的江野连忙站了起来,伸手来拦他。 “别动别动,有什么事,我帮你。”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眼皮沉重得很,他想揉太阳穴却触到一片冰凉,是物理降温的退热贴,另一只手上插着针管,正在输液。 唇干舌燥,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开口的声音无比嘶哑。 “有水吗?江野,你怎么在这里?” “唐哥送你来的医院,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江野递来一杯温水,又上下打量着许向阳,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叫医生再来看看?你是不知道,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你身上有多烫。发烧加中暑,向阳你也太拼了,还是顾着点身体比较好。” 温水下肚,唇喉湿润,许向阳觉得自己昏沉的状态好了很多,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屿哥那边怎么样?” 他直接晕倒不省人事了,不知道屿哥那边拍戏怎么样,本来应该是他照顾人的,倒是他先倒下了。 江野像是来了兴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说得眉飞色舞。 “哇,你是不知道,唐哥看到你晕倒,脸都白了。我跟着他开车送你来医院的,那个车速,我要吓死了……” 许向阳默然,直接打断:“……我是问屿哥。” “哦。我听岔了。” 江野灌下一杯水,继续道,“屿哥他那边在赶拍戏进度,脱不开身,让我等你没事了给他回个消息。他说你放心休息就行,不用顾他。说真的,屿哥人真挺好。” 许向阳赞同地点了点头,末了,没有忍住,还是问了一嘴。 “那唐老师……人呢?” “噢,导演催得不行,他赶回去拍戏了。” 想到晕倒前,剧组正打算给唐易跟范云琦拍cp片段,许向阳眼神微暗。 说实话,他觉得挺讽刺的,一面跟自己纠缠不清,一面又要吃cp福利,虚伪又做作。 不过也挺好的,就像是现实在替他拨开那层真相,他似乎终于看清了唐易。 这就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好像也不过如此,以前怎么就着了迷呢,可能真的是他瞎吧。 江野见许向阳没什么事,便掏出手机准备报平安,他一边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一边嘟囔了一句。 “省得一个个发消息了,我干脆拉个小群吧,把屿哥跟唐哥都拉来,反正大家都熟了。” 思绪收拢的许向阳在听到江野的这句话后,瞳孔微缩,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别……” 话还没说完,许向阳的手机便响起微信提示音。 来不及了。 江野一脸莫名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 许向阳一阵语塞,打开微信,四个人的小群果然已建成,江野率先在群内发话。 【江野:@唐哥@屿哥,向阳醒了!看他状态感觉还行。】 几分钟后,温屿在群内回复。 【温屿:好的,@许向阳,你多休息,这两天给你放假。】 【许向阳:我没事,谢谢屿哥。】 十分钟后,唐易也在群内回复。 【唐易:我这边刚结束,@许向阳,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许向阳默默看着消息,悬在屏幕上方的指尖微蜷,他躲了这么久,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躲不掉的情况。 大概是见许向阳迟迟不回复,唐易又在群内发了消息。 【唐易:@许向阳,已经收工了,我晚点来看你。】 唐易发来的消息,真是一条比一条更难招架。 第10章 生怕他又会说什么,许向阳连忙打字回复唐易。 【许向阳:唐老师,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您了。】 【唐易:我晚上正好有空,给你带点粥过来,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野自然也看到了唐易的消息,略微瞪大了眼,感叹了一句。 “啧,向阳,唐哥对你可真好。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也不知道江野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这么怀疑,但该说不说,江野某些时候还挺敏锐? “不认识。” 许向阳视线微微偏移,回答的语气很轻,是心虚的表现。 江野明显不信,许向阳晕倒在剧组那会儿,唐哥急成那样他就觉得不寻常。 “不可能,我就没见过唐哥对谁这么上心过。那晚唐哥让范云琦吃瘪,我就猜是因为白天你被她为难了,他替你出气呢。” “……”许向阳的视线在病房内乱飘,就是不去看江野。 “老实交代,你俩什么关系啊?该不会是什么再婚家庭的兄弟吧?” “……”够离谱的想法。 懒得回答,许向阳准备掀被子下床,即便医院里开着空调,他还是想出去透透气。 江野拦他。 “诶诶诶,你别动了,有什么事就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许向阳挑眉:“上厕所,你帮我?” “……行。” 江野被噎了一下,替他去护士台借来移动式挂水支架,让许向阳自己去了。 出病房之前,许向阳补了一句:“江野,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剧组吧。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一想到唐易晚点要来医院,许向阳已经在琢磨着逃跑了,他实在不想再跟唐易扯上什么关系,况且他现在感觉状态良好,应该可以出院了。 第10章 帮我看住他 一路下楼,他闲适地在医院的草坪上逛了逛,日暮西沉,燥热的温度下降了许多,有凉爽的夜风吹过,惬意得很,不少病人也出来放放风,甚至有两个大爷直接在石桌上摆了一张象棋盘,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几盘下来,许向阳这才慢悠悠晃到缴费处,被告知费用已经被缴清后,他又去了护士台,拔了即将清空的输液针,这才回了病房。 回病房的路上,他准备给江野转账医药费,正好瞥到四个人的小群有新消息提醒。 【江野:@唐哥,向阳应该没事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唐易:@江野,帮我看住他。】 “……” 许向阳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猜得一清二楚,他正准备拿上自己的东西麻溜走人。 果不其然,病房门口是张望着的江野,见他回来,脸上松了口气。 “你小子掉坑里了?这么久?” 许向阳装作没看到群里的消息,一把勾住江野的肩膀,语气轻松:“我找护士去拔针了,烧也退了,走吧,出院,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江野哪里能听,反手直接把许向阳摁回了床上,把挂在床尾的诊疗单子给他看。 “走啥,唐哥马上就来了。你这小身板还要再休息两天,看到没,明天还要挂水。” 许向阳瞅了眼单子,依旧想跑。 “明天再来呗,我不想睡在这里。就是中个暑,住院也太夸张了吧。” 江野直接把椅子从床底拖了出来,一屁股坐下,大有看住他的意思。如果这时候给他一杆枪戟,江野就活像个门神了。 “不行哈。住院费都交了,你安心躺着。明天挂完水再走。” 许向阳挑眉,他威胁道:“行啊。你今天不让我走,那你垫付的医药费别想要了。” 当然不是真的,他就是吓吓江野。许向阳今天是铁了心要走,谁来都不好使。 可江野连眼都没眨一下,一脸平静。 “这医药费又不是我出的,是唐哥出的。要还也是还给他。” “……” 欠谁不好,偏偏欠唐易。 许向阳此时咬紧了后槽牙,脑子又转了一圈,开始用条件贿赂江野。 “饿了没?我俩去外面搓一顿?象川有几家火锅还蛮不错的。晚上还回来,就是出去吃个饭。” 等他出了医院,江野又不可能再押着他回来。 就在江野动摇间,病房的门被打开,某个熟悉的颀长身影走了进来,大概怕被认出来,唐易戴着口罩跟帽子,只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淡淡看向许向阳。 “要去哪里?” 唐易将打包好的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声音不辨情绪,但许向阳还是缩了下脖子。 得,又跑不成了。 “没,我们瞎聊呢。唐哥,我手头还有点工作,就先回去了。” 显然江野也怂了,准备开溜。 许向阳投过去无数求救的眼神,江野一概无视,溜得十分麻利。 于是偌大的病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唐易摘了口罩帽子,悉悉索索解开塑料袋。 四周寂静,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许向阳紧紧捏着手机,无意识地扒弄着手机壳,目光瞥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树梢上蝉鸣依旧不止。 身侧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接着温热的大手贴上许向阳的额头,他下意识抬手格挡住了那只手,又往后退了几寸。 许向阳低着头,避开某道令他焦灼的视线:“我已经没事了。唐老师,您不用来医院的。” 第11章 唐易不答,升起一旁病床上专门用于吃饭的小桌子,将一碗粥端到许向阳面前,又递上小勺子。 “身体在发烧,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硬撑?”语气有些冷,多少带了些责备的意思。 许向阳默默接过小勺子,瓮声瓮气回答:“早上吃过退烧药了。” 温热的青菜鸡丝粥,咸淡刚好,许向阳来了胃口,吃到一半又想起唐易垫付的费用,他打开手机,给唐易发去转账。 对方手机也在下一秒发出提示音。 “谢谢唐老师垫付的医药费,我转过去了。” 许向阳现在是一点都不想欠唐易的,也一点都不想再跟唐易扯上任何关系。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直直望了过来,伴随着某声叹气,他听到唐易说:“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吗?” “嗯。我不想欠你什么。”许向阳毫不犹豫地应答着,冷淡的话语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一碗粥见底,许向阳收拾着小桌子,被唐易自然地接了过去。 “唐老师,今天很谢谢你。留在我这边太耽误您了,早些回去吧。” 唐易此时正背着他擦拭着桌面,神情隐没在阴影里,闻言,他收拾的动作慢了下来,许向阳能很直观地感受到唐易此时不悦的情绪。 “这就是你谢人的方式?”表面说着感谢,实际上是在赶人。 许向阳不答,装听不见。 “晚上早点休息,我今晚陪你。” 唐易的目光看向一旁一张收拾起的躺椅,意思是今晚睡这个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许向阳微微瞪大了眼,心中警铃大作,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 “不用不用。我就是中个暑,还不至于让您陪床。睡这里,我很过意不去。” 对方慌乱的神情倒是让唐易唇边勾起一丝笑:“或者,我也可以睡床。你选。” 第11章 你在紧张什么? 看样子,唐易今晚注定不走了。 “我去楼下扔个垃圾。” 许向阳目送着对方出了病房,他也悄悄下了床,快速收拾起东西,穿鞋准备走人。 如果说今晚还有什么机会逃走的话,估计也就只有现在了。 他的病房在八楼,这个时间点正是电梯高峰时期,几趟上上下下偏偏挤满了人,许向阳根本上不去。 算了,走楼梯吧。 脚步刚往一边的楼道迈出,电梯便再次停在了八层,许向阳看着从电梯里出来的唐易一脸阴沉,像拎小鸡一样把自己拎回了病房。 行吧,他放弃了,唐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万分不情愿地躺回床上,许向阳自暴自弃地开始刷手机,全然不顾一旁的唐易,只当他不存在。 窗格被映在灰白的地面上,月亮的清辉慢慢流淌进房间,照了一室幽冷的光亮。 一直没有听到唐易的动静,许向阳微微抬头去看,只见男人已经躺在躺椅中,不知何时沉沉睡去,长手长脚的他此刻在那躺椅中显得很是拘束。 病房安静,只有空调输送冷气的声音在作响,许向阳看了眼被他调到极低温度的空调,又看了眼什么都没盖的唐易,默默伸手拿过遥控器,上调了温度。 即使如此,这么睡着,唐易指不定明天也会倒下,他不就是这么病倒的吗。 某种罪恶感慢慢升起,内心斗争了一番,不想唐易病了赖上自己,许向阳终究是悄悄下床,到护士台要了一条空调被。 回到病房,唐易依旧睡着。 许向阳慢慢走到一旁,借着清冷月色,他看清了男人疲惫的面容,眼下是淡淡的灰青色,他的眉微微蹙着,这两天通告表上唐易的戏份都要熬个大夜才收工,估计都没怎么睡好。 把空调被轻轻盖在唐易身上,许向阳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回床上,男人的手便先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腕,掌心一片冰凉。 “别走……” 唐易的声音低哑,惺忪的眼眸逐渐清明,视线聚焦,他盯着眼前的许向阳,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 下一秒,许向阳就被迫屈膝半倒在对方身上了,他的额头贴上一只冰凉的手。 “睡不着吗?哪里不舒服?” 唐易探了探他的体温,温温的,没有再发烧,心便落了回去。 两个人靠得很近,许向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好闻的雪杉气息,耳畔甚至能听到从胸膛处传来的紊乱心跳声,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唐易的。 “放开我。” 他想抽回手,奈何唐易紧紧抓着不放。 黑夜中,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明明四周是漆黑一片,但许向阳依旧能看到对方明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慌忙低垂了目光,不敢再去看。 “哪里来的被子?”唐易的声音微微上扬,他伸手环住了许向阳的腰。 “问护士借的。唐老师,能放开我吗?”他僵硬着身子,抗拒着唐易的一举一动。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无比亲昵,尽管许向阳竭力控制着情绪,面色一片冷漠,可心脏还是越跳越快。 没出息,面对唐易每一分的靠近与触碰,他偏偏做不到无动于衷。 唐易充耳不闻,他微微叹气,语气有些委屈:“这躺椅真的硌人,我睡不好。” 男人的目光瞥向那张空空大大的病床,两个人挤一挤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第12章 对方的暗示明显,许向阳皱眉,他绝对不会让步的。 “你自己非要留下来的。睡不惯的话,唐老师早些回去吧。” 又是这样的话,唐易也不恼,他好像已经免疫了许向阳这种疏离的话了。 “在这之前,你先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男人慢慢凑近了几分,灼热的气息擦过许向阳的脸颊,最后停在了耳廓边,若有似无的。 唐易无比认真地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许向阳躲闪着偏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暗的瞳孔里,浅淡月色落进那一汪深潭中,透着说不出的诱色。 男人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此时此刻,那里正不规律地快速跳动着。 还是被唐易发现了。 大脑飞速转动着却想不到合适的回答,半晌,许向阳掩饰着抿了抿唇。 “你想睡床?” 抛出某些诱人的条件,他选择躲避某些话题。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唐易牵着鼻子走了。 果然,躺椅上的男人闻言顾不上那个问题,眼里亮起一丝光。 “可以。” 第12章 能不能跟我保持点距离 “可以。” 大概是唐易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些许愣神。 许向阳趁着这个机会,轻易摆脱了对方的束缚,转头就在床头柜开始整理东西。 他顺便还补上一句:“唐老师你睡,我这就走。” 身后的唐易见状,微微叹气,站起身慢慢走到许向阳背后,伸手覆上了青年正在收拾东西的手。 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如果这时候许向阳转身,一定能看到唐易挫败的神情。 “不闹了。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一个湿润的吻落在许向阳的脖颈处,轻轻的似羽毛般,一触即分,可还是给他带去了深深的战栗。 男人揉了一把许向阳的头发,语气轻柔:“晚安。” 许向阳只是怔怔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他伸手抚上脖颈处那隐隐发烫的部位,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紧紧陷入柔弱的掌心。 他开口声音微颤:“唐易,能不能跟我保持点距离。” 安静的病房内再无一声回应。 许向阳默默躺回了床上,将被子蒙住了头,心上汹涌着无数情绪,他蜷缩着身体,最终用沉默代替了叫嚣。 *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病房内不见唐易的身影,床边摆着一碗粥,还有一张字条:好好休息,收工来接你。 字迹潇洒,许向阳平静看着字条,然后揉捏成团丢进了垃圾桶。护士给他输完液后,他便立马回了剧组。 最近温屿每天都有戏份,他总是要跟的,况且他现在身体也恢复了。 下午到片场的时候,唐易跟温屿正在拍对手戏,江野在一旁跟进度,余光瞥到许向阳的身影,他啧啧开口。 “你怎么来了?要不是我入行比你早,我现在就该怀疑印华是不是给你开了十万的月薪了?你这也太拼了吧。” 许向阳走到江野身旁,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印华是给我开了十万,嫉妒不?考虑下跳槽到印华来?” 江野白了他一眼:“滚。信你个鬼。” 经过一周的持续高温,今天的天气终于阴沉了下来,说不上凉爽,但最起码没有那么曝晒了。 “昨天……”江野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许向阳,眼神有些犹豫,但架不住他八卦的心。 “唐哥在医院里陪了你一晚?” 许向阳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江野的问话险些让他喷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水呛到,他背过身猛猛咳着。 江野看着许向阳的反应,也是秒懂:“被我说中了哦。你到底跟唐哥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他们能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大学同学?他只能想到这些了。 许向阳咳得脸颊微红,话说得含糊不清:“以前一个大学的,他是我学长。可能比较照顾我吧。” “就这样?他就这么照顾你?” “不然呢?”许向阳反问得很理直气壮。 即便如此,江野也只是信一半,但也不好再问了,因为唐易的戏拍完了,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我去找屿哥了。” 许向阳不想再跟唐易多有接触,立马拍了拍江野,逃得飞快。 温屿正在休息间卸妆,今天的戏份结束了,许向阳在一旁等着收工。 正巧,范云琦带着助理说说笑笑也进来了。 “琦姐,我今天跟宣发的花絮老师确认过了,那个cp向的视频拍得还挺好的,不过到底用不用,也看两家的意思。琦姐你要看看粗剪过的视频吗?” “ok,我晚点看一下。” “说真的,氛围感挺不错的。到时候营销下,琦姐估计又能涨一波粉。” 跟他没有关系,可许向阳还是有一瞬的失神。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新消息提醒,他打开一看,来自唐易。 【唐易:还好吗?怎么没等我来接你?】 眼下这个情况,配上唐易的消息,真讽刺啊。 “向阳,要不你先回酒店吧?脸色很难看。” 耳畔是温屿关切的声音,透过休息间的化妆镜,许向阳看到了自己此刻略显苍白的脸。 第13章 唇边是一抹苦涩的笑,他紧紧攥着手心,指甲嵌入皮肤的痛感似乎都不及心间的那种钝痛。 回到酒店,许向阳没有开灯。 他需要这份幽暗与宁静。 一头栽在了床上,许久他才动了动,手肘微曲,翻身仰天愣神望着天花板。 四周的一切隐没于黑暗中,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自己的难堪。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被丢在一旁,新消息让它的屏幕亮起白光,许向阳歪头注视着,任由屏幕熄灭又亮起。 他果然还是在捉弄自己。 娱乐圈里这么多人,偏偏唐易揪着自己不放。 这样有意思吗? 许向阳不理解。 他抬手抚着锁骨尾处,那个疯狂的夜,唐易在这里落下了一个无比深红的印记,就像是在标记一个所有物。 唇边溢出一声自嘲的笑,他想了很久,突然好像想通了。 所有物,附属品…… 他之于唐易,仅仅就是这样的意义了吧。 挺没意思的。 四年前看错了人,四年后就睁大眼睛看清些。 他要离唐易远远的,他不能再沦陷下去了。 四年前的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让自己回归平静的生活,不能再被唐易搅乱了。 终于在某一天傍晚,许向阳看着唐易发来的那一段段文字,正面给了一句回复。 【许向阳:易哥,以前的事我不在乎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第13章 唐易出事了?! 许向阳最近忙着处理温屿的负面热搜,营销号仅凭着在片场偷拍的几张照片,就说是温屿在处心积虑勾引当红女演员。 帖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实际全是胡扯,关键是这么离谱的说法网友们居然还信了,于是负面热搜挂了几天,对温屿也是骂声一片,着实让许向阳无语得很。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地鼠”那么能挖,甚至把温屿跟当红女演员六年前的联姻事情挖了出来,再次把温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许向阳紧急联系了印华。 “屿哥这件事,舆情监控我这边在做了,我们想早些澄清这件事……” 相较于许向阳的焦急,公司那边倒是听不出紧张。 “我知道,公关部门已经在关注了,你们先别急。” 显然,公司的意思是要再等等,他不理解这么等下去有什么好处。 公司不出手,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靠着温屿跟当红女演员发出联合声明,澄清关系,这才平息了这次热搜。 好在事情解决得很快,舆论风向也在后期慢慢变好。 许向阳这才松了口气,这几天忙着处理热搜的事情,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等他终于闲了下来,才突然发现先前微信某个时不时发来消息的聊天对话框,已经很久没有再弹出过了。 大概是他的那句话让对方终于识趣,这段时间,唐易没再来找过许向阳。 而那笔转给唐易的医药费,对方没有接收,已经退回到了许向阳的账户里。 许向阳暗暗道:“不要拉倒,我还省了一笔钱。”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温屿在《灯火黎明》中的戏份很快杀青,两人回了卫海。 许向阳整理着在《灯火黎明》剧组中拍摄的物料,想着等剧正式开播后,也方便温屿为这部剧做宣传。 他一直都觉得温屿能火,只是别人都还没有看到这个宝藏演员罢了。 窗外乌云厚重,整片天似乎要倾塌下来,某道惊雷突然响起很恐怖的炸裂声,吓了许向阳一跳。 气候闷热无比,天空阴沉,马上要下大雨的征兆。他走至窗边,将半开着的窗户关了上去。 许向阳望着聚集而起的深色云层,莫名地,心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个预感就显灵了。 他是在《灯火黎明》的剧组大群里看到的消息,日常这个群也只有剧务人员会发每天的通告单,没什么特别消息,但今天的未读消息似乎特别多,许向阳便点了进去。 【场务组某人员:120叫了吗?唐易现在怎么样啊?】 【灯光组某人员:不小心从坡上滑下来的,好像伤得很重,现场太多人了,我没挤进去。】 【某演员助理:我听说已经送医院了,正在抢救了。】 【宣发组某人员:这件事大家不要声张,先保密!!!等抢救结果!】 …… 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剧组众人七嘴八舌,许向阳的心也就这么凉了下去。 脑袋一片空白,全身几乎被抽光了力气,他险些拿不住手机,他想打字在群里问问情况,可颤抖的手怎么也控制不好。 【许向阳:在哪家医院?】 磕磕绊绊在群里发出一句问话,很快便有人回复了。 【剧组某人员:象川第一人民医院。】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的最先反应是要赶去象川看看情况。 打开订票app,搜索去象川最快的机票,在临近付款那刻,指尖停滞,理智后知后觉回笼。 他去象川干嘛呢? 他跟唐易已经没有关系了。 唐易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他没有理由去的,他也不该去的。 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第14章 两清……? 似乎还没有,他还欠唐易那笔医药费,他得还给唐易。 就像是找到了去的正当理由,许向阳快速买完机票后带着证件立马去了机场。 一路上,脑子里都是纷纷扰扰的思绪。 唐易受伤了,似乎很严重,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给江野发去消息,但对方还没回复。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闲得慌,可没办法了,他骗不了自己那颗迫切而焦急的心。 机场外是黑压压的云层,各个航班都在延误,许向阳只能干等在候机室,《灯火黎明》的剧组大群已经被他置顶了,只可惜剧组生怕负面消息散出去,已经把大群禁言了。 第14章 大雨滂沱 好在天气情况略有好转,半个小时后他的航班可以正常起飞了。 但没想到,等飞机降落在象川机场时,外面正下着大雨,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 他走得匆忙,没有带伞,但也顾不上太多了。 滂沱大雨让他浑身湿透,雨水的凉意却冲不散他心头的焦躁。 江野给他报了病房号,许向阳直接莽到了医院,不假思索地推开了病房门。 “他怎么样了?出什么事……”随着许向阳看清了房内的情况后,焦急的声音逐渐收了声。 唐易半躺在床上,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许向阳,眸光微暗。 “哇靠,向阳?你不是回卫海了吗?怎么来了?外面在下大雨,你这都湿透了。赶紧擦擦。” 江野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他连忙丢过去一条干毛巾。 许向阳怔怔地拿过毛巾擦了擦头发,慢吞吞走了进去,迟疑的目光徘徊在唐易身上。 唐易气色如常,不像是出事的模样,只是右腿的裤脚被卷了起来,小腿上缠着一长截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洇出来。 “我看剧组群里说唐老师出事了,在抢救……” 声音讷讷的,越说越小,许向阳也觉得有些不自然了。 显然,唐易的情况没有群里说的那么严重,明显是闹乌龙了。 “害。群里说的太严重了,就是唐哥从一个陡山坡上滑了下来,有碎石刮伤了小腿,就赶紧来医院消毒包扎下伤口。幸好人没事,我当时看着唐哥滑下来,也吓死了。” 江野打开手机,上划回看着大群的聊天记录,啧啧摇头:“本来想跟剧组说一声的,结果大群禁言了。我算是体会到谣言是怎么产生的了,这也传得太夸张了。” 许向阳点了点头,瓮声瓮气接话:“嗯,人没事就好。” 江野探究的目光投向许向阳,又问道:“你是看到群里的消息来的象川?”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衣衫上吸满了雨水,面料黏腻着他的后背,很不舒服,他这才后知后觉到身体的冷意,许向阳把毛巾罩在头上,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全部遮起来。 太尴尬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唐老师没事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江野率直地叫住他:“你这个样子回卫海吗?别又生病了,等着,我去帮你买身衣服。” 许向阳刚想说不用,但江野拿着伞,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再次只剩他跟唐易两个人。 许向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唐易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对视,就只能低着头看地面,发呆了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戳戳点点。 他这才发现,原来江野之前就回复了他,只是那时候他正在飞机上,到了象川也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忽略了之前的消息。 “冷不冷?”唐易突然开口问他。 许向阳冷不防地抖了一下,不是冷的,是被吓的,他默默摇头。 “不,不冷。” 唐易还是把空调上调了好些温度,目光又落在许向阳滴着水的衣服上,他微微皱眉。 “过来,你身上还是湿的。我帮你擦干。” 许向阳低头,自己站立的这块地面已经有一小滩积水了。 “噢,我去洗手间弄一下。” 见许向阳又是回避的意思,唐易不悦,起身想要下床,但动作牵动到了小腿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身体先于意识,许向阳脚步微顿,连忙去扶唐易。 “唐老师,要什么?我帮你拿。” 江野先前给的毛巾还挂在许向阳的脖颈处,唐易伸手抓上毛巾两端,微微用力,就轻易把许向阳拽到了自己怀里。 “把……衣服脱了。” ?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许向阳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警觉地想要往后退,奈何他被唐易圈住了。 “衣服上都是水,你想感冒?” 许向阳推脱:“我自己去洗手间弄一下就行。” 唐易的目光微暗,语气不容拒绝:“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许向阳有些难堪地站在原地,见唐易真的要上手来帮忙,他连忙自己脱了上衣,上半身就这么裸||露了出来,不算精壮,但还是很有男性荷尔蒙的身体线条透着些许诱色。 唐易瞥了一眼,喉结微动,又连忙把视线往一旁移去。 下一秒,男人就把许向阳塞进了一旁的被子里,他拿着湿透了的衣服去了隔间的洗手台。 第15章 许向阳很是不好意思:“唐老师,你脚有伤,还是我去吧。” “小伤,不至于走不了路。你待着别动。” 依旧是不容拒绝的口吻,许向阳只好缩回了被子里。 第15章 能不能别再耍我了。放过我,好不好? 唐易替他缴了缴衣服下摆的水,找了个晾衣架把衣服挂在了一旁,又回到病床边,动作很是轻柔地替许向阳擦着头发。 沉默无声,整个病房只剩下擦头发的摩挲轻响。 “为什么要来象川?”唐易终是问了,他想听听许向阳亲口说出的回答。 当他看着许向阳全身湿透,一脸担忧的狼狈模样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唐易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点希望了。 许向阳紧抿着唇,不答话。 他来象川的原因,唐易明显知道,却偏偏还要问他。 “嗯?”男人似乎听不到答案就不会放弃。 “我闲着没事做,来象川逛逛。” 许向阳没好气地回答。 唐易倒是轻轻笑了,他微微俯身,视线与许向阳齐平。 青年的发丝沾着雨水,有些混乱地贴在额角,躲闪的眼眸里闪着湿漉漉的光,淋湿了的许向阳总有种说不出的青涩味道,潜藏在唐易眼底的某种情愫逐渐浓郁,升腾扩散。 气氛忽然就暧昧了起来,半覆着青年头发的毛巾滑落在了床上,灼热的呼吸缓缓贴近许向阳。 “别。” 许向阳别过头躲避,眉头微皱,他们之间不该这样的。 可男人不为所动。 唐易缓缓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许向阳线条分明的锁骨,继而一路沿着他光滑的脖颈缓缓向上,指尖攀上他的下颚,暧昧地抚摸了几下。 最后他伸出两指微微钳住了许向阳的脸颊,骨节向上施力,许向阳下垂的视线就无处躲避了。 “向阳,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男人的声音喑哑极了,最深处滚着翻腾的欲||望。 明明唐易的指尖是凉的,可触在自己肌肤上却是滚烫的,视线交织,理智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摇摇欲坠的最后时刻,许向阳还是清醒了过来。 “唐易,放开我。” 许向阳的眼眸不掩落寞之意,心上是无尽的疲惫。 唐易轻轻喘息着回答:“放不开了。” 两人的气息交缠,唐易一点点凑近,慢慢吻了上来,动作温柔缱绻,诱着青年跟着他的唇舌游走。 许向阳极力想推开他,男人唇齿温柔,可环着他的力道却是很紧很紧。 为什么,又是这样了? 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唐易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 许向阳觉得自己被唐易逼到了角落里,任他叫嚣反抗却没有一点成效,他觉得无力极了。 明明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一再这样?是觉得他很好骗是不是? 对方一次次的捉弄,每一次娴熟的靠近,都让许向阳觉得讽刺。 于是,很快,唐易尝到了某些咸涩的味道。 男人怔怔松开了青年,透着暗暗的灯光,唐易瞧到了许向阳眼角的一闪晶莹。 心猛然收缩,疼痛也蔓延到四肢,他让许向阳哭了,这是第二次。 “唐易,玩够了吗?捉弄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许向阳的声音依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意。 “四年前,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 “你说你的脚步不会为我停留。你说接受不了同性恋。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我……” 说到最后,他哽咽到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这些话他自己再说一遍,依旧能刺在自己心上。 他不想哭的,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许向阳终于明白。 他原以为自己花了四年的时间走了出来,可事实是,他只是把结痂的伤口埋了起来,假装自己现在很好。 然后在重新提及时,那些伤口破土而出,它们被撕裂出血淋淋的一面,丑陋地涌现在自己面前,提醒着他过去发生的那些事。 “可我后悔了,向阳,回来好不好?” 唐易脸色黯然,他伸手想替许向阳擦掉眼泪,见对方躲闪着偏过头,手伸到半空又默默垂下。 许向阳笑了笑,眼角光芒细碎,唇边是一抹苦涩。 “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唐易想要我的时候,我就得在你身边,不想要的时候就把我抛弃。你问问你自己,真的是后悔吗?” “你只是因为看着你曾经的附属品不再属于你,所以不甘心罢了。” “不是的。”唐易想否认,张了张口,又觉得有些话很无力。 见唐易无话可说,许向阳轻笑:“被我说中了,是吗?” “如果我说,四年前,我就在意你了呢?”男人说得很认真。 落在许向阳耳畔却是讽刺至极,还在骗他,太可笑了,四年前如果唐易真的在意他,他们之间会是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吗? 许向阳捂住了脸,埋在掌心的声音闷闷的,他终究在唐易面前,溃不成军。 “易哥,够了吗?能不能别再耍我了。放过我,好不好?” 第16章 他在舞台上发光 四年前,卫海电影学院,新生季。 第16章 夏季的余热还没完全褪去,刚结束了军训,被太阳炙烤了几个小时的许向阳累得瘫倒在了床上,晚上去不动食堂,直接让宿舍的哥们带了份饭。 他们一个宿舍四人,都是电影市场营销专业的,一来二去,军训这几天就都混熟了。 “诶,向阳,走吗?今天院里有迎新晚会。看个热闹去。” 说话的人是许向阳对面那床铺的哥们,冯骏,人挺高,浓眉挺鼻,性格爽朗也爱交际,入学没几天,凭着他那花舌已经把院里多个系的漂亮学姐情况摸了个遍。 这不,学院的迎新晚会就是认识漂亮学姐最好的机会了。 许向阳翘着腿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打着游戏,厮杀声不绝于耳。 “不去,腿都要废了,走不动了。” 他对那些漂亮学姐又不感冒,还是在宿舍吹空调舒服。 “真不去啊?参加了有学分的。”冯骏换了个方向诱惑许向阳。 “诶诶诶,有学分?” 许向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站在门口的冯骏。 “对啊,0.2学分。” “走走走。”许向阳关了手机,尽管被军训摧残得他双腿微微打颤,他还是连忙爬下了床。 冯骏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许向阳还真上钩了。 他有些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分奴啊?况且大学四年,时间还长呢,你就这么急啊?” 许向阳回怼:“早点修完,早点轻松。你懂什么!” 他们学校规定,每个学生需要修满6个课外学分才能予以毕业,虽然只有0.2学分,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况且就是个迎新晚会,中途溜了就行。 晚会是在学校礼堂举办的,顺利签到入场,礼堂里人群拥挤,哄闹无比,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两个人就只好找角落站着。 一个小时下来,热舞、宅舞等等各种表演应有尽有,现场气氛热烈,许向阳兴致缺缺,腿酸得很,只想赶紧溜,奈何冯骏跟着人群一样兴奋,台上哪个学姐出场他都能给许向阳说个一二出来。 冯骏揽着许向阳的肩膀,语气颇为骄傲:“喜欢哪个跟我说,我帮你们牵线搭桥哈~” 许向阳摇头拒绝:“还要多久啊,要不我先回去了。” 他的耐心要被耗尽了,说着脚就往门口迈了。 冯骏连忙拦他:“走什么呀,应该快了,你走了,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听说压轴是学校自建乐队的演出,还挺受欢迎,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个乐队来看的。” “行吧。” 很快,晚会就到了尾声。 舞台前方的顶灯忽然熄灭了,几分钟后,一束聚光灯照向了中心位置,台下不少人欢呼了起来,捧场的口哨声吹得很溜,不少手机开启了录像功能,机主恨不得直接怼到台前。 冯骏晃了晃许向阳,目光如炬地看着舞台:“来了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吉他声,许向阳只是敷衍地瞧了一眼台上,然后就愣住了。 舞台上的乐队是四个人,站在最前方的主唱身形颀长,简单的衬衫长裤就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出色身材。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吉他的弦,配合着贝斯、架子鼓、电钢琴,一首悠扬的曲子流泻而出,很温柔的嗓音,就像是跌入一场醉酒的迷幻梦里。 许向阳多少还是有点颜狗倾向的,况且他在高中时期就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单单只是一眼,他就确认,台上那个人就长在他心上了。 “主唱是谁?你知不知道?”许向阳抓着冯骏的胳膊,眼里亮起了光。 “知道啊。他叫唐易,是咱们学院的研究生学长,今年刚研一,直接保研的。”冯骏看了看许向阳,“怎么?你对乐队感兴趣?” 许向阳哪里敢说其实是对人感兴趣,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一曲毕,台下的人纷纷喊着“encore”,欢声如雷,人群中也不知哪个妹子声音特别响亮。 “学长,别走!再来一首啊!没过瘾!” “没过瘾!没过瘾!” 不少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台上的唐易无奈地笑了笑,于是尖叫声更加猛烈了。 唐易转身,对着身后的乐队说了句什么,架子鼓的激烈敲击声便响了起来,相较于上一首的抒情,这首歌更加动感热烈,舞台的灯光也霎时转成了缤纷的光束,光怪陆离地照在乐队身上。 许向阳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乐器碰撞的乐声让他全身的血液也不由自主沸腾了起来,这种热烈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很新鲜也很亢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目光无限憧憬。 灯光流转,白炽顶灯聚焦在唐易身上,栗棕色的头发有些长,于是被唐易束成了脑后的一小撮揪揪,他闭着眼,露出下颚线分明的侧脸,张扬的嗓音随着音乐的热浪起伏。 那个人在台上,发着光。 第17章 你谁啊? 晚会结束,两个人回宿舍的路上。 冯骏意犹未尽地咋舌:“确实好听。怪不得是压轴呢。” 许向阳状似无意地问道:“他们乐队还收人吗?” 冯骏看他:“咋?你想加入?你会什么?” 许向阳支支吾吾,眼神乱飘:“我……勉强会弹《小星星》,简谱那种。” “……”冯骏被噎住了。 第17章 * 随后几天,许向阳在校官网上翻找着乐队相关资料,只言片语,太少了,于是他就只能哼几下晚会上的调子,自己回味回味。 冯骏这段时间听他来回哼那不成调的曲子,耳朵都要出茧子了,看着许向阳的目光怨气十足。 于是某天下午,许向阳心情甚好地打开电脑,刚哼出前奏,某件充满男性汗水气息的衬衫猛地罩住了他的头。 “唔。噫,快拿去洗了。”许向阳一脸嫌弃地把衣服拿下,又狠狠丢回给了冯骏。 “别哼了,难听死了。”冯骏掏了掏耳朵,同样嫌弃地看着许向阳。 某人讶然,浑然不觉:“难听吗?我觉得挺好听的啊。” 冯骏把衣服包成了团,丢进桶里,啧啧道:“正版好听,盗版不行。” 意有所指,许向阳微眯起眼:“你说谁不行呢?!” 冯骏提起桶,拿着洗衣液,往宿舍外走:“谁哼得难听,谁就不行啊。” 许向阳抄起手边的空瓶子就往冯骏方向丢:“洗你的衣服去!” 冯骏闪身躲过,一脸伤心地叹了口气:“亏我好心,替某人打听了下乐队的事。看样子,某人也不是很想知道。” 许向阳目光闪了闪,立马追了上去。 “骏哥,骏哥!” 冯骏脚步都不带停的,转过脸,故作冷漠。 许向阳咬了咬牙:“包你一个月早饭,行不行?” 冯骏立马喜笑颜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许向阳催促:“快说。” “他们乐队不定时会在练习室进行排练,你真那么喜欢的话,可以去碰碰运气。不过……” 冯骏挑眉,一脸自豪:“哥们消息灵通,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这周五下午他们会去排练。练习室在多功能影视楼,5楼,上楼梯右手边最后一间教室。” 许向阳掏出手机翻了翻课表,笑了起来,这周五下午他们专业刚好没课。 许向阳夸道:“可以啊。骏哥你从哪打听到的啊?” “这你就甭管了,哥们我渠道可多了,绝对保真哈~不过他们排练不喜欢有人围观。听说之前有学姐也在那边蹲守,后来被保安统统赶走了,之后那栋多功能影视楼要钥匙才能进。” 要钥匙才能进?似乎不太好办,他没有钥匙,进不去。 冯骏高深莫测地看着许向阳略显失落的脸,得意地冲他晃了晃挂在指节的某把钥匙。 “喏,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怎么样,一个月早饭不亏吧。” 许向阳很意外,接过钥匙感叹道:“值了!骏哥无所不能!” 冯骏看着许向阳双眼锃亮那模样,再次叮嘱道:“记得啊,低调点。你就躲远远地听,懂点规矩。” “知道知道,我会的。” * 周五下午。 研究生院离他们本科院校很近,穿过马路斜对面就是,好在都是一个学校,许向阳的校卡也能刷开研究生院的门禁,他也就混进去了。 多功能影视楼位置偏僻,许向阳花了些时间才找到,用冯骏给的钥匙顺利打开了大门。 大概是使用率不高的缘故,整座楼很空很安静,鞋底摩擦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放轻脚步慢慢向上。 许向阳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个贼,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暗暗感叹,就这一次,下次不来了。 越往上走便能听到些许响动了,应该是乐队在聊天,偶尔也有拨动乐器的声音。 许向阳停在隔壁教室,练习室的前门上方有一小块玻璃口,他微微探头向里看去。 装修很好的隔音棉严丝合缝地铺在四面墙壁上,宽敞的教室内摆着乐队的各种乐器,只有两个成员正随意地聊着天,不见唐易。 心上有些失落。 “你谁啊?” 背后乍起一声严肃的质问,某只有力的大手搭上许向阳的肩膀,吓得他一跳。 第18章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许向阳回身,只见某个装束略显张扬的男生正站在自己身后。 对方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上身t恤颜色鲜亮,下身是宽大牛仔裤,狐疑的细长凤眼上下打量着许向阳。 许向阳很快认出了他,是乐队里负责架子鼓的成员。 “我……” 脑子飞速转动,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不小心走错楼层了。” 嘴比脑子快,刚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用了多么烂的一个借口。 许向阳认命地闭了闭眼,转身想溜,但对方紧抓着他不放。 那人显然不信:“骗谁呢,今天就我们在这里排练。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前几天是不是也是你?” 他有些懵,前几天是什么意思? 许向阳诚实回答:“我第一次来。” 对方冷冷看着他:“撒谎。” “怎么了?格子。” 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许向阳想了很久的人,只见唐易拎着几瓶水,慢慢走了过来,深褐色的眼眸在许向阳身上稍作了停留。 被唤作格子的男生回头看向唐易:“易哥,好像找到可疑分子了。” “我不是。”许向阳支支吾吾想解释。 “那你在这里干嘛?你哪来的钥匙?” 见格子愈加深刻的怀疑眼神,没办法,许向阳只好老实交代了。 第18章 “钥匙是……” 卡壳了,不想把冯骏出卖,正当他思索着要如何解释的时候,唐易先开了口。 “先进来吧,外面热。” 唐易开了练习室的门,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目光也示意着许向阳一起进来。 一瓶水给格子,唐易又将两瓶水精准丢向不远处的两个人,最后一瓶递给许向阳。 “噢噢,我不用。” 许向阳连忙推辞,虽然他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但唐易只买了四瓶水,他不好意思接。 “多的,你拿着吧。” 唐易看了看许向阳干燥的双唇,径直将水塞进他手里。 坐在电钢琴前的男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笑着将目光投向许向阳,嘴上打趣:“呦,我们乐队要有新人了吗?看着陌生得很呢。” 背着贝斯的男生沉默地瞧了许向阳一眼,声音平淡:“易哥的新迷弟?” “啧啧,又来一个,什么时候易哥能把迷弟迷妹分我一点啊。” 电钢琴的那个男生仰天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调侃他:“这小迷弟倒是长得挺纯情~该不会是哪个高中的学生吧?” 许向阳被打趣得脸颊发烫,略显局促地站在原地。 格子不满皱眉:“欢哥,这家伙刚刚鬼鬼祟祟躲在门后偷看,我觉得他挺有问题的。” 闻言,被唤作欢哥的电钢琴男生一脸惊讶,复而打量了一下许向阳。 “看起来不像啊,你看他纯情那样。应该就是想来找易哥,又不敢吧。不过偷看确实不太好哦。” 格子将凶狠的目光转向许向阳,等着他的解释。 许向阳磕磕绊绊地开口:“之前迎新晚会的时候,很喜欢你们的歌。听说你们在排练,就想来看看。我没有别的意思。钥匙是托朋友弄到的,很抱歉,还给你们或者我也可以销毁。” 唐易坐在一旁的转椅上,接过那把钥匙,又给许向阳挪了张椅子,示意他先坐。 接着他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许向阳坐下,如实回答:“本校的,今年大一。” 欢哥再次感叹道:“啧啧啧,果然是新生小弟。咱们乐队,你冲谁来的呀?真是易哥?” 好尴尬,但许向阳诚实地点了点头,全然不敢去看唐易。 欢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略微“怨愤”地瞅了瞅唐易。 唐易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神情平淡,只是淡淡笑了笑。 欢哥又问许向阳:“小迷弟,怎么称呼啊?” “许向阳。” “向阳?嗯~”欢哥品了品,赞道,“这名字,挺阳光的,倒也符合你纯情的样子。” 下一秒,许向阳才淡下去的脸颊再次浮上微红,欢哥瞧他那局促的模样,又乐了起来,毫不掩饰笑声。 许向阳的反应也尽数落在一旁的唐易眼底,他的唇角也弯起一丝弧度。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唐易声音微扬,然后他就看着许向阳的脸颊从微红逐渐升腾成了柿子颜色。 大概是看许向阳的模样很有意思,也或许是来者是客,最终,乐队倒是让许向阳留了下来。 第19章 我们乐队缺个帮手,你来吗? 他在一旁安静地听他们排练,是首新歌,他之前都没有听过的曲子,乐队边弹边改谱子,几个人很认真,讨论着如何让乐器更加贴合歌词的表达。 很多专业乐理知识他听不太懂,许向阳就默默看着,大多数时间他的目光都落在唐易身上。 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认真专注,许向阳就是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去视线。 末了,几个小时的排练结束,天色已暗,一行人出了教室,许向阳跟在后面。 欢哥甚是自来熟地搂住许向阳的肩膀:“诶小迷弟,今天这曲子怎么样?” “挺不错的。好听。”他实话实说。 欢哥笑着点了点头:“保密哦,新歌不能外泄哈。” 格子回身恶狠狠地看着许向阳,语气充满警告:“你敢乱说,就给我等着!” 许向阳缩了缩脖子:“我懂的,绝对保密!” “行了行了,人没有恶意的,格子你凶什么。” 欢哥打圆场,又对着许向阳发出邀请:“走吗?都这么晚了,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闻言,格子似乎更加不乐意了。 “欢哥!” 许向阳有些意外:“啊?不了不了,你们去吧。” 不太合适,虽然许向阳还挺想去的,能离唐易近一点总是好的,但格子似乎对自己藏着些许戒备,他还是不去了,省得气氛僵硬。 欢哥挑眉:“不吃晚饭吗?你这身板还减肥?” 许向阳不自在地挺了挺背脊,企图凸显下自己还是有锻炼的身材:“没在减肥。” “那就一起呗。” 盛情难却,许向阳还是被欢哥薅去一起吃饭了。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热络,许向阳倒是跟他们熟了不少,能聊的话题特别多,除了格子,依旧臭着脸不理睬许向阳。 “我也是本校的,就是比你大两届,叫哥。”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贝斯手喝醉后会这样话多活泼,让人很是意外。 许向阳乖巧:“黎哥。” “嘿嘿。” 梓黎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醉倒在了饭桌上。 第19章 格子也喝得醉意醺醺,他见梓黎倒下,眼里满是不屑:“黎哥你不行啊,看我……” 说着又给自己罐下一杯酒。 “行了,别喝了。” 唐易想拦,奈何格子也顺势倒下了。 欢哥无奈摇头,补了一句:“梓黎平时就是比较闷,人挺好的。格子性格比较冲比较急,人不坏的,白天他那样,你别放心上。” 许向阳了然点头,其实他倒不是很在意,毕竟是他鬼鬼祟祟潜入在前,被误会也能理解,幸好乐队也没太跟他计较。 出了饭店,许向阳艰难地将醉酒的格子跟梓黎送上出租车,随后赵欢联系了他们室友在学校那头接应下。 赵欢在一旁联系完,目光淡淡看着忙碌着的许向阳,眼神里藏着几分深意。 趁着空隙,赵欢凑过去跟唐易耳语:“阿易,之前不是说乐队缺个帮手吗?我看这个小迷弟就挺不错,眼神干净纯粹,没啥歪脑筋,是个合适的人选啊。你说呢?” 唐易淡淡睨了赵欢一眼:“所以你今晚非得喊他一起,目的是这个?” “我觉得他挺好呀,你觉得呢?” 唐易的目光落在许向阳身上:“是挺合适……” “行,那我问问他。” 赵欢径直开口:“向阳,我们乐队缺个帮手,你看你有没有时间?不会很辛苦,但也不勉强你,来不了也没事。” 很突然,许向阳怔愣片刻,声音愣愣的。 “我?乐理知识我不懂的,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这是实话,他甚至连五线谱都看不太懂。 “不会那么复杂,后面乐队要去比赛,可能会比较忙,所以想找个帮手,负责乐队日常事宜就行,你可以考虑下再答复我们。” 许向阳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唐易,他想看看唐易的意思,见对方似乎也在等着他的回复,心下忽然涌起几分跃跃欲试。 唐易沉吟了一声,补充道:“不方便的话……你也不用勉强。” “易哥,不勉强……可以的话,我想试试。” 昏暗的路灯之下,许向阳微微仰头,认真看着唐易,一盏暗暗橙色映在他眼底,像是白日的太阳落在他眼里,亮亮的,发着耀眼诚挚的光。 唐易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良久,唐易回神,他伸手,那把钥匙被摊在许向阳面前。 “行,那就物归原主了。” 许向阳伸手拿起钥匙,微凉的指尖擦过唐易温热的掌心,莫名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感。 “谢谢易哥。” 不知道为什么,许向阳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受到优待的独家观众一样,他被默许待在乐队,这个认知让他心情雀跃。 他好像能够离唐易近一点了。 一旁的赵欢打岔:“诶诶诶,向阳,你怎么不谢谢我啊,是我跟阿易提的。” 唐易又睨了赵欢一眼,意思是在说他幼稚。 许向阳尽量端平水,于是道:“谢谢欢哥。” 赵欢笑了刚准备说什么,被唐易拍了拍后脑勺。 唐易催促:“磨蹭什么,很晚了,走了。” 第20章 乐队剽窃? 许向阳也没想过,事情可以如此顺理成章。 所以当冯骏知道这件事后,他皱眉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嘶,我怎么觉得一个月的早饭,是我亏了呢?!你这以后不就是头等观众席了?!” 许向阳附和着点头:“确实,头等观众席,嘶,这感觉真不赖。” 冯骏瞪眼:“嘿,你小子,得了便宜卖乖是吧。” 很快,赵欢将他拉入了乐队的微信群,方便及时沟通及时联系。 当然,进群那天,格子在群里连发了多条消息。 【赵欢:欢迎欢迎哈,我们乐队新成员,小太阳~】 【格子:???】 【格子:他为什么进来了?】 【格子:你们在搞什么啊?】 【赵欢(胡说八道):你忘了吗?那天喝醉酒,你扒拉着人家让他别走的。】 【格子:不可能!欢哥,你又蒙我呢!】 最后还是唐易在群内替他解了围。 【唐易:格子,晚上有空?我找你聊聊架子鼓的part。】 【格子(顾不上许向阳了):好嘞,有空!】 最近乐队的排练频次提高到一周三到四次,新曲基本已经敲定,只剩乐队的磨合了。 这首新曲子是乐队用来参加比赛的。 卫海电影学院联合其他高校即将举办一场乐队音乐市级比赛,含金量很高,先是线上海选,然后是线下赛,线下赛要求歌曲是新创作的,前三名可以获得市级证书以及一定金额的比赛奖金。 线上海选采用乐队自录歌曲上传至比赛官网的方式进行选拔。 除了日常跟着乐队排练,许向阳最近也开始恶补乐理知识,虽然赵欢说不太需要了解这块,但他觉得还是懂一些为好。 除此之外,他也开始了解硬件设施,就比如海选需要自录歌曲,他们排练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就差一个收音不错的硬件设备了。 录音设备专业一点的话,这样呈现出来的歌曲效果也可以更还原。 网上商城里的录音设备种类繁多,许向阳拿不定主意,他盘着腿转过椅子,拍了拍对面正在打游戏的冯骏。 第20章 “骏哥,你了解声卡或者麦克风这块吗?乐队马上参加比赛了,需要个录音硬件。” 冯骏挪开半个耳机,头都不回,回答得敷衍:“那设备老贵了,你要买?干脆手机录制下得了。” “我之前试过,手机录制的效果太差了。骏哥,你过来帮我挑挑看?给个主意呗。” 冯骏结束了一局游戏,凑过来看许向阳的电脑,瞬间瞪直了眼睛。 “五千?!许向阳,你是多喜欢这个乐队啊?能下这么大血本?!你有这么多钱吗?太不划算了。不就用这一次吗?” 许向阳嘴硬心虚:“勒紧裤腰带呗,买还是能买的。” “得了吧。你是真疯了。”冯骏睨了一眼许向阳,“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搞这类的学长学姐吧,应该能借到一套。” 冯骏的人脉确实很广,许向阳跟着冯骏,与那有合适声卡设备的学长软磨硬泡了两天。 又是献殷勤又是好说歹说的,在许向阳千万句损坏设备包赔的保证后,对方终于答应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把这套录音声卡扛回了宿舍。 冯骏神色得意:“还得靠我的人脉啊!不过我怎么才发现,你小子这嘴巴也挺厉害的啊,能说会道的,夸得那学长都晕迷糊了。” 许向阳不服气:“骏哥,好歹我也是营销专业的好不好。” 冯骏赞同似地点了点头:“也是。跟你商量个事呗,以后乐队火了的话,你替我要几张签名呗。挂网上估计能卖不少钱。” “签名照没问题哈,敢卖的话,头都给你打歪!” * 某天排练,许向阳先去了练习室,将声卡连接上电脑,又在微信上跟这套设备的主人确认细节,组装连接好了一切。 所以当乐队几个人看到那套设备后,面容浮上惊讶之色,连一向对许向阳臭脸的格子都很意外。 赵欢新奇地看着那设备:“呦,向阳,哪来的声卡啊?这牌子,我记得挺贵的。” 许向阳省去了其中借的细节:“我室友人脉广,找人借的。” 梓黎摸了摸声卡:“对方肯借也是不容易。” 唐易经过许向阳身边时,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费心了,谢了。” 没什么特别的话,许向阳发愣站在原地,一颗轻巧的小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一圈圈跃动的涟漪。 海选用的歌是乐队较为熟悉的老歌了,录完音,提交到官网。 很快海选结束,出了结果,他们乐队以不错的成绩通过了。 线下赛将在半个月后举办,这段时间许向阳致力于给乐队投票,一共十五支乐队通过海选,官方开启了vote环节,票数不影响总成绩,但会决定出赛顺序。 许向阳把周边能借来的账号统统用上了,每天定时投票,他恨不得拿个锣在冯骏耳边敲。 最终,他们乐队以票数第二的成绩获得对应顺序。 * 线下赛当天,举办场地就在卫海电影学院的研究生院。 不少本校学生来凑热闹看比赛,还有其他乐队的众多粉丝,整个大礼堂人山人海,现场气氛热闹无比。 “加油加油!” 助威呐喊声不绝于耳,许向阳也不自觉为这样的气氛兴奋沸腾。 第一组乐队表演完毕,曲子中规中矩,不炸裂也不生动,但也不难听。 自从接触乐队以来,他对这类音乐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开始能品鉴出一二。 轮到唐易他们上场,这是他们新歌的首次亮相,关于深邃海洋的主题,他看着乐队经过了几番调整才有了现今的版本,很期待今日的首秀。 架子鼓的声音率先澎湃着出来,电钢琴的流畅旋律紧随其后,贝斯与吉他配着和声旋律交织在一起。 唐易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带领着众人跨坐在游动的蓝鲸身上,一路下潜下潜再下潜,蔚蓝海水环抱着光怪陆离的鱼群,似乎听众都闻到了流动着的空气中那一丝咸咸的海风味道。 一曲悠扬结束,掌声雷动。 “好绝好绝,好好听。” “前三预定了吧,这歌词也写得很生动啊。唐易果然很有才啊。” 线下赛采用市级专业评委老师现场打分制,从歌词创作、现场演奏、立意、乐队形象等多方面综合评估,十五支乐队表演完毕后综合各自分数,前三名获奖。 许向阳在台下看完了所有表演,说实话,他觉得其他乐队的作品都不太能打。 果不其然,分数公布,唐易他们乐队以领先第二名很高的成绩获奖。 主持人宣布奖项的时候,许向阳在底下鼓掌得最用力! 他微微仰头,眼神无限憧憬地注视着台上的唐易,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受,心绪震荡,心上每一处都是喜悦的。 实至名归,唐易是值得的。 然而,一道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响起。 现场台下有个寸头男生突然奔上台,径直抢过了主持的话筒,他的目光直直望向一旁的唐易他们。 “麻烦暂停一下。” 他的唇边有些不屑:“大家都是玩乐队的,我以为尊重原创是最基本的原则,也会是共识,但似乎有些乐队就是喜欢投机取巧。” “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你们乐队这首歌跟我之前发在网上的个人单曲这么像?全曲照搬,改都不改,这种行为是不是太low了?” 第21章 寸头男生质问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万分,现场一片哗然,许向阳也皱起了眉,这个男生有点眼熟,似乎是某个参赛乐队的成员。 格子最先暴起:“你tm嘴巴放干净点,这歌是我们自己写的,抄你什么了?” 赵欢及时拦住了格子。 唐易神情冷冷,对着那寸头男生问道:“说我们抄袭,你有证据吗?” 那寸头男生似乎就等着唐易这么问了,他打开手机,直接投屏在大屏幕上,将音乐播放了出来。 哪怕是在场对音乐一窍不通的路人,都能听出来两首歌曲歌词一模一样,旋律极其相似,除了某些细节有些许不同。 “我这首歌发布在sing音乐网站,发布时间是一个月前,虽然是我个人单曲,听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你们乐队直接拿来用的理由吧。” 大屏幕上显示的歌曲发布时间确实是一个月以前,很确凿的时间戳,让人无可辩驳。 “啊?这么好听的歌原来是抄袭啊。” “唐易他们乐队我还是听说过的,没想到也会做这种剽窃的事情啊。” “他们也真是大胆,改都不改一下吗?”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评委席上的诸位老师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主持人想打圆场,但那寸头男生丝毫不给她机会。 “这样的证据够不够明确?我提议取消他们乐队的比赛资格,顺延名次。当然,我也相信评委老师的判断,我也尊重评委老师给的结果。” 寸头男生把话说得看似圆滑又圆满,实际却是在给评委老师压力,同时也在挑战这个市级比赛的权威性。 评委组紧急进行商议,一个小时后,主持人上台。 “各位久等了,经评委组商议决定,线下赛暂停,三天后,请双方拿出创作过程进行自证。若没有办法进行自证,或将取消乐队比赛成绩。” 台下的许向阳捏紧了拳头,他想起这个寸头男生是谁了,似乎是比赛成绩第二名的乐队成员。 第21章 果然是你在捣鬼吧? 多功能影视楼,5楼,排练室。 乐队气氛压抑,许向阳刚进门,身后就有一股狂躁的力量向他袭来。 他没有防备,脚步踉跄,直直被推到了一旁桌边,后腰狠狠撞在尖锐的桌角上,撞击得猛烈,锐利的桌角似乎直戳他的脊梁,酸痛从腰部扩散而开,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酥麻感。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感知不到自己腰部的痛楚了,而后疼痛感以更大的浪潮向他扑来,许向阳佝偻着身子,伸手撑着腰侧,完全不敢动弹,太痛了。 “是你吧,就是你吧。说吧,他们给你开了多少价让你来偷稿子?嗯?我说你那天为什么鬼鬼祟祟在偷看,被我抓个现行就说瞎话是吧。” 格子怒气极盛,他把皮质外套狠狠摔在地上,向许向阳走去,似乎是想干架的意思。 赵欢及时拦住了暴怒的格子:“格子你干什么?冷静点。” “冷静?他把易哥写的歌偷走了,给了其他人!欢哥,你胳膊肘向外拐是吗?最初让他加入乐队我就不同意,我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不就是个跑腿后勤吗,谁都可以做,为什么偏偏选他啊?” 格子的话越说越难听。 “那发布时间看到了吗?就是在他出现后没几天,那首歌就被发布了,巧合吗?呵,我不信真这么巧。” “我不知……” 许向阳刚想开口,但盛怒之下的格子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真tm恶心人。爽快点承认了行不行,许向阳,你看你那窝囊的样子。还说喜欢我们的歌,你tm就是在放屁吧。” 失了唇色,冷汗滑落额角。 许向阳强忍着腰部的疼痛,他微微抬头,每一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尽管不同的神色,可他从中都看到了或多或少怀疑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一个,这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刚来不久的外来者。可这种变成众矢之的的感觉还是让他很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怀疑的眼神中,独独不包括唐易。 “让向阳把话说完。” 唐易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凝固的气氛中荡开,却几乎要让许向阳落下泪来。 格子几乎要暴走了,他愤怒地指着许向阳:“易哥!为什么你还这么信他?难道你还怀疑我们中有内鬼吗?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唐易皱眉:“格子,够了。” 听不下去了,许向阳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板,尽管这样的动作会加剧疼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做的。”他一字一句回答着,声音掷地有声。 “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首歌,但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乐队的事情。” 许向阳一步步朝着格子走近,他眼神无惧,坦然地对上对方的视线。 “没错,自我来了乐队,我能做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对乐理一窍不通,你可以看轻我,也可以不认可我,但我许向阳绝对不会让人这么污蔑,我说没做过,就绝对没做过。” 格子笑得讽刺:“你是不是只会嘴巴上放狠话?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做的?” “这件事我自己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解释。倘若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蒋格,你欠我一个道歉。” 第22章 许向阳毫不停留地往门外走去,挺直的背脊在出门那刻瞬间塌了下来,他狠狠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眶。 腰际太痛了,那种锐利的痛感持续着,直直往骨髓经脉深处钻。 余光扫过某处,许向阳微微抬头,走廊上的监控探头正幽幽闪着红光。 他忽然想起了初见那天的乌龙,格子说过之前也看到过鬼鬼祟祟的人,所以错把他当成了那个人,如果调取监控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 腰部确实撞得太严重了,现在他走路都一瘸一拐,还是冯骏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从药店买来跌打损伤的药膏。 在冯骏的逼问下,许向阳只能和盘托出。 冯骏暴怒:“玛德,我操。那帮人有没有良心啊?看不起你还要留你做助手,你替乐队忙里忙外这么久,完全不念你的好?真是一群白眼狼,听哥的,别管他们的事了,活该被偷稿子。” 许向阳垂眸:“骏哥,我就想证明不是我做的,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乐队的事了。” “那你想怎么证明?” “先去看看学校监控吧。” 冯骏陪着许向阳去了对面研究生院的保安室,看门的是个大爷,在这里工作有很多很多年了。 “我这监控都是学校各个出口的,你那什么多功能楼的,看不了。而且那栋楼又不怎么用,估计监控都关了吧。” 那大爷翘着二郎腿,扭开手里的保温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冲许向阳摆手拒绝。 “我之前去过,监控开着呢,大爷,你就让我看一下,我丢的东西很重要。”许向阳好言好气相求。 “看不了,我这都没有。” 冯骏也开口了:“不可能吧,大爷,你是不是蒙我们啊,监控都开着,你这边怎么会没有?” “其他监控录像都是在中控室的,我这看不到。你们真想看的话,去跟你们老师申请,系主任批准下来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是,就看个监控要这么复杂啊?大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冯骏非常识时务,笑嘻嘻给那大爷偷偷塞去两包上好的烟。 “不符合规矩!我可不想出了事担什么责任。拿批准条过来,我就带你们去。”那大爷脸色一板,倒是十分流畅地收下了香烟,嘴上却依旧不给情面。 死板!守旧! 许向阳有些无可奈何,目光徘徊间,他注意到别再大爷腰间的那一大串钥匙,中控室的钥匙估计就在其中,显然冯骏也注意到了。 他把许向阳拉到一旁,压低声音:“等系主任批下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得想个办法搞到钥匙,你时间不多了。” 许向阳回头看了眼在保安室悠闲惬意的大爷,脚边似乎摆着一箱白酒的箱子,眼里闪过一丝光。 没办法,他只能出下策了。 * 许向阳跑遍了附近五公里内的烟酒店,终于在两天后,他在某家店买到了现货茅台,那老板顺势坐地加价,许向阳也只能咬牙买下了。 晚上十一点,接近门禁的时间点,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许向阳跟冯骏两人拿着茅台跟下酒菜去了保安室。 那大爷正在看电视上的相声,乐得很,见他们到来,默默背过身去。 “有批准条就拿出来,没有就赶紧走人哈。”那大爷毫不留情开口,手边开着某包烟,正是冯骏塞的那两包。 许向阳笑了笑,冯骏也是一脸谄媚,两人将茅台放在了大爷面前。 冯骏娴熟打招呼:“大爷,晚上一个人看相声多没意思啊,搞点下酒菜吃吃啊。” “我不吃你们这一套……”那大爷嗤之以鼻地扭头看他们,在看清那酒瓶身上“茅台”二字时赫然睁大了眼。 许向阳拿出两个小酒杯,又将凉拌黄瓜、花生米等等下酒菜摆在大爷面前,拧开茅台,白酒浓烈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那大爷肉眼可见地吞了吞唾沫。 许向阳暗示:“这么晚了,也没什么人了。大爷你值守夜班也累,喝点小酒消磨消磨时间。” 开了戒,他们也没料到这大爷这么能喝,白酒下肚就像是白水一样,冯骏就快要举白旗投降了,好在那大爷也开始醉意醺醺了。 “这茅台是真不错,味够纯够正,小伙子你是不是不行了?你们现在年轻人真不行,喜欢喝啤酒,呵,那玩意……”酒精作祟,那大爷指着脖颈通红的冯骏,笑话他。 “是是是,所以大爷您厉害您牛逼,那要不就帮帮我们吧,这中控室的钥匙……”冯骏晃了晃脑袋,意有所指。 喝得迷迷糊糊的大爷十分豪迈地把钥匙取了下来,猛猛拍在桌子上。 “喏,看在这茅台的份上,拿去。”那大爷凑近了许向阳,“千万别说是我给的啊。” 冯骏见大爷拿出钥匙,连忙使眼色让许向阳赶紧去。 许向阳拍了拍冯骏的肩膀:“骏哥,靠你了,撑住。” * 提前打探过中控室的位置,位于教学楼的地下一层,许向阳轻车熟路找到,顺利用钥匙开门。 一旁就是电控室,机房里不断发出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许向阳开了电脑,监控录像有多个区域,好在多功能影视楼那块的很好找,历史录像中还保留着一个月前的监控,从那个周五他去多功能影视楼往前推了一周,他开始逐个排查起来。 第23章 大概是学校软件设备许久没有更新,视频播放速度最多两倍速,进度条居然离谱得不能拉动,漫长的监控看得许向阳很痛苦焦灼。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后天就是乐队自证的时间了,他必须拿到一些线索。 后半夜,许向阳看得昏昏欲睡,因为鲜少有人来多功能楼,眼前的监控画面就跟静止了一样,极其催眠,但他又不敢睡去,生怕线索就在下一秒。 几分钟过,一直静止不动的监控画面上突然出现了变动,从下而上,一点点黑色逐渐覆盖了画面,就像是有人在蒙住监控探头。 画面有些诡异,许向阳立马来了精神,背后却突然传来响动,吓得他弹射站了起来。 他以为是冯骏招架不住那大爷来找他救场了,可来人身形颀长,栗棕色的头发被束成小揪揪,深褐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易哥?” 第22章 易哥,你怎么在这里? “易哥?” 许向阳很意外,他定下心神,怔怔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心口跳动的心脏收缩得快速。 唐易看着许向阳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笑道:“做贼呢?这么心虚?” 某种意义上,许向阳确实是在做贼? 他回身暂停了监控画面,尴尬问道:“易哥,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保安室的时候看到了……你室友在跟保安大爷喝酒?” 不确定的语气,唐易描述出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画面实在罕见。 唐易之所以能认出冯骏,是因为之前那室友来排练室找过许向阳,两个人打过照面,所以也有了印象。 本来唐易不想多事的,但还是问了一嘴许向阳,自那日排练室的冲突过后,许向阳就没再联系过乐队了。 结果就被喝得稀里糊涂的冯骏告知,他问的这个人此时正在中控室忙着,唐易想来看看,立马找了过来。 “嗯……”许向阳将目光投向插在门锁上的那把钥匙,“我来查监控,骏哥帮我拖住那大爷。他们喝得怎么样了?” 唐易像是想到了什么滑稽的画面,微微一笑:“气氛挺热烈的,我看到的时候,两个人勾肩搭背,已经称兄道弟了。” “……” 看起来两个人都喝大了,酒品还都是喜欢吹嘘的那种,晚点他得把骏哥扛回去了,免得闹出笑话。 “易哥,你这么晚怎么不睡?” 说实话,大半夜有个人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真的很吓人,配合着突然诡异起来的监控画面,刚才有那么一瞬,许向阳以为自己撞鬼了。 “噢,有点事,准备出去一趟。” “出学校?”许向阳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动向,现在已经后半夜了,唐易出学校做什么? “去我租的房子里找一点原稿。” 唐易说得很简单,似乎想尽量显得稀松平常一些。 但是谁会半夜三更去找原稿,唐易这么着急,应该就是后天自证上需要用到的材料吧。 “易哥,我没有做那件事,不是我泄露的……” 许向阳仰头,目光紧紧注视着唐易,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他迫切地希望眼前的人可以相信自己的话。 忽然,肩膀上有一只大手轻轻摁了下来。 唐易:“我也觉得不是你。” 不是肯定的话语,只是一句“他觉得”,许向阳就收了声,心上的焦躁就这么莫名熄了火,他怔怔仰望着唐易,说不出什么话了。 唐易的目光飘向许向阳身后的电脑屏幕,桌面有些狼藉,几瓶喝光了的功能性饮料被随意摆在一旁,有几个倒在脚边,还有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已然冷掉。 又将目光落回许向阳身上,对方的眼底是淡淡的灰青,头发乱遭遭的,明显是熬了大夜的憔悴。 唐易挑了挑眉:“监控看得怎么样?我来帮你。” “没事,我自己可以,易哥,你快去拿原稿吧……” 许向阳想拒绝,但唐易已经不由分说地坐在一旁了,空格摁下,监控画面继续播放起来。 见状,许向阳也不客气了,坐到唐易身边,向对方说着自己的发现。 “易哥,你看这里,监控被人蒙了什么,然后画面就黑了十多分钟,接着就恢复正常了。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我觉得稿子可能就是这时候被偷的。” “还有其他可疑画面吗?这个时间段的其他监控探头怎么样?” 许向阳打开监控录像历史页面,幸好每段都是以小时为单位的片段画面,找起来也比较容易,两个人把这个时间段其他楼层的监控画面都过了一遍,没有什么异常。 好消息是,很显然,那人的目的性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5楼的排练室来的。 坏消息是,监控只拍到了被蒙住的异常画面,没有更多线索了,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许向阳有些气馁,除去多功能影视楼的监控,校内其他监控必然会拍到那个人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他要如何在众多行人中分辨出那个可疑的人。 刚才兴奋的心情如潮水消退干净,一切都退回到了原点。 有那么一刻,许向阳甚至想放弃了,他想,反正唐易相信他,别人怎么认为他都无所谓的。 许向阳的目光偏转。 一旁的唐易手臂劲瘦有力,线条流畅,他的左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右手下的鼠标不时被摆动,发出双击的声音。 第24章 许向阳不自觉被吸引住了视线,眼眸沿着对方小麦色的手臂向上,再到唐易下颚线分明的俊朗侧脸,双唇湿润,应该是刚刚喝了饮料的缘故,他似乎还能嗅到一丝饮料的香气。 眼眸继续向上,唐易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发现许向阳略显炽热的目光。 然后,他就看到唐易微微蹙起了眉。 许向阳恍然回神,正色问道:“怎么了?易哥,你发现什么了?” 唐易沉吟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忆:“当时这个教室被改造成排练室后,负责的老师特意为乐队装上了隔音棉,怕外人来胡闹,就也加装了监控探头,我在找这个监控。” “排练室也有监控?”许向阳出入多次,完全没有发现。 唐易点了点头:“掩藏在隔音棉后面了,下次去,你可以注意下天花板角落。” 许向阳怔愣,他应该不会再去了,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下去了。 两个人在这栋楼的监控列表里找了一圈,大概是额外加装的监控探头,并没有发现这个监控的相关历史记录,甚至这个监控本身都没有记录在内。 给了希望,又被泼了冷水,循环两次,许向阳觉得心累得很了,他垂丧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易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后天的自证,也是一场硬仗。” 脑门上突然被重重弹了一下,许向阳吃痛地捂住额头,茫然抬头。 “是他们盗我的稿子,我怕什么。” 唐易嘴角带笑,将教学楼的监控列表打开:“不查监控了?这么快就放弃?” 一长摞的监控探头名称在屏幕上铺开,看得人眼花缭乱的,a-1、a-2、a-3以此类推,每个监控探头都有序号,但未标识位置,这就意味着无法快速辨认。 “什么意思?教学楼的监控也要看吗?”许向阳茫然。 唐易一边下拉页面看着那些监控名称,一边向他解释:“像这种额外加的监控,有时候安装师傅偷懒的话,就会随便并入某条线路,我记得当时教学楼的监控正在检修。” “研究生院一共3栋教学楼,每栋5层,每个楼层是12个教室,加上每层走廊的监控,应该是……”唐易正专心确认着监控名称,声音略微停顿。 许向阳快速接话:“195个监控探头,电脑上是多少?” 页面拉到最底部,唐易看着那个序号,微微一笑,c-196。 “196。” 而一般这种额外的监控,序号不是在最前面就是在最后面。 唐易点击打开了c-196的历史监控列表,找到对应时间点,双击,监控画面开始播放,熟悉的排练室内画面出现在眼前,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找到了。 许向阳向前拉了拉椅子,目光如炬地盯着监控画面。 唐易有些好笑地看着许向阳此刻的模样,微凉的手指点了点对方眉间:“这么近,你几百度近视啊?” “没,没近视。” 许向阳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耳朵轮廓有些微红,又将椅子往左边挪了挪,伸手示意唐易一起来看。 唐易目光深深落在许向阳身上,很快又移开视线,他伸手把倍速播放打开,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内容快速播放起来。 很快,排练室的门被打开,有个男生东张西望地走了进来,样子鬼鬼祟祟的,他在排练室东翻西找,最后停留在了放着曲谱的架子上。 大概是没有料到教室内也有监控,那男生放松了警惕,将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扒拉着给自己扇风。 许向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那天的寸头男生,监控将他的模样拍得很清晰。 他翻看着曲谱,遮掩不住唇边得意的笑,傲慢之色流露无疑,他拿出手机将每一张曲谱都拍了下来,随后戴上帽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排练室。 左上角监控显示的时间,与走廊上遮挡监控的时间完全吻合,铁证如山,证据凿凿。 格子那天看到的行踪可疑的人,应该就是他了,两人估计是在楼梯间遇上的,所以格子没有撞破盗稿子的现场。 唐易盯着这段监控画面,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他暂停了监控画面。 许向阳将u盘插入电脑,把这份监控拷贝了下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人贼喊捉贼,挺好笑的。易哥,这下完全可以证明乐队是原创了。” “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唐易目光柔柔地注视着许向阳,伸手揉了揉对方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 许向阳耳廓淡下去的微红复而又起,他偏头想躲,但唐易一把将他薅了过来,许向阳险些撞进唐易怀里。 两个人此时靠得特别近,一呼一吸清晰可闻。 “躲什么?”唐易看着身边的人,凑近他的耳边,声音低哑却清晰。 “向阳,谢了。果然,我的直觉没错。” 也许是放松下来后太困的缘故,直到耳边的热气散了干净,许向阳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清澈的眸光染上点点湿意,他不敢去看唐易了,怕自己的模样被唐易发现。 “等自证会结束,请你吃饭。”唐易舒了口气,最后揉了一把许向阳的头发,转身离去。 许向阳没有忍住,还是叫住了唐易:“易哥,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他们才刚刚认识一个月,乐队其他人都在怀疑他,他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人,被怀疑无可厚非,为什么唐易会这么相信他? 第25章 许向阳很想知道理由。 唐易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侧过脸淡淡回答。 “你自己告诉我的。所以我信你。” 啊? 许向阳有些茫然,是因为之前在排练室自己说的那些话吗?唐易就这样相信他了吗?这么简单? 唐易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撑不住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向阳,后天,自证会上见。” 第23章 你抄都抄不明白我的歌吗? 自证会当天。 由于唐易他们乐队涉嫌剽窃的消息在各高校间传播得很快,今天来大礼堂的观众特别多,或是为了凑热闹,或是想看看这场自证会是如何的结果。 总之人山人海,几乎快要挤不下人了。 许向阳早早地找了个前排位置,他捣鼓着把两段监控视频剪辑合并了,保留了精华部分,此时就在他手心的u盘中。 “放心。稿子我都弄好了。” 有些熟悉的男生声音,许向阳循声看去,那寸头男生带着他们的乐队路过,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似乎全然不怕这场自证。 许向阳只来得及听到这句话,他微微眯眼,见他们轻松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不爽的。 自证的流程很简单,先由两支乐队分别阐述下创作过程,展示原稿等材料进行佐证,再有评委组的老师进行评判。 如果唐易他们材料不够充分或是不足以证明原创性,评委组虽然不会明确下剽窃的结论,但是会因为曲子存在争议从而取消他们的比赛资格。 没办法,对方乐队在平台上发布的作品是明确的时间戳,很有参考价值的证据,评委组无法忽视这点“铁证”,这就意味着自证需要有比这更强说服力的证据。 无可奈何的现状,明明唐易他们乐队才是作品的原创者,却要进行所谓的自证,很讽刺。 唐易先进行了阐述,歌词与曲主调由他谱写,后续编曲部分是由赵欢修改。 唐易:“《深海下潜》这首歌的最初灵感来源于海洋的纪录片,海洋的未知与广阔也让人诞生了深海恐惧症,纪录片里摄像师下潜后,展现出的深海是多彩丰富又灵动的,所以借此写了这首歌,想表达深海的魅力。” 赵欢:“编曲这块,开头紧密的鼓点是想加紧节奏感,带起听众的紧张,这个鼓点在接入主歌后偏向于规律性的动感,淡化紧张也能够带动听众活跃起情绪。贝斯的低声主在表达深海的神秘与未知,而电钢琴的音色又是比较流畅轻快的,两者交织,穿梭深海的流动感就这么来了。” 接着,唐易对歌词进行了解释,同时也拿出了之前好几个版本的歌词做比较。 唐易:“主调旋律的基调是轻松活泼的,所以歌词的方向也是这样。第一版本是粗稿,用词主要是先为了押韵脚,很多地方有些词不达意,在后来的版本中,做了大修。” 赵欢也拿出了之前版本的编曲,谱子上勾勾画画,他对几处编曲的修改说明了原因,甚至现场用电钢琴弹奏进行了示范,有理有据。 赵欢:“这两段电钢琴的曲调最初是很不和谐也不流畅的,我弹一下,能听出来吗?所以在后续的版本中改进了下,这是现在的版本,是不是流畅顺滑多了?” 许向阳在底下默默仰头看着台上的二人,真正的原创者在说起自己的作品时,眼里都是带着光的,唐易跟赵欢就是这样发着光的存在,他不由得看得入了迷。 “讲得真的不错,那什么乐队是不是去偷唐易稿子了啊。” “我也觉得,谱子几个版本都有,如果是剽窃,拿得出这么全面的证据吗?” “我信唐易了,我就说他们不可能剽窃的。” 底下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评委组的老师们也开始交头接耳,不时地点着头。 见观众的意见有一边倒的趋势,那寸头男生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轮到寸头男生上场了,他也带了一摞的纸,似乎是曲谱。 寸头男生轻蔑一笑,傲慢开口:“说实话,我觉得对方的证据似乎不太够啊,写得花的作文,我想很多人都可以。我这首歌创作于3个月前,当时正值初夏,我自己一个人去了海边散心,海浪冲过我的脚,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是让我写下这首歌的初衷。” 寸头男生拿出了其中两张纸:“这是终稿,也就是大家听到的版本。初稿是这样的,从曲谱的排列就可以看出,我进行了很大的修改,但不变的是曲子的主调。最初贝斯的低沉声音过于喧宾夺主,我就适当降低了贝斯的参与感……” 寸头男生巴拉巴拉说了很多他的创作过程,一样是头头是道:“最后,我想说的是,我这首歌一个月多前就发布于音乐网站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想玩音乐的人应该都可以……倒推着写出乐谱稿子吧?” 最后这句话,被他加重了音节,意有所指。 听完寸头男生那一番的阐述,底下的听众又开始交头接耳。 “说真的,我现在有点糊涂了,感觉两方都挺有理的。” “可能是我不懂音乐吧,我也觉得都挺有道理。” 格子在一旁暴怒:“放nm的屁,侮辱谁呢?” 那寸头男生冷冷的目光扫过格子,淡淡耸了耸肩,表情甚是挑衅。 第26章 声音故作夸张惊讶:“我这是侮辱吗?我这明明是在骂剽窃我稿子的人啊,你怎么对号入座了呀?” 说完,寸头男生又非常“有礼貌”地冲着台下的评委老师鞠了一躬,动作绅士,语气尊敬:“我相信老师们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等一下。” 唐易出声喊住了准备下台的寸头男生。 “你的曲谱我看过了,间奏这段,方便解释一下吗?” 寸头男生傲慢地打量着唐易,冷冷嗤笑:“行。” 他低头看了看稿子,很快给出了答案,语气颇像是施舍般的解释。 “就是很普通的间奏,为了过渡自然,我这里特意没有炫技,只是保留了电钢琴的声音。有问题吗?一个多月,你不会抄都抄不明白我的创作吧?” 唐易回身冲赵欢使了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让赵欢立马就领会到唐易的意思。 赵欢将间奏在电钢琴上弹奏了两遍,第一遍是曲谱上的间奏,而第二遍却是某支众人耳熟能详的童谣曲调,两者倒是听起来有些相似。 “听出来了吗?”唐易淡淡问道。 那寸头男生皱了皱眉,显然不懂唐易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唐易淡淡一笑,那笑容里藏着一丝哂笑:“在创作《深海下潜》的过程中,为了在欢快的氛围里添加一丝童趣,所以间奏我使用了这首童谣,不过是变奏后的曲调,目的是为了致敬。你没有听出来吗?” 唐易倏地将深褐色的眼眸落在寸头男生的身上,语气冷然。 “抄不明白我的创作,这句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寸头男生明显慌了神,他结结巴巴给自己找补:“我知道啊,我是用了这首童谣,我只是没特意提而已,用不着你替我解释。” 太不要脸了。 许向阳在底下攥紧了拳头,他冷冷注视着这个寸头男生,本来想着如果对方承认了稿子盗用,他还能给这个人留个面子。 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这种人大概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许向阳站起身,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大礼堂都能听见。 “我这里有个视频,蛮有意思的,想让大家一起看看。” 寸头男生将烦躁的目光投向许向阳,他微微皱眉,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看着对方佯装镇定的模样,许向阳忽然有些期待对方待会儿的模样。 将u盘插入电脑,点开视频,大屏幕上监控画面就播放了起来。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寸头男生是如何躲过监控探头,又是如何窃取曲谱的全过程都暴露无遗,一目了然,监控将他贪婪丑陋的模样拍得异常清晰,现场的大屏幕也很好地还原了这一点。 “卧槽,真是他偷的啊!” “之前底气那么足,我都以为他才是那个原创。”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差点被他骗了。” 台上,寸头男生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的身躯僵硬万分,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周遭都是嘲笑与讽刺的眼神。 “监控……哪来的?”那寸头男生半天只挤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已经放弃给自己辩驳了,只是心有不甘。 他明明事前打探过那栋楼的情况,他把走廊的监控遮挡住了,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许向阳关了监控视频,冷淡的目光遥遥看着此刻台上的寸头男生。 “真不凑巧,排练室装了监控。也幸好位置隐蔽,不然就抓不住这么精彩的一幕了。或者你也可以狡辩下画面里的人不是你,不然就在这里,请你承认你的剽窃行为,并向乐队真诚道歉。” 一字一句,许向阳说得十分清晰,语气尤为冷硬。 台上的唐易有略微的晃神,他望向许向阳的目光中带了些陌生与探究,这样的许向阳似乎之前没有见过。 即便如此,底下乌泱泱的人群中,不知为何,许向阳的身影在唐易眼里尤为显眼醒目。 那寸头男生紧抿着唇,一脸难堪,大礼堂的人尤为多,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供述自己的罪行,太难以启齿了,他嗫嚅着,始终开不了口。 许向阳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吭声,便又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复:“道歉。” 磨磨蹭蹭憋了半天,那寸头男生找了个歪理:“我……这不是剽窃,我这是借鉴,唐易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乐队歌手。” 唐易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冷冷笑意:“你可以这么给自己辩解,那我们可能就要法庭见了,我想法官面对这些证据,这桩知识产权的案子应该不难判。” 第24章 “易哥教训人的样子,很帅。”“你也不赖。” 底下众人也是一片哗然,唐易这是要对那寸头男生提起诉讼,事情也就大了。 那寸头男生显然也是慌了,目光向后瞟去,想要求助他的那些乐队成员,然而不知何时,那些人已然悄悄退场了。 孤立无援,孑然一人。 寸头男生紧抿着的唇终于松动了,他紧握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没错,就是我偷的,我承认了。你们乐队的歌很受欢迎,这两年总是压我们乐队一头,我心里有气,想着这次市级比赛把你们挤掉拿第一,所以就策划了这件事。” 第27章 那寸头男生冲着唐易他们低头道歉:“对不起。我道歉。这是我个人行为,我一人承担,能不能不取消我们乐队的成绩,他们为新歌准备了很久,市级比赛他们真的用了心的,参赛这首歌绝对是原创的。” 说得再真诚也没用,这些话并不能引起什么共鸣,唐易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在对方身上,而后转身往台下走去。 唐易淡淡丢下一句话:“乐队是个团体,你好像不是很懂乐队的意义。” 沉默了许久的评委组,有个老师开了口:“你做这件事的时候,考虑过后果吗?考虑过的话,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为他们求情了。” 寸头男生形单影只地站在台上,他垂丧着头,沉默了。 最终,评委组老师没有留情,直接取消了寸头男生所属乐队第二名的成绩,进行了相应顺延。 对此,那寸头男生也不再有什么异议。 一场自证会就此完美落幕,唐易他们乐队夺得第一,名正言顺。 日光斜斜照了进来,在空气中投下一束束光束,连其中飞舞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许向阳第一次觉得天光原来可以这么敞亮,这么明晰,说夸张一点,他有一种沉冤得雪的解脱感。 热闹散去,大礼堂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唐易笑着向许向阳走去,两个人十分默契地碰了碰拳。 许向阳微微仰头,语气带笑:“易哥,你刚刚在台上教训人的样子,很帅。” 唐易挑眉:“你也不赖。”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许向阳笑得自然,第一次坦诚地接受了唐易的夸奖。 唐易离许向阳有些近,属于男人的气息就这样钻进了许向阳的鼻间,很好闻的气息,却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走吧,之前说过的,请你吃饭。” 许向阳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殊不知此刻他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 “改天吧,我这两天比较忙。” 其实他很想去,但他腰部的扭伤不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估计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疼痛似乎还在加剧,他现在一牵动腰骶关节,就痛得不行,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行。等你有空。” 唐易也不勉强,他没有发现许向阳的异常,先离开了大礼堂。 许向阳等了一会儿,这才一扭一扭地往宿舍走去。 冯骏已经拿着跌打损伤药在等他了,见他回来,立马道:“回来了?这下放心了吧。你赶紧换药。” 许向阳龇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掀起一部分衣服,将扭伤膏药贴揭了下来:“嘶……痛死了!” “知道痛就好,以后离那乐队远点。” 许向阳给自己上药的手顿了顿,没有吭声。 后腰痛得厉害,这两天上下床都蛮吃力,许向阳在床上躺了两天,哪里都不方便去,他的神情有些郁郁。 冯骏都看在眼里,于是某个晚上,他问许向阳。 “要不我去搞个轮椅,推你出去逛逛?” 许向阳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话,瞪着冯骏:“像话吗?骏哥,你想看我笑话就直说。” 冯骏抬眼:“那我不是看你情绪郁闷吗?学校附近开了个新网吧,设备都贼好,打游戏肯定很爽,还有包间,怎么样,我请客,你去不去?” 不得不承认,许向阳心动了。 于是在冯骏的搀扶下,两个人去了新网吧开了个包间。 新设备果然上手感觉流畅,比笔记本打游戏可舒服多了。 两个人在包间打游戏打得忘了时间,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接近门禁时间点了,本想着就凑合在网吧过一夜,结果同寝室友传来消息,今晚宿管大叔会查寝。 天杀的,什么时候查不好,偏偏今天,两个人都是遵纪守规的好大学生,也不想平白无故被扣分。 于是入了深夜的街道上,两个身影在空荡荡的路上狂奔。 确切的说,一个在狂奔,一个在疾走。 紧赶慢赶,他们还是没有赶上门禁,门卫大爷已经把校门关上了,虽然过了门禁也是可以进去,但是需要情况说明并进行登记。 遇上门卫大爷脾气不好的时候,还会被教训一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冯骏带着许向阳绕到了后墙,打算翻过去。 不少晚归的学生都这么干,这一带的草坪与墙皮上有着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草丛中的虫鸣声响了响,冯骏率先爬上墙,跨坐其中,左右张望了下,向底下的许向阳伸手。 “没人,你快些。” 换做平常,翻个墙算什么难事,可许向阳现在后腰伤到了,使不上劲,试了几次,都上不来。 冯骏小声提议:“不然我下来,推你上去?” “行。” 然而就在冯骏准备下墙时,一束刺眼的白炽光远远地照了过来,伴随着门卫大爷严厉的声音。 “谁在那上面?好啊,今天可算是被我逮到现行了。” 许向阳急忙松了手:“骏哥,你先回去,别管我。” 冯骏见状,也顾不上太多了,身形轻盈,快速地跃下高墙,一溜烟就往校内跑去。 那束手电筒的白光也由远及近,门卫大爷急匆匆的跑动声越来越近,许向阳也不敢逗留,连忙往远处的街角躲去。 第28章 他直觉,如果自己被发现,那门卫大爷横竖也会翻墙出来找他茬。 许向阳才到拐角处,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突然蹿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只觉得眼前一晃,紧接着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了过去。 男性气息瞬间逼入,混杂着深夜的寒气,对方那只有力的大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紧紧往身侧带。 许向阳瞳孔骤缩,心脏狂跳起来,他下意识用弯曲的手肘向后击去,毫不留情的那种。 他甚至想干脆弄出点动静,好让那门卫大爷救救自己。 一肘子下去,对方压抑低沉地闷哼了一声:“别动。” 也正是在这刻,那门卫大爷手脚利索地攀上了墙,探出半个身子在墙头,目光如鹰般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对方熟悉的声音让许向阳有些意外,认出身后的人是唐易,他便不再挣扎,狂跳的心逐渐平静,这才分辨出身后男性气息中夹杂着一丝好闻的味道,独属于唐易的。 手电筒来回晃荡了许久,有几次光亮擦着他们的方向而过,许向阳靠着墙等了片刻,终于听到了那大爷骂骂咧咧走远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嘶……你下手真重。”唐易适时松开了束缚着对方的手,吃痛地捂着左侧某处肋骨的位置。 “易哥?你怎么在这里?”许向阳收起防备的姿态,尴尬转身,神情意外。 唐易半弯着腰,倒吸着抽了口冷气,反问道:“你呢?大半夜在外面干什么?” “过了门禁,回不去了……”许向阳讪讪解释,又将目光落在唐易身上,脸色担忧,“易哥,我不知道是你,疼吗?” 被捂住嘴的那刹那,恐惧占据了全部的意识,他知道自己刚才真的是完全不留情,这猛力一击下去,指定疼得很。 唐易缓了片刻,直起身子摆了摆手,目光看了看那堵熟悉的高墙,笑道:“那堵墙现在可是门卫大爷的重点关注对象,现在想翻进去,可比以前难多了。” 唐易又将目光落回许向阳:“我正好路过这里,看你差点被那大爷发现,拉你一把。跟你室友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许向阳微微移开视线:“去新开的网吧打游戏了,忘记时间了。” “兴致挺好。”唐易笑了笑,揉了揉左侧某处肋骨的位置,随意问道,“那你今晚打算怎么办?有去处吗?” 许向阳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墙,心有余悸,现在再翻进去,十有八九会被抓。 恰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新消息的提示音,是冯骏发来的消息。 【冯骏:报告组织,已安全到寝。今晚宿管鸽了,你就别回来了,在外面凑合一晚吧。】 许向阳打字回了消息,无奈道:“可能外面网吧凑合一晚吧。” 唐易挑了挑眉:“走吗?去我那里住一晚?” 许向阳抬头,表情疑惑:“你们研究生宿舍吗?说起来,这么晚,易哥你们那边没有门禁吗?” 唐易指了指与学校相反的某个方向:“有门禁,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现在正打算过去。房子不大,收留个你,还是够的。” 说起来,之前唐易帮他查监控的那晚,确实也提过租的房子,但他记得唐易是住学校宿舍的吧,又在外面租房子是为了什么……? 没等他思考过来,其他问题倒是争先涌进了脑海。 等等,什么意思?他要去易哥的家了吗? 这个晚上,他会跟易哥独处一室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 不……不太好吧? 这个认知急速在他脑海中爆炸开,直接堵死了运作的思绪,心加快了节奏,如果此时此刻他们站在路灯下的话,唐易一定能看到许向阳逐渐忐忑起来的眼神,以及从脖颈处微微泛红的痕迹。 唐易见许向阳迟迟不作声,开玩笑道:“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不……不是,易哥,我就不去了吧。”嘴上是这么说的,心却遏制不住地开始期待了。 唐易选择性忽略了许向阳的婉拒。 “走吧,这么晚了,你想露宿街头?” 第25章 易哥,你身材真不错 唐易租的房子距离学校不是很远,位于某个老小区内,十五分钟的脚程。 进了小区,许向阳一路跟着上了某个楼栋的二楼,唐易开了门,将空调打开。 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不是很多,房子挺宽敞干净的,空气中隐隐能嗅到一丝香气,跟唐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向阳踌躇在门口,有些犹豫。 都到门口了,他突然想逃,不知为何。 唐易给他拿了双拖鞋:“进来吧。” “嗯。”许向阳只觉得整个人都拘束了起来。 “随便坐,喝点什么?” “都行。” 唐易开了冰箱,拿了两罐果味预调酒饮料,单手开了拉罐环,将一罐递给许向阳。 “谢谢。”许向阳接过道了声谢,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低垂着。 他找了个话题:“易哥,为什么还在外面租个房子啊?宿舍不住吗?” “都住,就是这里方便创作,宿舍不安静。两头都跑跑。” 许向阳点了点头。 唐易倚靠在一旁墙边,抿了一口饮料,淡淡看着他。 “刚在路上就想问了,你腰怎么了?”他能明显看出来许向阳走路姿势不太对劲。 第29章 “噢,没事,不小心扭到的,快好了。”许向阳含糊其辞,不想多提。 唐易的目光逐渐幽深:“是那天格子推的?” “不是,我自己下床不小心扭到的。”许向阳遮掩着喝了一口饮料,眼神躲开了唐易。 “你掀开,我看看。” 唐易的语气极其自然,他将手里的饮料罐放在一旁的桌上,向许向阳走去。 “啊?不用不用。”许向阳警铃大作,连连向沙发的边侧退去。 可唐易不给许向阳再退的机会了,他单腿屈膝半跪在沙发上,伸手撑住了沙发的靠背,将许向阳困在其中,两个人离得很近,四目相接。 唐易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贴膏药了,我闻到那种味道。” 许向阳点头,微微拉了拉衣摆:“消炎去肿的,快好了,我没事。” 唐易目光下移,停在腰际某处,向对方确认:“那个位置吗?” 许向阳循着唐易的目光向下看去:“对。” “那天格子推的,你撞桌角上了是不是。” 问话是疑问,唐易语气却是肯定的,那日他见许向阳撞在了桌角,右侧腰际偏下的位置,那一下还挺重的。 “你掀开下,我想看看情况。” 唐易的语气柔了很多,许向阳就这么动容了,内心挣扎片刻,终究是听话地掀起了衣摆,露出右腰上的伤口。 贴的膏药很大一张,尽管如此,依旧遮不住青紫的痕迹,伤口淤青的面积特别大。 很严重,根本不是转好的迹象。 “我叫个外送吧,给你换下||药。”唐易说着拿过一旁的手机,快速下了单。 “易哥,不用那么麻烦……” 许向阳话说一半,面部表情就皱在了一起:“嘶,疼。易哥,别,别碰。” 唐易弯腰,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许向阳腰际那块严重淤青的伤口,然后他就听到许向阳喊疼了。 “不是说快好了吗?”唐易故意这么问。 许向阳嘴硬:“是快好了,可能我今天爬墙又扭到了,嘶,易哥易哥,别别,疼,疼……” 腰际传来持续的拉扯性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躲去,许向阳倒抽着冷气,他被唐易按住了身体,就只能喊着唐易的名字让对方下手轻点。 唐易动作小心地将那膏药撕了下来,伤口彻底暴露在他眼前,中心区域已经是深紫红的那种颜色了,撞得太严重了。 唐易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你先去洗澡吧,一会儿帮你处理下伤口。” 说着他转身进了卧室,拿了一套睡衣递给许向阳:“我的,你先凑合穿一下。” 趁着许向阳去洗澡的功夫,唐易进了厨房,起锅烧水,十五分钟后,他拿着几个剥了壳的熟鸡蛋走了出来。 正好许向阳也洗完了澡,正坐在沙发上喝饮料。 宽大的棉质睡衣很柔软,上面还有洗衣液的清香,不过这个码数对他而言确实有些大了,领子松松垮垮的,哪怕微微弯腰,衣领下的风光便能一览无余了。 唐易走近:“伤口先处理下,疼就抓着我。” 唐易在冒着热气的鸡蛋外裹了层薄毛巾,又将左手伸过去,示意许向阳握上来。 许向阳最初十分嘴硬:“来吧,我不疼。” 几秒钟后,当热乎乎的鸡蛋在他腰际来回滚动时,又痛又痒的感觉让他十分难耐,痛的感觉占了上风,他终是没忍住紧紧揪住了唐易的手。 “易哥,轻点轻点,嘶……啊……疼,疼……” 唐易只觉得此刻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力道十分足,用力得紧,但他明明已经在很轻地处理了,伤口多严重,可想而知。 “去过医院了吗?” “没,它自己能好。” 本来想下手轻一点的,听到这句回答,唐易皱眉,不由得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于是许向阳痛得喊了出来:“嘶!易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唐易也毫不掩饰地回答,“还嘴硬吗?” 许向阳投降:“不了不了,你轻点,轻点。” 腰际的力量果然轻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许向阳的错觉,唐易的指尖随着来回滚动的动作总是会浅浅擦过他的皮肤,为了观察伤口情况,唐易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许向阳的腰际,带起阵阵酥麻的痒意。 如果不是痛感太剧烈,可能这会儿许向阳早就心猿意马了。 门铃响起,外送的膏药正好也到了。 唐易撕了膜纸,空气中很快蔓延出一股中药味,他小心翼翼地对准伤口,贴了下去。 末了,手指沿着膏药的边缘抹了抹,将微小褶皱抹平,柔软的指腹不可避免地碰上腰际,轻柔微痒的感觉,像是某根羽毛在他心上撩拨了一下。 “好了。” 许向阳的耳廓有些微红:“谢谢易哥。” 他的目光忽然瞥到茶几上还有一颗没有用过的熟鸡蛋,又将目光移向正在收拾茶几的唐易。 “易哥,你怎么样?肋骨还痛吗?” 唐易停了动作,伸手试探着触了触胸口往下的某处,然后就看到他皱起了眉。 “还有一颗鸡蛋,易哥,我帮你看看情况吧。” 许向阳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他只是单纯想帮唐易看看情况。 第30章 “行。” 唐易没有拒绝,自然地掀起上衣,线条流畅、腹肌轮廓若隐若现,男人气息的身材就这样展露在许向阳视野里,毫无预兆。 许向阳此时正拿过那罐预调酒的饮料准备喝一口,刹那,他就把那易拉罐捏得十分响亮,某种热气正往上升腾中。 他不自然地别过脸,不想唐易发现自己这般窘迫的模样,但又不得不移回视线。 唐易只把上衣撩到胸口往下一点的位置,胸膛陷入暧昧的阴影中,引人遐想。右侧某处肋骨的位置上,有个地方确实发着青,很明显,是被他手肘击中导致的。 许向阳过意不去,依样画葫芦拿过鸡蛋,招呼唐易:“易哥,过来。” 于是,两个人,对调了角色。 许向阳凑近了唐易,尽力屏住了呼吸,动作轻柔地给唐易消肿。 此时此刻,唐易的每一寸肌肤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许向阳的目光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一块青了的区域,丝毫不敢移开半分。 最初确实是这样的,但人到底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向美的事物趋近。 于是毫无自制力的许向阳一边来回滚动着鸡蛋,视线已经飘向了唐易块垒分明的腹肌了。 大概是那预调酒饮料中的酒精发挥了些许作用,许向阳只觉得脑子有些迷糊,也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理智短路。 他就听到自己说:“易哥,你身材挺不错。” 然后他听到唐易很轻很淡的笑声散在空气中,许向阳的理智也在此刻回笼,他慌忙垂下视线。 唐易没有多想,挑了挑眉:“穿着衣服的时候没有看出来,你也不差。” 许向阳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了。 他连忙转身,把茶几上的膏药贴递给唐易:“差不多了。易哥,你贴张膏药吧。” 许向阳别着脸完全不敢跟唐易对视。 “不用了。我先去洗澡了,你去卧室吧。” 唐易去了浴室,许向阳坐在床边,四下看着卧室内的布局。 不似客厅的简单,唐易的卧室倒是很有个人风格,墙角边竖着一个巨大的落地书柜,上面是各种各样与音乐相关的书籍,桌子上散开着众多曲谱,都是手写的,白纸上写写划划的痕迹看得出当时唐易写曲子的挣扎。 墙角一旁竖着一把吉他,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主人保养得很好,琴面与琴弦都像是崭新的,许向阳伸手沿着琴弦一路向下,在吉他的底部似乎还刻着唐易的英文名。 许向阳细细触摸着眼前的这一切,呼吸间,他能嗅到独属于唐易的气息。 他会更加了解唐易,也在逐渐靠近唐易,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也随之渐渐雀跃起来。 自从迎新晚会遇见乐队后,他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鲜世界的大门,这是他过去十多年古板无波的生活里从未体会过的鲜活感受,他很乐在其中。 最关键的是,这其中有唐易的存在,所以他更加向往。 第26章 他对音乐的热爱,他都看到了 唐易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正巧看到许向阳在看吉他,便问了一句。 “会弹吗?” 许向阳回身,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桌上那堆曲谱,向唐易确认:“易哥,我好像看到了之前迎新晚会上那首抒情歌的旧版了,是吗?” “旧版的感觉不是我想要的,就改了。”唐易点了点头,又问道,“之前不是说不会看谱吗?” “噢,我自学了一些皮毛。想着以后……” 许向阳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想着以后乐队的事上能派上些用场,不过现在好像都用不上了。 他目光微暗,随即改口:“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唐易将毛巾挂在自己脖颈处,拿过吉他,双腿交叠,坐在床沿,指尖微微一划,吉他的出色声音便流泻而出。 “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许向阳的眼睛亮了起来:“那首旧版吧,想听听看之前是什么样的。” 唐易低头思索了片刻,抱着吉他弹奏了起来。 跟现在的版本确实是不太一样的感觉,旧版似乎更加低沉,节奏也更加慢,但依旧是好听的,与深夜清冷的月色相伴,白日里那些压抑的情绪在此刻似乎通通跑了出来。 唐易弹了很多首歌,搭配着低沉的声音,许向阳沉醉听着。 他慢慢翻看着那些曲谱,有些比较复杂的线谱他理解不了,唐易就会解释给他听。 关于某首歌的歌词变迁、多个曲名的变更,许向阳也能跟唐易聊上两句,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唐易在说。 关于音乐的话题,唐易聊起来,眼睛里总是带着光的,一旁的许向阳很喜欢唐易这个模样,他光是注视着这样的唐易,就能深深陷进去。 仿佛透过这一张张曲谱,他就能触摸到那些藏在旧时光中他不可触及到的唐易,这让他无比心动。 翻到最后,最底下有一张曲谱却没有名字。 他粗略地看了下谱子,调子低沉,是首很悲伤的歌,然而还不待他问,唐易便伸手抽走了曲谱。 “不早了,睡觉了。你睡床,我睡外面沙发。”唐易收了吉他,抱着枕头往外走。 许向阳有些不好意思:“易哥,你不介意的话,一起睡吧。” 哪有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第31章 床挺大的,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 唐易思索了一下:“行。” 两个人一左一右,唐易睡一半,许向阳却背着唐易睡在了床沿。 没有人挤他,只是许向阳有些紧张,身侧唐易的气息清晰可闻。 只要他转个身,就能看到唐易,只要他伸个手,就能触到唐易,很不可思议的距离。 四周一片寂静,夜色冷清,房间内的空调正常运作着,可许向阳觉得自己燥热得很,越靠近唐易,那种燥热焦灼的感觉便越甚。 过了很久,久到许向阳以为唐易都睡着了。 唐易突然出声问他:“向阳,以后还会回乐队吗?” 黑夜中,许向阳努力装睡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他背着唐易,所以没有动作,只是在思考唐易的这句话。 “格子那件事,他说想跟你当面道个歉。” “你为乐队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向阳,这个位置,你是最好的人选。” 许向阳的眼眸似乎透着光,有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易哥,我当时在排练室的那些话,就是你信我的理由吗?” 身后的唐易轻声笑了笑:“不是。” 许向阳疑惑:“那是因为什么相信我?” 像是在思考着怎么回答,唐易陷入了沉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易哥?”许向阳轻声喊他。 唐易一直都记得那天一起出去吃饭的晚上,许向阳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微仰头望着自己的模样,眼眸清澈干净,如同这个青年本人一样。 唐易不觉得许向阳会是背叛他人的那种人,至少眼睛是诚实的。 于是唐易开口,声音低低:“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兜兜转转,那根撩拨人的羽毛再次悄悄出现,许向阳清楚唐易没有那个意思,但他就是被撩得迷糊了脑子。 许向阳垂了垂眸,又问了一句:“易哥,你想我回来吗?” 唐易没有犹豫:“嗯。” 心头微动,许向阳也没有迟疑:“好。” 那就再试一次吧,为了唐易,为了自己。 他就是很容易被说动,当然,这个前提条件是唐易。 第二天。 许向阳是被窗格外的阳光唤醒的,醒的时候迷迷蒙蒙的,他一偏头,便看到了唐易侧着的安静睡颜。 晨光熹微,光晕像是给唐易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显得遥远又很靠近。 许向阳的视线滑过在唐易的眉宇、眼睫、鼻子,最后停留在了薄薄的嘴唇上,唇色淡红,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许向阳也是被自己吓了一下,然而他越是想要打消这个念头,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往唐易的方向瞥去。 破天荒的,他身下某处有了反应。 “雄鸡报晓”,许向阳没有办法去控制。 换做平常,这不过就是正常情况,可偏偏现在是在唐易家里,许向阳的脸颊热了起来,他僵硬地侧过身体,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手机的闹铃适时响起,吓得许向阳忍不住抖了抖,立马闭眼装睡。 醒来的唐易以为许向阳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先去洗漱了。 许向阳微睁眼,见对方离开了卧室,便赶紧起床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低头瞧了瞧。 哦豁,掩藏不住。 他努力拉了拉衣服的下摆,才让某处不那么显眼。 唐易洗漱完来房间喊他,只是一眼,他便察觉到了许向阳的窘迫,愣了愣,装作无事发生。 “你去洗漱吧。” 许向阳几乎是逃进厕所的,他在厕所待了很久,处理某个特殊情况。 虽然他俩今早都有课,得赶紧回学校,但唐易没有催他。 等许向阳出来的时候,从脖颈一直到耳廓,都是薄薄的红色,他神情不自然,视线乱飘。 唐易看在眼里,面色平静地说道:“正常情况而已。” 本意也许是想宽慰许向阳,但他只看到了某个人瞬间染上绯红的脸颊。 唐易看着许向阳的模样,轻声笑了笑。 而许向阳恨不得在原地挖个洞直接遁地到学校算了。 * 乐队新的一次排练,唐易在群内@了全员,包括许向阳。正巧,他那天下午有课,去到排练室的时候,乐队已经开始练习了。 许向阳推开门,乐队演奏的声音也在这刻稀疏停止。 赵欢的手指划过一连串的琴键,琴音流畅悦耳:“呦,来啦。” 许向阳笑了笑,点了点头,他将几瓶饮料放在桌上:“喝水不?先休息一下。” 格子看了许向阳一眼,没说话。 赵欢走到许向阳身边,拿过饮料:“向阳,自证会那天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谢谢你。多亏了你,那监控一摆上去,那男的脸色瞬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爽死我了。” “噢噢,没事。曲谱被盗,本来就是我该查清的,毕竟也是乐队一员。” 赵欢一边把几瓶饮料丢给其他人,一边冲着格子使眼色:“我就说嘛,我当时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挖到宝咯。” 许向阳无奈一笑:“欢哥,夸张了。那天查监控也多亏易哥帮我一起,不然没那么快查到的。” 唐易抿了一口饮料,淡淡道:“中途加入而已,还是向阳的功劳。” 第32章 赵欢也不管那么多:“反正解决了就好,你也回来了。我今天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差点揪着格子去学校堵你。” 他走到格子身旁,猛地一伸手,把格子往许向阳的方向推去,格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赵欢收了笑,十分严肃:“格子,好好道歉。” “对不起!”格子猛猛弯腰,头险些磕在一旁的桌角。 “之前是我太小肚鸡肠,对你的态度也差,怀疑你偷谱子,是我不对。那天也是我太上头了,曲谱被盗,急得很,所以说的话都没过脑子,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不好?” “向阳,之前的事,实在抱歉。你能回来,我也挺高兴,欢迎你回来,这是真话,我真的挺开心。” 许向阳的目光浅浅落在格子身上。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很计较的人,可触及原则的事是他的底线,况且许向阳心中确实有气,那天蒋格说的话属实难听极了。 他有时候觉得奇怪,为什么受委屈的人收到道歉就必须原谅呢? 似乎不原谅,就显得是他的错了。这不合理。 许向阳沉默了片刻,给了回答。 “蒋格,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这件事我想就此翻篇了,但我暂时还做不到原谅你。我回来是因为易哥的邀请,往后有任何事,我希望我们能好好沟通。” 蒋格点了点头,他紧抿着的唇终于松了:“好,我会的。” 赵欢见状,和事佬般圆满一笑:“对啦,为了庆祝咱们乐队拿了第一,易哥说这个周末要请大家吃饭!” 唐易接了一句:“嗯,我请客,欢哥买单。” 赵欢一脸惊吓,着急道:“这话可不兴说啊。阿易,之前不是说好用奖金吗!怎么是我请客???” 唐易淡淡:“奖金还没到账啊。” 这一件事终是过去了,然而似乎老天总是看不得许向阳安宁。 临近乐队排练结束的时候,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将排练室的门拍得砰砰响。 “许向阳在吗?给我出来。tmd……” 室内几个人皆是一脸懵,包括许向阳。 门打开,许向阳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借声卡的学长。 来人气势汹汹,眼睛冒火地看着许向阳,他将手里的设备包往地上一放,语气很是不善。 “你当初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磕到碰到,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找了你一天,原来是躲在这里呢。怎么,做了亏心事,就不敢见我了?” 许向阳皱眉,大概也懂了对方的意思。 但他当时还回去的时候,声卡明明是完好无损的,他怎么借到的,就是怎么还回去的。 “学长,搞错了吧,声卡怎么了?” 那学长眉一横,将包拉开,气势汹汹:“你自己看。” 第27章 乐队经理人的风范 乍一眼看上去,声卡似乎没什么问题。 许向阳蹲下身,拿起四方状的声卡,有一角明显撞凹陷了,塑料外壳在侧边也裂出很长一条细缝,破口处缺了几块塑料,甚至能看到声卡内部的电路结构。 他皱了皱眉,这明显是被狠狠摔过的痕迹,肯定不是他造成的。 “学长,我没有摔过,我当时录制完就给你包装好还给你了。” 那学长一脸不信,看向许向阳的眼睛似乎要瞪出来了一般。 “我只借给过你,今天打开要用,就发现是这个样子了。你糊弄谁呢?” 许向阳翻了个面,想看看损坏的程度,结果他刚施力,声卡上调试声音效果的某个推拉键径直掉落在地,蹦到了远处。 那学长立马吼了起来:“你干什么?!推拉键都被你弄掉了,你给我放下,不要再弄了。” 行。 许向阳无语,把声卡放回了盒子里,站起身,再次重复。 “学长,我很肯定,我没有摔它。还给你的时候,一定是好的。”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我这声卡买了五千多,你现在摔坏了,就想逃避责任是吧。我告诉你,没门!赔我五千,我重新买一个。” 那学长气势凌人,手指几乎就要指到许向阳鼻子前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尊重人。 许向阳神情平静,也不为对方的怒火所动,还不待他开口,身后的格子冲了出来。 蒋格拿着敲架子鼓的鼓槌,也是一脸凶相,对着那学长的手臂一敲。 “吼什么吼?讲理又不是比谁声音大。他都说不是他弄的了,你是聋还是文盲啊?听不懂的吗?” 那学长来不及收手,手臂被敲,疼痛让他叫出了声,方才全盛的气焰也降了几分。 目光转了一圈,见众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的语气不似方才那么狠:“仗着你们人多是吧,我也不怕。把钱赔了,我就走。” “来这里讹人是吧?”蒋格微眯起眼,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啊。” 那学长似乎也有些急眼了:“我这设备之前都不外借的,是当初他磨了我好几天,我出于好心才借的,五千的设备,说坏就坏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许向阳冷冷看着那学长,掏出手机,在相册中翻找着照片,随后他将某张照片展示在那人面前。 “看到了吗?这张照片,是我在还给你之前拍的,声卡还是好好的。” 第33章 那学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突然有些语塞,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你这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在你拍照的时候是好的,又不能证明你后来没有摔我的声卡。” 说完,他又喊了一句:“我的诉求很简单,赔我这套声卡的钱,我就不追究了。” 许向阳点了点头,又翻出一段视频,是他在宿舍检查完毕后把声卡装盒的视频。 “这是我装盒的视频,装完盒就送到你们宿舍了,路程十分钟,你正巧不在宿舍,我就放在你桌上了。你该不会要说,这路上的十分钟出了什么意外吧?” 说实话,拍照这个主意还是冯骏给他提的,许向阳本来都没有想到的,还是冯骏说以防万一有什么事情说不清,还是先留个证明比较好。 那学长有些哑然,视线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了。 蒋格慢慢逼近,将手里的棒槌晃得上下摆动,咣咣响,语气十分凶:“说吧,是不是故意来讹人的?” 那学长神色有些畏惧,却还是直了直腰板:“你别污蔑人。” “这样吧,我们现场证实一下。” 许向阳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给冯骏打去电话。 那声卡能损坏成这样,很明显是从较高地方摔下来导致的。 从之前学长那种不肯外借的态度来看,许向阳推测,是那学长自己后面用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地上,把声卡摔坏了,又正巧他来借过声卡。 对方这是想让他来当这个怨种,讹一笔声卡的费用,幸好他都留了证据,不然真的说不清。 电话很快接通,许向阳径直开了免提。 “骏哥,现在有空吗?那天我们去借的声卡设备,你帮我去那宿舍问问他的室友,确认下声卡情况呗。” 冯骏也没多问,一口答应:“行。那我现在去。” 肉眼可见的,那学长神色慌张了起来,他凑过来摆了摆手,一脸很大方的样子。 “哎,算了算了,不用去了。这声卡还能凑合用用,我就认栽了。” 许向阳故意道:“别啊,我让骏哥去一趟,很快的,这件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不用不用,跑我宿舍多麻烦,别打扰我室友了。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不追究了。” 那学长明显怂了,提起地上的声卡设备就要走,估计是见讹不到钱,心有不快,走之前轻声丢下一句。 “倒霉,真是晦气,he tui。” 许向阳挂了电话,本来也打算就这么算了,却听到对方这么难听的话,看起来对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他就要跟他好好讲讲了。 “站住。” 许向阳拿过蒋格的架子鼓棒槌,拦住了那学长的路,他目光微眯,几步上前,棒槌尖轻轻点了点那学长的下颚,颇有威胁的味道。 “不跟你计较,不等于你可以蹬鼻子上脸。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既然你一心还觉得委屈,那我们还是掰扯清楚吧。” 许向阳是真的生气了,含冤的人总是他,一个两个都来找他不痛快。 他是不是应该去寺庙里拜拜,消消晦气。 蒋格也横着脸,靠近了几步,他作势把拳头拧得咯咯响。 “别别……”那学长举着双手,终是投降,“我自己不小心把声卡磕到了,好歹花了五千块,我也舍不得啊,就想了这个办法想换个新的。” “果然是故意来讹钱的啊。哪个系的啊?认识下。”那人的话让蒋格的怒火冒了三丈,大有追究的意思。 学长立马求饶:“错了错了,哥,咱就别认识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格子,算了。不跟这种人多计较。” 见那人自己承认,许向阳也不想多说了,让出了身位,那人十分识时务地跑下楼去。 平时他们进出都会锁门,今天这人怎么跑上来的? 许向阳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开了门后只是顺手带上了,忘记锁了,这才让人直接冲了上来。 刚刚那场面多少有些难看。 他开口道歉:“抱歉,我忘记锁门了。” 蒋格摆手:“没事没事,这事锁不锁门都一样。欺负到你头上了,正好我就得管。” 一切尽收眼底,赵欢在一旁开玩笑道,“向阳,看你平时的样子,还以为你挺好欺负,倒也不差嘛~本来还想要不要出手帮帮你。” 许向阳松了口气,笑了笑:“欢哥,好说话,不代表是软柿子。” “不错,乐队经理人的位置给你,我是真的放心。” 赵欢这句话让许向阳愣住了,他脚步微顿,语气疑惑:“乐队经理人?” 什么乐队经理人?他不是来乐队当帮手的吗?怎么就成经理人了? 赵欢解释:“嗯?阿易没跟你说吗?乐队后面可能会接一些商演,之前都是阿易对接的,但他觉得这些都可以交给你,所以乐队经理人的位置就要交给你了。” 许向阳听懂了,心却忐忑了起来,欣喜与压力一同并存于两肩之上,像是天秤的不同砝码,一时无法平衡。 倚靠在门边的唐易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只是落在许向阳身上。 见许向阳眉头紧锁,唐易问道:“不愿意吗?我觉得你可以胜任的。” “我……”许向阳有些迟疑,他是想的,可又怕他的能力胜任不了这个位置,把事情搞砸。 第34章 唐易淡淡道:“不用怕,出什么问题,我帮你兜底。” 说实话,许向阳还是不想让事情走到让唐易兜底的地步的,但莫名的,这句话让他生了几分勇气。 “易哥,我想试试。” 同那天一样的,清澈无畏的眼眸,唐易觉得心头有些震动。 * 周末,庆祝局,乐队众人吃完饭直接去开了个ktv包厢。 茶几上点满了啤酒,昏暗的灯光旋转着让整个包间显得迷离朦胧,喝醉酒的梓黎跟赵欢抢话筒唱歌,整个包间都是两个人不着调的吼唱。 明明清醒的时候,两个人唱歌都是好听的…… 许向阳在一旁想捂耳朵,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多少有些不礼貌。 唐易坐在角落,他将领口微微敞开,胸膛的好看线条若隐若现,隐没于灯光的昏暗之中,他一手拿着玻璃杯,冰块在灯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 他默默喝着酒,眉宇微蹙,显然也很嫌弃那两个人难听的歌喉。 许向阳本想找唐易说说话的,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清醒的了。 一旁的蒋格喝得醉了,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很多,突然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微红着脸颊,微睁双眼,慢慢向许向阳逼近。 下一秒,蒋格突然抱住了许向阳的大腿。 声音十分委屈:“呜呜呜呜呜,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不肯原谅我。呜呜呜,对不起,乐队真的缺你不行……” 说着说着,蒋格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是我嘴贱,话说得那么难听,我自己也生气,向阳,你别生气……你消消气……我脑子一定被枪打过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我真该死啊!!!” 蒋格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我后悔死了,这嘴巴能不能不要了啊?你帮我丢了吧。” 许向阳从没见蒋格这个样子过,看得他都愣住了。 第一次,许向阳向唐易投去了求救的眼光。 唐易笑着抿了口酒,起身过来拉蒋格,不知道为什么醉酒的人力气出奇得大,唐易居然拉不开蒋格死死抱住许向阳的手。 许向阳无奈:“行了行了。都过去了,不是说翻篇了吗?” “真的翻篇了吗?那我们和好?” 蒋格怔怔伸手,许向阳看着他这般模样,看在他那天帮自己出头的份上,又气又好笑地伸出了手,两手相握。 只是不太想计较了,相比于此,他想好好陪着乐队走很远很远的路。 第28章 外地livehouse的邀请 自从乐队荣获市级比赛第一后,他们的作品也被更多的人看到,收获了大众的喜爱与夸赞。 多家livehouse的场地主办方想邀约他们乐队,有几家抛出的报酬十分可观,但路途较远,大家平时都比较忙,来回路程加演出也要一周左右,有几家的邀约时间与乐队空闲时间也有冲突。 许向阳综合考虑了双方情况,最终答应了一家位于杏圳的livehouse——m&r house的邀约。 m&r house 具有能容纳260人左右的室内演出场地,同时具备了专业高质量音响等演出必需设备,主办方日常会邀请国内有名气的乐队来演出,场场爆满,也算是具有一定规模与名气的livehouse了。 从卫海飞往杏圳,大约3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这次要去五天,演出只有一晚,但大家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就在杏圳玩一玩。 飞机上,一行人兴致勃勃。 梓黎在看往期乐队粉丝拍的视频:“m&r house,圈内还挺有名的livehouse了,它把小众乐队文化圈在杏圳做得挺精深的。” 赵欢看了会儿那粉丝视频,又问道:“向阳,我听说这次他们给的条件挺不错的。” 许向阳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包了住宿跟路费,分成下来,我们拿到的报酬也挺可观的。” 声音很虚弱,一听就不对劲。 赵欢转头,便见许向阳的脸色很苍白,唇色失了血色,额角有汗,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生病了?” 在前排戴着眼罩眯眼休息的蒋格闻言,立马摘了眼罩,转过身:“向阳怎么了?” 许向阳脑袋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明明飞机上开着空调,他却觉得燥热得紧,他紧紧揪着座位扶手,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唐易替他回答道:“恐高加晕机,他不舒服。已经让空姐拿了晕机药。” 梓黎暂停了视频,目光投了过来:“他还好吗?” 许向阳觉得自己的忍受力已经到了极点,再动嘴皮子,铁定能吐出来,于是他只能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梓黎的问题。 蒋格皱眉:“晕机?那赶紧睡一觉吧。三个小时,睡一觉就过去了。” 他也想睡啊,可是晕眩感折磨着他,根本睡不着。 空姐拿来了晕机药跟水,还贴心地给了两个塑料袋。 许向阳刚把药吃下去,明明是药的清香,此时闻起来却很腥人,他没有忍住,下一秒药就和着水一通吐在了塑料袋里。 “这么严重?” 蒋格皱眉,伸手想来探许向阳的体温:“只是晕机吗?是不是发烧了啊?” 一旁的唐易动作比蒋格更快,他伸手抚上许向阳的额头,体温确实要高一些,好在不是烧得很厉害。 第35章 “喝点水。”唐易一边给他顺背,一边递上了温水。 许向阳虚弱接过,却没有喝,喉管似乎堵着某股气压,他咽不下任何东西了,一定会吐出来的。 太痛苦了,他很想这个时候来个人能把他劈晕了,这样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空姐见许向阳很难受,拿来了一个靠枕:“先生,这个放在脖颈后面,兴许能舒服些。” 他也尝试了下,没有任何效果。 两个小时的折磨,也让许向阳整个人倦倦的,困意终于袭上心头,不知不觉中,他逐渐歪下了头,无意识间,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很舒适的位置,便就这么倚着陷入了沉睡。 唐易感受到左肩的重量,他偏头看去,便见许向阳倚靠着自己的肩,睡得安稳。 终是放下心来,唐易轻轻地把毯子盖在许向阳身上,又将身体往对方那边靠了靠,好让许向阳能舒服些。 蒋格正巧回来,他找了空姐要了些酸涩的果汁,开胃也能缓解些许向阳的不适:“向阳……” 他刚开口,唐易便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静些。 蒋格这才发现,许向阳已然睡着了,他会意地点头,直接把杯子里的果汁一口闷了。 许向阳直接一觉睡到了落地,下了飞机,杏圳的风一吹,他便觉得心头舒畅,晕机的情况好了很多。 场地主办方给他们5个人定了三间房,梓黎蒋格一间,赵欢许向阳一间,唐易一间。 本来没什么问题的,拿房卡的时候,唐易犹豫了下。 然后他说:“向阳,你过来跟我住。” 许向阳愣住了:“啊?” 不待许向阳反应过来,唐易就抽走了赵欢手里的房卡,把自己那张给了对方。 赵欢迷茫:“咋了?” “他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下。” 赵欢看了看许向阳苍白的脸,点了点头,没有异议:“行。” 于是,许向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唐易住在了一间房。 跟赵欢住一起,他还不至于那么拘谨,可如今换做了唐易,许向阳的目光就是会那么不自觉地往对方身上飘。 晚上,他哑着嗓子坐在床沿,跟场地对接人最后确认了一遍明天演出的事项,嗓子干涩难受,他不住地咳嗽,连那对接人都忍不住问了几句。 挂了电话,许向阳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他拿起手机,一顿敲敲打打,在群内又嘱咐了一遍演出事项,见大家都确认了,这才丢了手机,闭眼小憩。 唐易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尽管他闭着眼睛,可头顶的灯光还是太刺眼了,许向阳没有力气了,懒得起身关灯,就只能抬臂遮着眼前的光。 房门感应的声音传来,唐易回来了。 “易哥,你去哪了?”大概是因为疲惫,许向阳的声音格外喑哑轻软。 “买了一点药,你怎么样?” 唐易见他蔫蔫地躺在床上,几步走近,伸手去探他的体温,依旧有些热度。 “嗯……我头疼。”许向阳尾音拖得有些长,他只是在抱怨,却莫名带着一种撒娇的味道。 “我买了退烧药跟晕机药,问过医生了,两种药间隔半个小时,分开吃。” 远远的,许向阳就看见唐易将药拿了出来,但他此时不想动,一步都走不了了。 于是他懒懒开口:“动不了了,我先休息会儿。” 他没想让唐易把药送过来,他只是把当下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打算晚点再吃。 唐易闻言,掰出一粒退烧药,拿着矿泉水走到许向阳身边,递给他。 “知道自己恐高晕机,怎么没提前说,走高铁也行。” 许向阳费力起身,从床上坐起来的那刻,头还有些晕,眼前甚至花了一花。 他接过药,就着水服下,解释道:“恐高我是知道的,所以座位选在了中间。之前没坐过飞机,我也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 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晕机的,过去这些年他都待在卫海,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从小到大他也没有特别晕过汽车,公交之类的,哪知道今天上了飞机,晕得特别厉害。 “回程你买高铁票,格子他们照旧飞机,我陪你。” 唐易这话说得很自然,却让许向阳有些愣神。 哪怕他自己心里清楚,对方只是惯常关照自己,可还是压不住自己多想的内心。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他心上甜一甜,许向阳觉得自己真的无可救药了。 “回程机票当时一起买好了,我没事,总不能以后都这么麻烦,我提前吃晕机药就好了。” 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脆响,他低垂着视线,补了一句:“易哥,谢谢关照。” 唐易不甚在意:“一个乐队的,不用这么生疏。” 许向阳没吭声。 唐易见许向阳神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淡淡嘱咐了一句。 “你还在发烧,早点休息。” 许向阳抿了抿唇,声音幽微:“嗯。” * 第二天中午,乐队要先去演出现场确认下各乐器设备。 吉他跟贝斯方便携带,唐易跟梓黎都带过来了,架子鼓、电钢琴这种大型乐器不方便运输,由m&r house提供,提前过去主要就是为了确认合作方的乐器、音响,还有现场场地情况。 第36章 现场演出的场地位置其实不算太偏,一路过去,还能看到好些墙上的街头涂鸦文化,杏圳确实把这块特色文化做得很好。 “欢迎欢迎~”对接人郑涛正在门口候着他们。 他领着众人进了场地,棚顶还是挺高的,人一进去声音就空旷了很多,体感温度也降了下来。 “很多听众都是我们m&r的忠实粉,邀请你们来也有粉丝的意思,你们的歌真的很特别,我自己也很喜欢,今晚的票也是都售罄了……”郑涛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聊着。 许向阳自动摘重点听着,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现场设施上,包括上下场的通道,消防安全问题等等,m&r都做得很到位,赵欢这边也确认了电钢琴,音色完美流畅,很不错。 蒋格拿着棒槌敲了敲架子鼓,低音小鼓的声音低沉有力,嗵鼓音高穿透力很强。 本来蒋格也是一脸满意,然而脚下踩镲的踏板松动异常,出声拖延,无力又怪异。 蒋格蹲下|身检查,发现是踩镲踏板连接处的弹簧松了。 “还有备用的弹簧吗?这得换一根了。” 郑涛闻言,面色疑惑,他同样蹲下|身去看踩镲的踏板。 几秒后,只见他突然一拍脑袋,神色慌张:“坏了,忘记订购了。” 第29章 意外横生 本来没多大事,弹簧松了换一根就是了,一般都会有备用弹簧的。 郑涛一脸着急:“一周前就打算订购了,忙对接的事给忘记了。我现在问问厂家看能不能送到。” 趁着郑涛去打电话的时间,蒋格又检查了一遍架子鼓,发现好在只缺这一根弹簧。 但踩镲在演奏中的作用很重要,与低音鼓、军鼓三者构成了架子鼓的基本节奏,缺一不可。 很快,郑涛满脸愁容地回来了。 “厂家那边问过了,今天来不及,最快也得后天了。” “附近的乐器店能买到吗?”许向阳问道。 郑涛皱眉:“买不到,这个牌子的架子鼓零件都是厂家自己设计的,跟市面上流通的大众款基本不通用。” 此言一出,气氛沉闷下来。 蒋格也有些生气了:“这种事你们不检查的吗?一个星期前就知道踏板有问题,不放心上?闹着玩呢?” 郑涛挠了挠头,脸色尴尬:“对不起啊,真的忙忘了。我现在去联系朋友看看,能不能搞到这个弹簧,如果实在没办法,我跟上面沟通下,看能不能……” 郑涛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他们都明白,最坏的打算,今晚的演出进行延期。 临到最后一天才宣布延期,这种不靠谱的行为,给买票的听众造成的困扰绝对不小,对m&r house与乐队来说也都是负面影响,谁都不想真的走到那一步。 “这样,我们分头去乐器店问问看,看店主有没有门路之类的,兴许有希望。” 许向阳沉吟一声,给出思路,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先行动起来。 赵欢点了点头:“行。那大家保持联系。” 蒋格把弹簧拍了下来,发在群中,也把架子鼓的品牌一并附上。 几个人分头找,对杏圳不熟悉,就只能靠着地图导航去找乐器店。 【梓黎:问了几家,都没有。】 【赵欢:问到一家,有款类似的,不确定能不能套上,我先买了。】 【格子:有照片没,我看看。】 【赵欢:弹簧照片.jpg】 【格子:长度偏短了,估计对不上。】 【赵欢:行吧。╮(︶﹏︶)╭】 【唐易:我这边也一样。】 许向阳看着群里发来的一条条消息,焦虑逐渐加剧,他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找了几家琴行,都说这种大品牌的架子鼓周围人用得比较少,一时半会儿弄不到弹簧。 外面日头很大,许向阳顶着烈日,内心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手机上显示附近还有一家琴行,位置比较偏僻。 手机上再次弹出消息,是唐易私发给他的。 【唐易:你在哪?我这边都问完了,来找你。】 许向阳直接给他发了那家琴行的定位。 没办法了,他还是得去问问看。 那家琴行位于某条七拐八弯的深巷里,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不出意料的,许向阳迷路了。 根据导航显示,他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琴行了,可许向阳面前的却是一家装修古朴的古玩店,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老式的竖钟,还有很多古旧的书籍等等。 许向阳敲了敲门,刚走进去,一股古物老旧陈朽的味道便弥漫在空气中。 屋子里摆着一个钟表台,昏黄台灯下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架着某个头戴式的放大镜,正专注地低头修理着某只手表。 许向阳轻手轻脚走近:“爷爷,打扰下,星光琴行在哪里?” 老人闻言抬头:“就是这里,那家琴行不做了,你有什么事?” 许向阳耷拉下肩膀,叹了口气:“我想找个乐器上的零件,爷爷,您这里有吗?” 那老人看了看许向阳手机上的照片,默默念着那牌子名称,神情似乎有些怔愣,继而摇了摇头。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好吧。” 许向阳转身要走,余光却突然瞥到墙上被塑封起来的一张手写曲谱,脚步停留。 第37章 看得出来,那张曲谱被主人很重视地收藏了起来,虽然白纸已经泛黄,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他仰头细细品着,谱子不复杂,他基本都能看懂,曲调整体是悲伤的,可旋律里总是夹杂着一些高昂的乐调,像是谱曲的人在呐喊发泄嘶吼。 他轻轻哼了一段旋律,动人中藏着沉痛,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爷爷,这张曲谱是您收来的吗?” 老人放下了手里的活,慢慢走了过来:“小年轻,这张曲谱怎么了吗?” “我觉得写得挺特别的,这个作者可能也是经历了比较深刻的事情吧。” 那老人突然沉下了脸,许向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找补告辞:“抱歉抱歉,我就随口说说,打扰您了。” 老人却沉声问道:“那你能讲讲吗?从谱子里都看出了什么?” 许向阳有些疑惑,他仰头看着那曲谱,将感受诚实道出。 “调子比较悲伤,他应该很挣扎很痛苦,可能是有很想达成的心愿但是又无能为力,整首歌挺悲伤的,我想这个作曲的人应该是在渴求着某件事。” “只是这样吗?”那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落下两行泪,“有没有怪我的意思?” 许向阳有些慌张了,怎么哭了,他应该没说什么得罪人的话? “呃,爷爷?您……” 许向阳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巧门口有脚步声走近,他转头,便见唐易站在门口。 唐易问询的视线投了过来,许向阳茫然地回看对方,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不知何时,那老人转身从钟表台的底下拿出了一个吉他箱盒,盒身蒙尘,显然放置了很久。 “那曲谱是我儿子写的。”老人沧桑的手轻轻抚上那吉他,目光深邃而遥远。 “他以前喜欢玩音乐,头发老是染的五颜六色,样子痞里痞气,看得我心里冒火啊,我不准他再去碰乐器,他还跟我犟。有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他冲了出去,出了车祸……” 那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在轻微地颤抖。 “那场车祸太严重了,他左半身动不了了……” 虽然心下有了不妙的预感,可从老人口中亲耳听到,许向阳还是不由得呼吸一滞。 老人抬眼,视线停留在挂在墙上的曲谱:“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音乐?真的那么好吗?可我都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走了。” “他年轻气盛,接受不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我只是出去叫护士的功夫,就几分钟,没看住他,他就从窗口跳下去了。那可是10楼啊,跳下去该有多痛啊。” 老人一脸自责,语气里满是心疼,到底是没有憋住情绪,目光中有闪烁的泪光在打转,身体微微发颤。 “这张曲谱是我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我看不懂这些东西,但这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 “你说,他真的没有怪我吗?如果当初不是我拦着他,任由他去,或许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那老人想了想,又执拗地认为:“哪怕是一句话他都没有留给我,我觉得他应该是怪我的……” 许向阳说不出话了。 责怪与否,他不是那个谱曲的人,无从得知那个人的想法,他没有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曲谱中,他只能感受到那种深沉热切的渴望与无力奔溃的嘶吼呐喊。 或许他可以选择性地说出安慰人的话,告诉老人他的儿子也许没有怪他,可那样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也或许老人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口,他安静听着就好。 旁人的事,最终是要他们自己去消解,所以许向阳还是选择了缄默不语。 那老人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擦了擦眼角,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我看你找这个乐器零件,想来也是玩音乐的吧,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儿子写的曲子弹给我听听?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他的兴趣爱好,我想听听看。”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唐易径直拿过了那把吉他:“我来。” 跟许向阳哼出的曲调一致,悲伤中藏着激昂,吉他赋予了这首歌鲜活的生命,唐易弹出的每一声音节都在许向阳心上震荡。 茫茫然中,许向阳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为了音乐在挣扎前进,他对音乐的狂热从曲调中便可清晰感知。 或许,那个人不是接受不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而是接受不了自己以后不能再触碰喜欢的音乐了,所以才会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 一曲毕,那老人没有开口,他似乎也沉浸在吉他声中,久久无法回神。 唐易最后拨了拨吉他的弦,将这把被保养得很好的吉他递还给老人,淡淡附上一句:“这首歌,写得挺好的。” 老人微颤地伸手接过吉他,目光怀念又珍重,他伸手擦了擦蒙尘的曲谱,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珍宝一样。 许向阳内心也闷闷的,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得知的故事却是这样遗憾收场。 不过他也顾不上太多了,架子鼓的弹簧还没有找到,在这里耽误了很久,他内心其实已经焦急一片了。 他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在这里普渡他人,许向阳面色浮上苦涩。 “爷爷,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脚步刚迈出店门,那老人却突然出声唤他。 第38章 “等一下,小年轻。” 见许向阳转身,那老人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一路到了地下室的杂物间,老人掀开了某个防尘罩,一架全新的架子鼓展露在他们面前,同m&r用的那个架子鼓一模一样的牌子。 “我儿子以前买的,后来我不准他碰,就把这鼓锁在了这里。要什么你们自己拆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许向阳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他也有些不忍心。 那老人挥了挥手,面色甚是平静:“听到那首曲子,我就满足了。看你跑得满头大汗,这个东西应该对你们挺重要的。拆吧拆吧。” 最后,许向阳小心翼翼地拆了踩镲的踏板下来,并约定会把踏板再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两人走出古玩店时,暮色渐起,斜阳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照得很长很长。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不同频的脚步声,许向阳借着光线端详起这个得之不易的踩镲踏板。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易哥,我是不是要去庙里上柱香拜拜?最近也太背了,这也不顺利,那也不顺利,今天晚上的演出还差点就办不成了。” 唐易偏头看他,调笑道:“这踩镲踏板不是你找到的吗?” “我那是误打误撞,不算的。” 唐易反驳他:“误打误撞也是被你撞到的,怎么背了?” 许向阳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 “易哥,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唐易但笑不语。 那个谱曲人的故事与那牵人的旋律莫名地跳入许向阳的脑海,回想起那个人对音乐的执着。 他想着想着,突然就有些好奇了:“易哥,你是为什么会选择乐队?有什么契机吗?” 唐易脚步微顿,浅淡的目光只是看向远处,唇角挂着随意的笑:“单纯喜欢啊,怎么,你想从我这听什么故事?” 许向阳长长地“哦”了一声,收回好奇的视线:“我就随便问问。” 唐易笑着看了许向阳一眼:“走了。在群里跟他们说一声,东西拿到了。” 第30章 那个人在舞台上,永远耀眼 晚上7点,m&r house里人潮拥挤,欢呼声如浪潮层层迭起。 不少人挥舞着彩色的荧光棒,在漆黑的环境中,亮着五彩的光。荧光棒的光芒偶尔映着人们的脸庞,都是一张张无比期待的脸。 人群激情地大声喊着:“polaris!polaris!” 这是唐易他们乐队的名字,北极星,它是天边最亮的一颗星星,为迷路的人们指引方向,照亮光明,同样也是自己的领航者,它会永远闪着自己的光芒。 伴随着架子鼓敲击有力的声音,前方舞台的顶灯亮起,将台上的四人包裹在一圈耀眼的光芒中,音乐奏起,“polaris”的主场正式开场! 耳边是声声敲在他心上的音乐,伴随着众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许向阳的心头莫名升起一股躁动。 像是某种闪着火花的电流,啪嚓这么摩擦一下,便从心间窜起一股电火花,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一直延伸到他最深处的灵魂,一同为之欢呼、振奋。 许向阳站在很前排的位置,微微抬头,便能看清站在台上的唐易。 吉他背在那人身上,修长的手指扫过一根根琴弦,磁性嗓音动人,额前的碎发遮挡不住他漫着光的眼眸,束在脑后的揪揪显得他整个人更有神潇洒。 该怎么形容这一切对许向阳的意义? 大概就是他过了十多年平淡规矩的普通生活,他被父母安排好了一切,可那些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往后让他害怕。 在他意图反抗而故意报考了卫海电影学院后,他的世界恰巧就撞进了某些色彩,他被吸引着前进,冥冥中也找到了往后的前进方向。 舞台上的一切光芒耀眼,许向阳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热切,只对那一人。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歌,polaris都能驾驭得十分出色,台上四人的配合默契流畅,一个半小时的演出顺利到达尾声,灯光也在最后渐渐熄灭。 “encore!encore!” 呼喊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原本就要结束的演出,硬生生被台下的观众喊到了返场。 唐易重新戴上耳返,曲着的手臂劲瘦有力,凸出的腕骨在白炽光下显得格外性感,他拿着话筒,声音低低:“想听什么?” 底下原本整齐喊着“encore”的声音瞬间乱了套,各种歌名都有,但其实刚才已经都唱过了。 唐易浅浅一笑,深褐色的眼眸扫过底下一片观众,只是在扫到许向阳的时候,稍作了些许停留。 “这样吧,很多人应该都是从《深海下潜》这首歌知道polaris的,那今晚就再唱一次。这首歌经历了很多,从多个版本的修改到被抄袭,差一点就不能跟大家见面,polaris想谢谢每个支持它的人。” 一席话也让底下的观众有些动容与激动,他们挥舞着荧光棒,喊得无比大声,像是要把整个棚顶也掀翻了一样。 “polaris!polaris!” 架子鼓的敲击声清脆有力,伴随着一场骑鲸下潜的深海之旅,这场live演出圆满落下帷幕。 人群离场,许向阳站在台下等唐易他们收拾东西回去。 舞台的侧面走过来一个身影,郑涛鼓着掌,感叹道:“你们乐队的歌是真的不错,我在现场都听得心潮澎湃的。” 第39章 许向阳也客气回应:“也多亏有m&r提供这么大的舞台。” “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们,不然晚上这场演出还不知道要怎么办。”郑涛凑近了几分,脸上堆着歉意的笑,“一点小意思,向你们赔礼道歉……” 许向阳手上被塞了几张略有质感的票子,他低头一看,是杏圳的某个大型现代主题乐园的门票,一共五张。 郑涛的语气转而变得有些热情:“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来杏圳吧,就当是我做东了,好好去玩玩。” 说实话,许向阳本来是生气的,郑涛这次属于是严重的工作失误,已经涉及到演出能否顺利举行,如果最后演出要延期的话,他恐怕真的会去跟m&r的相关上级好好对质对质。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最后也顺利解决了,许向阳也就不太想计较了,收到这主题乐园的门票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用了……” 他刚想拒绝,身后突然出现了赵欢轻快的声音。 “好嘞。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欢毫不客气地拿过那几张门票,还补了一句:“以后你们还是要好好检查下设备什么的,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被解决的。” 郑涛连连点头:“好嘞好嘞,以后保准不出岔子。这回,多亏各位担待了。” 许向阳还没反应过来,赵欢就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 “向阳,发什么呆,走啦。” 唐易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远远地,一行人正在等着他。 许向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小声问赵欢。 “欢哥,这样不太好吧?” 赵欢挑眉,一把揽过许向阳的肩膀。 “凭什么不拿?今天你可是大家的贵人,救了郑涛不说,还保住了演出。如果真的要延期的话,他都没法交差,对观众也是失信影响,m&r估计会让他直接走人。” 赵欢将手里的五张门票展开,飒爽地抖了抖,票身随着晃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向阳,你可值这五张票了。” 许向阳存疑,嘀咕道:“这么值吗……” 走在前面的唐易不知何时将脚步放慢了下来,很快与许向阳齐平,然后伸手把赵欢搭在许向阳肩膀上的手拍掉。 赵欢猝不及防,手背一痛,他松了手,目光迷茫:“嘶。阿易,你干嘛!” 唐易睨了赵欢一眼:“他还在生病,对病人照顾点。” “行吧行吧。”赵欢瘪了瘪嘴,说出的话倒是皮得很,“让欢哥我看看你还发烧不?这两天可急坏我了。” 赵欢刚想伸手去碰许向阳的前额,再次被唐易无情拍掉。 “别贫了,早点回去,我累死了。” 许向阳夹在中间,只是笑。 * 回到酒店,许向阳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好累——!!!还好今天演出顺利结束。” 之前他全身绷着一根弦,到现在才察觉到精力早就被完全抽干了,心情经历了大起大伏,他疲惫地倒在床上,丝毫不想动弹了。 “记得吃药。” 唐易瞥了许向阳一眼,笑着叮嘱了一句就去浴室洗澡了。 懒懒地应了唐易一声,许向阳阖着双眼,床垫柔软,脑海里一通胡思乱想。 今晚的热闹盛况还在他脑海里回放,他打算给乐队注册个微博号,再申请个公众号,可以记录下乐队往后的行程之类的,这么畅想着,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就要睡去。 迷迷糊糊之间,许向阳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但那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向阳。” 又是一声,这下他确定是唐易在喊他了。 “嗯?易哥,怎么了?”许向阳强行醒过来,半睁着眼,回答的声音里还带着惺忪的味道。 “浴巾忘拿了,应该在我包里。”隔着一定的距离,唐易的声音闷闷的。 “好。” 许向阳依言下床,在唐易的包里顺利找到了浴巾,他走到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浴室玻璃门中间这一段的材质是磨砂的,上下两截是普通的可透视玻璃。 所以许向阳的视线往下一瞥,便能看到唐易穿着拖鞋的小腿,线条流畅,光滑的肌肤上挂着逐渐流淌而过的水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随着唐易小腿的走动而滑落,莫名透着性感的气息。 手里是干净柔软的浴巾,那里面的唐易一定是…… 某个血脉喷张的画面闯入脑海,许向阳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脸颊烧起热度,他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好||色的视线。 里面的唐易拉开了玻璃门,浴室里的雾气与水汽一同冒了出来,还有某个湿漉漉的上半身透过那一小块缝隙也露出了一角。 许向阳瞥到了湿着头发的唐易脸颊边有滚落而下的水,视线随之下移,横亘于脖颈与胸口处那轮廓清晰的锁骨,锁骨窝处还有流淌着的水珠,再往下的话…… 再往下自然是没有看到了,可许向阳的目光不自觉吸附在那里,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把那扇阻碍视线的门狠狠拉开,然后…… !!! 胡思乱想间,手上的重量一空,两人的视线也在这刻交汇。 相较于唐易平常的神色,许向阳立马意识到自己此刻肖想万分的表情估计藏不住,脚步后撤,刚想逃离浴室,然而身后的唐易就在这时出声问了一句。 第40章 “吃药了吗?是不是又烧起来了?”语气有些迟疑。 一定是唐易看到了自己此刻绯红的脸颊。 许向阳心虚到甚至不敢回头正面回答,他含糊其辞:“可能吧,易哥,我头有点晕,去床上再躺会儿。” 他确实觉得头有点晕,但绝对不是因为生病。 脚步飞快,许向阳回到卧室,下调了空调温度,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某瓶水,给自己脸颊冷敷。 很快,唐易擦着头发上的水走了出来,目光自然地投向许向阳。 “难受得厉害吗?我带你去医院挂个号?” 如临大敌,许向阳背着唐易,飞速钻入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用,我没事。”隔着被子,许向阳的声音闷闷的。 唐易瞧他那副样子,觉得好笑,几步走近,伸手就掀开了许向阳的被子。 “发热还捂被子?你不要命了?” 室内一片寂静,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许向阳此刻的心怦怦跳动,他只能呆愣愣地注视着唐易,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唐易有没有听到他那紊乱的心跳声。 唐易的目光落在许向阳绯红的脸颊,他微微皱眉,脸色有些严肃,他伸手想去探体温,但被对方很快挡开了。 就像是掩饰自己心虚的护甲,许向阳抓过被子,复又盖住了自己,只露出某双黑黝黝的瞳孔,这才安心了许多。 他侧过身体,只给唐易留了个背影。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易哥,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良久,缩在被子里的许向阳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浅浅揉了揉,然后是走远的脚步声,灯被关上。 一切陷入黑暗,他听到唐易说。 “我就在旁边,不舒服就喊我。” 如擂鼓般的心跳,久久都没有停息。 第31章 带小朋友玩点别的 明明困得很了,可许向阳硬是等到了半夜才迷蒙睡去。 身体在叫嚣着睡觉,但怦怦跳动的心脏不允许。 于是,第二天许向阳顶着眼底淡淡的灰青出现在了大堂,不仔细看倒也不明显。 眼尖如赵欢,他盯了很久,终于问道:“向阳,你昨晚干嘛去了?做贼?” “你才做贼!” 许向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欢哥,我们今天去哪里?” 演出顺利结束,接下来就是在杏圳好好玩玩了。 赵欢笑着掏出门票:“走了!” * 某大型主题乐园,日光晴好。 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刺激的尖叫声,十弯九曲的木型过山车、与地面垂直90度而下的摆锤、高度可达几百米的飞速跳楼机等等大型游乐设施承载着人们飞翔晃荡。 格子跟赵欢已经在一旁吹起口哨了,兴致显然高扬,梓黎虽然没说话,但看得出脸上的期待之色。 许向阳光是看着,腿就已经软了,心里发怵。 “怎么说?敢上不?” 赵欢指了指园区内最大的那个木制过山车,轨道复杂扭曲,正巧有一趟经过他们身边,过山车的轮滚快速压在木质轨道,伴随着一车人的惊声尖叫,听得许向阳牙齿发酸。 “我就算了,你们去吧。” 许向阳婉拒,仰头看着那拔地而起的高度,他的腿已经隐隐在抖了,上不了,绝对上不了,他下来指定要吐。 赵欢也知道许向阳恐高,便也没多说,走了两步,发现唐易没跟上。 他扭头问:“阿易,你不来?” 园区内设有供游客休息的长椅,唐易正坐在一旁,双腿悠闲地交叠在一块,他的手肘撑在椅背上,懒懒地抿了口矿泉水,目光看向许向阳。 “不了。这里还有个小朋友,我得看着。” 开玩笑的话,赵欢也笑了笑,接过话茬:“真不来啊?这一趟也就几分钟,小朋友丢不了。” “不来,我带他玩点别的。”唐易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们玩,晚点群里联系。” 被唤作“小朋友”的许向阳此时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唐易走到他身边,把乐园的地图展开在许向阳面前,指着离这里不远的某个游乐设施。 “去吗?” 许向阳顺着唐易修长的手指看去,上面赫然写着“鬼屋”两字。 开玩笑,他从小把恐怖片看到大,全程一个人看的,都不带怂的,还能怕这区区鬼屋?! “走!我就没怕过。” 专业对口,许向阳瞬间底气十足。 然而,在被鬼屋的工作人员要求蒙住双眼才能进入时,一股阴凉攀上他的脚底。 “一定要戴吗?”许向阳最后挣扎了一下。 工作人员无情地将眼罩递给他:“为确保游戏体验,一定要哦。” 眼罩被强制戴上,失去光源,一切都陷入黑暗,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又会遇见什么,对未知的恐惧,让他开始惴惴不安。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向阳忍着没有出声,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手吓得抖了抖。 唐易也察觉到了对方那细微的动作,笑着问道:“你在害怕?” 嘴硬如许向阳:“没有。这里有点冷。”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搓了搓手臂,一副真的很冷的模样。 第41章 唐易看破不说破:“抓紧我。” 唐易刚说完,便感受到自己手腕处被紧紧反握住的力道,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两个人被工作人员领着去到了某个屋内,然后就被告知可以摘眼罩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大概是为了符合环境设定,空调温度调得极低,许向阳只觉得自己双臂阴冷阴冷的,目之所及只有不远处亮着绿光的小小标志,应该是某个类似于逃生出口的方向指示牌。 他刚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阴森恐怖的背景bgm也恰在此时响起,生生就吓退了许向阳前进的步伐。 “易哥?”他轻声喊了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就是想喊唐易,大概是可以给自己壮胆。 “嗯?”一旁的唐易低声回答,听他淡淡的声音,似乎游刃有余,全然不慌的样子。 “走……吗?” 尽管许向阳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恐惧,但问出的话中带着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唐易莞尔,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走。” 他们似乎是处在某个类似于学校教学楼走廊的地方,一条路直挺挺的,通向那个亮着绿光的方向,两边似乎是玻璃窗户。 但环境太阴暗了,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布局。 里面有课桌吗? 许向阳正这么想着,他就把身体凑近了边上的玻璃窗。 伴随着突然变化的恐怖音效,两边的教室亮起深深的红光,课桌凌乱,某个小女孩诡异的吟唱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一样。 “卧……”槽字被许向阳硬生生吞了回去,他不能这么轻易露怯,之前他可说了自己不会怕的,总不能这么快打脸吧。 于是话在他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哇,还挺逼真的。” 黑暗中,唐易淡淡笑着,刚才红光亮起的那刻,他的手腕陡然被拽得很紧很紧,有人在强撑,那他就暂时先不戳穿吧。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冒着绿光的标志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云雾缭绕没有丝毫光线,另一条则是泛着诡异红光。 唐易问道:“选哪个?” 许向阳默默看着,目光徘徊。 其实,哪个都不想选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喊“我要出去。” 这是进鬼屋之前,工作人员说过的暗号,实在害怕的话,只要大喊这句,就会有人带着出去。 这句话已经屡次回转在嘴边了,但他喊不出口。 “都行。易哥,听你的。”大脑宕机,他没有办法思考,就把选择抛了回去。 两个人最后走了那条泛着诡异红光的路,选择的理由大概就是没有光源,估计会更恐怖吧。 往里走是一条圆形隧道,道路逐渐变得狭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距离。 唐易跟许向阳只能前后这么走着,许向阳在前,唐易在后,于是两个人也就被迫松了手。 尽管唐易垫后给了许向阳后背巨大的安全感,可手腕没有依靠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点慌。 一片阴森诡异的红光中,许向阳的耳畔突然响起某个低沉的声音,比方才那小女孩的童声吟唱还要逼真,还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耳廓。 他只听到那个声音说:“你……” 这辈子的反射神经大概都用在此时此刻了,许向阳慌张一叫,一蹦三尺高,下意识转身格挡,却发现这声音的来源是唐易。 十分尴尬地放下了手,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夸张,于是脑子一转,许向阳打算“恶人先告状”。 “易哥,你怎么吓人啊?”许向阳不想露怯,可声音还是抖的。 唐易原本也只是想问问许向阳是否撑得住,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可以直接出去。但他只说了一个字,反倒被许向阳的反应吓了一跳。 唐易闻言微微挑眉,他觉得有些好笑。 “真不怕?那你怎么走这么慢?” 许向阳目光回避,不自觉摸了摸耳根:“……路太黑了,我看不清。” 嘴上这么说着,许向阳还是加快了步伐。 结果他刚走出去几步,位于他正上方的圆形隧道顶部突然开了某个小口,一缕缭乱的长发就这么垂了下来,发丝的真实触感落在皮肤上,直接让许向阳头顶炸了开来,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右手边的圆形隧道突然缺了一块板子,某个戴着恐怖鬼脸的npc近在咫尺,许向阳直接被npc突脸吓到,咆哮的鬼叫声震着耳膜。 “啊——!!” 他脚一软,直接蹲坐在了地上,灵魂好像在这刻被吓飞脱离了肉||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本能的反应了。 许向阳终于发现,切身实地在鬼屋中,这种感受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恐怖电影只是困在那小小方寸之地,再吓人都不可能戳破屏幕,他可以清晰地告诉自己是安全的。 而鬼屋不同,听觉视觉触觉等五感是无限真实的,他在这种极其逼真的环境下,大脑的思考是慢一拍的,一时之间总是把虚幻当现实,极其容易自己吓自己。 尽管许向阳尽力在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假的,都是npc在捣鬼,但这种恐惧就是没由来地占满了心头…… 到底是举了白旗,许向阳投降:“不行不行,易哥,我要不行了。” 他坐在地上,双腿弯曲,手肘撑在膝盖上,头低低地垂着,像是某个受了惊的小动物。 第42章 唐易见状,俯身朝地上的许向阳伸手,憋着笑问道:“终于承认了?那我们出去?” 他突然发现,许向阳被吓到的样子着实有些逗人,还莫名有些……可爱?果然还是小朋友属性啊。 许向阳伸手握住唐易的手,想借力站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易哥,等一下,脚……脚软,走……走不动了。”不是矫情,他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耳根发烫,好在周围都是暗色的红光,不至于被唐易发现。 “那我喊一下工作人员。”唐易说着,就被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等等,不用退出,我还能走。” 被骇到腿软到站不起来,还是在唐易面前,许向阳觉得自己也太逊了,这么退出,他不愿意。 大概是那些npc看许向阳被吓得够呛,也就没有再来过了,周遭只剩略显阴森的背景音乐在一遍遍循环了,许向阳歇了片刻,缓缓站了起来。 “易哥,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似乎底气也十足,甚至主动拉着唐易要往隧道前方走。 唐易不放心:“你确定?” “确定!” 他一身正气,还能怕这几个区区npc? 第32章 小朋友的心事 圆形隧道里没再出现什么吓人的动静,他们一路很快就到了隧道的出口。 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房顶变得很高,依稀能看到天花板上坠着很多人形的白色木乃伊,它们旋转着晃荡,似乎下一秒就能坠落下来。 蝙蝠飞过的响动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环境依旧是黑暗的,幽暗的红绿灯光交替着闪烁,许向阳只能依靠着短暂的光线来辨认前方的路。 心底的勇气不断鼓胀,他迈出的脚步都大胆了许多,没什么好怕的,他一身正气,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来什么,他就…… 突然,原本规律交替着的光线转变为阴森的暗绿,快速闪烁的频率几乎要花了人眼,依稀间,道路的尽头似乎出现了某个身影,若隐若现,状似人形,但又飘忽不定。 是鬼吗? 是鬼吗?? 那个是鬼吧!!! 脚步停滞,身体诚实地发出了预警,层层鸡皮疙瘩也在这刻隐隐浮现在他的小臂上,明明那个身影在前方,可许向阳莫名觉得背后也阴森得很,不安全感让他回头看了看。 如果要通过这关,这是唯一的路。也就是说,他们一定会跟这个“鬼”有近距离接触。 “嘭”的一声,许向阳似乎听到了胸口有气球爆炸的声音,刚才的那股勇气也随之一道泄得一干二净。 他僵硬地转头,向唐易确认:“易哥,前面那个,是……人吗?” 唐易显然也发现了前方的异样,他微微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人,像是把布摆成了人的形状。” 稍稍放宽了心,许向阳依旧打头阵,走在前面:“行,易哥,你跟紧了。” 在后面的唐易闻言很意外,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许向阳,即便在黑暗中,唐易也能感觉到对方紧绷的神经,现在紧张害怕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走了一会儿,许向阳突然疑惑发问:“易哥,你有没有感觉这条路特别长?我走了好久,怎么还没到?” 明明这条路看起来没那么远啊。 唐易闻言,低头看着许向阳每一步迈出的微小距离。 在圆形隧道的时候他就想说了,就是看许向阳走得这么慢,应该是太害怕了,所以他想着干脆出去算了,结果刚开口,还把许向阳给吓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唐易问:“你没发现,你走得特别慢吗?” 被唐易一提醒,许向阳也注意到了自己龟速前进的步伐,有些不好意思。 他给自己找补:“路上黑,我就走得慢些。” 嘴上这么说,脚下还是加快了步伐,路上都是些吓人的装饰品,恐怖程度倒也还好。 快到尽头的时候,他们经过了一个半开着的巨大木柜,看宽度,里面可以容纳2个人,木柜门半开着,微小的晃动都能带起吱呀吱呀的声响,看起来经历了很多风霜。 “这是干什么用的?”许向阳嘀咕着开了柜门,伸手摁了摁门板,实心的,没有机关。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这个木柜的用处了。 临到转弯的时候,他们也与那“布人”碰上了,确实是以假乱真的道具,许向阳有些气恼地拽了拽那长长的枯燥假发,略微出了下气。 然后,毫无预兆地扭头,他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红光中,正中央站着某个披头散发戴着深色围兜的男人,他手上抓着某个嗡嗡作响的切割锯子,桀桀笑声癫狂无比。 下一秒,这个屠夫就疯狂笑着冲向了他们。 “躲柜子里!” 许向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唐易第一时间拽着他的手,跑向方才经过的那个大木柜,然后任由唐易把自己塞进木柜,关上了柜门。 木柜的空间确实能容下两个人,但对唐易跟许向阳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狭小的,于是两个人只能被迫靠得很近,只要许向阳微微抬头,两人就能撞在一起。 方才跑得太急了,而且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看到前方出现这样癫狂的一个诡异男人,感官上属实刺激,许向阳靠在木柜上,此刻急促得呼吸着,喘得很是厉害。 第43章 柜门之间有空隙,顶部有一盏小小的光源亮着。 许向阳缓缓倾身,透过缝隙,他看到那壮硕的男人拿着切割锯子徘徊在这附近,似乎是在找他们两个,切割锯运作的刺耳声音忽近忽远。 也许是注意到了木柜里粗重的呼吸声,那男人猛然转身,提着切割锯向着他们慢慢走来。 皮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清楚,带着无尽的压迫感,一步又一步…… 唐易不动声色地伸手轻轻捂住了许向阳的口鼻。 “放轻呼吸。”低沉的嗓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被捂着嘴的许向阳偏过头,慌乱的视线看向唐易,呼吸之间,那股热气便尽数喷在唐易的手中,很快干燥的掌心就变得有些潮湿起来。 一股很淡的清香沿着唐易的手部钻入许向阳的鼻腔,很好闻的味道,他之前就闻到过,独属于唐易的气息。 他听到唐易说:“你……出了好多汗,再忍耐一下。” 许向阳的视线刚好与唐易脖颈处突出的喉结齐平,这会儿那漂亮的喉结随着唐易的声音而动,他盯得出了神。 有那么一刻,他想凑上去在唐易的喉结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然后柔软舔|舐…… 他移不开视线了,那种欲||望似乎遏制不住在疯狂生长…… 狭小的木柜里温度陡然升起,连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喉咙处干涩得很,他能听到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声,紊乱得如同自己搅作一团的思绪。 许向阳已经顾不上外面那些响动了,什么鬼啊怪的都不再吓人了。燥热侵袭,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于是,许向阳做了一个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动作。 呼吸灼热,视线注视着唐易,他微微张口,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唐易捂着自己的掌心。 是什么样的感觉?温热的?柔软的?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一瞬间的动作,他似乎都没能好好感受那种触感,就结束了。 意识到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后,许向阳耳根爆红,立马搜肠刮肚,给自己寻找理由。 “易哥,抱……抱歉,我,太紧张了,不自觉就舔舔唇。” 大概是那个动作太过短暂,唐易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又或许是许向阳给的理由足够正当,所以对方也就不甚在意。 唐易淡淡收回了手,从缝隙中观察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后,低声开口。 “出去吧,他离开了。” 木柜门打开,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的环境,但许向阳已经无心在意了,他忐忑的目光悄悄落在唐易身上,心在这刻也惴惴不安起来。 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明显吗?外面光线挺暗的,应该没有看到吧? 可是木柜里有一盏顶灯啊!是亮着的啊! 易哥发现了吗?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可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脑子里天人交战,许向阳有些心烦意乱,无比懊悔刚才的那份冲动。 唐易走在前面,见许向阳落后了一段距离也没有跟上来,目光疑惑:“怎么了?” 远远的,许向阳看着唐易面色如常的神情,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来了。” 后面的路通关得特别快,即便最后一part,病床上突然涌起十多个满身是血的病人npc在身后追逐着他们,许向阳也只是麻木地奔跑着。 最后他们从类似医院病床的地方到了出口。 天光大亮,日光晴好,他们终于走出了鬼屋,他本该是放松愉悦的心情,可此刻却有些心情复杂。 鬼屋的出口处,工作人员热情地回收着眼罩,并把他们事先存放的手机予以交还。 “对了,监控录像进行了一些抓拍,记录玩家的精彩瞬间,可以来看看哦~” 电脑前,工作人员从监控中截取了他们两个一些高能的瞬间,确切的说,是许向阳的,毕竟从头到尾,被吓到的可能也只有他。 监控的收音效果很好,许向阳害怕的叫声被清晰呈现,高速摄像机把他被吓到的身影抓拍得只剩下模糊的一片轮廓,可见他当时被吓得有多厉害。 唐易看着那段监控视频,忍不住笑道:“我记得某些人说自己不怕的啊?” “我……”算了,他投降,再怎么嘴硬也比不上监控画面的铁证。 “易哥,你都不怕,为什么想来鬼屋?”许向阳看着那段监控,无比郁闷,出糗的只有他自己。 唐易瞅了眼身后的鬼屋,眉梢微扬,语气不屑:“本来是想找点刺激的,这布置也太小儿科了。” 啊?小儿科吗?他怎么不觉得啊…… 可恶,好像连带着被鄙视了? 唐易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但是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许向阳瓮声瓮气问道:“什么?” “某个小朋友被吓的样子,还蛮有意思的。”唐易愉悦的笑声从喉咙中溢出,毫不掩饰了。 许向阳觉得耳根烫得很:“易哥,你……别笑了。” 偷偷瞄了眼唐易的表情,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刚才鬼屋内的那个插曲。 也是,只是那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又不能代表什么,是他心里“别有目的”才会这么在意。 第44章 许向阳一直吊着的心逐渐放回了心房,心情却又变得木木然。 第33章 “我对男人没兴趣。” 明天就要打道回府了,今晚也闲来无事,赵欢就在群里提议着去泡个吧。 【赵欢:走吗走吗?这附近有酒吧一条街,找个酒吧小酌几杯呗?】 【格子:走走走。】 热闹的酒吧里,深夜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光怪陆离的昏暗光线落在每个人身上,披上一层朦胧与神秘,激情动感的音乐似乎要震碎耳膜,前方的舞池里扭动着无数男男女女,他们动作暧昧,身体相贴。 赵欢他们找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点上几杯酒,烈酒的辛辣口感瞬间刺激了平淡的味蕾,引得人舒服得叹了口气。 “刚经过的时候,看到没?”蒋格先挑起话头。 “什么?”赵欢接话。 “那个蓝色门面的酒吧,就是欢哥你之前说想去的那家。” 这条酒吧街还挺繁荣的,各家门面装修都挺夸张大胆的,除了那家蓝色门面的酒吧,克莱因蓝的纯色装修,加上简单线条的店名“blue”,低调沉静,反倒在这一排酒吧中衬得有些突出。 赵欢就是因此蛮想去这家酒吧看看的。 蒋格磕着瓜子,继续道:“我查过了,是个gay吧。” 赵欢刚抿了一口酒,听到蒋格的话,意外到差点喷出来。 “啊?你确定?不能吧……”赵欢咽下酒,显然不信。 许向阳坐在一旁,闻言默默伸长了耳朵,说实话,身为好好少年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还有gay吧这种场所。 “欢哥,你刚没在意吗?路过那家酒吧的时候,没发现里面挺安静的吗?那家酒吧是预约制,不是谁都能进的,懂吧~” 蒋格拿出手机,翻出某app上这家酒吧下的隐晦评论,路人只肖看两眼,多少也能懂了。 赵欢瞄了两眼评论,啧了啧舌:“搞得还挺神秘的,行吧,我不是那取向的。” 不知何时,某个衣着热辣的长发美女扭着纤瘦的腰慢慢走来,声音成熟,她倚靠在赵欢座位边,眉眼含情,她晃了晃手里举着的酒杯,显然是邀请的意思。 “帅哥们,喝一杯?” 乐队几个人的长相都不差,尤其安静坐在一旁喝酒的唐易特别惹眼,场内不少物色猎物的美女纷纷投来视线,见有人打头阵,好奇地等着看戏。 赵欢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他对着美女回以礼貌一笑:“不了,我们很快就走。” 美女被拒绝了也不恼,她折中道:“行,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一起出来玩~” “只是来杏圳玩玩的,明天的飞机……” 话都说到这了,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那美女只能悻悻离开,酒吧内多双眼睛也自然明了,没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蒋格大喇喇地坐着,有些可惜地看着美女走远,嘴上打趣:“欢哥,这么久了,你都不打算谈个对象吗?” 赵欢将淡淡的目光投向酒吧内形形色色的美女,勾起一抹随意的笑,烈酒入喉:“不谈,定下来多没意思,现在一个人挺潇洒开心。” 许向阳低垂着头,默默磕瓜子,小耳朵却偷偷竖着,有八卦听,还是他有些在意的话题。 蒋格撇了撇嘴,掰开手里的花生壳,吐槽道:“欢哥,不是我说啊,你又是要去gay吧,又是不谈女朋友,你该不会是……深柜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蒋格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赵欢,许向阳也忍不住看向赵欢。 赵欢闻言,猛地抓起台面上的一把瓜子就往蒋格身上丢:“你小子,说什么呢!我那不是不知道那是gay吧吗。” 蒋格大笑着躲开,又给赵欢挖坑:“那说不准啊。听说gay之间都有雷达,你那么想去,是不是你雷达响了?” 这一通话让赵欢更加愤慨,他站起身,作势要去打蒋格:“造我谣是吧!格子,你胆子大了啊?还gay达,你tm是不是gay达响了,才去查那家店的?!” 蒋格连忙伸手格挡,躲避着赵欢的拍打,嘴里都是求饶的话:“易哥易哥,救救我!” 在一旁的唐易目光流转,看着吵闹的两个人,他微微抿了口酒,又将视线移开了。 不想理,太吵了。 见唐易不出手,蒋格又将目标转到了许向阳身上:“向阳向阳!” 许向阳装听不见,用唇语回答蒋格:“自求多福~”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梓黎突然开了口,应该是醉了,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眼神游移。 醉意朦胧的梓黎拍了拍蒋格的肩膀,语气十分好奇:“格子,gay……男人那档子事都是怎么做的啊?你知道吗?” 求饶着的蒋格瞬间顿住了,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而骑在蒋格身上的赵欢也停了动作,两个人 ,四目相对。 下一秒,赵欢立马从蒋格身上爬了下来,刚才两人那姿势搭配着梓黎的问题,怎么品怎么不对劲。 醉了后的梓黎话特别多,他见蒋格不回答,猛地揪起了对方的衣领,嘴里嘟嘟囔囔:“告不告诉我,我可好奇了~嘿嘿~” 蒋格摇头似拨浪鼓:“我哪知道啊?我不是gay啊。” 梓黎哪里信,劲爆的话张嘴就来:“呵,少来了,前两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看钙片了!耳机没戴,呵,我都……” 第45章 !!! 许向阳嗑瓜子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视线忍不住落在蒋格身上。 梓黎挣扎着还要说,却被一脸惊恐的蒋格一把捂住了嘴。 他只是外放了几秒就立马插上耳机了,怎么还被发现了? 他妈的,死的心都有了。 赵欢微微眯眼,像是拿到了蒋格的把柄,笑得如同狐狸:“哦~我看有些人才是深柜吧。” 反正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蒋格破罐子破摔,但还是替自己辩解:“欢哥,要不是帮你查那个blue酒吧,我也不至于啊!大晚上的,我图个新鲜怎么了!” 赵欢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开口调侃:“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钙片回头记得发我一份。” 蒋格再次瞪大了眼,声音都高了不少:“我靠,欢哥,你真是gay啊!” 赵欢脸都黑了,怒戳蒋格痛处:“滚,跟你开玩笑呢!你也就敢对我这么说话了,阿易不也没谈对象吗,你怎么不怀疑他啊?” 蒋格历来视唐易为老大,方方面面对唐易都尊敬得很,自然不敢说这种逾越的玩笑。 “易哥……”蒋格悄悄瞅了眼唐易,声音弱了很多,“肯定不是啊。” 但又怕自己说错话,于是蒋格又神经质地凑过去,问了一句:“易哥,回头发你一份啊?” 唐易拿着玻璃杯的手微微一顿,酒液在杯壁左右晃荡了几下,他终于扭头,将浅淡的目光看向蒋格。 “留着给你自己看吧。”唐易面上挂着往常慵懒的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语气淡薄,“我对男人没兴趣。” 蒋格打着哈哈给自己圆场:“对嘛对嘛,我就说……” 许向阳注视着唐易仰头饮酒的动作,那线条好看的脖颈与喉结露出了一瞬,酒吧昏暗的光线打在唐易头顶,栗棕色的一撮小揪揪随意松散地束在脑后。 在旁人听来,只是一句很稀松平常的对话,落在许向阳耳畔,却清晰而轰鸣。 许向阳默默瞧着唐易,明明眼前的这个人,离自己近得很,但在此刻又显得异常遥远。 赵欢目光一瞥,见许向阳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主动挑话题:“欸,向阳,你怎么说,你谈女朋友了吗?” 许向阳回神,低头闷声回答:“没,没谈过。” 赵欢啧啧了两声,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你刚才瞧谁呢,这么专注?”蒋格凑过来,顺着许向阳刚才的视线去看,自动越过唐易,前方是某个穿着吊带的短发美女。 蒋格嘿嘿笑着,起哄:“哦~原来你喜欢这款啊。怎么说,哥们帮你牵线搭个桥吧~” 说着他就要起身,许向阳连忙伸手。 “别别别,我没看她,我看酒吧装修呢。”他着急忙慌拦住蒋格,脑子里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借口就很烂,但说都说了,也就没办法了。 蒋格当然不信:“害羞什么,你不行动,怎么有故事?” 就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话间,那吊带短发美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半瓶酒,竟也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笑意盈盈。 “喝一杯?” 她走到唐易身边,动作十分自然地就要给唐易倒酒,但被唐易伸手挡住了杯口。 短发美女笑了笑,放下酒瓶,耸了耸肩:“不给面子啊?” 唐易浅浅一笑,目光里满是慵懒之色,疏离开口:“不好意思,喝不惯白兰地。” 一旁的赵欢不由得侧目看了看唐易,又看了看桌子上早就空了一瓶的白兰地。 睁眼说瞎话,就是这样的吗? 那短发美女也不再说什么,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写了联系方式,潇洒放在桌上,目光转向赵欢他们。 “有空一起出来喝酒啊。” 待那美女离开后,蒋格嘿嘿笑着把那便利贴塞进许向阳手里:“得来全不费工夫,喏,拿着。缘分要靠主动……” 蒋格还要说什么,却被唐易径直打断。 他站起身,目光倦倦,脸色平淡:“我先回去了,累了。” 蒋格也顾不上要说的话了,附和道:“那就一起呗,反正也不早了。” 一行人回了酒店,蒋格搀扶着醉了酒的梓黎,一路上都是梓黎闹腾的声音。 许向阳沉默着跟在最后,手心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揪得变了形。 第二天,飞回卫海。 许向阳明明提前吃了晕机药,似乎这药效果不怎么好,一路上依旧晕机得厉害,该吐还是吐,唇色刷白。 唐易不忍:“靠着我,睡一会。” 许向阳摇头,戴上眼罩,把头靠向另一边:“不用,易哥,我没事。” 一路强撑,恍恍惚惚晕头转向地落了地,终是回了卫海。 杏圳之行,就此结束。 第34章 跟唐易很相似的人是谁? 天气渐渐入秋,这段时间乐队都挺忙的,大三的蒋格、梓黎忙着准备实习的事情,唐易跟赵欢被导师揪着聊课程的事。 许向阳这段时间课业也繁重,群里已经静默很久了。 他难得有时间,就把微博跟公众号都注册了,发了他们在杏圳演出的照片,并在简介处挂上了自己的手机号作为乐队的联系方式。 很快,他就接到了一个主办方的电话,对方想邀请他们乐队去北城参加12月圣诞会的音乐节。 第46章 许向阳查过,那个音乐节还是挺有名气的,邀请来的乐队很多,也算是一个交流的好机会。 还有2个月的时间,他也不确定乐队那天是否能出席,便先在群里问了一声。 【许向阳:滴滴滴,圣诞节那天,北城有个音乐节想邀请我们去,包住宿跟车费,就是演出费没多少,以下是确定会出席的乐队,挺好的一次机会,问问大家意向。】 隔了一个小时,赵欢率先回复。 【赵欢:我才闲下来,我导师这两天天天逮我,等我一下啊,先洗个澡。】 二十分钟后,赵欢在群内再次回复。 【赵欢:可以可以,我觉得挺值得的,万象乐队我注意很久了。】 一个小时后,蒋格、梓黎在群内回复。 【蒋格:卧槽!去去去!让老子倒贴都去,能听一次万象的现场,值了值了。】 【梓黎:我没问题。】 【赵欢:@唐易,我记得阿易在准备新歌了吧,音乐节来得及上新歌吗?】 隔了很久,唐易才在群内回复。 【唐易:应该没问题,这周五来聊聊新歌?】 于是这周五,自杏圳之行后,乐队终于再次聚齐。 四个人凑在一起聊新歌,许向阳就在一旁编辑公众号跟微博,杏圳演出之后,他们乐队的粉丝也涨了不少,自来水的力量很好,关注数量蹭蹭上涨,还能收到很多粉丝发来的热情私信。 清空完两个账号的消息,许向阳收了手机,准备去楼下买点水喝。 最近的教学楼有饮料贩卖机,他刚打开楼下的大门,便见一旁站着某个身形挺拔的身影,那人背着他,手机放在耳旁,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对面接通电话。 挺奇怪的,多功能影视楼应该不常有人来。 于是许向阳走上前:“找人吗?” 那人闻言转身,陌生的目光落在许向阳身上。 而许向阳在看清那人的五官后,明显愣了愣。 该怎么形容他看到这个人时的意外? 大概就是原本一句很简单的问句突然就卡在了嘴里,转而就差脱口而出一句“你跟易哥长得有些像啊……”,不过被许向阳生生忍住了。 两个人五官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还是不太一样的,相较于唐易的成熟潇洒,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更加深邃矜贵。 那人熄了手机屏幕,简明扼要:“我找唐易。” “易哥在楼上,你跟我上去?” 那人蹙眉,眉宇间已经漫上些不耐烦,他的语气颇显强势:“叫他下来。跟他说,唐榛找他。” 许向阳也顾不上买水了,回身上楼去叫唐易。 乐队四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新歌,许向阳敲门示意。 “易哥,楼下有人找你。他说他叫唐榛。” 唐易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平淡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看了看手机上被拦截的多个通话记录,眉宇间同样也染上了不耐烦的意思。 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身后的三个人一脸茫然地用眼神向着许向阳发问。 许向阳同样疑惑,只能耸了耸肩,声音低低:“我也不认识,只是这个人跟易哥长得挺像的。” “唐榛?”赵欢摸着下巴,陷入思索,语气迟疑,“没听说阿易有哥哥弟弟啊。” 下一秒,众人的八卦雷达启动。于是包括许向阳在内,四个人趴在五楼走廊处,透过玻璃窗,四双眼睛谨慎地偷偷往下瞄。 隔得太远了,根本听不清底下两人在说什么。但从两个人都不甚愉快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友善的关系。 认识唐易这么久,许向阳没见过他真的黑脸的时候,可现在楼下的他甚至一改往常随和的态度,似乎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向唐榛。 而唐榛显然也不愿意跟眼前的人多有纠缠,他沉着脸,满脸厌烦的模样。 两个人没聊多久,最终不欢而散。 趁着唐易还没上楼,四个人火速回到排练室,各做各的,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待到唐易上楼,赵欢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阿易,谁找你啊?” 空气寂静,其他人手上假装忙碌的动作明显都慢了下来,几只耳朵也在这刻悄悄竖起。 唐易面色平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他拿起新歌的稿子:“不认识的,找错人了。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许向阳跟赵欢无声对视一眼,也就没再多吭声。 这个小插曲后,许向阳没再见过唐榛了,也从没在唐易那里听他提起过这个人的只言片语。 只是这段时间,他们排练的时候,偶尔唐易把手机放在一旁,许向阳会看到时不时亮起的来电提醒,尽管唐易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从来都没有接听过。 最开始的时候,许向阳提醒过。 而唐易只是瞥向手机,然后伸手一划,径直挂断了电话,并淡淡附上一句:“骚扰电话,不用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向阳似乎能察觉到唐易在看到这个号码时,脸色微变的僵硬,以及偶尔在眼底闪过的一丝纠结与烦躁。 而他们原本进展一切顺利的新歌,也突如其来地进入了瓶颈期。 歌词韵脚、作曲编曲的适配度等等都卡住了,唐易只解释说:“瓶颈期,正常。” 许向阳总觉得跟那通电话、那个人是有关联的,唐易的状态最近也不是很好,群消息总是回复得很慢,新歌推进进度也几乎为零。 第47章 * 这一日,许向阳下午没课,就待在宿舍看后台粉丝给的留言,他看着看着,心思却不由得飘到唐易身上去了。 这段时间,唐易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照常排练,照常跟他们聊天,但莫名地,他给许向阳一种感觉,唐易是在假装,他藏着什么心事,这个人在紧紧绷着。 许向阳琢磨着要不要找唐易聊聊,但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身后的冯骏突然冲着他招手,语气十分意外。 “欸,向阳,论坛上的帖子看了吗?” 他们学校有个内网的学生论坛,自从许向阳加入乐队后,学校的论坛上也出现了一些议论,大多数时候许向阳总是跟在唐易身边,于是他就被冠上了“唐易小跟班”的称号。 “什么?又在说我是小跟班吗?”许向阳抬眼,语气不悦。 他在内心暗暗腹诽,小跟班怎么了!他还就跟了!这群人是不是在眼红他这个位置!看他离易哥这么近,红眼病发作了! 冯骏摇头,一字一句慢慢把标题念了出来。 「我今天在研究生院门口看到唐易差点跟人动手?两个人长得挺像?」 许向阳面色一绷,立马登录论坛,那条帖子因为热度挂在最上面的位置,不时有新的评论在下面更新。 精神病一触即发:啥啥啥?咋回事啊?唐易的性格还能跟人黑脸啊? 学表演的不疯才怪:兄弟吗?后续呢?到底动手没啊? 写不出剧本我是废物:好像真的长得有点像,跟家里人吵架啊? …… 贴主还放上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大概冲突发生得太突然了,只抓拍到唐易揪住那人衣领的瞬间,尽管只拍到那人的侧脸,许向阳还是认出了他,唐榛。 他当即就给唐易打去电话,却许久没有人接听。 又给赵欢打去电话。 赵欢茫然:“阿易怎么了?我这两天没怎么联系他。” 许向阳立马奔去了对面研究生院的宿舍,唐易不在,问了室友,也都不清楚唐易的动向。 而他一遍遍拨打着唐易的电话,换来的都是机械的女声。 内心焦躁起来,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许向阳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唐易。 给唐易的室友留了电话,他又奔去了唐易租的房子。 许向阳敲了许久的门,没有人开,反倒是惹得对门的邻居开了门,老奶奶探出半个头,皱眉望着他。 “小伙子,别敲了,你找谁啊?” 许向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敲门的手,向那老奶奶点头道歉:“奶奶,我找朋友。” 那老奶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什么不良分子。 半晌,她问道:“是不是那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头发有点长,有个小辫子?” “对的,他住这里。”许向阳点头。 老奶奶这才哦了一声:“他应该不在。我刚刚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出门了。” “只有他一个人吗?” 老奶奶闻言,奇怪地看着许向阳:“对啊,这里就他一个人住啊。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许向阳抿了抿唇:“有点事情,我在这里等他。” “行,那你别敲了,敲得我脑袋疼。” 老奶奶揉了揉太阳穴关上了门。 许向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站累了就靠着楼梯坐着,坐久了屁股疼就站起来倚靠着栏杆,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小区里万家灯火都亮了起来,唐易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毕竟是老小区,楼道里还是有不少向着光源聚集的小虫子,它们绕在周围嗡嗡飞着,许向阳烦得很,可赶又赶不走,到最后他放弃了,干脆摸黑等着唐易。 夜色如同被子披在许向阳身上,他等得昏昏欲睡,身体僵硬地坐在台阶上,一手撑着下巴,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一样,一晃,一晃。 睡意朦胧中,他迷蒙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昏黄的灯光,那人缓缓在他面前站定。 不似往常好闻的气息,浓烈的酒味掩盖住了一切,伴随着唐易走动带来的气流,直直扑面而来。 第35章 这是他的事,他想怎么做,他自己选择 许向阳困倦地坐在楼道的台阶上,钻入鼻腔的那股酒精气息驱赶了困意,他微微仰头。 唐易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头顶的昏黄光线,在许向阳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因为逆着光,许向阳一时有些恍惚,看不清来人是谁。 “有事?”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咽喉大概被酒精浸染过的缘故,唐易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颇显清晰与疏离。 许向阳站起身,他草草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抬头去看唐易,企图从对方平淡无波的脸色上发现一些端倪。 但他失败了,除了呼吸间能明显嗅到的酒精味道,唐易整个人都是显得极其平静的,对方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清明又沉静。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许向阳的多心。 “打你电话一直没接,还以为易哥你出什么事了……” 许向阳只好这么讪讪解释。 “我没事。”唐易平淡地回复着,他摁亮了手机屏幕,一长串的消息提醒显示在屏幕中央。 第48章 “今天……” 许向阳踌躇着要不要问论坛上的事,只见唐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准备开门,钥匙刚对准锁孔,“啪”的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皆是一愣,唐易刚准备蹲下身去捡,许向阳快一步,俯身捡起钥匙递给他。 “易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喝了好多酒?”许向阳问得小心翼翼。 唐易沉默着没有答话,额前的碎发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翳,他默然地转动锁孔开门,一手扶着门把手,似乎正竭力遏制着某种颤抖。 许向阳轻轻喊了一声“易哥”,那声音带着些小心谨慎,还有一丝试探。 好半晌,唐易的视线虚虚转向许向阳,但又好像没在看着他,只是落在某个虚空的点。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唐易的声音喑哑,他开门进屋,穿上拖鞋,却没有开灯。 室内一片黑暗,唐易就要关门,某双手强硬地撑住了门框。 唐易的状态不对劲,但许向阳摸不清唐易此时的想法。 许向阳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易哥,你方便收留我一晚吗?” 他想,如果唐易同意,那他就进屋找机会跟唐易好好聊聊,如果没有同意,那他马上就走。 屋内的黑暗似乎要吞噬了唐易高大的身形,轮廓都浸没在一片漆黑中。 许向阳听到唐易说:“今晚不方便。” 一直撑着门框的手陡然卸力,许向阳寂然地收回了手,眼里多少还是掩盖不住失落。 “那,易哥,我先走了。” 许向阳没有办法,唐易拒绝的意思太明显了,他只好放弃,下楼的瞬间,他又转身补上一句。 “易哥,有事你随时打我电话。” 唐易似乎轻轻嗯了一声,但声音太过幽微,许向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许向阳回身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目光黯淡。 裤袋里的手机恰好响起消息提醒,许向阳打开,是乐队群里几个人也都觉得不对劲,语气焦急地在询问情况。 【赵欢:@许向阳,找到阿易了吗?我去他寝室了,不在。】 【格子:一天都没回消息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出什么事了?】 【格子:我看白天论坛那事balabala……】 许向阳都没来得及看清这条消息,蒋格手速飞快,立马将最新这条消息撤回了。 【梓黎:要报警吗?】 许向阳刚准备回复,下一秒,聊天框弹出了新的消息。 【唐易:抱歉,在处理点事情,比较忙,还不至于报警。(笑.jpg)】 【赵欢:真是,吓死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再有下次,阿易你试试看!】 【唐易:知道了知道了,欢妈妈,我睡了啊。】 【众人:没事就行,睡了睡了~】 许向阳下了楼,他仰头,找到对应的二楼窗户位置,仍是没有开灯,屋内一片漆黑。 他看着群内如往常一样的聊天记录,手机屏幕的白光照着许向阳略显担忧的脸,他沉默着,终是悄然离开了这里。 这一夜,许向阳在宿舍辗转反侧,一晚都没有睡好。 * 第二天,他有事没事就盯着手机看,生怕自己错过了唐易的电话或者消息。 在一旁打游戏的冯骏瞧着许向阳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揶揄:“干什么啊?等哪个美女的电话呢?瞧你这样子,谈恋爱了?” 许向阳瞪他:“打你的游戏去,你buff被偷了。” 冯骏低头看手机,怒吼:“卧槽,敢抢老子的buff,奶奶的*&%%¥%¥……” 等来等去,他没有等到唐易,却接到了另外一通电话,这让他很是意外。 “许向阳,是吗?”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高傲。 “对。你是?”声音陌生,许向阳一时半会都没分辨出对面是谁。 “唐榛。我们前两天见过的。”那人直奔主题,语气淡淡,“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方便聊聊吗?” “什么事?”他跟唐榛不熟,没什么话题可聊吧。 “见一面吧。关于唐易的,你应该想听。”唐榛说得十分笃定,就像他十分确信唐易对于许向阳来说,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果然,许向阳迟疑了下,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并不好,但架不住这样的诱饵,他还是答应了。 两人约在离卫海电影学院不远的某家咖啡厅,许向阳到的时候,唐榛已经在等着他了,咖啡也提前点好了。 服务员端上两杯美式的时候,许向阳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其实他喝不惯美式,又苦又涩,像是中药,不过也无所谓了。 许向阳坐定,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这次与唐榛近距离碰面,倒是能更好地区分两个人。 两人五官确实有相似的感觉,比起唐易潇洒随和的成熟长相,唐榛的眉眼更加深邃,脸部轮廓也更加矜气。 许向阳私心觉得还是唐易更好看一些。 唐榛从容地抿了口美式,问道:“唐易跟你提过我吗?” 许向阳摇头。 唐榛没有意外,看着许向阳,淡淡抛出一句话:“他是我哥哥。” 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拉开了他与唐易的距离:“同父异母的哥哥。” 第49章 许向阳点头,离异后重组家庭这种事倒也不算稀奇。 “你那天……来找易哥,是为了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抛出一个问题:“唐氏集团,听说过吗?” 许向阳点头。 唐氏集团,也算是目前国内服装行业的龙头老大了,其名下有多条知名的服装线,畅销全国,而掌管唐氏集团的唐家就是在卫海发家的,旁人就算没有听说过唐氏集团,也一定多多少少穿过那些品牌的衣服。 许向阳自小在卫海长大,到底还是对唐氏集团有所耳闻的。 突然跟他提唐氏集团干嘛? 许向阳不解,难道易哥跟唐家有关系?这么巧? “二十年前,唐家跟魏家联姻,在卫海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婚礼,可惜中途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打断了,于是第二天,唐国章私下养小情人、有私生子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唐家做事一向利落,消息没多久就压下去了,那个女人也消失了,没人再找得见他们母子。” 听唐榛讲述的语气,似乎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许向阳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应该不至于真的这么巧吧。 然而,就在许向阳困惑的目光中,唐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唐易就是唐家的那个私生子。” 唐榛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在许向阳耳畔却如同炸弹般轰鸣响亮,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慌乱。 简短一句话,信息量却有些大,许向阳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对方的反应唐榛都看在眼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向阳:“很意外吗?不过也是,毕竟这是唐家的秘密。” 唐榛又抿了口咖啡,语气里带着几分嫌恶:“不是我主动想来的,只是受人之托,我倒是希望我永远没有这个哥哥。这么多年,他一直阴魂不散,我烦得很。” 许向阳蹙眉,从刚刚开始,他就很不喜欢唐榛说话的口吻,那种居高临下、十分冷傲的感觉让他觉得不适。 许向阳压下情绪,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唐榛目光瞥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语气有些怜悯:“唐国章快要死了,他走之前,想再见唐易一面。” 如果许向阳没有理解错的话,唐国章应该也是唐榛的父亲吧,为什么对方开口闭口语气里都是不屑。 许向阳更不懂了:“那你应该去找易哥,找我做什么。” “他不肯去见唐国章,我就比较难办。”唐榛说着脸色有些为难,深邃的目光落在许向阳身上,“况且我听说,找你可能比较有用。唐易的……小跟班?” 尾音是些许上扬的调笑,许向阳不喜欢这个词,特别是别人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的时候。 许向阳维持着脸上平和的神情:“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你今天说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退一步,就算我知道,你想让我劝易哥吗?” 唐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是他的事,他想怎么做,他自己选择。” 许向阳利落地抛下这句话,就准备走。 身后的声音复而响起,唐榛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语气依旧保持着轻描淡写。 “这可能是他们父子的最后一面了,唐国章剩的时间不多了。” 许向阳脚步微顿,然后就看到某个身影大步从咖啡厅的门口走了进来,裹挟着外头微凉的秋风,眉宇紧锁,神色阴沉。 唐易一把将许向阳拉至身后,冷冷盯着唐榛:“你找他干吗?” 许向阳有些怔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唐易这般冷然的模样。 唐榛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冷漠的视线与唐易齐平。 “卫海人民医院,icu病房,医生说他没几天了。他的诉求我带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 唐易绷着冷脸,语气烦躁:“我说过了,我不会去的。” 唐榛冷哼一声:“你最好别后悔。” 第36章 几岁的小朋友啊,连可乐都能开成这样 许向阳任由自己被唐易拉着走了一路,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沉默蔓延,气氛僵硬。 穿马路的时候,对面人行道的绿灯霎时变成了红灯,车流滚滚,快速向前,呼啸而过。 “易哥,小心。” 唐易脚步没停,幸好许向阳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唐易,这才没有出事。 唐易后退了脚步,沉默着没说话,他的视线远眺,似乎是在看远处的建筑。 那个方向,是卫海人民医院。 这些天唐易的反常,许向阳都看在眼里。 如果说,前段时间唐易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那现在的面具大概就是裂开了缝隙,碎片剥落,摇摇欲坠。 说实话,唐榛说出唐易身份的时候,许向阳多少是惊讶的。 这种类似于影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桥段,一下子就离自己很近的感觉有些微妙,他本来想问问更多的事情。 就像是潜意识,又或者是本能反应,他总是想多了解一些唐易,多向这个人靠近一些。 可“私生子”这个词太刺耳了,唐榛冷傲的态度让许向阳反感,被道德绑架的感觉很不爽,索性他也就不想问了。 无论唐易跟唐家之间发生了什么,唐易还是唐易,他只在意眼前的这个人。 第50章 所以这刻,他看着唐易沉默的模样,就只是很想伸手抱抱对方,哪怕触碰一下也好。 然而到最后,许向阳也只是松开了紧抓着唐易的手腕,手垂在身侧,无措地捏了捏。 “易哥,绿灯了,走吧。” 他什么都不敢做。 他就是这么怂,也这么胆小。 * 唐易带着许向阳回到了老小区租的房子,今天的门,是向着他敞开的,可他却在这刻莫名有些忐忑。 该不该如实交代,还是应该假装不知情? 许向阳暗暗望着面前不辨情绪的唐易,胸口涌着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开场白,都觉得在此时提起不合适。 他一向嘴笨,所以到最后就只能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易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唐易关了门,声音淡淡:“你室友告诉我的。他说你被人约了出去,我猜是唐榛。” 许向阳点头,思索着该如何向唐易解释他跟唐榛见面的缘由,但他还没有想好。 唐易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单手开启,“啪嚓”一声,钻出的气泡声混杂着啤酒气息快速充盈在空气中。 他瞧了许向阳一眼,语气似乎十分自然:“他跟你说了多少?” 还是来了。 “就……随便聊聊啊。” 许向阳靠在门边,目光偏向一旁,说得十分随意。 他在企图蒙混过关,但很显然,这不可能。 唐易抿了口啤酒,唇角扬起一抹笑,既不是高兴也不是苦涩,许向阳说不清那种感觉,总觉得有些落寞寂寥。 “让我猜猜,他是怎么介绍我的?”唐易沉吟了一声,像是真的在思考,“唐家的累赘还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许向阳张了张口,哑然了,他藏不住情绪,也不会说谎,心思全都映在脸上。 唐易一眼就能看懂。 “看起来,你已经知道我跟唐家的关系了。你们还说了什么?” 许向阳以为唐易会介意这件事,但对方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只是想和他聊聊天。 犹豫了一瞬,许向阳还是如实道出:“唐榛说,你父亲情况不太好。” 唐易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依旧是平和的:“还有吗?” “没有了。”许向阳摇头,“我打算走的,易哥你就来了。” 怕唐易多想,他又赶紧补上一句:“易哥,这件事我不会乱说,绝对保密。你……你放心。” 唐易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一点他对许向阳深信不疑。 “是不是挺惊讶的?” 许向阳诚实点头:“有一点。我也没想到,易哥你跟唐家还有关系。” 手中那罐啤酒很快见了底,唐易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只剩一罐啤酒跟一罐可乐了。 他顺手把那罐可乐丢给了许向阳,自己再开了那罐啤酒。 许向阳稳稳接住了飞来的可乐,见唐易还要喝酒,连忙道:“易哥,我不想喝可乐,啤酒给我一罐呗。” 唐易抬手的动作一顿,淡淡回答:“没事,我还醉不了。”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幽深的目光看向窗外摇曳的树枝,问得随意:“唐榛只告诉了你这些,没再跟你说其他的了吗?” “没有啊。” 许向阳微睁大了眼,面上维持着茫然的神色,心下却不自觉有些心虚。 他省去了唐榛来找他的主要目的,他不想劝唐易,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说教有时候挺卑鄙的,就好比唐榛的话,他就很厌恶。 许向阳觉得自己倘若说了,哪怕只是提了一提,无形中也许会给唐易压力。 他不想那么做,也觉得没必要。唐易家里的事情,他无权插手,也不想插手。 好在唐易也没有深究,听到许向阳的回答后,只是沉默着喝酒。 无声空气,许向阳默默给自己开了那罐可乐,大概是在空中飞过一圈的缘故,他刚撬开一口,如柱状的可乐似喷泉尽数喷了出来。 “啊……”他措手不及,下意识去捂撬开的口子,结果可乐滋了他一脸。 衣服下摆被大面积洇湿,瓷砖地面上也积了一大摊可乐,连空气中都带上了甜腻腻的香气,许向阳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唐易看着对方有点狼狈、又有点发蒙的模样,倒是笑了出声,是那种从胸腔里透出来的很愉悦的笑声,发自内心的那种。 他放下手里的啤酒,去卧室给许向阳找衣服,轻声调侃:“几岁的小朋友啊,连可乐都能开成这样。” 许向阳耳根微红,赶紧拿过拖把打扫,小声抗议:“易哥,我已经成年了,怎么还叫我小朋友。” 唐易走出卧室,把睡衣递给许向阳。 依旧是逗小朋友的招式,他揉了揉许向阳的头发,眉梢微扬,笑道:“行,那就大朋友。” 许向阳耳根更红了,他接过睡衣,低着头,逃跑似的就要进浴室。 身后的唐易突然出声喊住他:“向阳。” “啊?”许向阳停了脚步,窘着不敢回头,所以他也没有瞧见唐易此刻幽深的眸光。 “今晚你方便的话……”唐易顿了顿,语气里藏着微不可察的渴盼,“留下来,行不行。” 许向阳闻言,抓着睡衣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低声回道:“好。” 第51章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 想着反正今晚也会留下来,许向阳换了衣服,干脆也洗了澡。 相比第一次来唐易家时的局促与紧张,现在的他变得坦然了很多,也熟悉了很多,需要什么东西他自己就能找到。 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许向阳浑身轻松。 他见唐易正在卧室里,整理着桌上的琴谱,翻到某张手稿时,唐易拿了出来,注视了良久,而后小心翼翼将它放回了最下方。 许向阳有些好奇,但没能看清是哪张琴谱。 恰在这时,许向阳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是冯骏发来的。 【冯骏:给你个吃瓜的后续,之前我叫你看的那个帖子,贴主删掉了。整个论坛现在都没有讨论唐易的话题了,唐易还好不?到底啥情况啊?】 许向阳立马明白了其中原因,怕被挖出兄弟两人的关系,唐家真的做事快速利落。 【许向阳:易哥挺好的,啥情况我也不知道啊。对了,我今晚不回来了。】 【冯骏:你干啥?泡妞啊?】 【许向阳:去你的,我在易哥家。】 【冯骏:无趣。撇嘴.jpg】 有人觉得无趣,可有人却意外得很。 昨天他说他想留下来,被唐易拒之门外。 薄薄一扇门,隔开的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有许多东西。 今天他进门的时候,甚至没有多想,打算把事情说完就走,他还是识趣的。 所以听到唐易那句话的时候,许向阳有一瞬的怔愣,心头微动,意外又有一些小雀跃。 他以为自己也许没有机会,走不近这个人了,却好像还是有点希望的。 * 晚上,借着柔和的台灯,唐易坐在床沿,小心擦拭着那把吉他,动作细致小心。 许向阳就在一旁默默看着,然后问道:“易哥,这把吉他好像没怎么见你用过。” 演出用的吉他一直放在排练室,而这把吉他他只在唐易家里见过。 “做工有点粗糙,也买了有些年头了,这把不太适合演出用。” 唐易解释道,手下擦拭的动作却依旧轻柔,他轻轻拨了下弦,吉他发出低低而沉闷的音色。 “音色呈现也不是特别好,你能听出来吗?” 许向阳侧耳凝神,唐易拨了几下,确实能听出些岔音来。 他点了点头:“是有点。但是看你还挺宝贝它的。” 唐易笑了笑,不答。 末了,他抛出了一个让许向阳很意外的问题。 “我跟唐榛,像不像?” “你是指什么?” “各种方面。” 不知道为什么,许向阳嗅到了一点那种“掉水里先救谁”的死亡问题的味道。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拿捏不准回答的方向。 沉思良久,许向阳回答得甚是真诚:“不像,易哥,你跟唐榛太不一样了。说实话,第一次见到唐榛的时候确实蛮惊讶的,后来跟他接触后,发现他……” 许向阳斟酌着用词:“挺有压迫感的,还是易哥你比较好相处。” “易哥,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什么好比较的。唐榛怎么样,你依旧是你,这不会变的。易哥,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唐易把擦好的吉他放在一旁,此时他正背对着许向阳,深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丝光。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落了进来,斜斜地映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衬得遥远清冷。 终于,唐易像是没有忍住,浅浅呼了口气,声音无比平静。 “唐榛想让你来劝我,你没什么话想说的吗?” 猝不及防,许向阳微微瞪大了眼,声音压低了很多:“易哥,你怎么知道……” 唐易转身,目光里尽是了然之色。 “唐榛去找你肯定有他的目的,他不会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情。向阳,其实你挺好懂的。” 许向阳再次哑然。 半晌,才讷讷开口:“没什么好说的,易哥你做事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想干扰你。” 唐易抬手,将脸埋在掌心,声音在这刻无比闷沉压抑。 “连自己父亲最后一面都不见,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挺差劲的。” 第37章 这辈子,我是不是都摆脱不掉了 “我6岁那年,算是我真正有记忆,第一次见他。隔着唐家别墅的铁门,我妈带着我站在门口,那个男人走了出来,给了我妈一笔钱,顺便摸了摸我的头。” “这么陌生的一个人,我妈让我喊爸爸,我叫不出口,也不愿意叫。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也有爸爸。” “8岁那年,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把吉他,我妈说那是他送的礼物。” “我想着要好好练习,第二年的父亲节,我偷偷跑出去,在唐家门口等了一整晚。很晚了,我才等到他。他从车里下来,看到我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我弹了一首歌,等着他夸我,但他没有,他只是表情很冷地抱着手臂看我。我妈后来来接我,他们两个人在门口差点吵起来。” “10岁那年,我靠着那把吉他得了奖,我拿着奖状去找他,却在唐家别墅的花园里,看到他正抱着一个男孩在闹着玩,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笑得很开心。” 第52章 “我在门口喊他,他明明看见我了,却装作没看见。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唐易说着说着,背脊弯了下来,他无力地弯下身,用手撑着膝盖,绷着的情绪在这刻终于决了堤。 “后来我才知道,那把吉他是我妈买的,他根本就没有给我准备过礼物,一次都没有。” “我们对于他而言,只是他年轻时犯下的错误,拿钱就可以打发的错误。我只是他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我没再找过那个人,每年我妈都会去一趟唐家,我没再去过了。那个人从来没有过问过我们,我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太可笑了,他现在想见我是什么意思。死到临头,终于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了吗?” 唐易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许向阳心头,心脏某处似乎也破了个缺口,寒风灌进来,隐隐作痛。 许向阳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跟唐易之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人。 “那时候街坊邻里都知道,我没有爸爸,我被人嘲笑,我妈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在哪里?三年前,我迫不得己去找他,却连面都没见上。” “现在想到我了?呵……真是笑话,他怎么可能真的想见我,唐家不欢迎,我的存在就是在给他丢脸,他不可能还会认我,他不是巴不得我们躲得越远越好吗?” 唐易最先的声音是自嘲与苦涩的,说到最后却呜咽了起来。 “二十多年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都快要忘了他们了,可偏偏那个人还要出现,我以为我早就不在意了……” “这个身份又不是我想要的,我巴不得这辈子跟唐家断了关系,这辈子,我是不是都摆脱不掉了……” 再也忍耐不住,许向阳大步上前,一把环抱住了唐易,很紧很紧的力道。 鼻间混杂着酒精的苦涩气息,连同咽喉处也在发苦,莫名的,许向阳眼尾也有些发红。 唐易颓然地弯着腰,他埋在许向阳的肩窝处,右手用力地抓着许向阳的手臂,指节泛白。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呜咽的声息逐渐淹没在这个拥抱中。 “易哥……” 许向阳喃喃喊着唐易,手臂被抓得生疼,却忍着没有吭声,他只能这么抱着这个人,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唐易的背。 他能做的不多,只想尽可能地给予唐易一些安慰,尽管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刻在骨髓里的血脉关系,从出生开始,就被打上了记号,牵上了联系,剪不断也扯不开。 许向阳知道,唐易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 他光是想到小时候的唐易一个人落寞地等在唐家门口,高墙铁门,里面是欢声笑语的一家人,外面是唐易孤身一人,心就猛地抽痛起来。 人生好像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时候,老天似乎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被厚待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是那些需要被厚待的人。 “易哥,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在乎一件事,你自己。” 许向阳开口,声音温柔得就像是窗外如水的皎洁月亮。 “谁都没有自己重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摆脱不了,那就离唐家远远的。你想怎么做,我都觉得可以,我都支持你。” “易哥,你可能不知道,迎新晚会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你,那时候,易哥你是发着光的,是亮的。” “你不用去理会那个身份。易哥,对我来说,你真的特别好,是我一直仰望的星星,最耀眼的那颗北极星。” 许向阳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太意识清楚,只是想把那份心情传达给唐易。 唐易伏在许向阳肩窝处,微微动了动,他没说话,却紧了紧自己拽着许向阳的手,像是怕弄疼了许向阳,又立马松了力道,不似方才那么用力。 两个人此时贴得很近,气息交织,唐易靠着许向阳,一呼一吸都能随着喷洒出的热气感知到。 布料隔不开体温,如果拥抱有温度,那一定是两个人此时此刻的灼热度数。 也许是酒精迷糊了大脑,回过神的那刻,许向阳这才察觉,自己那些话太有表白的意思了。 从脖颈向上直至耳根,薄红一片,他抱着唐易的手不自觉卸了力。 很不好意思,想立马藏起来,脚步刚挪动着后退。 “别动,让我靠会儿。” 唐易伸手猛地拉住了许向阳,将他拽了回来,将头深深埋在许向阳胸前,声音依旧是闷闷的,但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人看见。” 许向阳的眼睛眨了眨,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唐易,束着头发的发绳松了下来,零星散发垂落,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他只是瞧着唐易,心下便软成了一片,什么心思都被他丢到一旁去了,他开口,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易哥,你现在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把灯关了。” 唐易动了动,发出抗议。 床头边有卧室灯的开关,许向阳伸手就能够到,伸向唐易头发的手悬停在半空,他很想揉一揉,但又不敢造次。 纠结了半晌,那只手还是乖乖往灯开关的方向移去,许向阳依言照办。 第53章 卧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唐易等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许向阳。 借着透进来的一缕月色,许向阳只能依稀看清唐易的轮廓,神情隐匿在夜色之中,辨不清情绪。 “易哥,你还好吗?”许向阳问得小心翼翼。 “嗯。”唐易轻轻应了一声。 情绪宣泄出口,唐易只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轻了很多。 他曾以为这些沉重的事会压在他身上一辈子,可现在有个人却告诉他,不用理会那些事,做他自己就好。 唐易突然觉得,他纠结拧巴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在这一刻,突然都变得无关轻重了。 窗外是一片寂寥而清明的夜色,墙上的日历表上,明天这个日子被红笔圈了出来。 唐易定定望着黑暗中的虚空某处,沉思良久,突然出声问他:“明天跟我走吗?带你去一个地方。” 许向阳甚至都没有问去哪里,一点都没有犹豫:“好。” * 第二天一早,许向阳跟着唐易去了趟花店,买了一簇白色风信子,橙黄色的外纸包装,沾着露水的花被包裹在其中,干净新鲜。 他们一路先是地铁,再是公交,越往南边去,一路上的风光便越是荒芜。两人在公交尾站下了车,这一站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许向阳已经隐隐有了某些预感了,最后一段路是徒步走上去的。 他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能闻到海风咸湿的气息,天边有数只海鸥自由翱翔,初升的阳光透过云层并不炽热,照在人身上倒是有几分温暖的热度。 这是卫海最南边靠海的墓园,温暖靠海,随风而飞,自由自在。 快要进墓园前,许向阳连忙开了口:“易哥,我在外面等你。” 他跟着进去不合适,还是在外面等。 唐易回身,神情柔软:“我妈妈她生前挺好客的,跟着我进来吧,她不会介意的。” 温暖的阳光从唐易肩头倾泻下来,许向阳看着唐易柔和的轮廓,有那么一瞬出了神。 唐易带着许向阳来到了某处墓碑前,上方的黑白照片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即便岁月给她留下了痕迹,可依旧是明艳动人的样貌。 墓前还留着一束已经枯萎的白色风信子,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了。 唐易拿起那束枯萎的花扫了扫墓前的落叶与灰尘,动作轻柔又小心。 他半蹲下身,伸手将照片擦了擦,将那束新鲜的风信子放在墓前,海风一吹过,花香便飘散开来。 “风信子,你之前最喜欢的花,今天这束还挺新鲜的。带了乐队的朋友来看你。最近我挺好的,你在那边怎么样?” 唐易没有说太多,只是把近况简单讲了讲,语气平淡却又温柔,只字未提唐家那边的事。 说到最后,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站起身,目光中带了些留恋。 “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墓园忽然起了一阵风,明明萧瑟的秋天已至,一旁摇曳着的柏树却是常青葱郁的。 第38章 他站在悬崖上,被拉住了 墓园离海很近,趁着天气晴好,唐易带着许向阳去海边走走。 “抱歉易哥,我不知道今天是阿姨的……” “没关系。是我带你来的。” 沙滩柔软,海浪卷着白色泡沫涌上岸边,又快速退去,留下洇湿的痕迹,一浪又一浪,翻滚澎湃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个人沿着沙滩慢慢走着,沿途留下两行走过的足迹,蜿蜿蜒蜒,并排着,一起走往远方。 许向阳低着头看沙滩,偶尔有几只小螃蟹爬过他脚边,沙子里还能踩见一些纹路各异的贝壳。 深一脚浅一脚,他的心闷闷的,说不出的重。 他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白事,父母那一辈往上各种亲戚,隔个两年三年就被喊着去吃席,那些关系离自己都太远了。 可当他跨进墓园,看到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时,那种对死亡认知的冲击感突然就变得很清晰而深刻。 也是在那个时刻,他意识到,唐易似乎只剩他自己了。 海风吹起唐易的衬衫衣角,他的目光遥遥望着泛着波澜的海平面,开口的声音平静。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总是头痛,她觉得没什么大碍,拖着不肯去检查。三年前,一次晕倒送去了医院,才查出是脑瘤。瘤体已经很大了,压迫到视觉神经。” “肿瘤细胞扩散得很快,她在床上撑了几个月,并发症一下子就让她垮下来了。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了,有时候喊我的名字,有时候又喊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记得很清楚,医生告诉我准备后事的那天,我去病房看她,她竟然有力气坐起来了,她求着我让她出院,她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我没有办法,只能去了唐家,可那个男人避而不见,我只能把话带到。后来,我妈在医院里每天都盼着那个人出现,可直到我妈去世那天,他都没有来医院看过她。” “处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张银行卡,每年那个人给的钱,她都没有用过。” “其实我都知道的,她只是想借着每年拿钱的机会,再去见一见那个人,那是她唯一的途径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挺傻的,她都那个样子了,那个男人都没来瞧过一眼,她却还在想着他。” 第54章 “后来我也彻底懂了,他不来看,就是因为他巴不得我们消失在这个世界,这样就可以抹去他曾经的错误。我们之于那个男人而言,是见不得光的污点。” “我妈走后,很长一段时间……” 唐易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沉思了片刻,唐易的眉微微蹙着,声音干涩了很多。 “我的自毁倾向特别严重。” 这句话一出口,许向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得紧紧的,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住,眼底是藏不住的讶然。 “易哥……” 唐易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许向阳,神色似乎不太在意了,语气淡淡,如同在阐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它产生得没由来,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为了那个男人不值得,可我摆脱不了那种负面感受。” “那时候,我不敢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会更加厌恶自己。那种情绪伴随了我很久很久,那时候真的挺糟糕的。” 许向阳怔怔望着唐易,却说不出什么话,他很难想象那时候的唐易会是什么样子,心脏好像被什么钝器猛猛撞击着,闷痛又酸涩。 他的目光不自觉下落,许向阳急切地看向唐易的小臂、手腕、掌心,皮肤纹理流畅,完好无损,没有伤痕。 唐易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了然地笑了笑:“在看什么?放心,我没那么做过。” 许向阳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心稍稍落下,抬眼的片刻,依旧满是心疼。 “那后来呢?” 海风吹乱了唐易的头发,他伸手把黑色发绳取了下来,熟练地抓了几下头发,再次将那些散乱的栗棕色头发束在脑后。 “后来……”唐易目光远眺,释然地笑了笑。 “后来有一天,欢哥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加入,靠着乐队就慢慢走出来了。当时还给我妈写了首歌,不过一直都没有想好歌名。” 几句话轻描淡写,略过了过程,但光是想想也知道,那段时间对于唐易来说是多么痛苦难熬。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选择乐队,它救了我,这就是答案。” 唐易侧目,看着许向阳一副难过到不行的表情,倒是笑了:“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啊?” “易哥,那时候是不是很难捱?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就好了。” “嘶……”唐易淡笑着,倒抽一口气,似乎回忆起了不太好的画面。 “那时候,脾气暴躁,熟人也勿进,早点认识,估计你会被我吓跑的。欢哥那时候也差点放弃了。” 阳光熹微,明媚的光线在唐易眉间跃动,和煦温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似乎还带上了些调侃的意思。 许向阳仰望着唐易,心间缓缓生出一股复杂情绪。 自从认识以来,唐易总是随性潇洒温和的,他想象不到唐易暴躁的样子,但有个念头他无比确信。 许向阳说:“易哥,我不跑,肯定拽得你牢牢的。” 唐易含混一笑,不答话了。 两人沿着沙滩走到了另一头,原本清晰的两排脚印也被冲上岸的海浪卷走了七八分,只能依稀辨认歪歪扭扭的痕迹。 海风席卷着咸湿的潮气扑面而来,浪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隔了很久,唐易俯下身,拾起一颗裸露在沙滩上的小石子,揉捏掉包裹在外的泥沙,又将它丢进了大海里,很远很远。 连同某些厌人的情绪一起。 他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向阳,谢了。” 一直安静着的许向阳微微怔愣。 “得知那个人要死的时候,我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受,但这段时间,那种熟悉的负面情绪好像就要回来了一样。” “我感觉自己站在悬崖上,差一点掉下去。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你拉住了。” 许向阳很意外,唐易的字字句句说得无比认真。 他微微仰头,凝视着唐易一如往常的侧脸,此时对方神情淡淡,眼里有光。 这一刻,许向阳的心思无比柔软。 于是鬼使神差间,他悄悄伸手,拉住了唐易的衣角。 “嗯,易哥,现在也拉住了。” 幸好,他还能遇到唐易。 幸好,唐易还在这里,触手可及。 幸好,很多事情都还来得及。 * 卫海人民医院,上午。 icu病房里的那个人,残败的身体被插满了各种导管,呼吸罩上几乎都没有多少雾气了,他被精密的医学仪器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身旁是唐家的各种亲属,医院外是无数蹲守着的新闻媒体,无不例外,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消息,等着那个宣判。 从某种角度想,其实还是挺悲哀的,也许那个人还渴望着活下去,可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去。 毫无征兆地,监测心率的那个仪器,一直上下浮动着的曲线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仪器也在这刻长鸣起来。 唐家有人立马激动地喊着:“医生医生!” 瞬间icu病房乱成一片,主治医生直接跨坐上病床,进行人工按压心脏复苏,2分钟后,没有任何效果。 “准备除颤仪,200焦,准备!” 脉冲电流快速冲击体内,唐国章的身躯动了动,可那条代表心跳的直线丝毫没有起伏。 第55章 “250焦,准备!” “360焦,再次!” 唐国章闭着眼睛,了无生息,面色灰败。 医生看了看手表的时间,终于遗憾宣布:“抱歉,患者已死亡。” 一瞬间,一整个病房里的人神情各异。 「速报!今日上午10点42分,唐氏集团总裁唐国章先生因病去世,享年55岁。」 「唐氏集团总裁唐国章先生今日于医院病逝,唐氏集团未来将何去何从?」 「直击医院现场!唐国章先生的遗体已被唐家接回,现场哀声一片。」 唐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许向阳从墓园回去,两人正在公交上。 铺天盖地的推送消息,那些媒体生怕有人不知道一样。 唐易坐在公交车上,倚靠着窗,淡淡看着手机上关于唐国章死讯的新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很平静地看完了报道。 而后他抬起头,目光转向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映不到唐易的眼底,他唇角微掀,语气微嘲。 “偏偏是今天,晦气。” 下一秒,唐易的手机响起来电声,来电人,陌生号码。 是唐榛。 唐易一如既往地没有接,唐榛打了两次后,倒也停息了。 这次放弃得还挺快的…… 只是下一刻,许向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唐榛。 许向阳径直挂断,唐榛再次打来。 三番四次后,许向阳无奈地捧着手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唐易皱眉,拿过手机,摁了接听。 唐榛的声音立马冷冷地传了过来,不带一丝感情。 “告诉唐易,唐国章走了。不想后悔的话,三天后,来唐家别墅。” 唐易脸色都不曾变一下,语气如同寒冰。 “我不会去的。或者,你想我扬了那个人的骨灰的话,我也可以去。唐榛,我最后说一次,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大概没有料到接电话的人就是唐易,对面的唐榛显然愣了下,甚至都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唐易掐断了通话。 唐易把手机递还给许向阳,眼皮微抬:“他再来烦你的话,建议拉黑。” 许向阳笑着应了一声,思绪却被拉得很远。 他有些想不通,唐榛这么做,难道单单是想让唐易见唐国章最后一面? 照他目前对唐榛的了解,不太可能,唐榛没那么大善心,也没那么闲。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第39章 唐国章给他留了东西 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着唐家丧事的状况,除了白事本身,唐氏集团总裁位置的空缺也备受瞩目。 唐国章是唐家大哥,唐氏集团也是靠他打开了知名度,唐建柏身为唐家老二,目前担任唐氏集团副总裁。 按理说,由唐建柏接手倒也合适。 可再过几年,唐榛也可以顺利接手唐氏集团,这种情况下,唐国章不太可能看着自己打造的商业帝国拱手让给唐建柏。 于是,引得媒体纷纷猜测接班人,相关话题热度很高。 “亲兄弟也比不过自己亲儿子啊,要我说啊,这位置唐建柏拿不到。” “唐国章儿子还在读大学吧,毛都没长齐呢,总裁这位置给他,他都坐不住好不好。” “猜来猜去,别最后来了个董事会的空降啊。” 不少媒体甚至对唐家人围追堵截,尽管如此,唐家对此尚未作明确表示。 这三天里,唐易只是静静泡在排练室顺新歌,进度流畅了许多,他想尝试一些新的风格,有时候也会参考些视频找灵感。 许向阳没课的时候就会去排练室,他也不说话,就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陪着唐易。 “向阳,你过来下,这个风格你觉得怎么样?” 唐易最近找了一些国内外的乐队歌曲做对比,有时候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喊一旁的许向阳参谋参谋。 许向阳闻言,放下手机,凑过去看唐易的pad。 唐易十分熟稔地让开了些许位置,又将一半的耳机塞进许向阳耳朵。 明明是拉开了距离,可唐易身上淡淡的气息依旧清晰好闻,他温热的指尖擦过耳廓,轻轻的,痒痒的,让许向阳不自觉外侧偏了偏头。 耳机线不够长,他这么一挪动,塞在耳边的耳机就掉了下来。 见唐易准备伸手,他连忙:“易哥,我自己来吧。大概戴得有点松。” 他装作面色平静地拿起耳机,再次塞入耳畔,努力忽视着从耳廓不断上浮的热度。 耳机里是震荡的音乐,与快节奏的拍子频率同样的,是他如擂的心跳。 表面上是认真在听歌,其实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确切地说,他在努力思考,可纷乱的大脑因为某些小心思而罢工了。 唐易毫无察觉,播放了一段后,伸手暂停了音乐,pad尺寸不大,两个人靠得有些近,他问许向阳。 “你觉得这种风格怎么样?跟之前两首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个元素?” 神游的许向阳一句话挑挑拣拣,只听到了几个字,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是在说易哥吗? 他觉得好好闻啊,易哥到底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啊,很想靠近…… ???!!! 你清醒一点啊!!! 第56章 许向阳恍然回神,一股燥热轰得脑子一片空白,全然忘了唐易的问题。 他只能含糊其辞:“挺,挺好的。” 唐易顿了顿,放下了曲谱的手稿。 骨节分明的右手将一旁的电子笔转得飞起却稳当,唐易深邃的目光投向许向阳,沉默着不说话。 许向阳被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看得有些心虚,他挺了挺脊背,故作镇定:“怎么了?易哥?” “我在问你a跟b哪个更好,是个选择题,不是简答题。” 唐易唇边含笑,停了转笔的动作,他轻轻用笔尾敲了敲许向阳的前额:“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向阳下意识躲避,捂着被敲中的额头,见自己神游被发现,更加不好意思。 于是他继续胡诌道:“在想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唐易一脸无奈,看了眼时间,下午4点。 但也没再深究,认可了许向阳的这个回答。 “食堂还没开门,叫个外卖?吃什么?你想到了吗?” 唐易掏出手机,定定看着许向阳,等着他的回答。 许向阳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他根本不饿,没什么想吃的。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唐易微微侧目,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盯着许向阳耳侧,看得出神又疑惑。 “你耳朵……”唐易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刚才的情况,“是怎么了?刚才我给你戴耳机的时候太用力了,弄疼了吗?” 许向阳伸手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耳根,开口就是继续胡诌:“噢,没有,我戴不了入耳式的耳机,戴久了,耳朵疼。” “行,那下次我换耳塞式的。”唐易不疑有他,把耳机收了起来。 许向阳内心:这根本不是耳机的问题啊! 好在还是蒙混过去了。 “易哥,新歌进度怎么样?”许向阳想着赶紧岔开话题,就随口问了一句。 唐易眉梢微扬,唇角含笑,意有所指:“因为某些顾着吃晚饭的人,暂时搁置了。” 许向阳自然听懂了,方才褪去的热度又爬上耳廓,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易哥,你别打趣我了。说真的,圣诞节那天,来得及吗?” 他们那天还要参加北城的音乐节,也打算借此机会,把新歌作为演出曲目。 “最近进度挺顺利,应该没问题。” 唐易说着将曲谱收了起来,站起身,看着许向阳:“走吧,有小朋友饿了,去外面吃。” * 入秋的季节,大街上都萧瑟了很多,落了一地的枯叶,一脚踩在上面,还有脆响。 两人打算吃面食,他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面馆。 面条劲道有弹性,汤汁浓厚鲜美,生意特别好。 店面不大,也不是饭点,里面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客人了,最里头挂着某台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关于唐家的新闻。 进门前,许向阳就瞧见了,他连忙向前两步,挡住了唐易的视线:“易哥,我突然不是很想吃面了,我们换一家吧。” 唐易其实早就看到了,敏锐如他,淡淡问道:“怕我听见?” 许向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没事,我不在意。”唐易拽过许向阳的手腕,就往面馆里走。 两人坐定,电视的声音大了很多,给这家面馆平添了几分嘈杂。 两碗牛肉面很快端了上来,金色汤底上缀着大块的牛肉,面条浸在汤汁中,饱满又香,诱人得很。 许向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唐易聊着,即便如此,吃面间隙,还是能听到其他人的几句闲聊。 “说是明天火葬?” “好像是。唐国章一走,唐家估计太平不了。” “为啥?” “你想啊,唐氏集团这么大一块香饽饽,董事会、唐建柏、加上唐国章的儿子,肯定都舍不得放手。估计后面有看头了。” “啧啧,唐国章生的什么病啊?怎么走得这么快啊?有钱人不都特能延长寿命吗?” “不知道啊,听说是心脏不太好。” …… 许向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唐易的表情,他第一次觉得怎么有人说话可以这么吵啊,能不能说小声点。 坐在对面的唐易面色平静,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那些话,他用筷子把碗里的香菜挨个挑了出来。 “易哥,你不吃香菜?” “嗯。一股味道,我不喜欢。”唐易挑完,眼皮微抬,瞧了一眼电视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对了,音乐节到时候我们怎么去北城?” 许向阳思忖片刻:“我还是打算飞过去,这样快一点。” 闻言,唐易打量了他一眼:“不打算高铁去吗?上次去杏圳,你在飞机上够呛的。” “高铁时间太久了,我想早去早回,那时候大家估计都要期末了,挺忙的,我也懒得折腾。没事,说不定我多飞飞就习惯了。” 许向阳说得不以为然,全然没想到,因为这个想法,他后面还是吃够了晕机的苦。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最终,直到唐国章火化,变成一坛骨灰葬进墓园,唐易都没再分一个眼神过去。 随着唐国章的离去,唐易的生活也恢复到了正轨,唐家那些事都不再与他有关系。 * 许向阳本来是这么觉得的。 第57章 可很快,他再次接到了某个人的电话。 “我找唐易。” 许向阳不解,他甚至把手机拿到面前,又确认地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是唐榛。 那天在公交车上,唐易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跟唐榛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那你打错电话了。” 许向阳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说着就要挂电话,就听到唐榛来了一句:“他把我拉黑了。” 音调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可这句话从唐榛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好笑。 ? 许向阳心想:挺好,我是不是也要这么做,这样清净。 “哦。那我也没有办法。”他回答得很冷淡,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遗憾。 此时,许向阳正在宿舍自学乐理知识,旁边摆着个本子,上面是他记录的一些乐理笔记,他右手正学着那天唐易的模样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 可惜手法不行,圆珠笔频频从他指尖滑落,掉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的啪嗒声,如同许向阳烦躁的内心与仅剩的耐心。 唐榛似乎沉默了,听筒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唐榛默了几秒,然后他说:“唐国章给他留了东西。” 许向阳闻言,原本被他调低音量的教学视频彻底被他摁下了暂停键,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靠着椅背的身体前倾了几度,他微微蹙眉,很诧异,之前没听唐榛提过,心下涌起某些奇怪的感觉。 “什么意思?” 见许向阳明显在意起来,唐榛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他语气微扬:“字面意思。” “留了什么东西?” “给唐易的,我不知道。他不想见我,也不愿来唐家,你代他来拿一下吧。” 偏偏之前不说,现在又突然冒出来某样“东西”,很难不怀疑唐家或者唐榛自己在策划着什么。 很蹊跷,他不能中计。 许向阳将圆珠笔从桌面拾起,摁下笔尾的弹簧,冷漠拒绝:“我不会去的。如果你真的需要把东西给易哥,你自己想办法。” 唐榛轻轻一笑,笑声里隐着某些不悦,警告道:“许向阳,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向阳挑眉:“怎么?”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到唐家来。二,我派人来学校门口接你。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我奉陪。” 第40章 唐家别墅 唐榛就是捏准了许向阳不希望把事情闹大的心理,果然,几秒后,他就听到了许向阳咬牙切齿的回答。 “我自己来,地址发我。” 唐榛轻笑:“这周五下午,不见不散。” 把唐家别墅的地址发给了许向阳,唐榛悠闲地熄了屏,满室归于黑暗,指尖把玩着手机,而后站起身。 唐榛走到被窗帘遮得死死的落地窗前,轻手掀起一角,月色迫不及待闯了进来。 唐家别墅的后院里,种着的簇簇昙花已经于夜色中悄悄绽放,昙香盈满了整个院子,也飘进了他的卧室。 淡雅清新的香气,唐榛的心情也变得甚好。 笼子已经架好了,诱饵也放上了,就等着猎物入笼了。 周五的场面应该挺精彩的,他突然有些期待了。 * 周五下午惯常是乐队的排练时间,今天也不例外。 许向阳咬着下唇,对着手机默默琢磨着,他要怎么说一个比较合理的请假理由。 他没有选择告诉唐易,他想着易哥能离唐家越远便越好,等拿到了东西再说也不迟。 如果唐榛只是虚晃一枪,戏弄他,他铁定会狠狠揍唐榛一拳,再让他滚蛋。 思及此,许向阳在乐队群里发去了消息。 【许向阳:滴滴滴,骏哥昨晚通宵灌酒去了,我得照顾下他,下午可能抽不开身。】 许向阳瞧了一眼对面床铺,只见冯骏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昨晚冯骏确实是去喝酒了,不过还没到需要照顾的程度罢了。 很快,群内有了回复。 【赵欢:行,今天也没啥事,我们也就讨论下新歌编排。】 【唐易:。】 许向阳对着唐易这一符号的回复,品了半天,也没品出到底是什么味来,只好作罢。 * 唐家别墅位于卫海较偏僻的郊区,从公交站下来,许向阳打开了地图导航,找方向跟路线。 离谱。 骑单车十分钟,步行过去半小时。 他四下望了望,道路宽敞干净,不见一丝人影,连单车的影子都没有。 行吧,只能走着去了。 没走两步,前方倒是驶来一辆车,与许向阳擦过,随后那辆车调转方向,稳稳停在他面前。 车上的人摇下车窗,是个陌生面孔,年纪稍长,倒也慈眉善眼:“许先生,请上车。” “您是?” “我姓张,是唐家的管事,叫我张伯就行。唐榛少爷让我来接您。这里离别墅有些距离,开车会比较方便。” 许向阳迟疑片刻,还是上了车。 那人和蔼地笑着递给许向阳一瓶水,语气含着歉意:“这里离你们大学还挺远的,麻烦许先生跑这么一趟了,辛苦。” 许向阳接过水并没有喝,只是礼貌道谢,又问道:“唐榛让我来取东西,究竟是什么?” 第58章 车子平稳地开着,张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抱歉,这需要问少爷了,我也不清楚。” 问不出,只能作罢。 许向阳不作声了,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缀着枯黄树叶的枝桠稀稀疏疏,唐家别墅掩映其中,这会儿已经能看到别墅一角了。 张伯伸了右手,在方向盘边上的控制面板上摁了一下,车内某个通风系统运作了起来。 有风吹向许向阳的脸颊,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一股甜腻的香味钻入鼻腔:“张伯,车上的是香薰吗?” 似乎是在专注开车,隔了好一会儿,张伯才回答,他的唇边挂着一丝浅笑。 “抱歉,许先生,可能要先请您睡一觉了。” 药效作用非常快,许向阳听见了这句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想挣扎,可身体已经软了下来,没有丝毫力气去反抗了,眼皮无力下垂,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似乎还没黑,有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 脑袋一阵晕眩,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而持续的头疼,许向阳的视线摇摇晃晃,目之所及皆是重影。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正坐在某张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靠背上,绳子扎得很紧,分毫都动弹不得。 药效尚未过,他抬起沉重的头环顾着四周。 房间不大,杂物堆积,地上蒙了一层很厚的灰尘,清晰地映出杂乱无章的脚印,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个阁楼。 很陌生,他这是在哪里? 零散的记忆只到他坐上了张伯的车,然后他就被迷晕了。 绑架吗? 是唐榛? 可是图什么呢? 还未待他思索清楚,房间内突然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这似乎是他的来电声! 许向阳四下张望,循着铃声的方向,终于在某个高处的纸箱上看到了自己手机露出的一角。 他吃力地仰头张望,这个高度对于现在被绑在椅子上的他来说,太高了,他够不到。 双手使劲摩挲着,企图挣脱束缚。 几分钟后,手腕被粗糙的草绳磨得火辣辣的疼,绳子依旧没有松绑的迹象,毫无效果。 没办法,换个法子。 目光徘徊在堆叠得很高的纸箱上,他思索着,看能不能靠身体的撞击把手机撞下来。 他需要自救,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然而当他费尽全身力气,背着椅子猛地撞上去后,下一瞬,许向阳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就要撞飞出来了,胃里一阵恶心。 脑袋似乎也被震荡着,撞击的疼痛感这才延迟着从神经传递而来,纸箱里大概都是实的,撞上去硬邦邦的,实得很。 许向阳吃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望着那个明明近在咫尺的手机沉默了。 手机的铃声恰在这时也断了,阁楼的缝隙吹来一阵阴风,将一切归于平静。 也许是他刚才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动了外面的人,房间的门很快被人打开。 走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人,他的声音悠闲自在:“醒了?你睡了两个小时了。” 许向阳微微抬头看向门口,他眯了眯眼,视线聚焦,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唐榛。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许向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松开我。” “暂时还不行,先委屈你一下了。” 开门的动静扬起阁楼里的灰尘,唐榛轻轻关上了门,挥了挥面前的尘土。 许向阳蹙眉:“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对吧,诓我过来,为了什么?” 唐榛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笑意不达眼底:“唐国章确实给唐易留了东西,只是那东西属于唐家……他不配拿到。” 只见唐榛又拿起放在高处纸箱上的手机,那是许向阳的。 他摁亮屏幕,看了一眼上方的来电显示,笑道:“唐国章不好使,你倒是挺好使的。” 什么意思?唐榛在说什么? 许向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药效作用,为什么对方说的话,自己一句都没听懂。 唐榛见许向阳不吭声,便伸手强硬地扳过他的下颚,迫使对方仰头,与自己的目光对视。 许向阳的眸光里淬了火,毫不掩饰对唐榛的厌恶之感。 唐榛也不甚在意,他说:“楼下有一出好戏,我想邀请你一起看看。” 许向阳咬紧了牙关,字句如同蹦出来的一样:“你、究、竟、想做什么?” 唐榛的声音幽暗,脸色阴沉,他冷笑一声:“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从杂物堆里拿出一卷塑胶带,剪下几段,在许向阳的反抗中封住了他的嘴,耳边只剩“唔唔唔”的挣扎声。 随后,他又绕到许向阳身后,慢条斯理地拆解开绳子,动作像极了某些绅士,他只是将许向阳从椅子上解开,双手依旧紧紧反绑在身后。 最后,唐榛单手拎住许向阳的衣领,动作粗暴,猛地将他带到阁楼的内窗边。 唐榛的动作太过用力,揪着他衣领的手臂强劲有力,许向阳几乎是身体径直撞上了窗边的墙壁,痛得很,他却忍着没吭声了。 窗户是那种外开下悬的类型,唐榛只向上推开了些许,却足够将下方大厅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 底下是一张长方形的大长桌,坐着很多人,应该都是唐家亦或是旁系的亲属。 第59章 张伯站在一旁,不时地看一眼手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一沓文件。 周围人都在小声讨论,距离有些远,许向阳并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唐榛倚在一旁,打开自己的手机,将某个信息页面对着许向阳。 上面赫然是他刚刚昏迷着被捆绑的照片,照片下还附了一句话:他在唐家。 而收件人正是唐易。 “唐家在等他,今天这个事情,唐易必须在场。本来不想闹得这么大,可他不来唐家,我只能想其他办法。还是被我猜中了,有你做诱饵,他不可能不来。” 唐榛轻轻笑了笑,语气里掩藏不住那种尽在掌控的优越感。 许向阳闻言,怒火中烧。 他虽然不知道唐家究竟为了什么事需要唐易出面,但这种被人当做诱饵,还要易哥迫不得已来唐家的卑鄙做法,属实让人恼火。 他想挣扎,奈何现在受制于人,他被唐榛死死压在窗边,嘴巴也被牢牢封住,揍不了又骂不了,憋屈死了。 无奈,他只能恨恨用目光盯着唐榛,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唐榛全然不在意,他微微俯身,凑在许向阳耳边。 “唐国章生前立了遗嘱,关于他手里那些不动产、唐氏集团的股权分配,都需要进行明确。唐国章也分给了唐易,是不是没想到?我也挺意外的。” 许向阳目光微怔,这确实让他没有想到。 “那天之后,唐易有没有跟你说过唐家?这样吧,在好戏开场之前,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 第41章 许向阳人呢?我先要见他。(一更)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经常从我母亲口中听到两个名字,如果她跟唐国章吵架,那这两个名字就会出现得特别频繁。” “那时候我特别不理解,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能为了两个不存在的人吵成那样,又好笑又无聊。” 唐榛垂眸看着底下的那一众人,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夹杂着嘲讽,仿佛置身事外一样的看客。 “过了几年,我终于见到了这两个人。我隔着那落地窗往下看,看到那个女人带着唐易来见唐国章,突然就明白他们吵架的理由了。” “我当时就在想,喔~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啊,唐国章喜欢的类型也不怎么样啊。” “7岁那年,唐易带着吉他来见唐国章的那晚,我就在大厅里。我看着他在外面等了很久,我觉得他真活该。” “可唐国章回来了,他站在外面听完了一整首歌,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唐易,很专注的样子。” 那是唐榛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那一晚,他们两个人爆发了最长久的一次争吵,我睡不着,门被摔得很响。我听到她在哭,而唐国章总是护着那两个人,我觉得他挺无能的。” “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还要巴结魏家,说到底,就是他没本事。” “不过后来,他们就不吵架了。挺稀奇的,我以为总归会好起来的。”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我在那张主卧的大床上,看到了我母亲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唐国章处理得特别冷静,我甚至挺佩服他的。他没有发火,没有摔门,他只是找我母亲谈了一次话,后来我母亲就不见了。” “唐国章说,我母亲跟人跑了,嘴里都是怪罪她的话。那时候我看着他虚伪的脸,特别想问他一句,不是你让他们跑的吗?”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顾及过我。” 唐榛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原先深邃的目光转而落到许向阳脸上。 “你猜猜,我第一次看到唐易的时候,看他顶着那张跟我有几分相似的脸,是什么感觉?” 唐榛等了片刻,意识到许向阳说不出话,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柄折叠小刀,锋利的刀刃弹了出来。 冰凉的铁具贴上许向阳的脸颊,继而缓缓向下,路过嘴唇、下颚。 最后停留在他脖颈处突突跳动着的动脉上,锐利的刀刃游移在四周,一下轻一下重。 许向阳并不做声,只是呼吸急促了很多。 他低垂着眼眸,眼底藏着些许恐惧,好在眼帘遮挡住了,没有让唐榛发现。 唐榛似乎也不在意许向阳的反应,语气阴森万分,自顾自说着。 “我想划花他的那张脸,也许这样,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不过,后来我不在意唐国章了,但我依旧厌恶他。” “唐国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是会喊他的名字,也会喊那个女人的名字,真可怜,到最后都没能见上唐易一面。” “只是我没想到,唐易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到最后他还要来抢我的东西。” “我得不到,他也别想得到。我不安稳,他也别想安稳。你知道唐家人有多厌恶他吗?你猜猜,今天他来这里,那些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说他?” 唐榛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恶,整个人的气场阴沉狠戾,握着小刀的手不自觉用力到发颤。 如果不是许向阳及时向后仰头避开,这时候锋利的刀刃一定会刺破皮肤,流出血液。 许向阳心下暗惊,瞧着唐榛此时此刻的森冷模样,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第60章 如果说,之前见到的唐榛只是有些冷傲、说话难听,虽然字里行间并不掩饰对唐易的讨厌,但尚且还能稳住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的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无限下沉的情绪中,对唐易的厌恶彻底爆发,整个人阴森沉冷,无法对话,也不能沟通。 “我真期待,待会儿他在众人面前的样子。” 唐榛目光下瞥,唇角微勾:“你看,他到了。今天这个时刻,正好替他做个见证。” 许向阳连忙向下看去,只见那道熟悉的颀长身影缓缓步入大堂,许向阳无力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他想让唐易离开,可唐易听不到。 * 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唐易正在排练室,照着曲谱演奏的练习声中突然出现了某些不和谐的乐声。 “铛”的一声,吉他突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有些记不清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的感受了,只是他不小心把吉他的一根弦直接摁断了。 那一刻,断弦擦过他的指尖,血花就这么洇了出来。 “易哥,你、你怎么了?”乐队的其他人目瞪口呆,神情很意外,没见过唐易这般愣神阴沉的模样。 唐易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了,也顾不上正在流血的手指。 他只记得自己立马冲了出去,冲去了唐家,没有一丝犹豫。 发短信的那个人甚至没有附上地址,那个人很确信,唐易还记得唐家别墅的地址。 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气派建筑,门口停了很多辆车,看起来,今天的唐家应该很热闹。 一向对他紧闭的大门,今日无声敞开着,他迈了一步,不再迟疑。 说实话,唐易对唐家没有多少记忆,他甚至只认得唐国章身边的人,如今大厅里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他全都不认识。 从前他进不去这里,现在他终于进来了,一切却全都变了样。 张伯冲他微微躬身,嘴上依旧是尊敬的:“唐易少爷,等您很久了。” 张伯从前就跟在唐国章身边,唐易先前与他打过照面。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革履,他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品了品手里的龙井。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的目光都没有落在唐易身上过。 听到那个称呼,中年男人目光意外地瞧了张伯一眼,不屑地笑道:“张伯,糊涂了吧。他算什么少爷啊?” 大厅内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是谁啊?” “唐国章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啊,你不知道?” “呦呵,原来就是他啊。我之前没见过,就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私生子藏着。” “他来干吗?他怎么好意思来的?不会是也想分一笔吧?” “呵,想得真美。唐国章能给他才怪,每年给他们母子的钱已经够多了吧。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唐国章死的时候,没露过一次面,现在知道有遗产了,跑来分一杯羹。贪不死他。” 话说得难听刺耳,唐易没有理会耳边的那些闲言碎语,径直问道:“许向阳人呢?” 张伯刚想说话,就被那个中年男人抢过了话头。 “许向阳?哦,你说唐榛请来的那个朋友吗?放心,好生招待着呢。我们先把正事谈完。” 说着,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长桌上唯一空着的座位,示意唐易坐下来。 “我先要见他。” 唐易站着没有动,他不知道唐建柏要跟他谈什么,无论要谈什么,他都不在意。 他今天来,只是想把许向阳带回去。 “不急,你待会儿就能见到他,坐。”唐建柏扬了扬下颚,再次示意唐易落座。 唐易冷淡回绝:“你们想谈什么,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听。” 闻言,唐建柏面色冷了下来,他似乎没有多少耐心了,右手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命令式的语气里还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他在最前面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谈完,你跟那个人,就可以离开。当然,你不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走,你朋友会怎么样,我不保证唐榛会怎么做。” 说到最后,唐建柏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里的威胁却丝毫不减。 唐易沉默了,目光终于正视了坐在主位上的这个人,唐建柏也悠悠地回望着唐易,毫不客气。 四目相视,似乎有火花在空气中迸发。 半晌,唐易落座。 站在张伯身旁的律师见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将手里的文件分发下去:“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了。” 一圈发完,他在唐建柏身侧站定,声音十分公式化。 “大家面前的合同文件,是根据唐国章先生生前立下的遗嘱而订立的,关于唐先生名下的不动产、唐氏集团的股份以及各项存款、股票等财产,都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与分配。” 唐易蹙眉,翻开合同,前面都是一些对遗嘱的条款解释,关于遗嘱分配里,某条条款被加粗,赫然入目。 【唐国章先生将自愿划分其名下持有的唐氏集团的2.5%股份,由其子唐易先生继承,并将延续附件合同中的条款,往后每年从预留存款中支付300万元给予唐易先生。】 唐易翻到最后,附件合同是当年唐国章与其母亲签订的合同。 第61章 大致意思是唐国章每年会支付300w的抚养费以保证他们母子的生活,代价是其母亲需要缄默其口,与唐家不再联系。 真讽刺。 那律师又开口道:“如果各位对合同没有问题,签字即可,签完即代表接受合同的条款。” 唐建柏利落地签完字,冷傲的目光投向迟迟未动笔的唐易,语气十分轻慢:“怎么?唐国章给的不够多?你不满意?” 唐易不吭声,心情却复杂得很。 唐国章立这样的遗嘱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可怜,所以施舍给他一点吗?还是觉得这样就等于是补偿他了? 无论是哪种,唐易都不稀罕,也完全不想要。 在一旁的唐家旁系众人听到唐建柏的话,也甚是意外,面面相觑。 “什么?唐国章为什么还给唐易留了财产?” “真的假的?唐国章是不是太荒谬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了,还惦记着这个野小孩?” “分了多少?股份还是不动产啊?给了他好处还能得了?别是以后成了唐家的隐患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一老人坐在唐建柏身边,他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脸色|||气得铁青。 那老人也未曾看过唐易一眼,不悦的目光注视着唐建柏。 “我不同意。他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凭什么可以拿到唐家的东西?” 见唐家元老级别的老者也在抗议,不少声音便也跟着附和。 “对啊,他凭什么啊?唐家从来就没有认可过他,名不正言不顺,他不配。” “什么身份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他配吗?真的没搞错遗嘱吗?怎么可能会给唐易?我不信。” “我就知道他今天一来,准没好事。先前每年给他们母子的一大笔钱没让他们吐出来,已经算是仁慈的了,现在还想爬到唐家头上来?” 第42章 偌大的唐家,他孑然一身(二更)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大厅里的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空气似乎就在这刻凝固了起来。 唐易置若罔闻,沉默着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唐建柏身上,他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惬意放松。 唐建柏耸了耸肩,目光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不同意也没办法,遗嘱上就是这么写的,他确实分到了一份。” 那老者恨恨地拍了拍桌面,连带着放在桌上的合同文件都震了震。 “我不管遗嘱怎么写的,也不管遗嘱上到底给了他多少,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的,这种私生子休想拿到唐家的一分钱!” 站在老者身后的中年女人见状,立马俯下身,不断顺着老人的后背,神情担忧,语气轻柔。 “大伯,您先别气,您先别气。总归是有办法的,遗嘱上虽然这么写,但是本人放弃的话,他就拿不到的。” 一旁的律师适时补上了一句。 “提醒下各位,如果放弃遗嘱上的条款的话,无顺位继承人的情况下,这一部分会归为国家或集体组织所有。按照唐家目前的情况而言,这部分会归属到同一顺位的其他法定继承人。” 此话一出,无数双耳朵动了动,意思就是唐易放弃后,这部分遗产会由唐榛来继承。 那老者的眼珠转了转,神情并不愉悦,他再次含恨地敲了敲大理石地面。 “早知道当初得知那个女人怀孕的时候,就应该让她打掉的!留这么一个杂种,晦气!” 那中年女人显然很意外:“啊?大伯,当初不是那个女人自己偷偷生下来的吗?” “唐国章拦着,说他自己会有办法的,他会解决妥善的。他有个屁的办法!现在好了,唐家后患无穷了。当初就不该信他!说什么绝对不会让孩子生下来,结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 说着说着,大抵是怒火太旺盛,那老者忽而喘不上气一般,张大了口拼命地换气,脸色涨得通红。 “大伯,大伯,别气坏了身子。” 中年女人一边拍着老人的后背,又暗暗冲着边上的人使了使眼色。 一旁某个稍显年轻的女人连忙安抚着开口。 “要我说啊,就算当初国章拦着,那个贱女人肯定还是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国章被那女人迷得七荤八素的,那女人手段多高明啊,不是国章的错。” 中年女人也附和着:“对啊,她当初甚至敢在婚礼上大闹一场,搞得最后婚礼草草收场,仗着有媒体舆论,唐家不敢动她,她都算好了,心思多深沉歹毒,啧啧啧。” 坐在年轻女人身旁的一个青年目光鄙夷地瞧了唐易一眼,语气里意有所指。 “苏姨,我记得当初那个女人还来过唐家吧,要了几百万的封口费。” “对呀对呀,现在那个女人走了,换这个私生子来了,母子俩真是坏得一模一样。” 年轻女人立马搭腔:“呵,你想啊,那种勾搭男人的贱女人能教出什么好货色啊?” 青年像是沾染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掩了掩鼻子:“真是恶心人,不要脸,为什么当初没跟那个女人一起死了算了。” 仿佛唐易不曾存在一样,唐家一群人毫不避讳地讨论着过去的往事,夹枪带棒地骂着某些人。 唐易捏紧了手边的那支圆珠笔,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圆珠笔一分为二折断开来,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的面色,不想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第62章 “说够了吗?” 声音低沉得很,唐家嘈杂的声音瞬时安静了许多。 年轻女人毫不畏惧,哼笑一声:“怎么了?我们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说,被我们戳中脊梁骨了,觉得没脸了?” 唐易抬头,幽暗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女人,将笔狠狠拍在桌子上。 “再提我妈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那女人努了努嘴,显然不服气地还想再说什么,大概被唐易的气场吓到了,最终沉默不语了。 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戏的唐建柏终于笑着开了口。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吵架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唐家的东西,我也舍不得给外人。” 那个律师适时走到唐易身旁,将另外一份合同摆在他面前。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份遗嘱于情于理,你都签不了。这是我让律师拟定的放弃遗嘱的合同,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唐易面色冷然:“这就是你们大费周章想找我过来的原因吗?” 唐建柏唇角挂着笑,目光示意唐易签下合同。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请啊。再说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来过唐家,让你进一次,也挺好的呀,正好让大家见见唐国章的私生子长什么样子,毕竟,久仰大名了。”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唐易忍着心头翻涌的怒火,翻看着那份合同,他拿起圆珠笔,就要在合同末页签字,手却在落地那刻,停了下来。 那年轻女人看着唐易停笔,急得很:“签啊,你不会临时反悔吧?” 唐易不理睬她,目光直视着唐建柏:“放弃遗嘱上的这一切,以后,我是不是就跟唐家两清了?” 看到唐易停笔,唐建柏还以为对方准备跟自己谈什么条件,他双手交握着,已经是一副商业场上与人谈判的模样了。 毕竟唐国章给的条件,也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任谁都不愿意这么放弃的吧。 唐建柏没想到唐易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顿了顿,眼神微眯,似乎在思考着唐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晌,他才回答:“你签了,可以两清。” 唐易继续道:“从今以后,唐家也不会再来联系我,断得干干净净。” “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唐易毫不犹豫在合同上签了字,又伸手将合同丢到唐建柏面前,“啪”的一声,十分响亮利落。 “签了。放人。” 唐建柏确认似的看了一眼合同,放弃遗嘱的合同,末页签了唐易的名字,没有问题。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朝上瞥了瞥,声音稍大:“没问题。” 短短几分钟,唐易就把那些财产如数奉还,唐家人有些不可置信,小声低语。 “他签这么快?真不要啊?” “嘁,他不签还能怎么办,肯定是为了最后一丝面子,在装清高啊。” “想争遗产又争不到,签字走人,他还算识趣的,不然后面场面就闹得难看了。” “确实,我记得那个女人也挺识相的,拿了钱,这么多年就安安分分的。唐国章养的小三也就这点优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们宛如这片土地的主宰者,字里行间都是溢满的优越感,似乎能容忍唐易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唐易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在偌大的唐家,他孑然一身。 第43章 抬起头,走出去 目睹了一切的许向阳此时眼眶通红,他被唐榛狠狠压制着,根本不能动弹。 凭什么,易哥要被他们这么误解,被他们这么侮辱? 头一回,他萌生了某种阴恻恻的想法,他想冲下去撕烂底下人的嘴,好让他们再也说不了话。 而一旁的唐榛却是一脸满意,目光里压不住那种欢愉。 “啧。他的脸色真精彩,我真想让那个女人也看看。” 唐榛比他稍稍高些,之前许向阳并不认为两个人会有什么力量悬殊,如今他被强压在窗边,清楚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上身后仰,他只能不断反抗着唐榛施压来的力量,双手手腕被草绳磨得很通红,他现在稍稍一动就能摩擦到皮肤,手腕处灼痛得厉害。 唐榛垂眸欣赏着底下那个人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落回到许向阳身上。 与对方愤怒的目光对视,他淡笑着,伸手把封着许向阳嘴巴的封条快速撕了下来,用力又不留情。 “嘶……” 撕扯的痛感让许向阳的嘴唇快速红肿了起来,一片火辣辣的痛感。 许向阳憋着一股气,语气尽量平稳:“你满意了?够了吗?合同他也签了,唐家那些人骂也骂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唐榛再次把目光投向底下的唐易,而后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他绕到许向阳身后,替他松绑。 “可以。对了,下去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下唐易,他这个败犬模样,我喜欢。” 草绳落地,许向阳扭了扭已经僵硬的手腕,通红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唐榛。 下一秒,他奋力挥拳冲向唐榛,拳拳到肉,丝毫不留情。 “疯子!卑鄙!无耻!欺人太甚!你混蛋!” 怒火中烧,拳头揍到唐榛脸颊的时候,还是有点痛的,但更多的还是爽快,那股憋了很久的气在这刻也顺畅排出。 第63章 他从前不理解那种爱打架的校霸,现在终于懂了,跟有些人讲道理讲不通的,还是拳头更方便也更爽一点! 唐榛猝不及防,生生挨下了那几拳,他脚步踉跄了几步,后退着跌坐在杂物堆的纸箱上,右脸颊很快印出红痕,嘴角也带了点血。 许向阳站在不远处,他喘着粗气,甩了甩吃痛的右手,恶狠狠盯着唐榛,第一次爆了粗口。 “唐榛,你他妈,你他妈真是恶心人!以后滚远点,别再让我见着你。” 唐榛略显狼狈地跌坐在杂物中,他只是放肆地笑着,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许向阳不再同他废话,转身就要下楼。 唐榛却在这刻问他:“唐易这个样子,你还要下去吗?” 许向阳脚步一顿,背对着唐榛,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什么样,我都接受。那个人,是唐易,就是我奔过去的全部理由。” 一步并作两步,楼梯上“噔噔噔”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脚步飞快地奔下楼,大脑什么都没有想,许向阳顾不上太多了,他只是知道他要快一些,再快一些去到唐易身边。 “易哥!”还未完全下楼,他就急不可耐地喊着唐易。 唐家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那一声急切的叫喊,纷纷投向许向阳,有探究有疑惑有看好戏的,可他全然不顾,奔至唐易身边。 连着跑了几层楼梯,许向阳这会儿遏制不住喘息,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下来。 许向阳额角有汗,红着的眼睛里映着担忧:“易哥,你怎么样?” 唐易怔愣地注视着飞奔向自己的许向阳良久,目光扫过他受伤的手腕、红肿的嘴唇,眼底的情绪幽暗繁杂。 “怎么弄的?唐榛对你做了什么?” 许向阳摸了摸自己肿痛的嘴唇,冲他笑了笑:“走太急,我在楼梯上绊了一跤,没事。” 唐易不答话,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浪潮:“走了,我们回去。” “好。” 见他们要走,静默了许久的张伯适时出声:“许先生,稍等。作为见证人,这份放弃遗嘱的协议也需要您的签字。” 许向阳身形微顿,咬着牙转过身,看着张伯。 “唐家这么多人,缺我一个吗?” 律师解释:“很抱歉,唐家人都与这份遗嘱有利益关系,签不了字,张伯跟您是现场的见证人。” 说着,那律师将那份合同朝着许向阳的方向推了推。 行,签就签。 就当是见证了易哥脱离苦海吧。 他走上前,在见证人那处利落签完了字,回望着满厅将各色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唐家人,一阵恶寒。 他们就像是吃人的恶鬼,外表人模狗样,实际内里烂到了极致。 合同所有流程走完,唐建柏甚是满意地勾起一抹微笑,他遥遥地望着门口的那个青年,第一次正式叫了唐易的名字。 “唐易,你还算是个识趣的人。唐家虽然不能再给你其他,但这个姓氏就当是唐家施舍给你的好了,不用客气。” 许向阳手里紧紧握着那支签字的圆珠笔,闻言,猛地将那支圆珠笔丢向唐建柏的方向。 笔头朝前,就像丢飞镖那样,精准戳中唐建柏的眉心。 “嗯……” 只听到唐建柏意外地哼了一声,皱起眉,冷眼地望着许向阳。 许向阳内心冷笑,甚是冷漠开口:“签完了,不好意思,手滑。” 而后他步伐坚定地走向唐易身边,拽住对方的手腕,只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无比有力。 “易哥,抬起头,走出去。” 许向阳纯净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唐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带着唐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最起码,是要扬着头的。 * 站在阁楼处的唐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依旧有血洇出。 他抬手擦了擦,目光幽暗地盯着那两个往外走的身影。 得知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唐榛觉得唐易跟他好像没什么差别,一样不幸,一样糟糕。 看着唐易一蹶不振,唐榛内心是畅快的,他终于觉得内心某处平衡了很多。 他期待着唐易就此萎靡下去,最好永陷黑暗,可他并没有如愿。 他知道唐易组了个乐队,写的歌备受欢迎,逐渐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他看着唐易站在舞台上迎接掌声与欢呼。 他是恨的,凭什么,这个人的生活还能好起来,而他的生活好像就是在唐家的斗争中永无天日,这不公平。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终于,他等到了。 目的达到了,今天这个场面让他很满意。 他就是想看看唐易颓败的模样,想看看他被当众羞辱的表情,那种居高临下俯视着唐易的感觉,让他切实得觉得愉快。 明明他是满意的,可还是觉得哪里不顺意。 这种感觉,在看到许向阳奔向唐易的时候,尤其强烈。 唐榛目光微眯,眉宇间漫上烦躁,他扶着窗沿的指尖用力到几乎泛白。 * 离开唐家别墅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沉,夕阳昏黄的余晖洒满了整条空无一人的街道,将他们两个并排走着的身影,拉得斜长。 第64章 微凉的夜风渐起,吹过他们身侧的树枝枝桠,枯叶簌簌落下,周遭的空气都喧嚣了起来。 许向阳无比懊恼,如果不是因为他,易哥就不会被迫来到唐家。 易哥明明不屑那些遗产,却还要被唐家人这么羞辱一番。 许向阳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抿了抿唇,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易哥。” “唐榛说有东西要转交给你,让我去拿。我就不该相信他的,也没有跟你商量,自作主张就去了,结果自己走入他的局,害得你还要来唐家。” 唐易侧目,见许向阳低垂着头,一脸懊丧的模样。 他的声音平淡如常:“你不去,他们还是会想办法让我来唐家,这一局,我应该逃不掉。不怪你。” 许向阳顿了顿,抬头望着唐易。 “易哥,那些人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别理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思歹毒的一群疯狗,今天真是听取狗声一片!” “我知道。我不在意。” 唐易被逗笑了,夕阳照在他栗棕色的头发上,像是镀了一层浅金,好看得很。 许向阳不由得看得有些愣神,见唐易笑了起来,心也稍稍放松。 四目相接,唐易注视着身旁的许向阳,目光停留在对方红肿的嘴唇上,眼底也漫上些许心疼。 “唐榛对你做了什么?疼不疼?” 许向阳不甚在意:“小意思。他就是把我捆在阁楼,没让我出来帮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想唐易多想。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向阳的眉梢跃起一些兴奋。 “他把我松绑后,我揍了他一顿,可爽了。易哥,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唐榛当时那个样子,蛮狼狈的。” “是吗?你还挺厉害。” 唐易顺着许向阳的话头接了一句,语气夹杂着迎合的惊喜,如同哄小孩一样,眼底却是幽深一片。 “那是,我可牛……嘶……痛痛痛!” 许向阳话说了一半,手腕处陡然传来一阵疼痛,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只见唐易抓起许向阳的右手,仔细看着手腕处那一圈的伤痕,皮肤被擦得通红,甚至被磨出了许多道出血的伤痕。 唐易幽幽瞧着,语气自责:“抱歉,让你受伤了。” “易哥……”许向阳顿了顿,看着唐易,说得认真,“没关系,真的。”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语气显得很可怜:“易哥,就是伤口蛮疼的,你能帮我上药吗?” “好。顺路去药店买个药膏。” 许向阳得寸进尺:“易哥,我这个样子不想回宿舍……” “可以,我收留你。” 许向阳眉眼里都是笑,他突然希望眼前的这条路可以长些,再长些。 许向阳清楚,自己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企图叩响唐易的心门,哪怕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第44章 过年1 乐队其他人对那天的事情有些在意,不过都被唐易搪塞了过去。 生活步入正轨,就像是进行了断舍离,轻松的同时质量也在飞跃,新歌的进展猛猛迅速。 十二月刚至,新歌定稿。 赵欢摸着下巴,看着手里的曲谱,不由得嘟囔道:“怎么感觉,最近阿易写歌这么顺畅呢?开过光了?” 唐易瞥了赵欢一眼:“羡慕吗?” 赵欢点头:“羡慕,哪个寺庙我也去拜拜?” 唐易目光扫过许向阳,微微停留,又落到手机上,开玩笑道:“电子木鱼,你敲敲?” 赵欢不屑撇嘴,沉默了。 圣诞节将至,乐队如约飞往北城。 飞机上,许向阳依旧晕机得厉害,脸色惨白,该吐还是吐,看起来,这次的晕机药也是不管用。 到了酒店,许向阳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忙着同主办方复核流程、时间等等。 电话打了很久,静静等在一旁的唐易就瞧着许向阳专注的模样,盯着看了很久。 沟通顺利,许向阳挂了电话:“易哥……” 他正准备把音乐节的注意事项跟唐易说一遍,面前突然出现一盒晕机药以及一瓶水。 “先把药吃了,我在附近药店买的,说是这款药治疗晕机效果比较好,你试试。” 许向阳视线瞥向一旁,北城今晚落了一场小雪,唐易挂在椅背的外套尚且还是湿漉漉的。 * 圣诞节当天,北城音乐节,天气晴好。 场地是露天的,可容纳的人数特别多,现场气氛火热,不少其他乐队的粉丝甚至带了应援棒来,应援口号喊得呱呱响。 冬季已至,呵一口气,空气中就有雾气,许向阳穿着外套,不时地呵气搓着手,北城的冬天也太冷了。 “polaris!polaris!” 随着唐易他们登台,底下喊着他们乐队名字的粉丝还不少,热情又激动。 许向阳藏在万千观众中,心头也涌起一丝热血。 他陪着乐队走到现在,慢慢积累起更多的粉丝量,成就感还是有的。 吉他声先入,新歌选用了更加热烈的节奏,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点燃起一把火,把整个场的气氛都带动了起来。 新歌演出顺利,听众反响剧烈,丝毫不逊于万象乐队的演出,当夜微博账号与公众号的关注量一度飙升。 第二天晚上,乐队启程回卫海,有一个穿着时尚的男人在酒店的大堂拦住了他们。 第65章 那个男人摘下墨镜,友好地冲他们打招呼。 “打扰了,我是天心唱片的经纪人卢树,最近在挖掘一些有潜力的歌手,你们乐队的演出我看了,很惊艳。” “不知是否有意向进一步发展?可能有些突然,你们可以充分考虑后再联系我。” 男人递上名片,深深瞧了唐易一眼,转身离开了。 * 那时候乐队每个人都忙着应付期末考试,这件事就很快被搁置了。 除了期末考试,寒假也即将来临,大家也都纷纷准备回家过年。 冯骏正掐着点在抢回家的车票,他不是卫海人,过年要回哈城。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啥都没有。 “草,这帮人怎么抢这么快?玛德,无座都没有了?” 冯骏仰头望天,无力叹气:“向阳,我是真羡慕你啊,还是在本地读书开心,回家多方便,哪像我,这么困难。” 许向阳从书海中茫茫然抬起头,他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了,平时不努力,期末只能嗷嗷补。 他好恨! “骏哥,商业营销你背了吗?” “背那玩意干啥?” “这门课是闭卷考试啊,你不知道?” “卧槽……”冯骏着急忙慌地把书一摊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头疼,“算了,听天由命。欸,向阳,你今年回家过年不?怎么回去啊?” 许向阳顿了顿:“地铁,大概一个半小时吧。” 冯骏全然没有备考的心思,拉着许向阳拉呱,讲他们哈城那边过年的习俗。 许向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他垂下视线,打开微信翻看着聊天记录。 这半年来,许向阳跟他妈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跟他爸了。 冯骏的话题很跳脱:“那你父母在卫海做什么的啊?” “我妈是老师,我爸在单位上班。” “还挺好。” 许向阳笑了笑,没有说话了。 上大学以前,许向阳的生活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地在过。 上重点中学再上重点高中,参加各种竞赛得奖,将来报考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个老师,生活安定平稳。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被告知得很清楚。 他几乎没有过叛逆期,那时候周围邻居都夸他乖,他是所有孩子的榜样,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就像是迟到了一样,许向阳在高中的某一天,耳畔是葛素的谆谆念叨,他突然就觉得那样预定好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于是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偷偷修改了学校。 所以当卫海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他们家的时候,他父母的脸色黑得简直没话说。 当晚许昆直接跟许向阳大吵了一架,差点就把录取通知书撕了,葛素在一旁直接气哭了。 也是从这时开始,许向阳同父母的关系急剧恶化。 这半年的时候,除了葛素偶尔还会回复下许向阳的消息,许昆一概不理睬。 * 许向阳提着行李箱到家的时候,正是傍晚。 葛素在厨房烧晚饭,许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纸。 “回来了。” 葛素把烧好的菜端到桌上,擦了擦沾了水珠的手,语气还算柔和。 “嗯。妈,晚上吃什么?” 许向阳嗅了嗅,屋子里暖和,飘着菜香,是家的味道。 “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就随便烧了几个。” 许向阳顿了顿,神色未变,他前两天就给葛素发过消息了,可能没看到吧。 “老许,吃饭了。”葛素招呼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许昆抿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将报纸折叠好放在茶几上,站起身的时候,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哎呀,坐久了,腰疼。”许昆看了眼饭桌上的许向阳,语气冷冷,“有些人不是很喜欢那个学校吗,回来做什么?” 许向阳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声音低低的:“爸,我放寒假了。” 许昆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没把这里当家。” 许向阳捏着碗边,没有说话了。 葛素嗔怪地看了许昆一眼:“向阳刚回来,你少说两句。吃饭。” 一顿饭吃得沉闷,晚上许向阳在浴室洗澡,客厅的对话传入耳畔。 许昆:“好好的师范大学不上,跑去电影学院,以后出来找工作都不好找,这小子真的是翅膀硬了。” 葛素:“唉,我也想不通。读师范哪里不好,工作稳定有保障,再说了,教书育人,多好的一件事。” 许昆:“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他小时候那么听话懂事,怎么现在就犟起来了?” 葛素:“我现在就只能想着,去都去了,顺其自然吧。” 许昆:“你知道我碰到平时下棋的老张,他问我向阳在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我都没好意思说。” 大概说得有些激动,许昆猛烈地咳嗽起来。 葛素拍着他的背:“哎呦,你最近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啊,烟少抽点。” 许向阳将那门把手捏得死紧,半晌他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客厅里交谈的声音立马没了,葛素把电视打开,到处都是过新年的气息。 许向阳小声问道:“爸,咳多久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第66章 许昆喝了好几口茶,这才顺住那股咳嗽的劲儿,语气依旧不善:“大过年的,去什么医院!” 许向阳默然了,最后只好叮嘱道:“爸,平时香烟少抽点。” 许昆专注地看电视,不答话了。 除夕那夜,许向阳守着零点。 零点刚至,外面天边便有无数烟花炸裂开,迎接着崭新的一年。 许向阳给唐易发去消息:【易哥,新年快乐。】 很快,唐易回了消息:【新年快乐,还没睡?】 【许向阳:准备了。易哥也没睡呢?】 【唐易:写歌突然有灵感了,在记录。】 卧室里漆黑一片,许向阳侧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眼里都是笑意。 * 年初三那天,许向阳看着家里沉闷的气氛,还有许昆的冷脸。 他想了想,还是整理了自己的行李。 “妈,我学校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葛素很意外:“这么快就走了?这才年初三。” 许向阳瞧了一眼,此时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毫无反应的许昆。 “嗯,事情有点多。你们多注意身体,下次放假我再回来。” 他找了个借口,早点离开了家。 唐易得知许向阳准备回学校,给他发来消息。 【唐易:新年都没过完,怎么这么早回学校?要不然你到我这边来,收留你几天。一个人在学校怪无聊的。】 许向阳此时正拖着行李箱在地铁上,看着唐易发来的消息,他的眼睛亮了亮。 能去易哥家,他求之不得。 于是他也不客气,回复了消息。 【许向阳:易哥,还有半个小时到你家门口!】 第45章 过年2 半个小时后,许向阳轻车熟路地摁响了唐易家的门铃。 对面那个老奶奶家门口贴了一副崭新的对联,门框上方还有个倒福,新年新气象。 反观唐易家,与平常无异,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许向阳提着行李箱进屋,换上拖鞋。 “易哥,怎么都没贴个对联什么的?” “没贴过,怕贴太丑。” 许向阳暗暗吐槽了一句:“其实是懒吧。” 唐易笑了笑,算是一种默认。 进到屋里,许向阳这才注意到卧室的桌子上散乱着许多曲谱,唐易整个人也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许向阳顿了顿:“易哥,你这两天怎么了?东亚难民?” 唐易照了照镜子,确实有点潦草,他把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在写新歌,一个人在家就随便一些了,你等我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唐易裹着加绒的浴巾走了出来,热气腾腾,焕然一新的感觉。 许向阳只瞧了一眼,就看到那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淌着水珠的胸膛,皮肤因为热水的缘故有些红。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易哥,还是那么诱人。 唐易擦着头发,问得很随意:“晚上去外面吃吗?还是去超市买点菜?” “去超市吧。今晚我来掌勺。” 两人到了超市,许向阳买了很多新鲜食材,末了,他还特意逛到了超市开辟出来的春联区。 挑挑拣拣,有些心动,他想买一副称心的对联。 唐易拿起某副,看着上面的某一联,问道:“想贴对联?” 许向阳迟疑了一下:“毕竟过年,易哥,要不要一些仪式感?你要是不喜欢,也不勉强~” 唐易看着面前颜色红火的对联,眉梢微动:“你挑一副,回去贴。” 到了家,趁着天色还早,两个人就在门口张贴春联。 “易哥,左边那个往上一点。”许向阳站在旁边,仰头指挥,“太上了,往下一点。” 唐易依言而动,突然他嘶了一声。 许向阳不明所以:“怎么了?” “502黏手上了。” 许向阳闻言,瞳孔一震,连忙拉着唐易去屋内的洗手池冲水。 流动的温热水冲刷着唐易右手的食指与拇指,胶水的黏性太强了,此时两指腹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冲了几分钟后,许向阳面色紧张地看着唐易。 “怎么样,能分开了吗?家里有风油精吗?我看网上说风油精能化了胶水。” 唐易试了试,手指用力,贴合着的两指腹逐渐可以分开了,就是还有胶水依附其上,指腹皱巴巴的。 不知道为什么,唐易瞧着许向阳略显紧张的面色,有些好笑。 莫名地,起了某些捉弄的心思,他把湿了的手对着许向阳洒了洒,水珠尽数蹦向对方的脸颊。 许向阳躲闪不及,被蹦了一脸:“易哥……” 唐易笑道:“对联我来收尾,要不你准备烧饭?我饿了。” 许向阳点头,左手不动声色地伸到水龙头底下,鞠了抔水便飞速泼向唐易,无比精准。 唐易毫无防备,生生被泼了一脸,晶莹的水珠挂在他额前的发梢上,上衣领口湿了一大片,整个人被泼得有些呆愣。 许向阳故意道:“哎呀,手滑了。” 唐易抹了一把脸,笑意映在唇边,倒也没有多追究,只是说了一句。 “好啊,你小子,比我狠。” 厨房很快传来规律的切菜声,唐易收完尾进厨房想打下手,结果动作笨拙又慢,差点打翻某个碗。 第67章 新年新气象,许向阳可不想碎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直接把唐易推了出去。 许向阳嫌弃:“易哥,我来就行。你去忙别的。” 唐易被禁止进入厨房,就只好倚靠在门边,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的许向阳。 手边配菜花花绿绿,灶台一点,厨房升起烟火气。 自从他母亲走后,这是第一次,唐易觉得自己真的在过年。 一桌饭菜,满满当当。 唐易开了两瓶啤酒,两个人举起碰了碰杯。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易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晚上,唐易坐在桌边,抱着吉他,弹弹写写。 许向阳洗完澡,率先窝上了床,他的目光瞥向灯光下的唐易,昏暗的光线把他的身影照得朦胧。 “易哥,你在写什么类型的新歌?” 唐易弹着吉他,神情很专注:“开学马上就是学校百年校庆了,校方想让乐队写首歌。” 百年校庆?之前逛论坛的时候,好像瞄到过这么一回事。 “所以这个新年都是在写这首歌吗?” 唐易嗯了一声:“没尝试过这种官方的曲目,还在摸索,有点难。” 许向阳笑了,小声嘀咕:“还有易哥觉得难写的歌?” 他总觉得,易哥才华横溢,无所不能。 像是听到了许向阳心中所想,唐易转头看了看他,语气无奈:“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这首歌就写得很困难。” “对了,之前那个天心唱片的经纪人,易哥你还记得吗?” 许向阳怕把名片弄丢,就拍了照片存在手机里,正好被他翻到。 “乐队后面有什么想法吗?” 签经纪公司,进歌坛,很好的发展前途,而且他也上网搜过,卢树还算是比较有名的经纪人了,带出过不少好嗓子。 “问过他们,还在考虑。不过蒋格跟梓黎的意愿不是很大,当初组乐队的时候,更多的算是他们的兴趣爱好。” “那易哥你呢?想签吗?” 唐易没有回答,他拨了拨吉他,声音淡淡:“还没想好。” 许向阳看着唐易,某个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他诶了一声,手指在手机上打字飞快。 唐易疑惑:“怎么了?” 许向阳不答,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内容,他在搜索报考艺人经纪证的条件,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跟易哥一个公司。 “易哥,以后你如果去了天心,我可以考艺人经纪证过去。” 唐易淡笑,语气意外:“还想跟着我?” 许向阳后知后觉把心声说了出来,他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低垂着视线不敢去看唐易。 半晌,他才闷闷问道。 “不,不行吗?易哥?” 唐易眉梢微挑:“行啊。你能来,荣幸之至。” “易哥,别,你别这么说,荣幸这个词我还担不起。” 许向阳脸色有些惶恐,他的能力还不出众,也不专业,在乐队的时候,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 “你好像,从来都不自信。” 许向阳实话实说,声音小小的:“确实啊……我在乐队顶多算个助手,半吊子的那种。” 唐易将手里的吉他放到一边,正色地看着许向阳。 他问道:“乐队名polaris,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北极星。” 回答的声音依旧闷闷的,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些茫然露在外面,许向阳整个人几乎要缩进被窝了。 “抄袭事件、杏圳的临时意外、乐队日常的运营对接……那些事情,你不是都处理得很好吗?自从遇见你,很多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乐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你之前说,我像是那颗耀眼的北极星,相比于此,向阳,我更希望,你能做你自己的北极星,自己散发着光,也能指引自己航行。” “自信一点,你能做好,相信自己,好不好?对我来说,你能跟着我,是我莫大的荣幸。” 许向阳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他用力得几乎身体也在发颤。 “易哥……” 他干涩地叫着唐易,声音很幽微,却说不出更多了。 眼眶莫名有水汽漫延开,鼻子有些酸涩,胸腔涌起无限动容的情绪,整个心房都被填塞得满满的。 那刻,许向阳差点把那份喜欢的心情脱口而出。 他张了张口,理智在最后,及时悬崖勒马。 但他知道,完蛋了,他要彻底沦陷了。 房内寂静一片,他的心跳声快速而剧烈,也许就要掩盖不住了…… 恰在这时,零点刚至。 小区里,每晚都有人家在迎接新年,一时间,吵闹无比。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冲天的烟花窜上夜空,炸裂开无数星火,烟花转瞬即逝的光亮,也让唐易的卧室明明灭灭。 “看烟花吗?” 唐易站起身,拉开遮着窗户的窗帘,屋内瞬间明亮了一些。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往卧室外走。 “等我一下。” 许向阳点了点头,走到窗户边,他打开了一丝缝隙,冬夜的寒风吹了进来,让他躁动不已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第68章 冷静,他需要冷静,他还不能那么冲动。 唐易拿着某个细长的玻璃杯回来,递给许向阳。 “这是?”许向阳不解。 “看烟花的秘密。” 唐易见许向阳茫然,笑着把玻璃杯拿了回来,自己举着,放到许向阳右眼前。 几秒后,窗外有烟花升空,依旧色彩缤纷,但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新意了。 然而透过透明的玻璃杯望去,却是另一番景象。 有些厚度的玻璃,将烟花折射漫散开。 从杯中望去,不再是一束束明晰的星火,而是一道道拖得很长的迤逦轨迹,就像是那种纷繁的万花筒。 “欸……”许向阳被眼前的绚烂景象惊呼出声。 “怎么样?” 耳畔传来热乎乎的潮气,突如其来的,是唐易询问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知何时,唐易替许向阳举着那个玻璃杯,自然而然就站在了许向阳身后,很近很近的距离。 倏地,许向阳耳根热了起来,连忙后退着想拉开距离。 下一秒,许向阳就重重地踩到了唐易的脚背。 只听到身后的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脸色并不是很好。 “抱歉抱歉,易哥,我不是故意的。” 许向阳的神色都漫上了慌张。 唐易撑着窗沿,缓了缓,嘴角含笑:“又被吓到了?” “嗯……嗯。”许向阳借坡下驴,赶紧收拾起自己慌乱的思绪。 唐易后退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怎么这么容易被吓?胆真小。” “我胆小,你不都见识过了。”许向阳小声回嘴。 唐易淡笑,伸手揉了一把许向阳的头发,像是报复一样,头发瞬间乱糟糟一片。 “好,我以后多注意。” “易哥,你是怎么发现还可以这样看烟花的啊?” “忘记了,小时候,看电视上学的。” …… 许向阳窝在唐易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跟平常一样,普普通通,或许缺了一些年味,外面的热闹似乎也与他们无关。 可许向阳就是觉得很安心,很惬意,很满足。 第46章 易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开学后不久,春寒料峭的时节,整个学校洋溢着庆祝的喜悦,各个系都在紧张地排练着节目,乐队为校庆所写的歌也在磕磕绊绊中定稿。 百年校庆,如约举办,校庆当天,日光晴好,不少领导莅临学校,热闹非凡。 校庆演出位于学校的大礼堂,主持人cue着流程,乐队的演出是作为压轴。 许向阳遥遥望着舞台,为学校写的歌,又官方又正,倒是失了一些乐队的特色,不过底下的欢呼声依旧不绝于耳。 一曲圆满结束,乐队下台,掌声雷动。 远远的,许向阳看到某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捧着一大束鲜花走上前,递给了唐易。 不少看热闹的学生瞬间吹起了轻浮的口哨,众人的目光也汇聚在那两人身上。 “诶,那个姑娘是谁啊?” “表演系的潘加婷啊,长得可漂亮了,你看人又高身材又好。” “该不会是准备表白吧~” “啧啧啧,才子佳人,这要是成了,也算是一段佳话。” 许向阳的目光也紧紧望着那两个人,好在那个女生只是送了束鲜花,再无其他了,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可某股不安感还是控制不住占据了心房。 第一次,他有了危机感。 他在唐易身边待久了,似乎忽视了很多东西。 比如,一直以来,优秀如唐易,就是被许多学姐或学妹虎视眈眈的对象。 * 校庆顺利结束,当晚,赵欢做局,邀了一堆朋友去ktv唱歌,乐队也去了。 ktv嘈杂的包厢里,酒保送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各种酒与饮料,音乐吵闹又不着调。 梓黎跟赵欢喝醉了,直接化身麦霸,谁都抢不过他们俩,说是唱,其实更像是在嘶吼。 旁人a捂住了耳朵:“他妈的,能不能把他俩拉下来,唱得难听死了。” 旁人b目瞪口呆:“卧槽,他们乐队是这个水平吗?平时是不是半开麦啊?假唱?” 旁人c震惊:“跟我有的一拼,玛德,明天我就组乐队!” 一个小时下来,不少人都喝得醉意醺醺,许向阳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正巧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某个熟悉的身影,是唐易。 目光偏移,站在唐易身边的身影也有些眼熟,他微眯起眼,定神看了看,是今天送花那女生,潘加婷。 之前隔得有些距离,现在离得近了,许向阳发现那女生确实还挺好看的,长相端庄大方,长发微卷又显秀气,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是养眼的一对。 只见潘加婷双手紧紧交握着,侧脸绯红,她似乎对着唐易说了一声,又很快地低了下头,她踮了踮脚,显得很局促。 一看就是表白的场面,许向阳有些迷醉的意识陡然清醒了很多。 他侧过身子,藏在过道,只探出一半的脑袋,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唐易神情平淡,他似乎说了句什么,潘加婷的小脸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又很快笑了起来。 拒绝了还是答应了? 他有些拿捏不准。 易哥表情挺平淡的,应该是拒绝了。 第69章 可是那个女生看起来也不算难过,被拒绝的话,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表现吧? 许向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挠心抓肺的感觉,也莫过于此了。 “欸?向阳,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放完水的赵欢准备回包厢,路上陡然瞥到个熟悉的身影,他疑惑地走了过去,往许向阳的方向看去。 许向阳回头,冲着赵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呦~阿易被表白了?就知道今天送花不简单。” 赵欢压低了声音,哼了两声,语气平平淡淡,早就见怪不怪了。 许向阳咬了咬下唇,没接话。 “走吧,咱俩先回包厢呗。” 赵欢揽着许向阳准备回去,目光往臂弯处一扫,注意到许向阳表情有些奇怪。 他又瞧了瞧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再看了看许向阳,表情顿悟。 “卧槽,不能吧,向阳,你喜欢那姑娘吗?” 由于赵欢太过惊讶,声音大了很多,惹得许向阳耳边炸了炸,连忙捂着赵欢的嘴,拉着他往包厢走。 “欢哥,你瞎说什么,我就是看热闹。” 许向阳心底沉沉,嘴上的糊弄之词说来就来,他甚至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他想小心翼翼地藏好那份心情,他自己知道就行。 包厢里气氛依旧热闹,灯光昏暗。 许向阳拿着自己的酒杯,窝在包厢最里面的角落里。 他木然地盯着杯中的那大块冰块与晃荡着的酒液,思绪飘了很远,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放空了大脑。 很快,包厢的门被再次打开。 潘加婷先回来了,她坐回了自己姐妹身边,很快又聊得热络起来。 唐易随后,神情一如往常,赵欢调笑着冲他吹了吹口哨,不过唐易没理。 许向阳默默收回了视线,猛地给自己灌酒。 啧,他第一次觉得啤酒不够烈。 目光在茶几上逡巡了一圈,发现他们还点了几瓶威士忌,许向阳起身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仰头就是一大口,烈酒入喉,口感辛辣刺激,许向阳甚至觉得自己的醉意就这么被驱散了。 一杯很快见底,他给自己再倒上一杯。 赵欢在一旁看得心慌,抬手就是拦:“少喝点少喝点,向阳,你这样,我是真害怕啊。” “欢哥,我没事,今天想玩个痛快!” 许向阳目光一瞥,一旁的很多人快要败下阵来,喝不动了。 突然,有个短发男把空了的酒瓶往茶几上一放,嗓子吼得很大。 “光喝酒多没意思啊,加点料,玩个游戏呗。” 不少人一听,来了兴趣:“什么?玩什么?” “这样,瓶口转到谁,就算谁输,真心话大冒险,自己选,怎么样!” “可以可以。玩不玩?玩不玩?” “玩啊,谁怂谁是小狗,真心话不许说谎啊,不然天打雷劈!” 一群人围坐在一圈,许向阳本来不想参加,被赵欢拉着坐了过去。 他想跑,众人热情阻拦,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了。 短发男转动酒瓶。 许向阳目光扫了一圈,来玩的人很多,他就摸摸鱼好了,估计也转不到他。 酒瓶在茶几上转得飞起,哗啦哗啦的声音牵扯着每个人的心,瓶身慢了下来,瓶口掠过一圈又一圈,最后缓缓停在了许向阳面前。 见不是自己,众人松了口气,瞬间哄堂起来。 ? 许向阳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面部毫不掩饰诧异之色。 说什么来什么?他要不要去买彩票啊? 短发男情绪很高涨:“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帮人鬼主意特别多,大冒险他属实不敢。 于是,许向阳说:“真心话。” 短发男立马开口,抛出的问题很劲爆:“今天在场的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众人纷纷起哄吼叫起来,这种八卦谁都爱听。 人群中有人还提醒了一句:“要说实话哦~” 问题一出,许向阳尚且镇定的神色变得慌张无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唐易正慵懒地坐在不远处,独自一人小酌着酒,目光淡淡,仿佛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不知是被他们玩游戏的热闹吸引,还是只是偶然,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许向阳心下漏了一拍,他连忙避开视线,低垂下头,思索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有人一语中的:“别磨蹭啦,如果没有的话,你肯定早说了~嘿嘿~我说的对不对?” 许向阳捏紧了酒杯,思绪百转千回。 最终,他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面色故作平淡,好似在回答一个极其平常的问题:“在。” 众人暧昧地“哦~”了起来,尾音拖得很长,目光里掺杂着兴奋。 有人好奇地追问:“是谁是谁啊?” 许向阳抿了口威士忌,企图压制住心头乱跳的频率:“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有人很急:“等着等着!” 短发男再次把酒瓶转了起来,众人目光紧紧盯着瓶口,瓶身速度慢了下来,而最终,瓶口再次对准了——许向阳。 “逃不掉,看样子逃不掉咯!”有人甚是激动,直接喊了出来。 第70章 众人的欢呼声在耳畔吵闹,许向阳愣愣瞧着面前的瓶口,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心下只剩三个字:完蛋了。 赵欢想替许向阳解围,于是开玩笑道:“这么巧,你该不会使诈了吧?” 短发男双手一拍,伸到赵欢面前,以示清白:“你使诈一个我看看?” 赵欢折中提议:“这样吧,要不然让向阳亲自转一次。” “诶诶诶,不行啊,这不能赖。”有人不乐意了,这么好的起哄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酒意上涌,许向阳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眉心酸胀得很,他伸手捏了捏,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赵欢还想说什么,被许向阳拦下了:“没事,欢哥。我认。” “我选大冒险。” 想也知道选真心话,他们会问什么,许向阳偏不如他们的意。 短发男笑得狡猾:“现场拥抱你喜欢的人。当然,你要是不敢的话,咱们也不为难你,把这瓶啤酒吹了,就行。” “拥抱!拥抱!拥抱!” 众人起哄,目光热烈地瞧着许向阳。 短发男利索地开了一瓶啤酒,重重地放在许向阳面前,目光里带着些挑衅。 许向阳默默看着那瓶啤酒,到底还是怂了。 在众人哄闹的声音中,他一把拿过啤酒,仰着头,咽喉动了动,啤酒尽数下肚。 “喝!喝!喝!”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啤酒、威士忌轮流下肚,胃里这么一催化,酒精很快顺着流动的血液,迷糊了大脑。 喝到最后,他甚至有些麻木了,只是重复着吞咽的动作,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流过他的下颚、脖颈,最后洇湿了前襟。 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动人的光,许向阳喝到一半,手里的酒瓶被猛地夺走了。 唐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眉微蹙,声音低低:“少喝点。” 许向阳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便不敢再抬头了。 他低垂着头,闷闷开口:“没事。我还能喝。” 他伸手想拿回啤酒,却扑了个空。 “不用不用,算你过了。”短发男见唐易过来了,连忙招呼道,“易哥,来玩不?一起啊。” 唐易顿了顿,在许向阳身旁坐下。 本就拥挤的人堆,这下更加挤了。 相邻人的胳膊不可避免会触碰到,许向阳躲了躲,避了又避,还是会蹭到唐易温热的体温。 一轮过了又一轮,瓶口终于没再对准他。 许向阳坐在一旁,身体已经开始晃晃悠悠了,脸颊泛红,脑袋不自觉放空。 他应该是没有醉的,又好像是醉了。 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偷偷瞥向身旁的人,从衣摆处缓缓向上,衬衫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顺畅的脖颈,沾着酒液的嘴唇,瘦削的侧脸,随性扎起的头发。 许向阳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小指勾了勾,又缩了回去。 易哥,易哥…… 他的易哥是那么好。 此时此刻,也许是烈酒上头,也许是大脑没有了理智,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那种喜欢的心情在心头躁动翻涌,好似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一样。 一旁玩游戏的人致力于挖掘其他人的八卦,许向阳这个没挖到底,不甘心,于是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转许向阳,转许向阳啊。” 如他们所愿,瓶口又转到了许向阳。 许向阳再次看了一眼唐易。 好像,快要藏不住了。 他的目光闪了闪,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有些坦然:“我选真心话。” 于是众人满足地问出了他们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喜欢的人是谁?”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那种鼓胀的心情在心底发酵,他也摸不清是哪里来的这股坦然劲儿,也许只是酒精摧毁了他的理智,让他误以为那是勇气。 周边人不断在怂恿:“名字~名字~” 耳边是难听的歌声,许向阳站起身,稳住身形,随后一把夺过了话筒,麦克风的音响也短暂地嗡鸣了一声。 他凑近话筒,清了清嗓子,目光涣散又迷离,脸颊泛红,酒意上涌。 “我……喜欢的人……” 其实还是醉的,说话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在这里。” 这句话很轻也很缥缈,落在众人耳边,却引起了极大的喧哗。 许向阳专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唐易,目光里藏着涌动的星光。 “刚刚的大冒险,他们说,要我拥抱下我喜欢的人。” 许向阳顿了顿,然后他说:“易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热闹的气氛在几秒后归于平静,这句话什么意思,很多人都听懂了,表情变得讳莫如深,也有人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一整个包厢,神情各异。 不远处的唐易,他抬手准备喝酒的动作陡然停住,握着玻璃酒杯的手收紧,他的神情依旧平淡,似乎没有惊讶。 赵欢眼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解围:“向阳,知道你平时崇拜阿易,写歌好人也好,我也挺崇拜的,好小子,刚刚表现得那么认真,原来是玩我们呢~” 许向阳沉默着盯着脚尖,这句话一出口,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可他还是说了。 “不是崇拜,是真的喜欢。” 第71章 很多时候,他都很怂,也不勇敢。 或许,借着酒意,这是他唯一一次说出来的机会。 冥冥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很清晰。 “卧槽,他是同性恋吗?” “他是在跟唐易表白,我没理解错吧?” “呃,这么多人呢,他怎么敢的啊?疯了吧……” 第47章 酒吧买醉 唐易一语不发,没有回应,也没有表示。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入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表情,摸不透情绪,仿若一个置身事外的旁听者。 后来的场面,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就像是大脑开启的自我保护,再回忆起那个场景的时候,只剩下模糊一片的空白。 许向阳不记得那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像个不痛不痒的稻草人,抽离血液,没有知觉。 最后还是赵欢拉着他先离开了包厢。 关于唐易被男生表白的这个事情,很快在学校间疯传。 起初只是这样一个“男生”的代名词,然后变成了“大一新生”,到最后“许向阳”这个名字无所遁藏。 在卫海电影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gay。” “长什么样子啊,给我看看,以后绕道走。” “同性恋,恶不恶心。” 许向阳这段时间受到的攻击铺天盖地,且攻势愈演愈烈。 一开始只是众多学生间的闲言碎语,到后来他周围认识的朋友或同学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若有似无地在与许向阳隔开距离,包括他宿舍的其他两个室友,一些避开的小动作,冷淡下来的关系,他还是能察觉到的。 多少有些黯然,但他似乎只能选择接受。 这些尚且不能打击到他。 人生的旅途总是来来往往,在某个时段,遇见很多人,再告别很多人,奔向下一片山海。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冯骏知道这件事,还是在论坛上看到的。 很平静,他没有说什么,照常拉着许向阳打游戏。 “好无聊,向阳你陪我打会儿游戏呗。” 许向阳这几天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 趴在床上的许向阳微微动了动,声音闷闷的:“不了,不想打游戏。” 冯骏站在许向阳床底下,仰着头,其他两个室友为了避嫌,基本都去泡图书馆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他伸手敲了敲许向阳的床栏,不锈钢材质,咚咚响,就像敲门。 “下来,聊聊呗。” 许向阳不接话。 冯骏只好抛出问题:“唐易啥态度?他回复你了吗?” 好半天,许向阳才回答。 “我不知道。” 自从ktv那夜后,他没再收到过唐易的消息,乐队群里也十分安静,没有新消息了。 赵欢给他发来过消息,问他是不是认真的,许向阳回了,认真的。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了冯骏一个问题:“骏哥,我是不是太没有眼力了。偏偏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其实,本来,我可以忍住的。” 冯骏反问:“后悔吗?” 许向阳顿了顿,迟疑道:“有点。” 冯骏白了他一眼:“那也来不及了。” 许向阳被一噎,抱着被子又躺了回去,整个人缩在了被窝里。 冯骏“邦邦邦”地把床栏拍得很响,许向阳迫不得已钻出被窝,整个人没好气地看着冯骏。 “喜欢就去追呗,多大点事,你在这儿一个人闷闷不乐,倒不如找唐易问个清楚。” 许向阳打退堂鼓:“哪有那么简单。” 冯骏瞧着他,眼底清明,一语戳穿:“你在害怕?” 许向阳闷不做声了。 冯骏:“怂死了,要我说,你干脆去找唐易问清楚,想东想西,能有什么结果……” 许向阳一边听冯骏说着什么,一边打开了学校的论坛。 一则新帖子被顶在了最前面,依旧是在讨论许向阳这件事,底下的高赞评论很显眼。 举铁男孩toy:“那唐易呢?该不会也是gay吧?”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我觉得不是,这段时间潘加婷跟唐易老在一块儿,拒绝得挺明显的了吧。” 心底藏着的那一小束火苗也被扑灭了,一抹苦涩的笑自许向阳唇边勾起,嗓音沙哑。 “骏哥,他回复了。” * 深夜的酒吧总是热闹而喧哗的,舞池里年轻男女找寻着刺激。 许向阳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喝闷酒。 他点了瓶威士忌,目光幽幽地盯着瓶身上的英文词。 跟那天ktv点的威士忌一模一样,相同牌子。 他也说不清喝酒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好事,只是他现在很需要一种外界刺激,来消弭心底的那种沉重感。 他说不清看到那条评论的感受。 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得他从头到脚不能动弹,就像是把他丢进了南北极的冰窖,冻得他连心脏都停滞了跳动。 这就是唐易的回答了吗? 看到的瞬间,他觉得是的。 可现在想想,又有些不确定了。 易哥不会这么做的,他是如此了解他,无论如何,唐易应该都会给自己一个好好的答复的。 第72章 可如果这个答复,是自己不想要的呢? 他骗不了自己,至少他做不到只是把那份喜欢的心情说出来,不求半点回应,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冰凉酒液,灼热口感。 许向阳很快就醉了。 他迷迷糊糊地喊着唐易:“易哥,易哥……” 酒精的作用下,许向阳无力地趴在了吧台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迷离的目光望着酒吧内变化无常的镭射灯光。 他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放空大脑。 脑子混乱一片,他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 猜来猜去,也不会有答案,倒不如冯骏说的,直接去问唐易,把话都说清楚。 就像是找到了行动的方向,他站起身。 然而下一秒,后颈处传来一道极其重的劈砍,意识瞬间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 许向阳倒了下来。 身后是酒吧的两个保安,他们接过许向阳疲软下来的身体。 “唐先生,怎么处理?” 唐榛缓步而至,他蹲下身,目光幽深。 他空闲的时候,就会来这家酒吧坐一坐,楼上的酒店几乎就是他每次落脚休息的地方,他跟这里的老板已经熟得很了。 “送到楼上去。” 唐榛照常在酒吧二楼的包间,小酌几杯,最近唐建柏有些小动作,唐氏集团那边的股份有了些许变动,他烦得很。 他只是往楼下一瞥,人海茫茫,他就是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独自喝酒的许向阳。 眼神微眯,唐榛单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人。 表白的事已经传到他们学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仅仅有一点小意外。 许向阳拉着唐易走出唐家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预感,这两个人关系不简单。 不过,唐易没有回应,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他以为,这两个人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吧。 不过没关系。 唐易不要的话,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毕竟,那样透彻纯净的眼眸,他没在其他人身上再见过了。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的渴望,在许向阳身上。 酒店套房里,柔软大床上。 许向阳昏迷了过去,脸颊微红,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睑下方有一片淡淡的灰青,看起来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 唐榛走了过去,深深的目光落在许向阳身上,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欣赏,那双眼眸透着说不出的欲|望。 他缓缓伸手,指尖停留在许向阳的双唇之间,他轻轻摩挲了下,很顺滑的手感,继而向上游移,抚过许向阳高挺的鼻梁、温顺的眉眼。 之前,他每每见到许向阳的时候,对方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防备,这次,许向阳安然地躺在他面前,毫不设防。 这般驯顺的样子,让他满意,让他愉悦。 这么想着,透过皮肤温热的触感,熨烫过微凉的指尖,灵魂深处似乎都在战栗。 唐榛俯下身,凑得很近,眼神暧昧:“唐易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心底升起一些期待。 唐榛拿过手机,靠近了许向阳几分,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 许向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宿醉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袋里像是有人要连根拔起他的神经一样,抽痛抽痛的。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看起来像是一间酒店的房间。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脑袋太痛,后脖颈也酸胀得很,他想不起来了。 许向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有些眼熟的街道,楼下便是那家酒吧。 奇怪,昨晚是有人把他送上来了? 手机上多条消息与未接来电,都是冯骏的。 他身边剩下的朋友,似乎只剩冯骏了。 【冯骏:今晚不回来了?】 【冯骏:人呢?回个消息。】 【冯骏:你他妈死哪儿去了,接电话!】 【冯骏:明天再不给我回消息,我直接报警了啊。】 许向阳连忙给冯骏回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这才安心了下来。 冯骏咆哮:“我差点以为你要寻死觅活,你他妈赶紧回来啊。” 许向阳心虚:“昨晚在酒吧喝醉了,被人送酒店来了,我马上回来。” 冯骏明显一顿:“酒店?你别是被什么人阴了吧。” 许向阳低头检查了一下衣物、手机等等随身物品,没有丢,一切完好,手机里的余额也没有转出的情况。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的迹象,他好像只是在这里睡了一觉。 “应该是没有吧,骏哥,等我回来说。” 许向阳打算先回去,头痛得快要炸裂了,刚打开门,便见门外站着某个熟悉的身影,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淡淡笑着。 唐榛若无其事地看着许向阳:“醒了?睡得还好吗?给你买了点粥。” 许向阳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将门把手抓得很紧,有些戒备地看着唐榛:“你怎么在这里?” 唐榛语气很意外:“照顾了你一晚上,你不记得了?” 昨晚如何出的酒吧,来到这间酒店,他已经断片了,于是许向阳只能迟疑地向唐榛确认。 第73章 “我昨晚……?是被你送上来的吗?” 唐榛熟视无睹对方紧绷起来的身体,提着纸袋,径直往房间内走去。 他觉得许向阳的问题有些好笑:“不然呢?你在吧台喝醉了,正好我经过,把你捡了过来。” 许向阳见对方回答得甚是理所当然,依旧将信将疑。 “这么巧吗?” 他可不信眼前这个人会那么好心。 唐榛正在把纸袋里的粥跟小菜一个个拿出来,闻言,动作顿了顿,他回身看着许向阳。 “这家酒吧我常来,信不信由你,如果我想做什么,也不会趁人之危。” 唐榛顿了顿,语气很真诚:“唐家的那件事,我也一直想跟你道歉,实在抱歉,伤口还疼吗?” 唐榛目光下移,看向许向阳的手腕,下一秒,许向阳将手背到了身后。 手腕已经没事了,但他很不喜欢唐榛那种探究的目光。 见许向阳不回答,唐榛也不甚在意,他揭开盒盖,热气腾腾的雾气随着甜粥的清香飘了出来。 “喝粥吗?你今天还没吃东西。” 许向阳脑子乱作一团,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他还是不擅长应付唐榛,这个人阴晴不定,他捏不准。 “不了。”许向阳摇头回绝,“我就先走了。” 末了,他犹豫再三,还是跟唐榛道谢:“昨晚……谢谢了。麻烦你了。” 唐榛不说话,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甜甜的,温度刚刚好,很好吃。 他幽深的目光投向许向阳转身离开的背影,唇边掩不住某些暗笑。 第48章 易哥,我们能不能试试? 人清醒了,果然还是没有醉酒后那么有勇气。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是死是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总要有个结果。 于是许向阳给唐易发了短信,不回;打了电话,不接;去了研究生宿舍,不在。 许向阳最后是在唐易租的房子里找到了他。 他敲了敲门,心情忐忑地站在门外等待着。 过了很久,唐易才开了门,他只是把门打开了一部分,并没有邀请许向阳进去的意思。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遮挡着光线,一切都很暗,唐易正举着手机,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不方便……最近挺忙的,潘加婷,抱歉,那晚我说得挺清楚了。” 听到这个名字,许向阳心头跳了跳,一路过来时的不安也稍稍放了放。 挂了电话,唐易的声音很淡。 “有事?” 有那么一瞬间,许向阳觉得他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之前某一天,那天也是这样,唐易态度冷淡,将他拦在了门外。 许向阳有些紧张,声音幽微:“易哥,我们能聊聊吗?给我十分钟,好不好?” 唐易的手握在门把手上,他沉默了很久,准备关门,声音疏离。 “抱歉,我现在没时间。” 许向阳连忙伸手扶住了门框,指尖用力到泛白,望向唐易的目光带着一些恳求。 他心里清楚,如果在这里就放弃,那他从此以后就会像个蜗牛一样,缩进自己的贝壳里。 他绝对不敢再来找唐易了,他会默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死了。 可他不希望那样,他总想为自己争取一次,一次就好。 “易哥,就十分钟,让我把话说完。” 唐易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他只是冷漠又平静地看着许向阳,就像在瞧一个陌生人。 沉默蔓延,许向阳心头的勇气也在一点点流逝,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可对许向阳而言,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都走过了,他在等待中煎熬。 就在许向阳快要放弃的时候,唐易后退一步,终是让出了身位。 唐易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许向阳脚步飞快跟在身后,生怕自己下一秒被拒之门外。 满室黑暗,许向阳望着唐易疏远的背影轮廓,喊了一声。 “易哥。” 唐易不回答,沉默地站在远处。 许向阳深吸一口气,他想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我确认自己的性取向,是在高中。我发现自己会对男人感兴趣,一开始挺不理解自己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最终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但我没有糊涂,也不是戏弄你。我无比确认这份心情,是喜欢。” “易哥,喜欢你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你了。” “你可能想象不出那种心情,你每天都在我身边,我小心翼翼收拾心情,生怕被你发现,很难熬。那晚是我没有忍住。” “我之前说过,易哥你就像那颗耀眼的北极星,也是真的。遇见你,以前循规蹈矩、平平淡淡的生活变得不一样,有了很多色彩,我也找到了方向。”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还可以是这样的存在。易哥你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我欢喜,让我心动。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 “易哥,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许向阳的眼神黯了黯,他继续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我们可以保持以前一样的距离,不用有多亲密,只要你觉得不合适或者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这段关系你可以随时喊停。” 第74章 说到最后,许向阳抿了抿唇,语气夹杂着一丝期许。 “易哥,我们能不能试试?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 来之前他没有打过草稿,许向阳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无语伦次,但他说的一切都无比真诚。 他把一颗温热跳动的真心双手捧上,期望着0.0001%的渺茫可能性,唐易接住这颗心的可能性。 黑暗中,他看不清唐易此时此刻的神情,垂在身侧的手攥着自己的衣摆,很紧很紧,心脏跳得很快,他全身的血液都流得迅速。 “昨晚,你在哪?” 唐易陡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许向阳有些懵。 他在酒吧买醉,又颓废又沮丧,这么说出来好丢脸。 许向阳含糊其辞:“晚上去喝了点酒,问这个做什么?” “跟谁?” 许向阳犹豫了几秒,随后答道:“骏哥,他硬拉着我去的。” “回去了吗?”唐易又问,似乎有些执着,“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别骗我。” “回去了。跟骏哥喝了点酒,后面就回宿舍了。” 他喝得不省人事,被唐榛捡回酒店照顾,昨晚他跟唐榛在一起,这样的气氛下,他不敢说。 寂静中,他好像听到了唐易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很轻很小,似乎带着些嘲讽的意思。 “这样有意思吗?许向阳。” 唐易淡淡转身,目光冷到不含一丝感情,他走到许向阳面前,掏出一张照片,声音像是嵌着冰渣子。 “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许向阳定定看着照片上的画面,瞬间就愣住了。 他安静睡在某张床上,而身旁是穿着睡袍的唐榛,两个人靠得很近,姿势暧昧。 某种诡异感从脚底窜起,他绝对不可能跟唐榛拍这样的照片,他猛地拿过照片,一寸一寸地看过去。 背后的床有点眼熟…… 零碎的记忆在电光火石间串联在一起。 他几乎就是立马想明白了,后脖颈的酸痛,莫名其妙的酒店,突然出现的唐榛,根本不是什么被碰巧捡回酒店,这是唐榛预谋的一场局。 趁人之危,拍下了这张照片,目的很明确,唐榛似乎看不得他们好过。 他居然还傻傻地相信了唐榛的话,被恶心到的愤怒火焰窜上心头。 许向阳急切地看着唐易,对方的神情漠然,并不在意的样子。 “易哥,那晚我跟唐榛……” 许向阳急着想解释,却被唐易打断。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追我不成,就换其他人?许向阳,你的喜欢挺短暂的。” “不是的,不是的……” 唐易哂笑,眸光里闪过一丝黯淡:“所以,许向阳,其实谁都行,对不对?只要有这张脸就可以。” 唐易的话几乎让他心碎,他知道自己再次踩在了唐易的雷区上。 许向阳颓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 “易哥,你信我吗?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晚我在酒吧喝醉了,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我带到了酒店,我晕得不省人事……” 唐易语气依旧冷硬,他的目光看向别处,丝毫不在许向阳身上停留:“许向阳,刚刚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撒谎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了,许向阳只能一个劲地重复:“易哥,这次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是真的……” “你跟谁在一起,喜欢谁,我不在意。”唐易径直越过许向阳,走至大门边,打开了门。 屋外明亮的光线瞬间涌进了屋内,主人下着逐客令:“说完了吗?说完了,那就走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不奉陪。” 不行,他还不能走,他踏出这里一步,他的唐易就不要他了。 许向阳鼻子有些酸,声音也哽咽着,他说:“易哥,如果我为了你跟家里出柜,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唐易握着门把的手有一瞬间松了松,可那张照片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重现。 他们那晚在酒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许向阳看唐榛的眼神是不是跟看自己一模一样?他们亲了吗? 各种猜想几乎要将唐易淹没,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心底某处烧起一簇火,越燃越大。 偏偏那个人是唐榛,偏偏是唐榛,唐榛…… 他这张脸,是不是就是个可替代品。 停下万千思绪,唐易只是勾起一抹轻讽的笑,目光如水一片冰凉:“你敢吗?” 许向阳仰头,目光一片透彻真诚:“敢,易哥,我敢的。” 唐易瞥向一旁,语气幽幽:“等你做到了,再来跟我说这些。” “易哥,等我,你等着我。” 许向阳想,他总是要跟家里坦白一切的,躲不过,那就这次吧,为了易哥,也为了自己。 也是在这时,唐易的手机收到了卢树发来的合同协议。 * 几个小时前。 研究生院,导师办公室。 时常在全国各地出差参加音乐交流会的导师杜庄,今天难得坐在了这张办公桌前,捧着他的保温杯,戴着老花镜,翻看着各种文献。 杜庄见唐易到来,笑眯眯地招呼他:“来啦~坐。” “老师,今天找我什么事?” 第75章 唐易依旧是平常那副模样,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让杜庄稍稍放下心。 杜庄抬了抬眼镜,把手边的文献合上:“这不研一下学期了吗,我就想问问你后面毕业论文有研讨方向了吗?” “准备了几个课题,有一个是关于传统音乐在大众流传度的分析,我比较倾向这个,到时候我整理下发给您。” “不错不错,我到时候选一下,你就可以把开题报告准备起来了。” 杜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拉开手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 “我上次去北城参加音乐会,遇到了天心唱片的经纪人卢树,他在业内挺有名气的,跟我说,之前也联系过你们,不过你们意向好像不是很大,还没有联系过他。” 杜庄将名片递给唐易,继续道:“唐易,你是我特别看好的学生,我也知道你的才华,如今你们乐队在圈内也小有名气,不准备进一步发展吗?” “天心唱片的实力你也知道的,去了他们那边,乐队的发展不可限量。” 唐易实话实说:“乐队其他人暂时没有意向,等他们毕业了,乐队应该会解散的,当初只是为了兴趣组建的乐队。” 杜庄不放弃,继续问道:“那你意向如何?” 唐易:“我还没考虑好。” “天心那边的意思呢,也可以单签你,卢树特别看好你,他知道你的写歌能力很出色,他很欣赏你的歌。” “比起跟着我这个老头子闷头研究音乐,那边的实际发展空间会更大,唐易我真的建议你考虑下。” 杜庄停顿了下,意有所指:“最近学校里风风雨雨的流言挺多的,这时候离开避避风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北城也是座很好的城市,多出去走走看看,学习些更多的东西。” 唐易沉默着,没有回话。 老头子喝了口茶,目光打量着唐易的神情,看得出他还在犹豫,于是杜庄继续苦口婆心。 “我不清楚你们那边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唐易,跟着一个大一新生胡闹,我并不觉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如今学校流言蜚语很多,这么下去,在我看来,你是自毁前程。” “两者到底哪件事对你有利,我想你是明白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让自己后悔。” “当然了,如果你担心学业的话,这一年你是以实习的名义去的天心,后面的课业你也需要同步完成,论文也需要提交,研究生才能顺利毕业的。不过,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两者兼顾应该不成问题。” 过了很久,唐易才问:“天心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去?” 见唐易松口,杜庄神色一缓:“可以跟卢树那边谈,他们那边还挺急切的,你们谈得顺利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去了。” 唐易收起那张名片:“老师,我回去再考虑下。” 杜庄语重心长:“唐易,脚下无数条路,有时候人会因为眼前的乱花而迷失方向,我希望你会选择对的那条路。” 唐易回到家,门口有个棕色的档案袋,拆开,只有一张照片,再无其他。 瞳孔骤缩,心脏下坠般空落落的,指尖将照片一角捏得变了形。 他解释不了,在看到许向阳跟唐榛亲密照片的那刻,那种随之而来的汹涌怒意,那种恨不得把唐榛揍一顿的恼意,那种一瞬间他理智的大脑变得心烦意乱,恨不得世界毁灭的情绪。 他以为是讨厌,是厌恶,是被背叛后的恼意。 很多年后,唐易才反应过来,原来那种情绪,是吃醋。 第49章 出柜 许向阳回到家的那天,是个周末。 天气预报说,未来24小时会下暴雨,天气阴沉沉,气压很低。 葛素看着突然回来的儿子,很是惊讶,她没有收到许向阳的消息。 “怎么突然回来了?”葛素此时正在批改学生的作业,她把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鼻梁。 “最近我挺闲的,就回来看看。你跟爸,最近都怎么样?” 许向阳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放着什么小品,声音吵闹。 “都挺好。你爸去下棋了,晚上本来打算跟你爸随便吃点的,我现在去买点菜。” 葛素说着,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就准备出门。 电视上的笑声嘈杂,许向阳的表情并没有笑,遥控器被他捏在手里,指尖都在泛白。 许向阳说:“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葛素穿鞋的动作顿了顿,回身看向儿子,神情再次意外。 “哪家的姑娘啊?也是你那个学校的吗?是准备带回来了吗?” “妈,你先去买菜,晚上再说。” “也行。你好好讲讲。” 葛素意外归意外,这个消息倒是让她有些欣喜,唇边克制不住那抹柔和起来的笑意。 * 葛素难得笑意盈盈,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很丰盛,还给许向阳夹了几只虾。 “向阳,说说吧,哪家姑娘啊?有照片吗?让我先瞧瞧~” 许昆也难得没有绷起老脸,虽然神情依旧是冷漠的,好似显得他漠不关心一样。 许向阳没有铺垫,直接抛了出来,总归是躲不掉的:“ 不是姑娘。他是男的。” 葛素正打算夹一块鸭肉,手一松,鸭肉就掉到了餐桌上,葛素伸长了筷子去捡,夹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第76章 她不太确定地看着自己儿子,笑意僵在嘴角,她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许昆严肃的目光也投向了自己儿子,眉微微皱起,等着许向阳的回答。 两道视线直直地投向许向阳,他也有了不小的压力,心头惴惴不安,却还是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的人,不是姑娘,是男的。” 正在这时,外头一道闪电闪过天边,连带着屋内也瞬间闪过一道明亮的光线,轰隆雷声随之而来,如同炸顶般,声音震耳欲聋。 筷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碗筷碰撞在一块,叮当作响,连同桌子也震了震,酒杯里斟满了的酒液随着桌子的晃动泼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许昆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向阳,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真荒谬,他儿子说喜欢男人。 活了大半辈子,他真是开了眼了,还能见到这种场面。 许向阳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他低垂着眸,声音不大不小,再次重复:“爸。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跟他在一起,他也是男的。我喜欢男人……” 眼前的事物在下一瞬突然模糊了,一股很大的力道袭来,左边脸颊生生挨了一巴掌,瞬间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许向阳被抽得懵了懵,却不吭声,生生受着。 他设想过父母在知道他性取向之后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他早有心理准备。 葛素在一旁也慌了神,拉着许向阳的胳膊:“向阳,你在说什么啊?你清醒清醒,快给你爸认个错。” 许向阳抽回自己的手臂,声音十分倔强:“妈,我很清醒,我没错。” “许向阳!”许昆站了起来,气得连名带姓喊许向阳的名字,他指着许向阳,手指正在颤抖。 “我给你一次机会,把你刚刚说的话都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跟我说。” 许向阳静默了一会儿,语气软了一些,却不是认错。 “爸,说多少次都一样。从高中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女孩了。你们儿子是同性恋,喜欢男人,这一辈子都变不了的。” “好啊好啊。” 许昆气到极致,反倒笑了出来,他猛地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如同窗外轰鸣的雷声一样。 “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混账玩意,说的什么狗屁话!跪下。” 许向阳没有动。 “跪不跪?你还认我这个爸,就给我跪下。” 愤怒让许昆的双颊涨得通红,他快速拉起一截衣袖,随手抄起在沙发上的某条皮带。 许向阳眼睫动了动,站起身,朝着许昆跪了下来。 瓷砖很硬,膝盖很凉。 皮带被拉动的声音哗哗然,听起来就吓人得很,许昆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错没?” “我没……” “错”字还没出口,许昆的手便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随着皮带的破空声,实打实地落在许向阳身上。 许昆是一点都没有收力,如同那盛大的怒意附在皮带之上,打得许向阳抽痛不已。 跪在地上的身形晃了晃,他吃痛地闷哼着,背脊却挺得很直。 无声的抗议,这让许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下手的力道丝毫不减。 很快,许向阳身上的衬衫被抽打坏了口子,露出通红的皮肤,有几处已经破了皮,血珠很快渗了出来。 “老许,别打,别打了。儿子吃不消的。”葛素见状,慌张地想去拦,每一下都打在她心上,她也跟着痛了起来。 许昆怒意上头,根本听不进去,他一把推开葛素,手里动作不停:“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我停手。” 许向阳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屈服,尽管皮带抽打带来的疼痛几乎要让他服软,可最后,他只露出一个虚虚的笑容。 “爸,那你就别停手了,我想不明白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许昆瞪大了眼,呼吸粗重了很多,诸多难听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好啊,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混账玩意!不孝子!小时候这么听话,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开始胡来是吧。” “让你去读师范大学哪里不好了?还敢给我偷偷改志愿,长本事了是吧,供你读书这么多年,脑子里都变成浆糊了,我养你,都觉得糟蹋钱。” 在一旁的葛素近乎哭了出来:“向阳,向阳,快跟你爸服个软,认个错。疼不疼,疼不疼?这样下去不行的。老许,你住手,你快住手啊!” 她一个拦不住,一个讲不通,此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许向阳看着葛素哭了的模样,心里也疼得厉害:“妈,我没事,我不疼。” 许昆怒意上头,越骂越气,手上的力道也更加重。 “不疼是吧,那我就打到你疼为止!” “我可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给你铺好的路你不走,现在还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破电影学院,出来能做什么?娱乐圈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拎不清吗?那摊浑水,是你能淌的吗?你是有钱还是有势?” 打到最后,许昆红着脸,累得吁吁喘气,他停了动作,又觉得不解气,手指狠狠戳着许向阳的脑袋。 “我看你就是在那破学校里跟那些人学坏了,什么狗屁话都能说得出口了?可不可笑啊?许向阳,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那话说出来,我都替你蒙羞。” 第77章 许向阳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垂着手紧紧握着:“爸,性向这个东西学不了,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那我现在告诉你,选择错了,你能改回来吗?”最后这句,许昆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向阳抿唇:“改不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了。”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力道大到许向阳的耳畔甚至有短暂的嗡鸣声,唇角似乎破了,他伸舌舔了舔,一股铁锈味。 “你跟那个人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违背世俗伦理?以后你不打算结婚了?不要孩子了?荒不荒谬啊?” 许向阳稳住了颤抖着的身体:“不荒谬,我就是喜欢他。” 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许昆涨红着脸,猛地咳嗽了起来。 葛素连忙给他递来保温杯,许昆喝了好几口,咳嗽的症状这才好了一些。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想清楚了再回答,你是不是非要跟男人在一起?” 许向阳犹豫了会儿,声音不再冷硬,给的回答却还是明确的:“是。” “可以。可以。从此以后,别喊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许昆彻底火大,他冲进许向阳的房间,将散乱的衣物,还有行李箱等等东西统统拿了出来,胡乱地丢在许向阳面前。 “给我滚。滚出这里。我许昆没有你这么一个怪物儿子。” 几分钟前,随着轰鸣的雷声,如注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哪怕在室内都能听到雨柱打落屋檐的巨大声响,窗外夜色伴雨,视线望不到远处。 葛素连忙阻拦:“下雨,外面在下暴雨。老许,你别这样,孩子打都打了,别赶孩子出去了。你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 许昆怒哼了一声,开口无比尖锐:“下雨怎么了?我们老许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我巴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 “滚,让他滚。眼不见为净。” 许昆没好气,用脚将行李箱往许向阳的方向踢了踢。 “想不明白,就不是我许昆的儿子,没资格待在这个家。” 跪在地上好一会了,许向阳腰背都有些僵硬,他艰难地站起身,默不作声,把那地上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 洇出的血黏着衣衫,脱下来的时候黏连无比,撕扯着肉的痛感让他哼了哼。 许向阳换了件衣服,穿上外套,擦了擦唇角,拉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处。 葛素眼角有泪:“向阳,你别走了。外面这么大雨,听我的,住在这里。” 许向阳闭了闭眼,掩藏起眼里的情绪:“妈,我没事。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葛素犹豫了下,最后问了一句:“向阳,你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就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她又道:“是不是最近学业比较重,精神上有压力?你好好睡一觉,也许就能想明白了。我们给你时间冷静冷静,你好好想一想。” “我就当你是年纪小还不懂事,别跟你爸置气,也别胡闹了。想明白了,随时回家。” 许向阳没再吭声,他提着行李箱,身影没入了那下着滂沱大雨的夜色中。 第50章 暴雨之夜(四年前 · 终) 和着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他跑出家的时候没有带伞。 这一路过来,全身早就湿透了,滴滴答答地落下无数水滴,发丝贴着额角,有些黏腻,不断有水珠滑落眼前,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迷蒙了起来。 许向阳上楼前,把行李箱放在了单元门旁,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又将外套拢了拢,把身上的伤口都遮了起来。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狼狈无比,但至少,有些难堪他还是想先藏起来。 上了二楼,许向阳抬手刚准备敲门,大门倒是先开了。 室内幽暗,唐易提着行李箱正打算往外走,看到门外站着的许向阳,神情变得有些意外。 许向阳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目光向屋内探去,东西都被收拾了干净,家具也被白布蒙了起来,显然这间屋子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被闲置。 “易哥,你要走?” 唐易默然,淡淡点头。 许向阳瞬间有些无法思考,这让他猝不及防。 “你要去哪儿?这儿不租了吗?” 唐易将行李箱提了出来,放在门外:“北城。我跟天心签了合同,今晚就走。” 寥寥几句,言简意赅,将他带着期许的心情瞬间砍得零碎,那一刻,心脏某处空落落的,一点一点的不安漫上心房。 暴雨的冷意从皮肤钻入骨髓深处,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抖了起来。 许向阳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也在隐隐颤抖:“那乐队呢?以后要怎么办?” “跟他们商量过了,polaris计划解散。以后你不用再处理乐队那些事情了。” 唐易神情平静,不痛不痒地说着,曾经倾覆众人的心血组建的一支乐队,就这样说散就散。 他不能理解,而且身为乐队的一份子,他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许向阳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为什么?” “我要走了,格子他们也都忙着毕业的事,乐队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 合情合理,可许向阳觉得心上有一处被重重地刺了一下,鲜血瞬间横流,他却只能静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第78章 “你要去多久?易哥,能别走吗?” 签了天心唱片意味着什么,许向阳自然清楚,可他还是想问,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短时间不会回来了。天心唱片有很好的发展机会,我想去试试。” 空气凝滞,雨声斑驳。 许向阳沉默了很久,继而笑了下,声音干涩。 “好。我知道了。” 许向阳顿了顿,又道:“外面在下暴雨,一定要今晚走吗?易哥,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唐易看了看面前湿漉漉的许向阳,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对方。 “那麻烦你之后把钥匙还给房东太太。” 他还是要走。 “易哥。” 许向阳不接,伸手扶住了门框,拦住了唐易的路,问得很幽微。 “那我们的约定呢,还作不作数?” 唐易撇开视线,神情都不曾变过:“我不会陪着你胡闹了。” 胡闹? 原来在唐易眼里,他这是在胡闹。 这样的话在几个小时前,他也听到过,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觉得自己在胡闹,可明明,他是那么认真。 许向阳颓然地笑着,目光里流转着无尽的暗光,心里有一团火,也在此刻燎原横扫一切。 他伸手抓住唐易的手腕,生平第一次那么用力,连推带扯,猛地将唐易拽进了屋内,死死按在了墙壁上。 干燥与潮湿,温热与冰凉,两具身体贴得很近很近,体温交织,气息纠缠。 唐易没有设防,后背猛地撞在墙上,生疼生疼。 他的呼吸急促了许多,身体被摁在墙上,唐易伸手想推开压着自己的许向阳,可对方的力气却是压制性的,他竟没有办法挣脱开那双钳制自己的手。 许向阳微微踮脚,目光幽深而暧昧,望着那双已经描摹过无数次的薄唇,曾经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那丝欲望,现在毫不掩饰,他就这么看着唐易。 “这也算胡闹吗?” 下一秒,对着那双唇,凑了上去。 这一系列动作,许向阳甚至没有仔细思考过,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心。 然而就在相贴的瞬间,许向阳看到了唐易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冷漠。 他忽然就停住了动作,全身的力气都抽光殆尽,哪怕他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日思夜想的人,他却不敢再动了。 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他冷静了下来,理智在提醒着他,他不能也不应该那么做。 许向阳无力地垂下了手,后退一步,放开了唐易。 “对不起,易哥。是我冒犯了。” 唐易深褐色的眼眸落在许向阳身上,是疏离的,是厌恶的,是反感的,是排斥的。 许向阳听到唐易疏淡的声音:“你们……群体都是这样的吗?” 心脏在这刻停了一拍,许向阳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坠入冰冷剔骨的无边汪洋中,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温度。 唐易漠然地看向窗外,他说:“许向阳,到此为止吧。我对男人没兴趣,也接受不了同性恋。我们试不了。” 试不了,这就是答案了。 他原本想告诉唐易,他做到了,他敢的,他已经跟家里出柜了。 在这一刻,在这个答案面前,似乎也显得不重要了。 原来情绪的崩溃,只是在一瞬间,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没有外露的流泪与哽咽,许向阳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然后听到胸腔的位置,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楼下似乎有车子的鸣笛声,司机不耐烦地鸣了好几次,催促着叫车的人快些下来。 “许向阳,我要走了。抱歉,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许向阳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 他想要留住唐易,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一切都好像是徒劳,他没有办法了。 他只能拽着唐易的衣袖,到最后只能声音喑哑地喊着唐易:“易哥……”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唐易的声音高了几度,神情闪过一丝痛苦,“够了吗?” 他再次把那张暧昧的照片摆在许向阳面前,目光冰冷。 “相似的长相,天差地别的处境,他拥有的比我多,许向阳,你应该像上次那样学乖一点,去找唐榛,而不是找我。” 那张照片从唐易指尖飘落,最后静静地躺在地上,照片上的暧昧情愫就像是唐榛唇角绽出的一抹笑,发出无声嘲讽。 “你的感情我回应不了,许向阳,你想找谁都行,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唐易冷冷地拨开了许向阳的手,脚下不曾犹豫,迈出了大门。 眼底蔓延的情绪无限痛苦,许向阳闭了闭眼,他最后再问了一句。 “易哥,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的喜欢,对于你而言,就是这么肤浅的吗?” “从前不是,我以为我应该能看懂你的。” 唐易没有回头,楼道里昏暗的光线透过他颀长的身形,投下斜斜的一片光影。 “可许向阳,我给过你机会,从你说谎的那刻开始,我就不知道了。” 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点,许向阳近乎执着地追问道:“如果没有这件事,易哥,你会接受我吗?哪怕仅仅只是试一下。” 第79章 唐易沉默了良久,然后开口:“许向阳,我不是同性恋,这辈子都接受不了男人之间的那种感情,我不可能喜欢你。” 许向阳听懂了,说到底,唐榛不过就是唐易拒绝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的唇边扯出一丝哂笑,瞳孔深处漫上一丝痛楚。 暴雨的雨势丝毫不减,楼下的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单元门口,许向阳站在二楼楼道的窗户边,默然地看着唐易在楼下搬运行李的身影。 关上后备箱的门,唐易没有回头,干脆利落地上了车。 随后,那辆黄色的出租车驶向远方,亮着的车尾灯很快便隐匿在雨幕里。 嗅着空气里那稀薄的熟悉香气,许向阳在那间屋子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淋了暴雨,没有换衣服,第二天高烧到整个人都糊里糊涂,喃喃说着胡话。 一旁的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如果不是房东太太过来收房,他可能差一点就挺不过去。 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依旧下着零星小雨。 许向阳坐在病床上,突然觉得心上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觉得周身很冷很冷,开春的季节,怎么比之前的寒冬还要冷。 曾经心上喧哗着的某一处终于寂静了,也死了。 那一年,所有的关系都糟糕透顶,所有的事情都不遂不利,每一天都像是寒冬,冷得透彻侵骨,他盼不到春天的暖阳。 * 许向阳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思绪有些放空。 他记得,四年前,记忆里最后的那场雨,也如现在这般下了很久很久,潮湿又迷蒙,经久不息。 象川这场雨太大了,加上江野的热情,已经帮他在医院周围订了间酒店。 江野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向阳,反正象川下这么大的雨,你一时半会儿不好走。你要是最近有空,不急着回去,就先住两天呗。” “唐哥这边受了伤,《灯火黎明》后续的拍摄安排得延迟,我得重新去对通告表,可能忙不过来,你要是可以,偶尔替我照看下唐哥,行不行?后面请你吃饭!” 江野后面确实很忙,之前许向阳在剧组晕倒,也是江野在医院陪护着,人情难却,最终许向阳还是没走成。 下一刻,手机发出新消息的提醒声。 他打开微信,消息来自唐易。 【唐易:我伤口疼。】 第51章 我伤口疼 【唐易:我伤口疼。】 许向阳躺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退出聊天框,权当没看见。 说实话,他挺想拉黑唐易的,但日后免不了工作交集,他也不想被旁人看出些什么,就只好把唐易的聊天框手动设置成【不显示聊天】。 象川的雨依旧很大,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 有时候江野在片场来不及赶回来,就会麻烦许向阳去医院送个饭什么的。 温屿已经拍完了《灯火黎明》,前一段时间的负面热搜也已经澄清,这会儿有一段空档期,所以身为温屿助理的许向阳也不是很忙。 但他打算早点回去了。 手头关于温屿在《灯火黎明》的拍摄物料还没整理好,另外,他也想着少接触唐易比较好。 许向阳打开了购票软件,查看着最近几天的高铁票。 看了会儿,他又给江野发去消息,没一会儿,江野给他回了电话。 “向阳,我这边快结束了,这两天谢谢你啊。回头请你吃饭。” “不用,举手之劳。” 他跟江野也算挺熟了,有些事情也就不用那么客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卫海啊?” “今天吧。” 电话那边还能听到暴雨打在棚上的声音,很噪杂,很显然江野还在剧组。 “啊?这么急着走吗?我看外面这雨还挺大的,飞不回去吧。” “买高铁票。” 江野的语气有些惊讶:“你最近不是不忙吗?急着回去干吗?有事?” “我在象川也没什么事了,回去帮屿哥整理点物料吧。” “行。”江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 许向阳莫名:“羡慕我什么?” “我现在真是有点分身乏术,身兼两个助理的活,本来唐哥说会再找个新助理来的,他说给人预留了位置,结果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许向阳心头愣了愣,调笑道:“你多少工资,我多少工资啊。能一样吗?况且能者多劳。” 江野感叹:“累都累死了,我现在是一点鱼都摸不到。” 电话那头传来关车门的声音,江野又道:“我现在往医院赶,要不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晚点我俩到外面吃一顿呗。” “你不照顾唐老师吗?” “他应该没事,伤口不算深,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复工了,就是怕伤口留疤,这段时间饮食要控制下。” 许向阳想着刚才收到的某条消息,顿时对某人有些无语。 “没事就好,我赶早班的高铁回去,等你来卫海,我们再约也不迟。” “行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许向阳答应着就准备挂电话,却听到江野迟疑着又问了一句:“向阳,你跟唐哥真的就是大学同学的关系,仅此而已?” 那天江野没来得及问,他看着浑身湿透的许向阳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神情焦急的样子,总觉得不简单。 第80章 许向阳语塞,硬着头皮道:“之前说过了啊,大学同学,唐老师那时候比较照顾我。当时剧组说他生命垂危,进icu了,这我总得来看一眼吧。” 江野一头问号,语气还有些佩服:“向阳,我算是听懂了,要是让唐哥知道你这次来象川,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他准得气死。” 气死? 这么听起来,确实挺气人的,许向阳倒是有点想看看唐易会气成什么样。 不敢再跟江野胡扯了,就怕对方越问越多,许向阳潦草挂了电话。 然而,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上又跳出了微信的语音通话提醒,是唐易。 许向阳皱眉,把手机放在一旁,任它响了几遍,到最后,实在太吵了,打来一次挂一次,对方依旧锲而不舍。 于是,在第n+1遍的通话提醒响起后,许向阳还是咬着牙接通了。 唐易抽着气,声音有些难受:“我伤口疼。” 许向阳心下没有任何波动,语气冷漠:“唐老师,我不是医生,帮不了你。你应该按护士铃。” 唐易语气闷闷的:“护士没理我。” 许向阳眉梢微动:“好的,那就等着伤口恶化,然后截肢吧。” 唐易被噎了一下,没有不接话了,转而问道:“你在哪?我饿了。” 许向阳深吸了一口气:“江野应该快到医院了。唐老师,我准备去高铁站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唐易沉默了,许向阳以为对方没话说了,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听筒里又传来一句话。 “走这么快,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许向阳冷漠而直白:“是的。” 随后他径直摁了挂断键。 窗外瓢泼大雨,许向阳订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直接回了卫海。 * 空档期一过,又忙了起来。 最近,温屿正在准备古装剧《楠木谣》的试戏,目前他的咖位不够大,只能试一些重要配角。 这是印华娱乐主投资的s级影视项目,无论是从投资角度亦或是制作班底来说,这部剧都是不差的。 所以即使是配角,对于屿哥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许向阳这段时间也在跟着《楠木谣》的试戏消息,也通过公司的经纪人了解了一些消息,比如关于导演的拍摄倾向、选演员的喜好等等。 很快,《楠木谣》的配角试镜先在公司内部进行现场选拔。 试镜当天,等候室里满满都是人,许向阳在其中看到了一些不乏有些番位的演员,带着助理、化妆师等等,阵仗还挺大的。 他在心中暗叹这次竞争的激烈。 导演试镜的房间是单独的,他在外头看着诸多演员笑着进去,又臭着脸出来,可见这部剧的导演有多严苛。 即便如此,许向阳依旧对温屿很有信心,屿哥的演技没话说,演什么像什么,他丝毫不怀疑。 温屿在一旁看剧本,许向阳也就不打扰,百无聊赖地等着被叫,调成震动的手机此时嗡嗡地响了起来。 打开一看,微信消息来自唐易。 【唐易:我来卫海了,你在哪?】 许向阳已读不回,打开微博开始刷热搜榜,看看最近都有什么新闻。 过了一会儿,弹出新的消息提醒。 【唐易:问过温屿了,你在印华,我来找你。】 “……” 许向阳抬眼,幽幽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屿,感受到目光的温屿回望了过来。 温屿问他:“怎么了?” 屿哥也不知道他跟唐易之间的事,许向阳只好摇头,没再说什么。 万分无奈,许向阳打开了聊天框,给唐易回消息。 【许向阳:我很忙,有事的话,唐老师直接微信上说就可以。】 【唐易:见个面吧,我来印华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许向阳如临大敌,他打字瞬间飞快。 【许向阳:唐老师,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吧。是我之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麻烦您别来印华,我不想见你。】 然而唐易没有再回复了,许向阳也不知道他到底来没来。 二十分钟后,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了等待室的门口。 很快有人便注意到了出现在门口的唐易,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啊?唐易来试戏的吗?” “不应该吧,他这个咖位,用得着试配角吗?” “他是不是过来找谁的啊?这个方向是在看谁……?” 众人转头,探究的视线不断投了过来,周围的议论声已经很多了。 不想让更多的人看热闹,也不想事态闹得引人瞩目。 最终是许向阳很不情愿地快步走了出去,两人走至走廊角落,这才停下脚步。 许向阳懒得再跟他客套了,开门见山,他不悦开口:“唐老师,你这样做,我很困扰。” 唐易意识到刚才等待室的骚动,已经戴上了口罩跟帽子,深褐色的眼眸里含着歉意。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许向阳瞥向窗外,声音很冷:“找我什么事?” 他没记错的话,唐易应该还在象川拍《灯火黎明》吧,毕竟是男主,戏份还没有结束,怎么来卫海了。 “之前你在象川走得急,没来得及谢你,想请你吃个饭。” 第81章 许向阳摇头,径直回绝:“不用,唐老师,我最近挺忙的。” 说着,许向阳转身想走,却被唐易拽住了手腕。 他听到身后的男人叹了口气。 “向阳,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就这么怕我,要这么躲着我吗?” 许向阳面容平静,任由手腕被拽着,他没有回身:“唐老师多虑了,只是不想有太多私人牵扯。” “你在怕什么?”唐易拽着许向阳的手腕,很紧很紧。 许向阳不答,漫长的寂静回荡在走廊上。 唐易垂下目光,语气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自嘲。 “向阳,你说过你不在意四年前的事了,你这样躲着,会让我误以为你还在意。” 许向阳一哽,有火气冒了上来,可他却憋着不能发。 “唐老师,您多虑了。” “既然如此,我身为圈里的前辈,都不能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向阳不去的话,就显得小气的人是他了。 可是,这种话怎么听怎么让他膈应,茶得很,还拿捏了许向阳不能反抗。 第52章 你就在我身边 两个人去了一家火锅店。 点菜的时候,许向阳在菜单上勾了香菜,顿了顿,他在边上写到x5。 趁着唐易去调蘸料的间隙,许向阳唤来了服务员。 “你好,能麻烦你们一会儿把锅底端上来的时候,直接把我点的5份香菜加在里面吗?两个锅底都放。” 服务员微笑点头:“可以,没问题。” 火锅店的服务很好,依言照办。 当服务员端着锅底上来的时候,汤汁表面已经飘满了绿绿的香菜了。 坐在许向阳对面的唐易有一瞬间的怔愣,随着锅底的热气四溢开,香菜的气息也蔓延了出来,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许向阳神情自然,把点的菜下进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火锅汤汁,很快就把菜煮熟了。 麻辣鲜香的口感刺激着味蕾,香菜的气息浓郁,嵌入每一滴汤汁中。 许向阳早就动筷了,而对面的唐易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下筷。 他装不知道,表情茫然:“唐老师,你不吃吗?” 唐易低了低头,企图躲避香菜那种难闻的味道,但避无可避,他只能神情上极力忍耐,装作平静的模样。 “最近在控制饮食,你吃吧。” 许向阳继续道:“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啊。” 他也停了筷子,等着唐易。 唐易看了看飘满了香菜的火锅,还是下筷夹起某片娃娃菜,捞起的过程中,浮在表面的香菜不可避免地被带了出来。 他把香菜挑了出来,娃娃菜入口的瞬间,许向阳清晰地看到了唐易蹙起的眉。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吃香菜。 见唐易吃得甚是煎熬,许向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快||感。 唐易又夹了一筷,将碗里的香菜挨个挑出来,他默默开口:“故意的?你记得我不爱吃香菜。” 许向阳手里的筷子一顿,他神情没有变化,反问道:“唐老师不喜欢香菜吗?” 唐易看了看他,不说话了。 许向阳也就没再吭声,他本来也没什么话想说的。 一顿火锅吃下来,两个人没什么话,气氛僵硬。 等他们结账的时候,有眼尖的服务员认出了唐易,那个姑娘十分有礼貌地走了过来,想要唐易的签名。 许向阳就在一旁淡淡看着,那个姑娘望着唐易的眼神带着光,那个目光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看着唐易的? 唐易戴上了帽子,从那姑娘手里接过水性笔与印着自己照片的明信片,刷刷签下名。 看得出那姑娘是真的喜欢唐易,她克制着神情的激动,对着唐易说了很多很多,字里行间都是仰慕与喜欢。 她接过唐易递还的笔与明信片,目光又看了许向阳一眼,问道:“唐易老师,今天是跟朋友过来吃饭吗?老师的朋友也挺帅的。” 许向阳跟那姑娘的目光交汇,那姑娘率先冲着他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唐易回身看着不远处的许向阳,表情有些柔和:“嗯。等了很久的朋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挺轻的,许向阳并没有听见。 从火锅店出来后,许向阳准备打车回去,他在公司附近的某个小区租了间房子,离这里有点距离,打车比较方便。 火锅店的楼上似乎是个ktv,这个点基本是结束了k歌,蛮多人在楼下的路口等着打车,此时正值打车高峰。 “我送你。” 唐易开车带许向阳来的这家火锅店,他说得十分自然。 许向阳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唐易的视线投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意有所指:“你确定吗?” 许向阳的打车app上也提示着他,前方等位80多个人,预计等待时间一个小时以上。 “……” 他正犹豫着,该怎么把唐易打发走。 有几个男的喝大了,走路东倒西歪,说说笑笑,经过许向阳的时候,其中一个踉跄了几步,就要往许向阳身上贴。 许向阳此时背对着那人,没有察觉到异常,是唐易眼疾手快,伸手把许向阳拉近了自己身侧,这才免去与那人的碰撞。 第82章 “呕——!” 那人趔趄了几步,半跪在马路边,吐得昏天黑地,跟着他的几个男的也是醉意醺醺,满脸嘲笑。 “草,这就吐了啊。老张,你是真逊。” “哈哈哈哈,就这样还敢跟我拼酒,老子喝不死你啊。” 几个男人大腹便便,嘲笑着地上呕吐的那个人,其中有人目光偏移,看到了一旁的许向阳。 “哎呦,还差点撞到人家小弟弟,啧啧,长得还怪帅气的。” 许向阳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唐易的胸膛,此时他贴着唐易很近,那种属于唐易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依旧很好闻。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刚想回头看看身后是什么情况,手腕处便有一股温热的力量附了上来。 “走吧,我送你,这里太乱了。” 唐易没再给许向阳选择的机会,径直拉着他上了车。 一切喧哗远去,车里一片安静,只剩空调运转的声音。 唐易准备发车:“你住哪?” 许向阳挺不想说的,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好像在一点点透露给唐易,这种无所遁藏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可他人已经坐上唐易的车了,没有办法。 “元禾花苑。麻烦唐老师了。” 唐易开车很稳,许向阳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闪过的夜景,很快就困了起来。 贴着车窗,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路,他睡得很安稳,等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已经到了。 唐易把车停在小区正门旁的路边,他坐在车内,把他那一侧的车窗开了一半。 微凉的夜风吹过,把唐易额前的碎发吹得飞扬,他的目光深远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向阳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本来只是二十分钟的车程。 他连忙解开了安全带:“抱歉,唐老师,我睡着了。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下一秒,车门上锁,许向阳下不了车了。 许向阳的手还搭在一旁的车把手上,身形瞬间有些僵硬,他没有回头去看唐易,只是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 唐易不说话,许向阳只能恭恭敬敬地提醒一句。 “唐老师,我要回去了。” 良久,唐易似乎叹了口气,语气幽幽:“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不联系你。向阳,我等了你很久,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不可能再放开了。” “从进圈子开始,我身边就预留了助理的位置,一直都是留给你的。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欢迎。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想来,我尊重你的意思。” “只是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躲着我,对你来说,我算什么?要这么避之不及?” 许向阳看着窗外的夜景,马路边走过形形色色的路人,有昏黄路灯映在他眼底,许向阳的神情淡淡,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唐老师,对我来说,您是圈里的前辈,是圈里的老师。身为助理,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保持些距离,避免太多私交,影响到彼此,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场面话,你现在倒是说得好听。”唐易垂下眼眸,藏起眼底的黯然,“四年前,你跟家里出柜了,是不是。” 唐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更多的是肯定。 许向阳一愣,唐易怎么会知道,那时候他明明没有告诉唐易。 “你怎么知道的。”许向阳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有些紧。 “一年前,在同学聚会上知道的,对不起,那句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害你……” 许向阳径直打断,语气依旧漠然:“早晚他们都要知道的,那时候,就是个契机罢了,这跟你没有太大关系,我也没有怪你。” “唐老师,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想要补偿我,那就不必了,所以助理的事不用再提。” 关于四年前的那些事,许向阳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了。 翻旧账没有意思。 错与否,他已经不想评判了。 他捧上一颗真心给唐易,不过对方没有接,顺带将那颗真心摔得粉碎,那他就尽数收回,这就是那四年的全部了。 许向阳想了想,低头打开手机,把之前那笔被退回来的医药费再次转给了唐易。 “这是之前我晕倒进医院的那些费用,你忘记收了,这次记得收了吧。” “四年前的事,我说过了,我不在意了。你不喜欢男人,接受不了同性恋,我都记得很清楚,所以我很识趣,离你远远的。” “之前酒店里的那个晚上,无论你出于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去象川看你,确实是出于担心,但仅此而已了。你说要请我吃饭,我也吃了,我们两清了。” “象川那天,你说你后悔,你说你四年前就在意我了,我听到了。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才说出这些话,但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躲你是因为你公私不分,这让我很困扰。不过你放心,往后工作上的交集,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唐易,我觉得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实在想不到以后还有什么私下联系的必要了。” “所以麻烦你,开门。” 许向阳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他把一切都盘得干净清楚利落。 第83章 现在,他只是想重新开始生活,对唐易的疏远,只是因为想跟唐易划清界限,不想再多有牵扯罢了。 唐易不动,半晌,他伸手,拉住了许向阳的手腕,微凉的掌心温度就这么传递了过来。 “向阳,别这样。”唐易的声音无比压抑,“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许向阳终于抬眸,浅淡的目光落在唐易身上,他定定地看着唐易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是不是在说什么胡话。 这话让四年前的许向阳听见,估计那时候的他都不会思考了,他会直接扑进唐易怀里,告诉他,他就在唐易身边。 可惜什么都变了。 现在这话让许向阳只觉得滑稽可笑,不过也都无所谓了,随便唐易说什么,他不会再信了。 “唐易,我给不了你机会,也不会给你机会。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不清醒,一个直男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挺可笑的。” 许向阳懒得再多说,他敲了敲车窗:“开门,我要回去了。” 唐易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开了车锁,任由许向阳下车关门,走得干脆利索。 他目送着许向阳走进小区,直至看不清他的身影,这才收回了寂寥的视线。 半开着的车窗送来凉爽的夜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郁。 有些问题他不敢再问了,他怕被许向阳全都否定了,那他真的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第53章 他还是有些羡慕的 温屿的试戏顺利,成功拿下《楠木谣》这部剧,他在剧中饰演不辨情爱的上神芩序一角,虽是配角,但这个角色有人物孤光,成长赋予了这个角色一定的人格魅力。 许向阳这段时间也在剧组跟戏,跟着温屿熬大夜,跑绿幕,吊威亚,忙到没空理唐易。 本来安安稳稳拍着戏挺好的,结果同剧组有演员作妖。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仔,曝光了温屿与印华娱乐现任执行总裁戚舟成的地下恋情。 舆论甚嚣尘上,谩骂声一片,多数都是在攻击性取向。 然而,很快,温屿跟戚舟成在微博公开官宣,各种谣言不攻自破,他们大方走到公众的视野中。 官宣当晚,许向阳正窝在自家沙发上,他没有开灯,满室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发着白光。 其实,从他进印华开始,直属对接人就是戚舟成身边的周助理,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了,果然还是如他猜想的一样,这两人有情况。 然而对于温屿跟戚舟成的官宣,许向阳多少有些意外。 他曾经一度以为他们这种性取向的人,一辈子只能小心活在黑暗中,顾及着周围人的目光,遮掩着生活。 他想过很多种公关的解决办法,没有哪一种是可以两全其美的,总要牺牲其中一人。 这场官宣让他突然意识到,是他自己固步自封,自我局限,世俗给他们上了枷锁,他也给自己设了一道。 有时候,这样勇敢而光明正大地生活,也是可以选择的。 许向阳看着微博上发布的那张照片,那是曾经年少时期的温屿与戚舟成,少年青涩,感情却热烈。 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从一而终的感情,从最初就认准了彼此,许向阳内心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 四年前他也是抱着那样热烈的感情,这一路摔得很痛,落得一身伤,到最后心上的萌芽也枯死了。 想到那天他在车里跟唐易说的一切,加之现在他与父母僵硬的关系,心下不免涌起某些黯然。 他还在重新出发的路上,不知道这条路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柳暗花明。 许向阳目光微暗,深吸一口气,收拾起繁杂的心绪。 他打开微信,给温屿发去了祝福消息。 前两天,因为他们地下恋情的负面舆论,温屿原本打算离开印华的,这样就意味着许向阳将不能再跟着温屿了,这个认知害得他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他想跟着温屿,想好好做好助理的工作,他等着温屿发光的那一天,如今官宣,温屿也不用离开印华了。 现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他也轻松了很多。 * 同剧组作妖的那个演员最终被印华解除了合约,他在《楠木谣》中饰演的那个角色就空缺了下来,兜兜转转,没想到后来官宣的人会是卓弦羽。 卓弦羽,18岁在印华通过男团出道,火热一时,六年前因公开出柜而被印华雪葬,随后再无音讯。如今的卓弦羽,24岁,倒也是刚刚好的年纪。 许向阳看着《楠木谣》官博发布的卓弦羽的角色官宣照,眉眼较之前变化不大,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四年前,他曾经跟卓弦羽有过一次偶遇。 就是在那个ktv,刚刚告白完的许向阳被赵欢拉着出了包厢。 赵欢替他去门口打车了,大脑空白一片的许向阳先去了洗手间。 他鞠着一把冷水,冲了冲脸颊,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是在这时,有个身形挺秀的男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趴在另一侧的洗手台上干呕了几声,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这一切。 许向阳本来不在意的,在ktv喝醉的人太常见了。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有一声沉重的跌倒声,很响,他也被吓到了。 第84章 许向阳回头,只见那个男人倚靠着洗手台,半跌在地,目光迷离,神情痛苦,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说实话,许向阳这会儿因为自己告白的事,心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有闲情去管别人。 然而他看着那个人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四下又无人可帮忙,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于是许向阳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摔痛了?需要帮你叫120吗?” 那人闻声动了动,抬头,微微睁大了眼,迷离的视线终于缓缓聚焦在许向阳身上。 那人看了许向阳一会儿,而后忽然倾身上前,带着浓郁酒精的气息窜入许向阳的鼻腔,那人靠得很近,视线紧紧地盯着他。 吐息灼热,那人声音有些犹豫:“你是……” 许向阳被那人盯得有些莫名,他后退着想站起身,然而那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阿乐……” 看起来,醉得不清,还把他当成其他人了。 许向阳想掰开衣角处的那只手,然而刚触到那个人冰凉的指尖,对方便猛地施力,把许向阳往自己身侧拽了拽。 而后那人双手紧紧地抓着许向阳的肩膀,眼神里的渴望无处可藏,他喃喃喊道:“阿乐,阿乐,你别走……” 许向阳着实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想挣脱开,然而对方手劲很大,捏得许向阳的肩骨也隐隐痛了起来。 他只能倒抽着气,挤出一句话:“喂,先生,你认错人了。” 对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下来,他无力地低垂着头,神情隐没在阴影中,整个人显得很颓丧。 起初男人的碎发遮在额前,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而后许向阳越看对方的脸颊越觉得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那人依旧喃喃说着:“就因为我喜欢男人……就要拒绝我吗?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电光火石间,他认出了面前的男人,卓弦羽,之前公开出柜的男团成员,也因此被印华雪葬了,他之前在荧幕上见过这个人。 曾经意气风发的偶像,现在竟是这般颓废了。 许向阳看着他那个样子,有些怜悯。 “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许向阳四下翻找着他的手机,卓弦羽似乎还没有完全醉去,听见了他的问话,只是回答得很缓慢。 “……静和公寓……” 离这里倒是不远。 许向阳又问:“哪栋楼,几层?” 然而卓弦羽不答话了,他合着眼,身体瘫软下来,他倚靠在许向阳的肩膀上,似乎陷入沉睡。 肩头承受的力道很重,许向阳万般无奈,好在卓弦羽带着手机。 指纹解锁,打开通讯录,记录页面里最上面是一个叫阮乐的人,卓弦羽应该给这个人打了很多通的电话,最新一次是5分钟前,不过对方并没有接。 再下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号码,有外卖、广告推销之类的,许向阳斟酌了下,还是给那个叫阮乐的人打去了电话。 电话嘟了很多声,就在许向阳打算放弃,另找他人时,对面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青涩,还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弦羽哥,我说过了,你不要再联系我了,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 许向阳顿了顿:“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手机的主人喝醉了,他现在在ktv,他身边有什么人可以来接一下他吗?” 对面那人也愣了愣,有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 “我只是路过,正好看到他在洗手间醉得不省人事。” 电话那头迟疑了几秒:“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去接他,弦羽哥他怎么样?” “完全醉了,他只告诉我小区,没有说具体楼栋,我方便问一下具体地址吗,他一个人在外面醉成这样,怕他出什么事。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也可以送酒店。” 最终,阮乐还是把地址告诉了许向阳,挂电话前还补了一句:“麻烦你照顾下他了,可以的话,给他留张纸条,让他少喝些酒,伤身体。” 叫了出租车回来的赵欢,看着许向阳搀扶着某个男人往外走,神情很意外。 赵欢迷茫:“你这是……?” 许向阳咬着牙,勉强将卓弦羽带了起来:“洗手间捡到的,欢哥,我先送他回去。” 按照阮乐给的地址,许向阳成功把卓弦羽送到了家。 好不容易把人抬上床,准备去盛一盆热水给他擦一下,许向阳刚转身,衣摆再次被卓弦羽揪住了。 床上那人低声喃喃:“阿乐,你别走。” 许向阳无奈:“我不是阿乐,你松手。” 卓弦羽不松,反而拽得更紧了:“我不放,不然你又要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费劲巴拉地掰开了卓弦羽的手,许向阳去接了一盆热水,本来他想着给卓弦羽擦一擦就走的。 结果那人唤着口渴,许向阳便送上一杯水,纯水入喉,毫无征兆,卓弦羽便吐了出来。 于是又是换衣服,又是拖地,这么一折腾,天都快要微微亮了。 一切狼藉被整理干净,许向阳一手撑着拖把,略微喘着气,看着不远处躺在床上睡着的卓弦羽,眼神微闪。 第85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自己跟卓弦羽很像的错觉,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这场告白的结局了。 苦涩一笑,收起心情。 勉强在沙发上凑合了一会儿,许向阳下楼给卓弦羽买了点早饭。 临走时,又在一旁给他留了张字条,如阮乐要求的,短短一句话:以后还是少喝酒,注意身体。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生活有很多不如意,但还是要向前走的。 这件事对于许向阳而言,不过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几乎快要忘记了。 再次看到卓弦羽,记忆的碎片这才纷至沓来。 很意外,不过卓弦羽能重新开始,也是好的开端。 第54章 嘘!你被跟踪了! 随着新演员的敲定,《楠木谣》在暂缓了一段时间后,终于重启拍摄。 原本剧组在卫海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结果换了演员,就导致这部分戏需要重新拍摄,又得在卫海多待半个月。 除了剧组需要重新排通告表,与这个角色有交集戏份的演员都需要重拍,这部分的工作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重启拍摄的那天,许向阳跟着温屿早早就去了剧组。 马上就是入秋的时节了,天气没有那么燥热,倒也好了很多。 卓弦羽似乎很早就到了,化妆师已经帮他完成了妆造,剧组正在对他的单人戏份进行拍摄。 不远处的拍摄场地,时不时传来汪导的声音。 “可以。cut,咱们再来一条啊。” “过了,这个状态可以,弦羽你保持就好。” 某个剧组工作人员过来打了招呼,马上就是跟卓弦羽的对手戏,让温屿提前做下准备了。 说真的,自从温屿跟戚舟成官宣后,剧组各种人员对待温屿的态度都好了许多,以往哪还会有人专门过来打招呼。 顺带着许向阳的工作也顺畅了不少,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圈子,果然还是看人下菜的。 到了拍摄场地,卓弦羽正站在导演身侧,查看着监视器里刚刚的拍摄效果,他手里拿着剧本,上面有很多涂涂画画的笔记。 见温屿到来,卓弦羽冲着他微微点头致意。 许向阳照例站在一旁,跟进度,他也正好收集一些物料素材。 两个人的对手戏拍得很顺利,互相都在递情绪,也都能顺利接住对方的戏,相互应承。 一场戏结束,镜头后面的汪导既惊喜又满意:“卡!这场很不错啊,就是我要的那种对峙感。咱们直接下一场吧。” 《楠木谣》的导演是汪凯,圈子里出了名的脾气差说话直要求高,奈何他有些背景,加之拍摄、指导演员确实有点东西,众人也都敬他几分。他曾经拍摄的悬疑电影《森林萤火》获奖,也让汪凯这个名字无人不晓。 能让汪导这么直接地夸赞,一定是演得极好了。 通告表上原本这场戏的预计结束时间还需要1个小时,现在已经可以提前赶进度了,在场的各种工作人员也都浮上喜色,毕竟谁都想早点下班。 日光鼎盛,一上午的戏份顺利结束。 温屿正在休息室卸妆,他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可以早点收工。 “温老师, 准备收工了吗?今天辛苦了。”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那人的声音温和低沉,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休息间的门。 许向阳此时正背对着门口,听到声音,他回过身去,看到是卓弦羽,笑着回道:“对的,屿哥今天的戏份结束了。” 卓弦羽笑着走近,将拎在手里的两杯咖啡递了过来:“真是抱歉,已经拍过的戏份,还要辛苦老师跟着我重新再拍一遍。以后也麻烦老师多多指教了。” 今天一上午的接触,温屿跟卓弦羽对戏下来,整场戏顺畅流利,那场对峙戏份里,两人那种旗鼓相当的感觉演得也很过瘾,温屿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跟卓弦羽的对戏。 温屿接过咖啡,唇角淡笑:“叫我温屿就可以了。不用抱歉,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重新拍,也是对剧的负责,你不用在意。” 许向阳抿了一口咖啡,牛奶的醇厚鲜香中和了咖啡的苦涩,这杯拿铁的味道恰到好处,回味还藏有甘甜。 “卓老师,这咖啡挺好喝的,是哪家的呀?” 卓弦羽的目光移到许向阳身上,眼眸温和:“喜欢就好,是我自己磨的。” 许向阳意外:“卓老师自己做的?” 卓弦羽莞尔一笑:“平时喜欢研究咖啡之类的,偶尔也会自己做做。我也算不上什么老师,叫我名字就好。” 许向阳这才注视起眼前的卓弦羽,长身玉立,他已经换上了常服,浅色系的衬衫长裤,将他挺秀的身材很好地衬托了出来。 许向阳默默看着对方,跟记忆中四年前那个颓丧的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有那么一瞬,许向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那晚认错人了。 不知道卓弦羽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许向阳想了想,那件事也没什么好提的,也就作罢了,就当是只有他知道的一个小八卦吧。 最起码他知道有人在慢慢变好,那就足够了。 许向阳出剧组的时候,往边上一瞥,看到了两个带着相机的人,一男一女,他们猫着腰,左顾右盼,行迹鬼鬼祟祟的。 站姐?粉丝?谁家的?不会是屿哥的吧? 第86章 许向阳皱眉,他叫来了保安,很快,这两个潜入剧组的人就被赶了出去。 * 第二天下午,许向阳去了附近的商场,他打算买一个移动硬盘,专门放温屿的宣传物料之类的,有些原视频文件太占空间,他的电脑内存已经严重告急了。 正当许向阳在柜台挑选硬盘的时候,身旁两个人的议论声传入耳畔。 “走慢点,别被发现了。” “啧,他在对面,我们离这么远,不会被发现的。别怂啊,这么远,跟丢了怎么办?那人答应我,一张一千块。” “啧,那我们过去?” “走走走。”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许向阳的好奇心,他抬起头,看着那两个人往外面走,就是这么一看,身形有点眼熟,他立刻认出这两个人正是昨天潜入剧组鬼鬼祟祟的一男一女。 他们要做什么?之前到剧组又是为了什么? 一千块一张?他们是代拍吗? 警铃大作,顾不上买硬盘了,许向阳连忙跟了出去。 只见那两个人直奔对面的玩具商店,又迟迟逗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们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怕别人注意,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在商店门口摆弄相机。 许向阳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摆弄着手机,倚靠在商场的栏杆处,装作在等人的样子。 那男的面露疑惑:“不是,他来玩具店干嘛啊?还买了好几个玩偶。隐婚?有孩子了?” 女的推了推那男的:“不可能,之前他都公开出柜了。” 这个描述……许向阳隐隐有了预感。 很快,玩具商店门口走出来一个带着口罩的身影,那两个人连忙跟了上去。 许向阳微微眯眼,那人的身影很熟悉,果然是卓弦羽,他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里面似乎装着几只羊毛娃娃,把袋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许向阳一路忽近忽远地跟着,那两人跟在卓弦羽身后,偶尔拿着相机拍上几张,也不知道卓弦羽有没有注意到。 他想着告诉卓弦羽一声,刚打开手机,想到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能作罢。 大概是不满意只能拍到背面,在经过某个下行电梯的时候,男的冲着那女的比了比手势,然后那男的就拿着相机飞奔去了楼梯间。 看起来是打算分头行动。 许向阳蹙眉,他得想个办法提醒下卓弦羽。 也不知道卓弦羽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被跟拍,只见他也加快了步伐,往人流量多的方向走去。 许向阳对这个商场很熟悉,以前经常来这里逛逛买买东西。 商场是个环形结构,所以他绕过去就抄了近路,很快就到了前面,他在转角的某个长廊处等着。 卓弦羽一点点走近,而那女人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身后。正巧上行电梯上来了一大波路人,隔开了卓弦羽与那女人,也迷糊了她的视线。 许向阳趁着这个机会,从拐角处猛地将卓弦羽拉进长廊,这里有个开着门的仓库,许向阳不由分说地将他拽了进来,并且虚掩上了门。 卓弦羽显然被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有私生在暗处等着他。 许向阳察觉到对方挣扎的力道,立马回身,连忙捂住卓弦羽的嘴,压低了声音:“嘘!是我。你被跟拍了,有人在跟踪你。” 卓弦羽靠着墙,幽深的目光下落,任由许向阳捂着自己的嘴,安安静静。 那女人也很快走到了转角,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里来来回回,她拿起手机,大概是给那男的打电话,语气焦急。 “喂,周哥,好像被他发现了,我跟丢了。他下来了吗?” 不知道那男的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女人也气愤了起来,对着电话那头就是骂。 “你他妈有本事,那怎么不是你来跟啊。我哪知道他要去哪里啊。再找找呗,肯定没走远。” 女人挂了电话,四处张望了会儿,脚步飞快远离了长廊。 许向阳松了手,微微打开门,探出脑袋确认情况,只见那女人搭乘着下行电梯往楼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身后是卓弦羽温和的声音,他已经摘下了口罩,面色温柔:“谢了。向阳……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许向阳回身,脸色带着歉意:“可以可以,卓老师。不好意思,突然冲出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卓弦羽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有一点,不过没关系。” “你是不是发现那两个人在跟踪你了?” “发现了,感觉是代拍,正准备甩掉他们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差点以为是同伙。”卓弦羽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带着笑的,有点调侃的意思。 许向阳抓了抓头发:“没办法,本来想打电话提醒你的,后来发现联系不上你,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卓弦羽眼底有光在流转,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那方便加个微信吗?” “好的好的。”许向阳连忙拿出手机,添加了卓弦羽为好友。 卓弦羽的目光柔和:“之前说过了,不用喊我老师,你喊我弦羽哥就行。” “弦羽哥。”许向阳也不客气,他低头看着卓弦羽提着的几个袋子,“你这是……” “噢,打算去一个地方。有空吗,跟我一起?”卓弦羽发出邀请。 第55章 你还记得我? 第87章 那是一座很古旧的建筑,墙面斑驳掉漆,雨水侵袭的痕迹很明显,围在建筑外侧的铁栅栏已经锈迹斑斑,底层的多扇窗户上爬满了常春藤。 许向阳也没想到,卓弦羽带他来的地方会是某个福利院,位置很偏僻,他们开了很久的车才到,四周很荒芜,没有什么人烟。 福利院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她个子不高,体型有些胖,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眼镜,眼里含着笑意。 女人看了看陌生的许向阳,问道:“弦羽,这位是?” “我朋友,跟我过来一起看看小朋友。” 闻言,那女人目光闪烁了下,笑意更深。 卓弦羽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顺便给许向阳介绍道:“这是福利院的杨院长。” 打过招呼,许向阳便跟着他们往里走,福利院的院子里是一些滑梯之类的儿童设施,供小朋友玩耍。 他们走过一条长廊,带着秋意的穿堂风经过,连院子里的那棵参天的梧桐树也飘落下一些泛黄树叶。 福利院里有很多的房间,里面虽然开了灯,但灯光很幽暗,依稀能看到房间内的布局,虽然简陋但很温馨,家具的颜色都是鲜艳明亮的。 从许向阳踏进这里开始,总觉得整座福利院似乎安静得过头了,萧瑟又冷清,就像是一座废弃的建筑。 杨院长带着他们去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只有几个孩子,都十分安静。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正在画板上画画,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正缩在角落里,她抱着怀里的娃娃,眼神发呆放空着。 这里的孩子,似乎表情都很冷淡沉默。 卓弦羽拿着某只崭新的兔子玩偶,脚步轻轻,走到那个小女孩跟前,他蹲下身,将玩偶递了过去。 “吉茗,在想什么呢?” 卓弦羽说话的口吻又轻又柔,一如他平常给人的那种温和感觉,有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下来,落在卓弦羽的背后,暖融融的一片。 那个叫吉茗的女孩并没有答话,她呆愣的目光在看到兔子玩偶时,微微动了动,胆怯地伸出手,接过那只兔子玩偶,而后她收紧了臂膀,将兔子玩偶紧紧抱在怀里。 卓弦羽伸手,摸了摸吉茗柔顺的头发,小女孩并没有抗拒,只是眼神无神地望着墙角。 原本在画画的男孩放下了画笔,他走过去,拉了拉卓弦羽的衣角。 “弦羽哥哥,我,新画了图,你要,看看吗?”男孩说话并不流畅,磕磕巴巴,发音也有些拗口。 卓弦羽跟着男孩来到画板面前,许向阳站在不远处,也能看到那副画。 那幅画用色皆是暗色,大面积的不规则灰色线条占据了视野,旁边还有一些黑色、深绿色、深棕色的圆圈,大大小小,填满了每个缝隙。 说不清那种感觉,画面混沌又纷乱,许向阳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忧郁压抑的情绪。 卓弦羽认真地看了会儿,而后夸道:“任崇画得不错。” 男孩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愣愣问道:“不错是好的意思吗?” 卓弦羽点头,伸手揉了揉任崇的短发。 有看护老师将其余玩偶分发下去,许向阳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平静默然的面孔,心情也黯了下去。 杨院长走到门口,将房间的门虚掩上。 她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吉茗的情况还是那样,很多方法都试过了,没有效果。我比较担心她,最近也让看护老师盯紧了一些。” 卓弦羽点头:“她的病最近有发作过吗?” “最近倒是没有,只是她独处的时间变得很长,平常还能跟看护老师说一两句,这两天老师去搭话,她也没理。” 卓弦羽沉默了。 他们一路走至中庭,外头的阳光明媚和煦。 杨院长收拾起情绪,脸上带笑,转换了话题:“弦羽,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恭喜你复出。最近应该挺忙的吧,还抽空来看孩子们,真是太麻烦你了。” 卓弦羽淡笑着回应:“不麻烦,这些孩子能好好长大就好。” “对了,我好久没见到阮乐了,他现在还好吗?” 这个名字让卓弦羽明显顿了顿,他的神色微微一僵:“嗯,他挺好的,现在在国外。” “那就好,等他回国了,让他也回来看看,我还挺想念他的。” 卓弦羽别过脸,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声音都低了不少:“嗯。” 许向阳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看看风景。 中庭的院子里有个秋千架,有个小女孩正在上面荡着秋千,她怀里抱着个小布娃娃,她的神情倒是生动得多。 某一瞬间,许向阳的目光与那小女孩对上了,对方晃着秋千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探究的意味。 而后秋千缓缓停住了摆动,那个小女孩笨拙地跳了下来,抱着小布娃娃直奔许向阳。 她伸手拉住许向阳的衣角,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是阮乐哥哥吗?” 卓弦羽蹲下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昙昙,你认错人了,他不是阮乐哥哥。” 小女孩的目光依旧落在许向阳身上,她上下打量着他,好奇地问道:“那你是谁?” 许向阳也蹲下身,与小女孩的视线齐平:“你可以叫我向阳哥哥。” 第88章 “向阳哥哥……”那小女孩默念了一遍,纯净的目光看向他,“你可以帮我晃秋千吗?我一个人,晃得有点累。” 许向阳欣然答应,两个人走到秋千架,许向阳抱着她上了秋千,又绕到后面:“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晃了。” 随着秋千向上,来回摆动着幅度,那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小女孩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小声地问许向阳:“向阳哥哥,你知道阮乐哥哥去哪里了吗?” 许向阳愣了愣,想了想,回答她:“他在地球的另一边,离这里很远。”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以前阮乐哥哥总是跟弦羽哥哥在一起,弦羽哥哥现在一个人,肯定很孤独。你是来陪弦羽哥哥的吗?” 许向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跳过了关于阮乐的问题,思忖了片刻,只好说。 “嗯,弦羽哥哥不会孤单的,他现在有很多朋友了。” “那就好。我不想看到弦羽哥哥伤心。”小女孩似乎是放心了。 身后有脚步声快速响起,看护老师一路跑了过来,脸色紧张而焦急。 “院长,不好了,吉茗的病又发作了!” “杨院长,叫救护车!”卓弦羽神色一紧,立马冲了回去,许向阳将昙昙抱下秋千,紧跟在后。 房间内,只见吉茗脸色木然地半靠在墙边,原来紧紧抱在怀里的玩偶倒在了地上,她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眼神无光,半翻着白眼。 卓弦羽将吉茗平躺在地,又让她的头侧向一边地面。 院长及时递来了纱布,卓弦羽快速折叠后塞进吉茗的一侧嘴里,防止她因为抽搐而咬伤舌头,另一侧不断有白沫流了出来,防止这些液体堵塞呼吸道。 一切措施做好,卓弦羽站了起来,终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整个过程冷静理智又从容,就像是曾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过程。 救护车很快到来,吉茗被送往医院,院长也陪同着一道去了。 昙昙因为害怕,此刻正缩在许向阳身边,她的小手紧紧揪着许向阳的衣角,幼小的身体正不断地发着抖。 许向阳怕她看到了有阴影,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又将她护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看护老师想将昙昙送去房间,然而她死死拽着许向阳,嘤咛着不肯松手。 最后是许向阳哄着她,将她带去了房间,规律性地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安稳睡去。 卓弦羽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着昙昙熟睡的侧脸,又看着许向阳此刻的背影,目光沉沉。 许向阳出了房间,两人一道往中庭走。 卓弦羽回身望了望孩子们的房间:“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些孩子并不是普通的孤儿,他们患有自闭症,被父母放弃送到了这里。” 许向阳的视线投向院子里那个空荡的秋千上,自闭症这个词他也听说过,只是今天切身处地来到这里,看见这些孤僻的孩子们,心情还是沉闷的。 “昙昙是他们中恢复得最好的孩子,只是她的交流障碍还是很严重,除了亲近的人,她对陌生人很抗拒,我还挺意外她会这么信任你。” 卓弦羽顿了顿,然后说道:“向阳,谢谢你。” 许向阳想了想,觉得这个感谢有些没由来:“弦羽哥,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 “你做了挺多的。”卓弦羽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声音上扬,“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你好像还是那么乐于助人。” 四年前的那个深夜,卓弦羽烂醉如泥,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带着光,自此,就像是印在了心上一样。 他尝试找过,人海茫茫,如同大海捞针,他放弃了,却也没有想过,重逢会来得这般突然而恰巧。 “或者应该说——”卓弦羽目光柔和地落在许向阳身上,吐字清晰,“好久不见。” 许向阳神情意外,他收回了视线,抬头去看卓弦羽,语气里有些不确定:“弦羽哥,你记得我?” “有人把我送了回去,照顾了我一晚上,到了早上,又像田螺姑娘一样消失了,只留了一张纸条。我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但那天我在剧组看到你,就知道你是那个人。” 他当然记得,他记了那道身影,记了四年。 “这声谢谢,四年前就想说了,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许向阳有些不好意思:“弦羽哥,其实就是偶然把你送回了家,你不用太在意。” 卓弦羽笑着没有说话,许向阳大概永远想象不到那个夜晚、那张纸条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那些孤僻的孩子需要救赎,那他的救赎便是从遇到了许向阳开始。 福利院外的某棵樟树后,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端起了相机,无声记录下了这一切。 叮!上架啦,姜姜的一些话~ 这周就要上架了,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各位投的各种票票,还有打赏,书下面的每一条评论、吐槽我都会看~很多宝子我都已经眼熟啦~ 从6月初开始更文的时候,有个宝子每天都会来投推荐票,感谢感谢~ 还有从我上一本就追过来的宝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写的文还是被认可了,谢谢宝子的支持,我很感动! 以及很多新来的宝子,我都很感谢! 第89章 写的文,一直有人看,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本篇文的话,应该会日更到完结,日更3k+,有什么意外情况会及时请假告知的,姜姜保证,不会坑,一定会完结。 大纲有,细纲有,后面的故事发展不会烂尾,全文预计30w-40w字的样子,会给许向阳跟唐易一个很好的结局。 不过现在的许向阳应该挺难追的,唐老师还要再努力努力了~ 卓弦羽的介入,唐老师估计会化身醋缸,猛猛吃醋。 唐榛继承唐氏集团后,会再度出现在许向阳面前,掀起舆论风波。 唐易以歌手身份出道,而后又转型演员,原因也会在后面揭晓~ 在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有一个画面是突然出现在脑海的,是我很想写的桥段。 喧哗热闹的剧组,许向阳被唐易压在剧组偏僻的角落,面色紧张而绯红,外面是人声鼎沸,他们在隐秘处偷偷亲吻。 这段一定会有!!! 对啦,姜姜另一本《戚先生的金丝雀不乖》已经完结了,是关于温屿跟戚舟成的故事,全文免费,感兴趣的宝子也可以去康康~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位喜欢这篇文的宝子们,笔芯( ′` )~ 第56章 《灯火黎明》的杀青宴 许向阳收到消息,《灯火黎明》这部剧将首次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前期剧集已经制作完成,官博也宣布了定档日期。 《灯火黎明》前期的看点就在于付黎与付明身为亲兄弟,却在互相试探底细,周旋于地下组织之中。 所以这也意味着这部剧前期的宣发重点,就在唐易与温屿这两位演员身上,许向阳不可避免地要联系唐易那侧,配合一些宣发工作。 之前江野拉过一个四人小群,现在正好也派上用场。 双方的宣发文案、宣发视频之类的,两边工作人员都会确认过,再在微博发布,文案主打一个悬疑、互相拉扯的氛围。 配合上官博的整体宣发,效果很好,剧集点击量,话题讨论度等等节节攀升。 某晚,许向阳照例跟江野对完工作,只见江野在群里感叹了一句。 【江野:播得挺快啊,前期剧集都过去一半了。明天唐哥这部戏也要杀青了。】 许向阳看着这条消息,想了想,还是在群里发了句祝福过去,没有@唐易,就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意思一下。 【许向阳:恭喜唐老师杀青。】 也不管唐易有没有看到,他发了就行。 【江野:欸,向阳,你们那部剧拍到什么进度啦,我听说你们后面会转去南林啊。】 【许向阳:对的,半个月之后,剧组要去南林拍戏。】 【江野:!!!】 【江野:巧了嘛这不是。唐哥下部剧也在南林取景,时间跟你们差不多,到时候约饭呀。】 许向阳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咯噔了一下。 但转念一想,南林这么大,不可能在一起拍戏吧,约饭之类的,到时候可以看情况,能推就推。 过了一个小时,许向阳的微信弹出新消息,来自唐易,发在了四人小群里。 【唐易:@许向阳,你们在南林待多久?】 没办法再当做没看见了,许向阳只能老老实实回复。 【许向阳:估计是一个半月的时间,然后屿哥就杀青了。】 【唐易:好,晚点见。】 许向阳看着那条消息,某些话也只敢想想,却不敢说。 不了,还是不见比较好。 * 《楠木谣》剧组这半个月,将集中补拍空缺角色的戏份,卓弦羽的压力应该不小,每天通告表上排得最满的就是他。 又是一晚熬大夜,温屿已经拍完了,先去休息室卸妆,许向阳在外面等着。 大概是在等剧组的开拍通知,等得太久了,许向阳便见卓弦羽窝在简易躺椅里沉沉睡去。 眼睑下方是深色的灰青,原本手里拿着的剧本翻开着,掉落在地,卓弦羽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极了。 已经是入秋的时节,昼夜温差很大,晚上一起风,穿得单薄的话,已经能感受到凉意了。 许向阳手里正拿着某条小毯子,这几天入夜后,温度很低,他拿着小毯子有时候挡挡风,保保暖。 有秋风刮过,吹起卓弦羽额前的刘海,睡在躺椅上的人也不自觉皱了皱眉,大抵是觉得冷了。 许向阳轻手轻脚走近,把小毯子盖在卓弦羽身上,他刚松手,便见卓弦羽醒了过来,眸光惺忪。 “弦羽哥,吵醒你了?”许向阳有些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 “没事,我睡眠比较浅。等着拍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卓弦羽捏了捏眉心,捡起地上的剧本,拍了拍灰尘。 低头看见身上的毯子,愣了愣:“向阳,这毯子……?” 许向阳解释:“屿哥马上收工了,我看弦羽哥你在剧组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天气冷,怕你着凉。” 卓弦羽了然地笑了,声音柔和:“谢了,过两天还你。” “不用客气,对了,吉茗情况怎么样?” 那天把吉茗送去医院后,直到他们离开福利院,杨院长都还没有回来。 “已经没事了,癫痫也是自闭症的一种症状表现,不过好在吉茗发作的频率正在下降。” “没事就好。”许向阳松了口气。 第90章 不远处的场务拿着个大喇叭,已经在喊“各演员准备,各演员准备,清场。” 许向阳指了指外面,压低了声音:“那弦羽哥,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卓弦羽站起身,收起小毯子,点了点头:“嗯,明天见。” 他一直目视着许向阳的身影,直至对方出了剧组,温和的视线逐渐深邃下来,指尖在毛茸茸的小毯子上来回摩挲。 而后,他理了理服饰,往片场走去。 * 几天后,许向阳才意识到,唐易那句“晚点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灯火黎明》全剧杀青,剧组在象川举办杀青宴,自然也邀请了温屿。 正巧温屿这边,同卓弦羽的重拍戏份已经全部完成,于是也就应邀前往。 在飞机上,许向阳依旧晕机晕得反胃难受,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温屿问道:“之前唐哥给你的晕机药呢?” 许向阳顿了顿,强忍着上涌的难受,回答道:“忘带了。” 实际上不是忘带了,只是之前在象川的时候,他不想再跟唐易多有牵扯,于是连同那盒晕机药,尽数丢进了垃圾桶。 后悔,现在真的无比后悔,就不应该丢那盒药,他跟一盒药置什么气,强烈谴责自己! 迷迷糊糊到了象川,飞机落地开了舱门,许向阳这才得以喘了一口气。 杀青宴选在象川市中心极好的饭店,好几桌大圆桌,点的菜也是极其丰盛的。 主创及主要演员坐一桌,其余就随便坐了,唐易跟温屿自然是在主桌,许向阳同江野在其余一桌坐下。 许向阳回头看了眼温屿的位置,目光恰好撞上温屿身旁的唐易,男人远远地看过来,视线两相交汇。 对方深褐色的眼眸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许向阳平静地收回了视线,默默听着这桌人的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任凭面前皆是佳肴美馔,许向阳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胃里翻腾,脑海晕乎乎一片,他极力在忍耐这种感觉。 江野瞅着许向阳恹恹的模样,有些担心:“我去给你买药吧,你这晕机也晕得太严重了。” 许向阳喝了口清爽的饮料,摇了摇头:“没事,我晚点自己去买。” 江野估计不知道他需要的药是什么,得专门买某个牌子的,其他晕机药对他没有效果。 没一会儿,主创那桌,导演喝红了脸,满脸喜色,他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最近《灯火黎明》的各项数据都很好,也因为是上星剧,电视收视率一路飙红。 各社交平台对于这部剧的讨论度特别高,其中不乏也有夸赞导演功底的,说是剧中很多视听语言值得学习,被认可,无疑是一件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今天全剧杀青宴,这一路走来,一百多个日夜,辛苦各位了。希望咱们的《灯火黎明》收视长虹,来!干杯!” 说到最后,导演自己都有些动容了,连眼眶也开始泛红。 遇到过暴雨天气,也遇到过设备故障问题,剧组各人员为了追求画面达到理想程度,都下过不少苦功,《灯火黎明》确实是带着满满诚意而诞生的。 “干杯!!!” 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难得今晚不聊工作,可以好好放松下,几个助理已经开始琢磨着玩点游戏,找找乐子了。 不知道谁找了副扑克牌出来,打算玩抽鬼牌,谁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江野兴致大动,许向阳不想拂了众人的兴致,也就打算在一旁围观几轮再走。 他跟屿哥都是定了今晚的机票,准备当夜就回卫海的。 温屿为什么要早回去,自然是家里有人在等他。 许向阳想着,干脆就随温屿一道回去了,他也懒得再在象川订酒店,嫌麻烦。 不过眼下他晕机晕得难受,想到晚点还要再坐一次飞机,属实心里怵得慌。 坐在主桌的温屿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温屿:向阳,要不你改签一下机票,休息一晚再回来,你的脸色很差。】 许向阳低头看消息,有点犹豫。 江野也凑了过来:“你就听屿哥的吧,你不介意的话,跟我凑合一晚呗,我也正好无聊。你看你这小脸白的~” 江野就要来捏他的脸,被许向阳拍掉了那双手。 他想了想,最近工作不忙,去南林前时间都是空闲的,在象川多待一天也行,主要是他实在晕机晕得难受,晚上除了饮料,他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胃部,隐隐有一股绞痛在胃部蔓延开。 几轮过去,他们这一桌气氛依旧热闹无比,输了的人接受的惩罚,基本也都是喝酒,空了的啤酒瓶逐渐堆满了桌子。 许向阳趁着他们玩闹的间隙,去了趟洗手间。 可能是喝的饮料是冰镇过的缘故,胃部那阵绞痛变得剧烈了起来,许向阳趴在盥洗台上,想吐又吐不出,不上不下的那种感觉,实在煎熬。 太难受了。 打开水龙头,冲了冲脸,冷水缓解了大脑的眩晕感,倒是感觉好些了。 这会儿水珠糊住了视线,许向阳凭着感觉,伸手想去拿一侧的面巾纸,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 身旁有人走近,大概是看他拿不到,好心地替他抽了一张。 第91章 “谢谢。” 许向阳礼貌道谢,他擦了擦脸,而后双手撑在盥洗台边,低着头,等着胃部的痛感消减下去。 “来象川之前,吃晕机药了吗?你脸色很不好。” 身后冷不丁响起某个低沉的声音,许向阳被吓到了。 他没有转头,只是通过盥洗台那面巨大的镜子,看见唐易站在自己身旁,深褐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第57章 他的祈祷落空了 许向阳别过脸,不再去看唐易。 “我没事。” “听温屿说,你们晚上的飞机,回卫海。” “嗯。” 许向阳淡淡应了一声,把面巾纸丢进脚边的垃圾桶,他想出去,然而与唐易擦身的时候,他的手腕被唐易握住了。 唐易掌心的热度很温暖,许向阳动了动,想要收回手,然而挣脱不开。 “唐老师,麻烦松手。” 唐易看着许向阳此刻发白的脸颊,声音沉抑:“你别走了。晚点我送你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许向阳的手指蜷了蜷,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我真的没事,放手。” 空气寂静,气氛凝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暗暗较劲。 外头热闹的声音变得更加喧哗了,大概是剧组打算留个杀青照作为纪念,剧组工作人员跟演员一起。 “剧组一起拍个照吧。诶,唐易呢?” “唐易老师——!” “没看到诶,他先走了吗?” “让江野给唐易打个电话吧。” 外面一言一语,特别清晰地传了过来。 许向阳低声提醒:“唐老师,他们在找你。” 唐易烦躁的目光瞥了眼外面,还想说什么,然而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不用猜,肯定是江野打来的。 许向阳再次冷声提醒:“唐老师,你的手机在响。” 无奈之下,唐易接了电话。 江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唐哥,你在哪儿啊,剧组准备拍个杀青照。” 唐易摒着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江野:“就来。” 半晌,终究是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唐易没再说什么,他抬手,想把那盒晕机药递给许向阳。 然而,许向阳似乎对他的警觉度特别高,余光只瞥到唐易抬手的动作,便下意识往另一侧躲了躲。 唐易伸在半空的手僵在了那里,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轻声叹了口气,最后将那盒药放在了盥洗台上。 很熟悉的药盒子,正是许向阳需要的那种晕机药。 “药,记得吃。到了卫海,早点休息。” 许向阳没吭声,往外面走,准备回大厅。 末了,唐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补上一句。 “没事了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吧,我不放心你。” 许向阳听到了,往外走的脚步微顿,他没有回话,只是加快了步伐。 江野看着许向阳回来,手里拿着某个药,问道:“你去买药了?” 许向阳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低头给温屿发消息。 【许向阳:没事,屿哥,我还行。已经买到晕机药了。】 江野看着那个药盒,总觉得有些眼熟,他盯着那盒药,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想了好半天,终于是灵光一闪,江野语气惊讶:“原来是这个药啊,你早说啊,唐哥那边有,他时常在身边备着一两盒,早知道我去给你拿了。” 许向阳打开药盒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他的神色带着些可惜之意,语气却是十分附和。 “哦?是吗?早知道我就不去买了,药店离这好远。” 江野似乎也察觉出某些不对劲:“不对啊,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唐哥也不晕车也不晕飞机,偏偏老在身边备这种药……” 这么说着,思绪竟有了些眉目。 江野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眼神微眯,审视起眼前的人。 许向阳面色镇定,拧开一瓶矿泉水,若无其事地把药服下,顺便岔开了话题。 “江野,你打的那个moba游戏,我最近也在玩,搓一把?” 江野眉梢上扬,很意外:“呦,你终于肯玩了。搓,肯定搓,看爷爷我不把你打趴下。” 许向阳不屑:“上号。” 晚上,飞机按时起飞,许向阳跟着温屿回了卫海。 当天去当天回,实在太累了。 他洗了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提前吃药的缘故,他这一趟在飞机上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手机上有新消息弹出,是唐易给他发的,发送时间在十分钟前。 【唐易:到卫海了吗?身体好点没?】 满室黑暗,只有手机的屏幕白光。 床头柜摆着那盒晕机药,许向阳默默看着这条消息,指尖停在下方的输入框中。 算了。 最终还是已读不回。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楠木谣》剧组顺利转去南林,继续后续的拍摄。 南林地处西南面,昼夜温差较大,干湿季节分明,偶尔会有多雨的时节,所以那一带多以树林、丛林植被为主。 《楠木谣》是古装仙侠剧,剧组力求真实的画面,在勘景这块也是费尽心思,他们第一个拍摄点位于南林的一片浓密树林,整片树林的面积很广。 第92章 之前也有剧组来这里取过景,人工规划好了可进入的区域,再深便会有标识提醒,那里还未经开发过,存在安全隐患。 除去日常拍戏,整个剧组都驻扎在树林边上,晚上收工了再回酒店,为期一周。 第二天,那个四人小群再度响起新消息。 【唐易:@温屿,我到南林了,剧组前期工作还在收尾,正好有空,明天下午来找你,方便不?】 许向阳看到这个探班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着如何拒绝,奈何他左右不了,只好祈祷着屿哥能回绝掉。 半个小时后,拍完戏的温屿在群里回复。 【温屿:方便,欢迎唐哥~】 “……” 好吧。他的祈祷落空了。 化妆师在帮着温屿卸妆,许向阳在一旁等着收工。 有一道挺秀的身影从林间走了出来,卓弦羽似乎在跟谁打电话,神色有些为难。 “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工作,不太方便,情况怎么样……” 到最后,他只能妥协道:“好吧,那我明天去机场接一下。” 随后卓弦羽挂了电话,视线正巧与许向阳相撞,正打算说什么,剧组有工作人员跑出来喊他,卓弦羽无奈,只好先进去拍戏了。 第二天下午,唐易如约来探班,顺便给全剧组准备了下午茶,午后困顿的气氛瞬间活跃了很多。 江野远远地就看到在树林外的许向阳,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剧组棚下,跟剧务人员对着什么表。 等了一会儿,见工作人员拿着表离开,江野这才笑着走上前,拍了拍许向阳的肩膀:“呦,忙着呢。” 又将一杯咖啡递给他:“喏,唐哥准备的下午茶。” 许向阳接过咖啡,看了四周一眼,某个身影不在:“谢了,唐老师呢?” 江野下巴朝树林的方向扬了扬:“去看屿哥拍戏了。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咋那么客气,跟我一样喊唐哥就行了。” 许向阳抿了口咖啡,并不接话。 他跟唐易之间,还是生疏些比较好。 许向阳随口问道:“你们在南林待……” “卧槽!”江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蹦三尺高,面色慌张地盯着自己的手臂。 循着视线,只见一只硕大的类似蛾子的飞虫,扑闪着翅膀停在了江野的手臂上,并沿着手臂飞速往上爬。 山林地带潮湿又阴冷,多生飞虫蚊蝇,许向阳这两天已经见怪不怪了。 江野拼命甩动着臂膀,企图把飞虫甩走,然而那虫子纹丝不动。 “拍掉它!帮我拍掉它!” 许向阳笑着替他捉住了那只飞虫,丢向远处,随后用水冲洗了手,语气轻蔑。 “多大的人了,还怕虫子,没带防虫喷雾吗?” “没带!”江野这才缓过劲来,问得理直气壮,“怕虫子可耻吗!” 许向阳随口附和,调侃他:“不可耻,不过你那么怂的样子,我可记住了。” 江野恨恨盯着许向阳,打算转移话题。 “说起来,卓弦羽今天在不在剧组?” 江野探头探脑,四处找寻着某个身影。 “不在,今天下午没有弦羽哥的戏份。你找他?” 江野面露遗憾:“我小侄女喜欢他,想要他的签名。拜托我一定要弄到。” 许向阳看了眼通告表,确认没有卓弦羽的戏:“那你下次再过来吧。” 就在这时,身后有一道柔柔软软的声音,然后许向阳的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向阳哥哥。” 小小的女孩穿着白净的小裙子,长而柔顺的黑发被束在脑后,编成单尾麻花辫,显得俏皮又可爱。 “昙昙?你怎么来了?” 许向阳回身,很意外,他蹲下身,平视着昙昙。 “弦羽哥哥带我来的。” 昙昙看了眼一旁陌生的江野,见对方也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迅速低下了头,回避开视线。 这样的环境下,她显得有些拘束,神情慌张。 闻言,许向阳又朝昙昙身后看去,卓弦羽正在不远处向他走来,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许向阳抱起昙昙,走了过去。 “弦羽哥,昙昙怎么在这里?” “杨院长给我打电话,说最近昙昙情绪不太好,不愿意交流,食欲也在下降,吃得很少。她跟护工老师之前说过,想见我,也想见你。” 卓弦羽温柔地看着昙昙,伸手逗了逗她的小手。 “没有办法,杨院长今天坐飞机带她过来了。另外我们也想着,能不能试一下她对陌生环境的适应程度,还有看下社会交往的恢复情况。” 许向阳转头,看着面前乖巧趴在他肩头的昙昙,内心柔软一片。 正巧,温屿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正跟唐易往棚这边走。 剧组人来人往,唐易却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小女孩的许向阳,以及站在许向阳身旁,温和笑着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唐易的错觉,那个男人看向许向阳的那种眼神,温柔礼貌,笑意浅淡。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无端让唐易心底生出几分沉沉的情绪。 第58章 有股烦躁从他心底升起 见周围的人多了起来,昙昙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许向阳将她放了下来,她便退缩着藏到了卓弦羽的身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小手拽得很紧。 第93章 江野看了昙昙有一会儿了,他问道:“卓老师,这位小朋友是……?” 卓弦羽言简意赅:“我妹妹,她比较认生。” 江野点了点头,目光友善地冲昙昙伸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昙昙低着头,不答话。 “哥哥这里有棒棒糖,你吃吗?” 江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昙昙,粉色的包装,糖果的香气,可昙昙依旧无动于衷。 江野无措地挠了挠头,求助的眼光看向许向阳。 “给我吧。她可能不爱吃糖。”许向阳接过棒棒糖,放进兜里。 卓弦羽显然也看到了唐易,他率先笑着伸手,打招呼。 “唐易老师,久仰大名。来探班吗?” “嗯,你好。” 唐易态度淡淡,回握住手,浅浅的目光落在卓弦羽身上,只一瞬,又很快移开。 气氛沉默下来,江野随意找着话题聊天:“卓老师今天怎么来剧组了?我听向阳说,卓老师今天没有通告啊。” 卓弦羽低头看了眼昙昙:“带我妹妹来剧组玩玩,她也想见见向阳。” 江野很意外,他刚刚就想问了,小女孩一副对许向阳很熟悉的模样,却又是卓弦羽的妹妹。 “诶?你们之前认识啊?” “嗯。算是……”卓弦羽停顿着,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而后他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老朋友吧。” 唐易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卓弦羽身上,冷冷的,有点探寻的味道。 江野更加好奇了,迟疑着问道:“欸,卓老师你们……认识多久了?” 卓弦羽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了。 江野也深谙娱乐圈的社交之道,再问下去就有点刨根究底了,只好生生忍住了这股八卦劲。 “你小子,认识怎么不早点说啊。”江野拿手肘戳了戳许向阳,暗暗比了个牛|逼的手势,小声用唇形说道,“签名~拜托你了~” 许向阳无奈笑笑,满打满算,他跟卓弦羽真正认识,不过也就个把月的时间。 很快,温屿也卸完妆,换上了常服,走了出来。 “走吧。” 许向阳一时有些茫然,去哪里?回酒店吗? 江野打开了手机,手指上滑着页面,十分熟稔。 “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先去市区逛逛,晚上想吃哪家?有家火锅店离这里挺远的,现在开车去,到那儿就差不多是饭点了。” “你想吃什么?”唐易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看向许向阳的。 听懂了,这是打算出去约饭呢。 不是很想去。 许向阳避开了唐易的视线,目光看向别处,脚边有颗小石头,他微微踢向了远处。 “都行。” 他已经开始在大脑搜刮着推托之词了,反正缺他一个也没差。 温屿见卓弦羽也在,便也问道:“跟我们一起吗?” 卓弦羽揉了揉昙昙:“不了,这小丫头怕生,就不跟着你们了,晚点我带她去其他地方逛逛。” 昙昙探出头,拉住了许向阳的衣角,仰着脸问道:“向阳哥哥,你去吗?” 许向阳低头,弯下腰:“去哪里?” 昙昙说不出来,只好将澄净的眼眸投向卓弦羽。 “听说附近有个苗族集市,打算带她去看看。” 昙昙又拉了拉许向阳的手,执着地问道:“向阳哥哥,你去吗?一起。” 许向阳想了想,他倒是更想陪着昙昙去逛逛集市,况且这也算是个推托的机会。 思忖了片刻,他迟疑着开口:“屿哥,昙昙难得过来一趟,要不你们去吧,我陪昙昙去逛逛。” 许向阳说这话的时候,余光能明显感觉到唐易正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那个目光里到底含着什么情绪,总之应该情绪不佳。 但他刻意忽视了,权当没察觉到。 * 坐在车里的唐易,神情陷入了沉思。 卓弦羽,最近似乎总是会看到这个名字,他隐约有点印象,但平日没有什么交集,便也没太在意过。 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卓弦羽的名字。 最先跳出来的是介绍他的某百科,往下滑,第二条便是某条用词夸张,抓人眼球的新闻。 「爆!六年前公开出柜的偶像卓弦羽如今复出,即将出演印华s级古装剧《楠木谣》!」 唐易看着这条新闻标题,神情终于沉了下来,目光久久停留在“出柜”二字上。 心下瞬间掀起汹涌的风浪,他捏着手机的力道也重了几分,而后指尖频繁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安静的车子里,连江野都不由得投过来几分探究的视线。 他总觉得,今天的唐哥,有什么心事。 良久,唐易才熄屏了手机,仰头闭着眼,靠在柔软的车靠背上。 终于明白,那个眼神,不是他的错觉。 有股烦躁从心底升起,许向阳此时正在卓弦羽身边,这个认知忽然让他不安起来。 * 苗族集市。 长街一条,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一路过来,尽是穿着苗族服饰的人们,男人们吹着芦笙,穿着对襟短衣,下身百褶裙的女孩子们正在跳着舞,腰肢扭动,银饰环响,笑容明媚。 昙昙懵懂地看着她们舞动的身影,眼里也生出几分艳羡来。 第94章 集市上还有很多苗族特色的美食,香软可口的糯米饭,飘着菌类的酸辣汤,独家酿制的香甜米酒。 他们陪着昙昙喝了一碗酸辣汤,热乎乎的汤汁入口,昙昙的小脸瞬间就酸得眉头紧皱,许向阳看着她的模样,笑了起来。 昙昙也舀了一勺,示意许向阳尝尝看,见到他也同样酸得皱了皱眉,昙昙笑得很开怀。 苗族文化中,人们也有特有的宗教信仰,包括自然信仰、图腾信仰等等。 所以当他们路过某个摊位时,某只用竹条编织成的蝴蝶吸引了昙昙的注意,蝶身是用蜡染的布填充的,色彩缤纷,纹路繁复。 她睁大了眼,注视着那只蝴蝶,迈不出脚步了。 “向阳哥哥,这是蝴蝶吗?” 许向阳指着那只蝴蝶,问道:“昙昙喜欢吗?” 昙昙迟疑着,眼眸忽闪忽闪地瞧着蝴蝶,有些犹豫。 正在编织其他形状的老奶奶,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她抬了抬老花镜,看向昙昙。 “小姑娘,喜欢吗?在我们苗族,见蝴蝶便是福气降临,相传,咱们的祖先便是这蝴蝶妈妈所生。” 老奶奶看着蜡染的蝴蝶翅膀,目光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敬仰的光:“你们也算来得巧,这是最后一只竹编蝴蝶了。” 昙昙其实听得一知半解,扬着头,看向许向阳,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我们买了。” 许向阳付钱,取下那只蝴蝶递给昙昙,向她解释:“福气降临,说明咱们昙昙以后会很好很好。” 昙昙接过那只竹编蝴蝶,来回转动着,蜡染过的深色布面在灯光下隐隐反射着光。 “那昙昙喜欢这只蝴蝶,谢谢向阳哥哥。” 逛到最后,昙昙已经倦倦地牵着许向阳的手,明显是累了,到最后,她在车里沉沉睡去。 卓弦羽看了眼安稳睡在后排的昙昙,松了口气:“我本来以为她会抗拒集市,毕竟人太多了,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害怕。” 许向阳替她盖上了小毯子,又让昙昙枕在自己大腿上,这样睡起来舒服些。 “那这是不是说明昙昙在社会交流障碍这方面,好了很多?” 这一系列动作,卓弦羽尽收眼底,他透过上方的后视镜,温和地望着许向阳,眼神有些深邃。 “比预期好很多,以前她只会喜欢布偶娃娃,我也没想到她还能对蝴蝶产生兴趣,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她的接受面正在打开。” 许向阳了然点头:“那就好。” “向阳。”后视镜里,卓弦羽的眼神依旧柔和,笑意挂在唇边。 “之所以把你带去福利院,是因为那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总觉得你能帮到那些孩子,没有理由,那个念头就是这么突然出现的,但好像我的直觉没错。” 眼前的这个青年,仿佛存在着某种魔力,如同天生的吸引力,字如其人,是阳光的,是温暖的。 许向阳看向窗外,他接不了这样的殊荣,想了想,只好说道。 “弦羽哥,我真的没做什么。昙昙能接受我,我也很高兴。” 卓弦羽笑了笑,发动车子:“昙昙很喜欢你,以后有空,多来看看他们吧。” * 本来打算回酒店,然而卓弦羽临时接到剧组通知,今晚要补拍一场戏,拍完剧组就要拆了场景,重新搭建其他布景,很急。 没办法,只好先去剧组了。 戏份不长,拍完就能走,许向阳想着替卓弦羽照顾下昙昙,便也一同去了。 卓弦羽换上剧服先去了片场,许向阳在车里等着,太闷热了,他就半开着车窗,有凉爽的夜风不断吹进来。 昙昙感受到夜风,身子动了动,转向另一边,继续好眠地睡着。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安静的氛围里,许向阳也有些困乏。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来电声,来电人,唐易。 许向阳不悦,径直摁断电话。 几秒后,电话再次打来。 许向阳继续摁断。 对面不放弃,这么几次后,许向阳终于决定,把唐易的号码先拉入黑名单再说。 全世界都清净了。 然而,并没有。 他的微信也响起语音通话的提示,依旧是唐易。 啧。 许向阳熟练挂断,然后把唐易的微信也短暂地拉入黑名单。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这次却是江野。 许向阳点了接听:“喂,江野,什么事?” 对面没有说话,沉默着,却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微沉的呼吸声。 许向阳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对面的人不是江野。 “是我。” 果然,是唐易。 许向阳有些无力,话依旧很客气:“唐老师,很晚了,如果是工作的话,明天说吧。” 《灯火黎明》前期已经播出得差不多了,宣发工作接近尾声,其实他已经跟唐易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了。 唐易声音低沉:“你在哪?” 许向阳看了眼昙昙,拉开车门,轻轻关上,走远了一些距离。 “这是我的私事,如果唐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先挂了。” “还跟卓弦羽在一起?” 许向阳觉得这话问得真无聊,他非要知道自己在哪,有什么意义。 第95章 知道对方一定会深究到答案,许向阳回答得很无奈:“我在剧组,等弦羽哥拍完戏再回去。” 唐易的语气不容拒绝,声音更加沉了:“我来接你。” 许向阳一口回绝:“不需要。” 他无意间回身一瞥,然而却见车门大开着,原本躺在后座睡觉的昙昙不见了踪影。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昙昙不见了。 第59章 好奇怪,那双眼眸里的是心疼吗? 脑海瞬间嗡嗡作响,血压上涌,他的手脚一片冰凉。 顾不得唐易,许向阳径直挂断了电话。 找了一圈。 没有,附近都没有昙昙的身影。 他奔向剧组的简易棚,这会儿工作人员也依旧在忙碌中,他随便逮了几个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似乎有点印象:“她好像往片场方向去了。” 许向阳立马往山林里走,然而拍摄工作都在有序进行中,并没有看到昙昙的身影,卓弦羽正在拍戏中,场外一片安静。 有个工作人员见许向阳探头探脑,走了过来,主动问道:“咋了?” “你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吗?大概这么高。”许向阳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那人沉思片刻,目光往山林深处探了探,语气有些迟疑。 “我好像余光确实扫到了一个身影,但太黑了,我没看清,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往里面走了。这谁家的小孩啊?大晚上还出来晃。” 许向阳沉默了,心下更加焦急,这是最差的消息了。 他看着此时此刻黝黑一片的山林,再往里面走,就是未经开发的区域了,剧组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别往里面走,很危险。 见许向阳要走,那人急忙拦他:“你等一下吧,天都黑了,里面太危险了,晚点让剧组的人收工了一起找。” “我先进去了,麻烦你稍后,跟卓老师说明下情况。” 许向阳哪里等得了,打开了手机后置的手电筒,不顾阻挠,快步融入黑暗的山林。 夜凉如水,树林寂静,夜风吹过,凉飕飕的寒意,吹得他手臂不自觉冒出鸡皮疙瘩。 手电筒的光亮还是有限,在这偌大的林间,能见度还是很低,他最多能看见几步外的情况,地面凹凸不平,石块丛生,稍不留神,就会别到脚。 他喊着昙昙的名字,空荡的山林很快回荡起他的声音,然而无人回应,耳边只有经久不息的虫鸣。 一直往里面走,他才发现这里地势远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树木遮天,眼前只剩黑暗,很容易在这里迷失方向,好在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指南针,还不至于迷失在这里。 走了十多分钟,依旧不见昙昙的身影,心情更加焦急了。 不过面前的树林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他仰头,便能看清挂在天边的月亮,清辉洒在山林里,多添了一份冷清萧瑟。 前方似乎隐约传来脚踩树枝叶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某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前方,她走得很缓慢,许向阳拿手电探了探,然而看不清。 他压低了声音,怕吓到前面的人:“昙昙?” 那个黑影顿时停住了脚步,许向阳快步走近,借着倾洒下来的月色,看清了那抹黑影,确实是昙昙。 心情瞬间放松下来,终于找到了。 然而下一刻,在看清面前的状况时,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呼吸也停顿住了一瞬。 前面没路了,这里似乎是个坡,下面不知道有多深,而昙昙的位置,就在最最边上,向前踏出一步,就能摔下去。 明月高悬,昙昙回身看着许向阳,指着空中的某一处,那里有一只飞动着的白色蝴蝶。 “向阳哥哥,我看到了蝴蝶。” 许向阳放缓了语调,哄着她:“昙昙,你先别动。” 那只白色蝴蝶扇动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昙昙的神情有些遗憾,语气不舍:“蝴蝶要飞走了……” 许向阳正一步步慢慢接近她。 然而昙昙脚下踩的地方并不牢固,大概底下没有多少支撑的泥土结构,那一小块地方瞬间出现了缺口,昙昙失去了重心,向后摔去。 “啊!” 许向阳几步跑上前,脚下一跃,飞身抱住了昙昙。 眼前的一切是缭乱而模糊的,世界似乎在旋转颠倒,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向下坠落,许向阳紧紧护住了怀里的昙昙。 这个坡是斜着的,他的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坡面,上面有尖锐的碎石,一下就戳进了他的后背,疼得他闷哼了一声,身体由于惯性而不受控制,随着坡面快速向下滚去。 太痛了,脑袋晕乎乎的,许向阳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能是几秒的时间,滚动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他们似乎是滚到了斜坡的下方。 “咳咳……” 许向阳躺在草丛里,动都不敢动,浑身都在作痛,哪怕他轻轻抬手,都能牵扯到伤口。 他缓了一会儿,想要坐起身,然而身下有树枝断裂的声音,他们再度失去支撑,他抱着昙昙径直跌进了某个深坑中。 原来他们刚刚落在了坑口,常年有树枝落叶遮掩,这下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折断。 长而深的土坑,仰头只能看见深色的夜空,夜幕依稀挂着几颗微弱光亮的星星。 第96章 许向阳跌坐在坑底,摸索了一下,发现手机不见了。 大概是滚下来的时候,弄丢的。 许向阳尝试着爬上去,然而他的右脚踝似乎扭伤了,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再往上爬了。 完蛋了。 看样子他们只能等待救援了。 许向阳检查了下昙昙,好在她被护在怀里,除了小裙子有些破损外,没有什么伤口。 “昙昙,怕吗?”许向阳是担心的,这样封闭而陌生的漆黑环境,生怕会刺激到昙昙。 只见昙昙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点了点头:“怕,但是有向阳哥哥在,没有那么怕了。” 许向阳尝试着求救,然而喊了很多声,四周依旧是寂静无声的,到最后他的嗓子都沙哑了。 不想吓着昙昙,他开始跟昙昙闲聊,问起她往这里走的原因。 昙昙说:“我醒了,看到了那只蝴蝶,我就追上去了。我想把蝴蝶抓住,送给弦羽哥哥,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累了。” 她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坑底,显得干净又纯真。 “这些年,弦羽哥哥是不是很辛苦?”许向阳的心动了动。 “嗯,他之前总是心情不好,我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 许向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昙昙的头发,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都已经让他吃力得很了。 太痛了,全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 “之前弦羽哥哥跟我说过,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就告诉天上的星星,它们会替我们去实现。” 昙昙指着那仅能从坑口望到的一小片夜空:“向阳哥哥,你可以许愿。” 许向阳仰望着那微弱的星光,唇角是一丝苦涩的笑,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那他向星星许愿,期望有人能来救救他们,真的会有人来吗? 许向阳无奈地笑了笑。 不可能的,他们的位置偏僻又幽深,至少今晚,他们可能都要在坑底过夜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能用童话轻易哄骗的年纪了。 他们四周的空间很狭小,土坑又深,空气稀薄,很快两个人便出现了缺氧的情况。 许向阳放缓了呼吸,倚靠着土坑边上,仰头望着那片夜空,星星依旧在那里。 看吧,如果真的能心想事成,该有多好,可惜…… 然而,下一刻—— “许向阳!” 男人的声音焦急而迫切,他纵声大喊着,从坑底听起来空旷得很,似乎离这里有点距离。 这一声喊叫,熟悉的声音,许向阳连带着身子都颤了颤。 紧接着是更多人的声音,每一声都喊在他心上。 他第一次体会到,希望在心间燃烧殆尽,灰烬散去,却又在这刻复燃起新的火花,胸腔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我在这里!” 他极力回应着。 而后有脚步声很快接近了这里。 剧组有人工梯,搭救起来很快速。 许向阳先把昙昙送了上去,然而他自己脚部无力,攀不上去,最后是剧组的几个武术指导老师将他架了出来。 坑底潮湿闷热又缺氧,他到地面上来的那刻,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才觉得好些了。 眼前是剧组的众多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担心着他跟昙昙的情况。 许向阳其实有点听不太清,耳边似乎有锐利的耳鸣声,眼前茫茫然一片,目之所及,是多数人的重影。 如果不是身旁架着自己的那双手,让他有了些许支撑,许向阳可能都会站不稳。 好像有个工作人员就在他身旁,心急如焚:“救护车呢?来了没?向阳身上好多血,快点快点。” 许向阳隐约觉得,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双手好像在微微发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我能背你吗?”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一向稳重的语气里此刻却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 许向阳抬了抬眸,望向身旁那个颀长的身影。 是唐易。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奇怪,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还能看到那种显而易见的心疼。 许向阳觉得自己一定是疼晕了,出现幻觉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双唇干涩起皮,咽喉处冒着火。 见许向阳低垂着头,整个人萎靡不振,唐易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又弯下身,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你伤得太严重了,得赶紧去医院。救护车开不进来,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现在背你出去,或者你再坚持一下,等医护人员过来。” 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牵扯着神经,撕裂般的痛楚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让他站不住脚,许向阳已经是不得不倚靠着唐易的状态了。 许向阳紧咬着牙,默默伸手,靠向唐易的背脊。 男人的双手托着许向阳的腿,很平稳地就将他背了起来。 “等一下。” 见唐易要走,他连忙出声,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如果不是靠着肩膀,离耳畔很近,唐易可能都听不见那若有似无的声气。 “昙昙怎么样?” 不远处的卓弦羽正在给昙昙擦着脏兮兮的小脸,他的视线正往这边投过来,看到许向阳伤痕累累的模样,神情不由得很担心。 第97章 他站起身,想看看许向阳的伤势情况,然而他的脚步很快就顿住了。 远远的,唐易的目光冷冷与他对视了一瞬,而后背着许向阳就往山林外走。 “她没事。” 夜风吹过山林,整片林间的树叶似乎都在晃动,发出哗哗的声响,披在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余温,许向阳丝毫不觉得冷了。 虫鸣声不绝于耳,还有唐易鞋子踩在草丛的声音。 整个世界无比静寂,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许向阳伏在唐易后背上,月色倾落在他眼里,沾着细碎的光,明明灭灭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依旧喑哑。 “电话挂得太仓促了,怕你出意外。” 唐易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而平稳,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低沉。 许向阳没再说话,他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唐易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微顿,却也没有再问许向阳什么了。 第60章 你喊他喊得那么亲密,跟我要这么生分吗? 上了救护车,一路直奔市医院,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只有急诊开着。 由于许向阳身上伤口太多,在救护车上,救护人员就临时做了消毒处理。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替他处理后背伤口的时候,脱下了他的衬衫,血液黏着伤口也黏连着衬衫,剥离的那瞬间,许向阳倒抽了一口气。 唐易在一旁,看着许向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他默默伸出右手。 “疼吗?抓着我。” 许向阳看着那只右手,摇头拒绝。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然而医生拿着小钳子,把他后背碎石砂砾取下来的那刻,钻心的痛,许向阳咬紧了牙关,也没能抑制住那种疼痛。 在他闷哼出声的刹那,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住了许向阳的手背,紧紧地。 唐易的目光落在许向阳身上,他突然发现除了那些刮蹭出来的新伤口外,许向阳的背部以及上臂膀处有很多陈年旧疤痕,一指宽,深深浅浅。 他的目光微沉,眼底的情绪转了又转,幽暗又隐忍。 担心有骨折,他们去放射科拍了x片,等报告的间隙,许向阳坐在医院的轮椅上,手边是一瓶矿泉水。 长廊很长,没有什么人,白炽灯开得很亮。 唐易走向不远处,似乎在给谁打电话。他身后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送进夜风,吹起唐易的衬衫衣角。 许向阳瞧了唐易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唐易收了手机,走到许向阳身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两个人没话说,就只能沉默。 思绪来回拉扯,似乎是没有忍住,唐易率先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身上的那些伤疤,是不是跟家里出柜的时候落下的?” 许向阳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没有想到唐易会问这个问题。 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声音不再那么沙哑。 “跟你没有关系。”依旧是平静而疏离的声音,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唐易心下万般汹涌的情绪,然而最终只能沉声开口,化作一句:“对不起。” 许向阳别过脸,看向窗外的茫茫夜色,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目光幽远。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没有意义了。唐老师,今天很谢谢你,医药费我晚点会转账给你。” 唐易看着许向阳淡漠的侧脸,眼里流露出无奈之情,他的嗓音有些晦涩。 “你喊他喊得那么亲密,跟我要这么生分吗?” 许向阳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唐易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跟卓弦羽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但他懒得跟唐易多解释,没意思,也没必要。 想了想,许向阳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唇,而后开口:“唐老师,你这是在吃醋吗?” 许向阳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觉得唐易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让唐易难堪,也想让他知难而退,更想让他有自知之明,别再来缠着他了。 他们之间,早在四年前,就断干净了。 而挥刃斩断的人,是唐易,不是他许向阳。 唐易沉默了,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答话了。 如同意料之中的反应,许向阳的唇边是一抹了然的笑意,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平静的。 他刻意忽略了心上的那抹黯然,将情绪掩饰得很好。 “唐老师,够了吧,这场游戏,我奉陪不了……” 许向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易径直打断了,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 他只听到唐易说。 “是,我在吃醋。” 声音直白坦然,让许向阳都愣了一瞬,他转头,眼底闪过一抹意外,手上的那瓶矿泉水瓶被捏得瘪进去一块。 而后那双明澈的眼眸很快恢复如常,许向阳的神情并没有多愉悦,唇角勾起一丝冷嘲的弧度,声音也加重了几分。 “唐易,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喜欢男人。” 唐易清楚地捕捉到了许向阳那抹快速闪过的神情,是厌恶的情绪,是反感的情绪。 那一瞬间,很多话都梗在了喉咙口,最后被唐易尽数咽了回去。 江野也很快赶来了医院,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是临时从睡梦中被叫了起来。 第98章 “唐哥,怎么了,衣服拿来了。”他急吼拉吼地送来了新的衣服,不明所以,喘着粗气。 视线下移,唐哥身旁坐着一个人。 在看到许向阳全身上下,多处地方绑满了纱布的样子,江野瞬间惊呼出声。 “卧槽!向阳,出什么事了?” “不小心滚下山坡了,没什么大碍。”许向阳简短解释,伸手接过衣服,语气如平常般轻松,“谢谢江野同学送来的衣服,辛苦了。” “没事就好。”江野这才彻底喘了口气。 随后,江野推着许向阳去了卫生间,把衣服换上。 ct报告也出来了,万幸的是,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医生看着他的ct扫描情况,啧啧了几声。 “听你们说,那个坑挺深的,你是真幸运,没有骨折,就是轻微扭伤。给你配点红花油,回去把脚踝按摩按摩,也可以用毛巾热敷下,有助于活血。” 全身上下多处表皮淤伤,右脚轻微扭伤,没有其他了。 只是这一周都要静养,伤口及时抹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出医院的时候,江野推着轮椅到了停车场,许向阳右脚暂时落不了地,他单脚一蹦一跳的,想要上车,却有些困难。 “慢点慢点,我扶着你。”江野搀扶着许向阳。 走在后面的唐易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打横抱起了许向阳,径直将他抱进了车里,随后他自己也坐上了车。 “先送他回酒店。”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又流畅,唐易的神情都没有变化过,只是一旁的江野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眸骤然刮起风暴。 卧槽,他家唐哥是不是跟许向阳过于亲密了?还是他多想了?看别人受伤了,唐哥就是顺手一帮? 坐在车里的许向阳蹙了蹙眉,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懒得计较。 他好累。 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库,江野本来想送他上去的,但被许向阳拒绝了。 他摆着手:“没事,我坐电梯就行。今晚辛苦了,早点回去吧,改天请你吃饭。” 然而许向阳看着另一侧的唐易下了车,关上车门,对着江野道:“你先回去吧,我晚点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江野面对着眼前的情况有些懵,他看了眼许向阳,又看了眼唐易,语气懵懵然:“那行,唐哥,我先走了。” 车子发动,很快驶离这里,空荡的地下车库,只剩许向阳跟唐易两人。 许向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唐易一点,左脚蹦蹦跳跳,往电梯方向去。 才蹦了没两步,身子突然悬空,某双手揽住了他腰,他再次被唐易打横抱了起来。 这下,许向阳是彻底恼火了。 “你放我下来!” 唐易不为所动,摁了电梯。 “你房间在几楼?” “你先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狭窄的电梯梯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但是上方的监控探头宛如第三方一样,冰冷而锐利地注视着他们。 许向阳浑身不自在,企图挣扎下来,但唐易没有松手。 而他动了两下,也不想动了。 扯到伤口了,背脊好痛……他最近真的是吃尽了苦头。 “嘶……快放我下来,伤口疼。” 许向阳倒抽了一口冷气,身躯有些僵硬,维持着某个弧度,面容痛苦,等着疼痛过去。 这句话果然很好使,唐易松了手,将他放了下来,搀扶着他的那双手甚至都不敢用力了。 许向阳自己摁了楼层键。 电梯到达7楼,他的房间就在温屿隔壁。 摸了摸裤兜,房卡还在,许向阳就要刷卡进房,然而手贴上去的那刻,他停住了。 目光转向一旁的唐易,他的声音客气而疏离。 “唐老师,今晚谢谢你了。太晚了,我就不请你进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字里行间都是逐客的意思。 唐易低头看着许向阳肿胀的右脚踝,眉梢微拧:“医生说你的脚需要按摩热敷。” “我自己来就行。” 唐易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许向阳就是要赶他走。 “我没其他意思,替你处理完伤口,我就走。” 许向阳不答,别着脸,看向别处。 空气沉默。 唐易深褐色的瞳孔漫上一丝无奈,他缓缓伸手,握住了许向阳拿着房卡的那只手,然后轻轻引导着,碰上了感应处。 “滴。” 房门应声而开。 许向阳刚想发作,就被唐易圈住了腰身。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而来,瞬间将他包裹住了,依旧是那好闻的雪杉香气,后背是灼热滚烫的体温,耳畔是潮湿温热的鼻息。 “向阳,别赶我了。” 许向阳涌起的火气在这刻,莫名喑哑熄了火,不是被打动,也没有动容。 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好疲惫。 “进来吧。” 许向阳想,随便他了。 开了灯,许向阳换上拖鞋,一蹦一跳地往沙发上去。 他从药袋中拿出红花油,脱了袜子,脚撑在沙发上,低头查看着右脚踝的伤势。 脚踝中心是一圈红肿,边缘已经开始有泛青的淤血痕迹了。 嘶,碰上去估计会很痛吧,他拿食指轻微戳了戳,好痛,五官在那刻都要扭曲了。 第99章 他正准备把红花油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径直拿走了红花油。 唐易在他身旁坐下,把红花油倒在掌心,双掌又揉搓了好一会儿,等到发热了,才伸向许向阳的右脚踝。 “等会估计会很疼,你抓着我的肩膀。” “没事。” 许向阳面色镇定,其实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唐易定定等了几秒,见许向阳没有喊停,这才下手揉搓起来。 温暖的掌心轻柔地贴着脚踝,力道不轻不重,可是…… 还是好痛,钻心的痛。 “唔……” 吃痛的声音还是从唇边溢了出来,许向阳抱着膝盖,埋着头,紧咬着牙,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拼命抵御着疼痛。 唐易看着许向阳这个模样,眼神里藏不住心疼,他揉着的力道也减轻了许多。 “明天要去剧组吗?”随意找着话题,他想分散许向阳的注意力。 许向阳这会儿痛得厉害,却还是挤出声音回答唐易:“去的……明天屿哥有戏份。” “你这个样子,跟温屿请个假吧。” “不用,我没事。” “疼不疼?等会儿再按?” “不用,你继续!”这句话,许向阳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喊了出来的。 似乎慢一秒,就显得自己怂了一样。 唐易瞧着他这副模样,属实……有点逗人,唇畔不自觉漾起淡淡笑意。 第61章 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温屿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放了许向阳几天假。 唐易这两天都会来酒店照顾他,早饭晚饭,伤口抹药,脚踝按摩,全是他在做。 许向阳多次回绝,没有用,他就随便唐易了。 许向阳的手机被剧组工作人员找到并送了过来,破损程度尚可,勉勉强强还能用,他就先凑合凑合。 唐易下楼去买午饭了,很快,门铃响了。 起初,许向阳以为是唐易回来了,开了门,却是卓弦羽,身后还有笑容灿烂的昙昙。 他领着一纸袋,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这两天为了照顾昙昙,又要拍戏,没来得及来看你,情况怎么样?” 昙昙径直扑到了许向阳的怀里:“向阳哥哥。” “没事,就是有点擦伤,脚扭了下,已经在恢复了。” 许向阳让了身位,请他们进来。 他的右脚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不能太用力,走起路来,左脚依旧是重心,所以显得有些别扭。 “吃午饭了吗?给你带了点粥。” 卓弦羽把纸袋里几个塑料碗拿了出来,温和笑道:“昙昙说,想跟你一起吃。” 许向阳揉了揉昙昙的头发:“好,那就一起。” 吃完午饭,昙昙滴溜溜的目光正在许向阳身上探寻,她有些胆怯地看着那些纱布。 “向阳哥哥,你身上是不是很疼?” 许向阳笑着安慰昙昙:“已经没事了。” 卓弦羽正在收拾着桌面,目光也在这刻投了过来,在许向阳身上逡巡,他迟疑了片刻,问道。 “你后背是不是也被划伤了,你一个人方便上药吗?需要我帮你吗?” 许向阳顿了顿,隐去了唐易的那部分:“没事。我自己可以。” 昙昙看着他,小脸闪烁着愧疚之情:“向阳哥哥,我能帮你上药吗?” 许向阳想了想,撩起左手的袖子,这块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至于吓到昙昙。 “能,那就麻烦昙昙了。” 酒精棉沾了碘酒,昙昙手法生疏地进行着消毒,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又专注。 后续的工作,让昙昙来做太困难了,就由卓弦羽代劳了,伤口敷上药,绑上纱布,一切完美。 既然都已经动手了,卓弦羽干脆道:“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换药,我来帮你吧。” 许向阳也坦然,没想太多,他点了点头,径直脱下了衬衫,露出后背。 “那就麻烦弦羽哥了。” 拆下纱布,后背露出多处伤口,卓弦羽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不忍,他拿起酒精棉,上药前特意嘱咐了一句。 “弄疼你的话,跟我说。” “没事,顶得住。”许向阳说得轻松。 于是,唐易刷卡进门的时候,便是见到了这样一副光景。 卓弦羽跟许向阳靠得很近,卓弦羽低着头,认真给许向阳上药,而许向阳似乎是在忍痛,他的唇紧抿着,一声不吭,后背裸||露出了大片。 唐易瞳孔微缩,说不出那刻是什么情绪,全身似乎有气血上涌,心情瞬间下沉,心烦意乱。 这种感觉,像极了四年前看到那张照片时的情绪,仿若潜藏着的戾气在这刻都被激发了出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露,神色平静地换上拖鞋,沉默着走了进来,把买的午饭放在桌上。 面对唐易的突然到来,卓弦羽很意外,他停了手下的动作。 “唐易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许向阳平和的眸光只是瞧了唐易一瞬,把衬衫穿了回去,想着该怎么跟卓弦羽解释,他跟唐易的关系。 没等他说话,唐易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静,他问道:“卓老师今天不去片场吗?” “下午就去了。” 唐易瞄到一旁已经收拾好的饭盒,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他走到卓弦羽身旁,径直拿过了酒精棉。 第100章 “这里有我,不麻烦卓老师了。” 唐易跟卓弦羽差不多高,两个人站得很近。 卓弦羽探究的目光落在唐易身上,但唐易顾着整理那些医药品,并没有投去一丝眼神。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气场在无形对峙着。 随后,卓弦羽笑了笑,眉目是温和的,他有些不解:“唐易老师,你似乎对我有敌意。” “卓老师,你多虑了。” 唐易整理的动作没有停止,他回答得风轻云淡,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卓弦羽一眼。 这种态度,其实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在许向阳摔伤那晚,卓弦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唐易看向自己的眼神太冷了,他自觉跟唐易没什么利益冲突,这种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卓弦羽看向一旁的许向阳,忽然就理解了这种敌意产生的缘故。 他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向阳,好好休息,之后剧组见。” 最后温和地关照了一句,卓弦羽带着昙昙离开了酒店。 气氛沉默而僵硬,许向阳拿过手机,低着头清理着消息,他虽然没在剧组,但还是想跟一下进度。 唐易拿着酒精棉,走了过来。 “后背的伤口还没处理好,我替你换药。” 许向阳划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微顿,低声拒绝:“不用了,唐老师,我好得差不多了。” “刚刚上药的时候,我看有人的伤口还在痛。” 确实是他找的借口,他后背的伤口还没结痂,许向阳只是想让唐易尽早离开。 见借口没有用,无奈之下,他将衬衫脱了一半,露出后背。 似乎是下手时,唐易没有控制住力道,碘酒伴随着微重的摁压感,伤口处传来蜇人的痛感,很快蔓延到了神经。 “啊……” 许向阳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后在后背处消毒的那只手瞬间放轻了很多。 忽然,温热的指尖抚上了他的后背,温温痒痒的,游移在他的皮肤上。 许向阳警铃大作,就要站起身躲避,却被唐易一把摁住了。 唐易凑近了些,那些旧伤疤遗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那些疤痕,深邃的眼眸里涌起黯然的情绪。 “那时候,是不是很疼?”那种触感不含一丝暧昧,却是几近心疼的。 许向阳眼睫微颤,掩藏着的情绪有了缺口,他垂下眼眸,不想自己泄露分毫。 疼啊,怎么不疼。 他都忘了自己被抽打了多少下了,不顾一切,冲进暴雨里,来到唐易家的时候,身上的痛楚几乎就要将他吞没,可他当时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不记得了。”收敛好情绪,许向阳的声音冷淡疏离,“唐老师,我的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唐易神色微暗,沉默着把剩余的伤口处理完,许向阳这才又穿上了衬衫。 许向阳注视着一旁唐易的一举一动,他想了想,重复道。 “唐老师,以后真的不用来了,我自己可以处理伤口。” 这两天,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样的一句了。 唐易并不理会,他把碘酒、棉花棒等消毒药品收入小药箱,仿若没听到一般,淡淡开口。 “卓弦羽他出柜了。” 有一瞬间,许向阳都没有反应过来,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卓弦羽身上。 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等着唐易继续说下去,但唐易似乎也就只是想陈述这一句话。 许向阳觉得奇怪又不解,反问道:“怎么了呢?有什么关系吗?” 收拾得差不多了,唐易合上小药箱,扣上塑料扣,深褐色的眼眸投向许向阳。 “你不懂吗?” 许向阳莫名:“我应该懂什么?我知道他出柜了。” 唐易把小药箱放到柜子里,背对着许向阳。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哦,那你不喜欢吧,关我什么事。 许向阳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 又觉得有点好笑,唇边上扬起一丝弧度:“唐老师,我的社会交往、人际关系都是自由的,你好像没有资格干涉。” 唐易的手指还保持着拉柜门的状态,指节已经用力到泛白了。 “你们仅仅是老朋友吗?”唐易这一句问得极其低沉又压抑。 他似乎是在克制着情绪。 许向阳遥遥地望着唐易的背影,目光冷漠地闪了闪,他觉得现在的场面真的讽刺极了。 唐易现在是以什么立场在问他,他们之间早就了结断干净了,现在追着他不放,不觉得很没有意思吗。 “我跟弦羽哥是什么关系,跟你有关吗?” “有。” 唐易快步向他走来,一把将他推倒在了床上,看向许向阳的眼神中燃烧着火苗,还有其他幽暗的情绪,汹涌着几乎想要将他吞噬殆尽一样。 “我会吃醋。” 许向阳仰躺在床上,平静地与之对视。 “唐易,除了工作同事、大学同学,我们应该没有其他关系了吧。你现在,是以哪个身份在跟我说这些。” 哪个身份,都没有资格跟许向阳聊这个话题。 眸光微暗,最终,是唐易败下阵来,他真的被许向阳拿捏得死死的。 现在的许向阳,唯独对他,心上的厚重围墙围了一圈又一圈,竖起全身的刺,严防死守。 第101章 唐易俯下|身,以一种拥抱的姿态抱着对方,他将头搁置在许向阳的肩窝处,双臂收紧,抱得有些用力。 温暖的体温,互相交缠,对方的一呼一吸,他都能感受得到。 似乎只有这样,唐易才觉得眼前的这个青年还留在他身边,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心上漏空了一块,很多东西都像指尖的流沙,唐易只能无力地看着它们流逝,却一点都抓不住。 唐易声音低低的:“哪个都不是,但向阳,你给我个机会,我们就可以是新的关系。我想你留在我身边,这句话是认真的。” 许向阳冷冽地哼笑一声,荒谬至极。 再也按捺不住,他伸手,猛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唐易狠狠推开,坐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至门边,拉开了大门,示意对方。 “唐易,别忘了四年前你说过的话。在你身边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这句话,现在还给你。” “还有,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都跟你无关。” “现在,请你离开。” 唐易身形落寞,脚步与许向阳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往前一步,许向阳就后退一步。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怕自己逼得太紧,反而会把眼前的人推得更远。 “唐易。” 许向阳就要关门,合上的瞬间,他又出声喊住了唐易。 唐易停住了脚步,这么喊他,直觉许向阳不会说他想听的话,所以他只是停了步子,没有转身。 果然,他就听到许向阳淡淡却冷漠的声音。 “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以后就别再来打扰我了。” 第62章 直说了,我想追他 许向阳修养了几天,脚踝没什么大碍,也就复工了。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江野时不时就来剧组找他,要不就是在线上拉着他打游戏,总之就是走到哪跟到哪,处处晃悠。 有几次卓弦羽来找许向阳,江野都在,气氛总是很奇怪。 这天,许向阳正在剧组的简易棚里,核对工作,他不耐烦地看着身旁的江野,很嫌弃的目光。 “你最近很闲吗?怎么总是在我身边晃来晃去。” 江野十分自来熟地拿来剧组的一个小板凳,往他身边一坐,说得漫不经心。 “是挺闲的,所以来找你玩啊。” “向阳哥哥。” 身后有乖巧的声音响起,是昙昙。 只见卓弦羽牵着昙昙走了进来。 “打算把昙昙送回去了,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晚点我送她去机场。走之前,她想跟你打个招呼。” 昙昙目光里还是不舍的:“向阳哥哥,再见。” 许向阳蹲下身,轻轻捏了捏昙昙的小脸:“再见。等我工作忙完,就来看昙昙。” 卓弦羽犹豫了下,又道:“今天工作忙吗?或者你方便跟我一起去机场送送她?” 许向阳想了想,屿哥上午的戏应该快结束了,倒是有空。 “可……” 他正想答应,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一旁的江野将耳朵竖得很直,见情况不对,突然急了:“欸,屿哥还在拍戏,你不跟着吗?” 许向阳顿了顿,正打算反驳江野。 卓弦羽温和地笑了笑,看了江野一眼,主动让步:“没事。那向阳你先忙,我先去机场了。” 等到卓弦羽离开,整个简易棚中只剩下江野跟他两个人。 江野抓着后脑勺,神情若无其事,假装刷着手机,目光却四处游移,就是避开许向阳探寻的视线。 许向阳站在一旁,手里翻转着手机,目光自上而下,盯着江野此刻有些心虚的状态,心下了然。 “他让你来的?” 江野装茫然:“什么?你在说谁?” “唐易。” 省去平日的客套,许向阳不打算装了,他直觉江野应该知道了。 “没啊,唐哥最近可忙了,哪里顾得上我。” 这话刚说完,江野就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后悔似地闭了闭眼。 许向阳轻笑:“他最近很忙,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比正主还闲?” 江野梗着脖子,挣扎道:“顾不上我,所以我来你这里摸鱼啊。” “行了。别装了。唐易跟你说了什么?” 许向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心情特别心平气和,他的接受程度莫名提高了很多。 江野无奈,声音小了很多:“就说让我看着点,让你离卓弦羽远一点。” 许向阳听完,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的心好像是太疲倦了,都懒得掀起什么波澜了。 他只是很平静又很认真地说道:“江野,你回去吧,转告唐易,他太幼稚了。” 江野见许向阳正色起来,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走到棚外,又倒退回来几步,求证似地问了一句。 “向阳,你跟唐哥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 说到某处,江野不自觉地卡壳了。 许向阳低垂着眸,想了想,总归是瞒不下去的:“我追过他,不过他拒绝了我。至于,唐易现在想做什么,我也看不懂。” “卧槽!你们……”江野根本压制不住吃惊,眼睛瞪大着,声音却骤然收紧,“真的啊!我之前就觉得你俩气氛不对劲。我又不敢怀疑……” 第102章 江野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他震惊的了。 最近,唐易正在准备某电影的拍摄,这会儿其实忙得很,日常拍戏排得特别紧,歇不下来。 然而,就算这么忙的时候,唐易却让他来找许向阳。 他在圈里混久了,很多不适宜放在台面上公开说的事情,他都懂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离得这么近。 他对同性恋没什么看法,只是没想到,会是唐哥跟向阳,看起来两个人也不像是谈恋爱的状态,关系生分又疏离,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野问得小心翼翼:“你们吵架了吗?” 许向阳苦涩地摇了摇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江野识趣,闭上嘴,回那边的剧组了。 * 很快,《楠木谣》剧组在山林这里的戏份都拍完了,马上转到了南林某影视城继续拍摄,而唐易的剧组最近也在这里拍摄电影。 两个剧组离得很近,走几分钟就能到的程度。 这天夜里,唐易正在准备之后的戏,化妆师正在给他做造型。 有敲门声响起,唐易往门口看去,很意外,是卓弦羽。 “唐易老师,现在方便吗?想找你聊聊。” 卓弦羽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整个人似乎永远都是温润友善的。 唐易让化妆师先出去了,偌大的休息间只剩他们二人。 卓弦羽关上门,走了过来,与唐易保持了一些距离,笑意收敛,不似刚才那般客气礼貌。 “唐易老师,不觉得你有些幼稚吗?” 唐易透过面前的化妆镜,看向身后的卓弦羽,目光浅淡:“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卓弦羽知道他是故意装糊涂,也不恼,低头,左腕上的手表有些歪斜,他叩开表带的锁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手表的位置,而后再次将表带扣紧。 唇边是一抹浅浅笑意,抬眸时,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眸光又深又暗。 “直说了,我想追向阳。”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让整个休息室的气氛无形中凝滞了。 唐易没有说话,原本浅浅握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他从镜子中,对视着卓弦羽那双认真的眼眸,神情也冷了下来。 “唐易老师,看得出,你也喜欢他。” “我不清楚你跟向阳之间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没答应你,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但唐易老师,让助理耍那些小伎俩,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些?” 卓弦羽的语调一贯温和柔软,这一次的吐句,却是针锋相对的意思,他的目光也凌厉了几分。 唐易看向卓弦羽,反问道:“幼稚吗?有人不是着急了吗?” 闻言,卓弦羽笑了笑,神态自若。 “不过就是来提醒老师一句,希望你能光明正大一些。我想,向阳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方式的吧。” 唐易蹙起眉,显然他还是被卓弦羽刺激到了:“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 卓弦羽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四年前,我就遇到他了。你觉得我了不了解他?” 反问的话,却是肯定的。 而这个时间……一下就戳在了唐易心上,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感觉愈发强烈了,慌张再次侵袭而来,而他此刻只能生生克制着。 唐易的眸光终于迸出一丝不悦:“卓老师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卓弦羽礼貌地笑了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客气:“只是觉得,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我们摊开来说。” “我想说的就这些,那唐易老师,我就先走了。” 一室寂静,唐易坐在那里,维持着那个姿态,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 他给许向阳发了条消息过去,内容不重要,只是此时此刻,他急切地想联系上对方,许向阳回复他什么都行,只要那个人能回复他就好。 然而消息发送之后,在消息框之前却弹出了一个红色的问号,发送失败了。 想起来了,他之前被许向阳拉黑了。 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很快,电话那头传出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缓缓放下手机,唐易看着那个号码,扯出一丝寂寥的笑。 那空白的四年,他丢弃许向阳的那些日子,那个人遇到了谁,又发生过什么,他统统不了解。 然而他现在却想要把那个人抓牢,想要那个人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他是卑鄙的,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那个人什么。 重逢之后,他纠缠、追逐,他知道的,自己多少还是仗着那个人曾经炙热的喜欢,有些肆无忌惮了。 可如今他不确定了。 他也想过,既然许向阳那么抗拒他,那他可以等,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敲开那扇心门。 可如今他也慌了,他等不下去了。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身形无限落寞。 现在这一切,该不该说都是他自作自受,唐易无力地想,他认了。 * 两天后,深夜。 微博热搜突然就爆了,广场上都是人们的闲言碎语。 某个知名狗仔大v发布了一组图片,很明显是偷拍的角度,每张照片上都有卓弦羽的身影与另外一个男人,看起来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第103章 热搜第一:「曝光!新复出的印华演员卓弦羽与男人暧昧中,疑似恋人?」 热搜第二:「唐氏集团前总裁的独生子唐榛进修归来,即将担任唐氏执行总裁一职。」 然而这个热搜第二的词条,很快被其他更抓人眼球的关键词顶了下去。 热搜第二·新:「卓弦羽 神秘男人 情人or恋人?」 热搜第三·新:「同性恋 六年前出柜 卓弦羽」 许向阳身为助理,一向对舆论、热议事件很关注。 他第一时间就点进那条博文,入眼都是熟悉的场景,在福利院的照片、在《楠木谣》剧组的照片、在苗族集市的照片…… 每个镜头都捕捉到了卓弦羽看向另一个男人的瞬间,眼神温柔,含着情意,举止暧昧,气氛恰到好处。 而另一个男人,每张照片上只有背影,看不清神情,只是微微仰头,与卓弦羽对视。 只一眼,许向阳就知道,拍的人就是他。 心头瞬间冰凉,思绪翻涌。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冲上热搜。 第63章 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不想我去找卓弦羽? 热搜词条高高挂在榜一,一刷新,就冒出来很多新的评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另一个男的,是谁啊?狗仔肯定知道吧,我不信都是背影照,正脸,求正脸!” 备受打击的事业粉:“好不容易复出重新拍剧,怎么都不知道好好珍惜啊,爱情算什么啊。” 普通吃瓜群众:“他们身边的小女孩是谁啊?长得好乖巧啊。” 厌恶反感的:“受不了了,同性恋能不能低调点啊。最近怎么天天能刷到,之前官宣那对也是。” …… 许向阳往下刷着,关注着舆论动向,微信上,他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了,其中一条来自江野。 毕竟都是身边的人,那个背影也都能认出来是他。 【江野:你跟卓弦羽上热搜了!!!你小子,到底啥情况?】 实际上,江野胡思乱想但又不敢说的内心os是这样的:卧槽?三角恋吗?他才刚刚接受了唐哥跟向阳的关系,这会儿怎么又投下一颗炸弹,他已经懵住了。 江野偷偷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唐易,男人正在片场,低头看着手机,估计也是看到了热搜。 他在唐易身边待久了,没怎么见过他黑脸的时候,一向成熟稳重,圈内关系良好,倘若情绪不好,最多就是不爱搭理人,沉默着不说话。 他只肖看一眼,就知道现在唐哥的心情肯定极差。 【许向阳:狗仔胡说八道。】 几秒后,稍稍放心的江野回复了一条。 【江野:那些狗仔就喜欢乱说话,需不需要帮忙!】 【许向阳:怎么帮?】 【江野:搞个唐哥的八卦头条!你应该知道唐哥的什么小秘密吧!(兴奋.jpg)保证直接把微博服务器干爆掉!】 知道江野在开玩笑,许向阳哭笑不得,给江野回复了6个点,以示心情。 这个夜晚,全网都在扒这个背影的主人是谁,不少营销号找了圈内的演员、艺人等等的背影照,企图重叠上背影,好找到这个男人,再营销一通。 许向阳看着那些为了蹭热度而胡乱写的稿子,方向完全错了,也就随便那些营销号了。 很快,许向阳就接到了卓弦羽打来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依旧是温润如水的,热搜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你了。这件事,已经在跟公司沟通了,我会妥善处理的。” 许向阳迟疑了片刻,把担忧说了出来:“只是背影的话,对我的影响还好,澄清起来也方便。就是我比较担心狗仔那边会有第二波爆料,他们像是刻意只放出了我的背影照……” 卓弦羽听懂了许向阳的意思,在看到那组照片的时候,这个猜测他不是没想到过,铺垫造势,想吃两波流量,顺便也在跟印华放出消息,用钱买走剩余的照片,还来得及。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应该放他卓弦羽的背影照更好吗?留一个普通助理的背景,似乎得不偿失。 这一点,他想不通。 “公司那边已经在做进一步的舆情观测了,也在联系那个狗仔,如果能提前解决,就最好。” 卓弦羽默了默,声音含着歉意:“向阳,抱歉,那些狗仔应该是冲我来的,结果牵连了你。” 许向阳倒也觉得还好,他跟卓弦羽不过朋友关系,他问心无愧,坦坦荡荡。 “没事,弦羽哥,及时澄清就好。本来我们就没什么。” 电话那头的卓弦羽,听着许向阳客气而自然的回答,温和的眸光转而变得有些寂落,却也没再说什么。 原本大家的关注重点,都集中在卓弦羽跟未知男人身上,但很快,有人从狗仔发布的照片中发现了一些新的注意点。 每天都在凑热闹的挖掘机:“图一的建筑,我搜了下,那是在卫海的一家福利院啊。他们去那边干嘛?做慈善吗?” 真相只有一个:“这个福利院看起来好旧啊,真的存在吗?有没有人可以去实地探访的啊?” 小八卦挖掘者:“对了对了,那个男人也跟卓弦羽去过啊,说不定能问清那个人的身份!” 第104章 一开始吃瓜群众只是在讨论这些有的没的,然而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舆论风向突然变成了对卓弦羽性取向的声讨,还有对慈善这件事的质疑。 只是一个过客:“怎么可能真的做慈善啊,肯定是做做样子吧。” 种植小树苗从孩子做起:“孩子的价值观都还没形成,为什么会让他们接触这样的人啊?” 虎爸虎妈:“学前教育真的很重要啊,我孩子肯定不能跟这种人接触,教坏小孩。” 打破传统思想的牢笼:“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上同性别的人,不别扭吗?” …… 那些人的评论夹枪带棒,意有所指,把歧视展示得淋漓尽致。 仿佛同性恋就是最大的原罪,所有人就应该避之不及,而他们就只配乖乖待在阴暗角落,夹着尾巴才行。 舆论是在几天后的某个深夜发酵起来的。 晨光熹微,许向阳还在睡梦中,便接到了卓弦羽的电话。 电话那头,卓弦羽的声音第一次显得那么着急。 “杨院长打来电话,这两天频繁有媒体在福利院门口蹲守,想要采访院长跟孩子们。有几个媒体想要硬闯进去,已经吓到孩子们了,我得回卫海一趟。” 许向阳立马清醒,脱口而出:“弦羽哥,我跟你一起!” 卓弦羽冷静拒绝:“暂时还不行,那个狗仔还没联系上,你跟我一起就是自爆了。向阳,你暂时还不能出现在那里。” 舆论能发酵成这样,他身为公众人物尚且要被这么对待。 那如果许向阳被媒体发现并曝光,他一个普通人会面对怎样的闲言碎语,会否影响到日后的工作、生活等等,卓弦羽甚至想都不敢想。 卓弦羽从来都不后悔六年前的公开出柜,可他不想许向阳也遭受那些无妄之灾。 “可是……那些孩子……”许向阳犹豫着,他太不放心了。 “不过几个媒体记者,我能应付。我已经跟导演打过招呼了,请了几天假,就是需要麻烦你帮我跟剧务调一下通告表,就两场戏,不多,可以吗?” 许向阳一口答应:“好。弦羽哥,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没了睡意,许向阳很早就到了剧组,今天有屿哥的戏份,他需要跟组。 找了剧务,调整好了卓弦羽那两场戏的通告安排,许向阳又忍不住打开手机,想看看是否有卓弦羽发来的消息。 然而列表安静没有响动,他更加焦躁不安。 那些孩子害怕人群,而那种媒体记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会不会借题发挥,会不会不顾及孩子,刺激到孩子,病情会恶化吗? 许向阳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立马飞往卫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盘一下现在的情况。 如果他去卫海,在媒体面前露面,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第一,会暴露他就是照片上的另外一个人,陷入舆论的旋涡。 第二,他跟卓弦羽的关系就会遭到质疑,绕不开闲言碎语。 第三,他的性取向说不定会暴露,被迫公开出柜。 想来想去,最坏的情况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跟弦羽哥的关系,之后就会澄清,其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会有办法解决的。 屿哥都官宣了,他总也想这么潇洒一次。哪怕往后可能被人指指点点,最起码他是坦荡自由的。 许向阳头一次觉得自己心情能这么通透明澈,跟孩子们的境地相比,不过尔尔。 想通一切,立马打开手机,定了最近一趟的航班飞卫海,他已经把屿哥后面几天的通告都安排妥当了。 然而他刚收拾完休息室的东西,准备去机场,便见唐易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迈着步子进来,带着压迫性的气场,神情却是淡淡的,他顺手带上了门,隔绝了外头的喧嚣。 “要去哪?” 许向阳意外,这个时间点,唐易不应该在自己剧组拍戏吗? “有点事,我现在要去机场。” 言简意赅,他绕开唐易,就要走。 然而某双大手及时抢在许向阳前面,握住了门把手,“咔哒”一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把门反锁上了。 唐易的声音很沉,眼底也汹涌起不悦的情绪:“不准去。” “让开。”许向阳不想多纠缠,他的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起飞了,他得赶紧去值机。 “热搜第一还不够吗?你现在不能去卫海。” 许向阳抬眸,终于很认真地看向唐易,眼里是一片透彻。 “唐易,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不想我去找卓弦羽?” 就像某些小心思被戳穿了一下,唐易握着门把的手不禁松了几分。 两者都有。 或者确切地来说,他更不想看着许向阳为了卓弦羽去犯险。 明明四年前,舞台下,这个人替他证明清白;唐家别墅,所有人都在唾弃他的身份,可只有这个人一路下楼,目光牢牢落在他身上;新年里,这个人带着他贴春节对联,陪在他身边。 那时候,眼前这个人,奔向的方向,总是自己。 如今他却要看着许向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恐慌又不安,并且嫉妒着卓弦羽。 没有办法,他只能用这样差劲的方式,企图留住这个人,明知道不会有用的。 第105章 唐易缓缓伸手,拉住了许向阳的手腕,而后将眼前的人拥入怀抱,很紧很紧的力道,就好像要将他嵌入骨髓一样。 “别去,行不行。” 声音很低很低,许向阳木然地被抱着,他甚至听出了一丝祈求的味道,而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掌心一片冰凉。 闻着那熟悉的香气,许向阳垂眸,掩藏起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声音保持着冷静。 “唐易,如果今天你一定要拦着我的话,往后,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情谊,也不会再有了。” 果决又冷漠。 这样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再次戳在唐易心上。 终于,唐易挫败地垂下手,他放开了许向阳。 “那我跟你一起……” “别、跟、着、我。” 许向阳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的,眼里流露出烦躁。 拿着包,开门,奔向机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唐易一眼。 休息室的门半敞着,正午的阳光明艳地照射进来,在阴凉的地面上,投下一个寂寥的身影。 第64章 那个青年温暖勇敢,发着光 提前吃了晕机药,一路平安到达卫海。 下了飞机,许向阳打车直奔福利院。 他的手机上似乎被推送了许多消息,但他来不及看了。 到那里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到福利院门口,挤了一堆媒体人。 而卓弦羽与杨院长被围在其中,众多收音麦齐刷刷地对着他们。 “卓老师,六年前您选择公开出柜,是否后悔过这个举动?如今您依然坚持这个性取向吗?” “卓老师,您认为,您的性取向会否影响到孩子们往后的价值观?同性恋是否会潜移默化影响到孩子的性取向?” “卓老师,网上有人说,慈善不过是您提升形象的工具,福利院设施老旧,孩子们的生活环境并不好,为何没有改善?您真的关心孩子们吗?” “杨院长,可否请您介绍下福利院的资金来源?真的是纯公益性质吗?福利院是否有其他盈利渠道?” “杨院长,您了解卓老师的恋情吗?可否向我们透露一二?” 荒唐,太荒唐了。 一个个荒谬又刺耳的问题,听得许向阳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他们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许向阳看着那些穿着得体,面色冷漠的一个个媒体人,每个人就像是没有心的怪物,张开獠牙,就要生吞活剥了他们,只差把“吃人”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许向阳的到来。 那人高声喊了一句,声音无比兴奋:“他来了,他在这里!” 众多漆黑的镜头齐刷刷地转了个方向,对着许向阳就是一顿狂拍,闪光灯与拍照的喀嚓声此起彼伏。 那些记者冲向他:“许先生,您跟卓老师是恋人关系吗?你们在交往吗?您也是同性恋吗?” “许先生,您来这里,是不是就是意味着默认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许先生,您身为温屿的助理,性取向是否受温屿的影响?您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的呢?” 一堆问题劈头盖脸,砸得许向阳应接不暇,为什么他们对他完全不陌生?为什么对他的身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都不质问下? 人群中的卓弦羽目光微闪,他注视着不远处有些慌张的许向阳,眼底闪过很多情绪。 他不是应该在南林吗?为什么还是过来了? 那些媒体将许向阳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尖锐的问题快速抛向他,相机的快门声在这刻格外刺耳。 莫名的,卓弦羽原本平静的内心突然烧起一簇火,那些人围堵自己的时候都没有让他那么冒火。 卓弦羽沉下脸,几步上前,径直拨开那些媒体,将许向阳解救了出来。 可那些人根本不肯放弃,如同跟屁虫一样,紧随在后,眼下是多么好的机会,无论是什么信息,只要能套出一个,就能赚足流量了。 许向阳被卓弦羽拉着,小声问道:“弦羽哥,现在什么情况?” 卓弦羽低声答道:“一个小时前,那个狗仔在微博上po出了你的正面照,你的身份已经被挖干净了。你先保持沉默,就当没听到,别太在意。” “孩子们怎么样?” “已经让院长安排转移了,放心,他们很安全。” 许向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他被卓弦羽小心翼翼地护着往福利院里走。 见他们不回应,身后紧跟着的媒体记者有些急了,好几个大声喊着:“两位,可以回答下我们的问题吗?” “不回应的话,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已经默认了恋爱关系?两位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卓弦羽闻言,脚步微顿,他不咸不淡的目光瞥向问出这个问题的媒体,隐隐含着警告的意思。 某个男媒体人突然冲出人群,拦在他们面前,把话筒直接怼到了许向阳面前,逼得许向阳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请问你跟卓老师是什么关系?你们真的在恋爱吗?许先生,方便透露下您的性取向吗?” “您也是在圈内的,知道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吧。给大众一个交代很难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你们却从来没有公开表态过?是否心虚,想要隐瞒恋情?” 第106章 “那些孩子,是否知道你们是同性恋?我们也想要采访下他们。” “福利院破旧,孩子们也看起来情绪低落,是否院方平时疏于照顾?还是……”那人顿了顿,语气尖锐,“院方存在虐待儿童的情况?!” 这一严厉的指控,瞬间让周围的记者也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地等着回复。 许向阳觉得自己有些窒息,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胡编乱造。 从刚才开始,许向阳就憋着一股气,这些媒体跟狗皮膏药一样,他已经生生忍了很久了。可即便这样,他们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着他们。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问出这样的问题? 到底还是触在了许向阳的雷点上,血压急速上升。 “你们来之前,查过这里的相关资料吗?”许向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隐隐在发抖,气得发抖。 那个男人神色如常,语气十分自大:“我知道啊,这里就是卫海的一座福利院,收容无父无母的儿童。” 许向阳嗤笑一声,声音无比冷。 “这就是你们现在媒体的职业道德了吗?哪里有热度,就往哪里凑。不问青红皂白,不查清事件背景,希望事情按照自己希望的发展就好?” 许向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没错,这里确实是福利院,收容的儿童并不只是孤苦无依的,他们患有自闭症,院方只能靠政府的补贴,勉强维持着生计。” “这些孩子的处境,你们了解吗?给孩子们治病,你们又了解多少?知道院方需要花费多少钱吗?知道是怎么样的治疗过程吗?” “知道自闭症可能引发癫痫吗?儿童突发癫痫,知道要怎么处理吗?知道吗?!” “你们嘴上说着担心孩子们的成长,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的是担心他们吗?还是觉得院方存在虐待儿童的现象,想要以此博得大众关注,博得流量?” “有些人,沉寂了六年,被生活打压,可还是在极尽所能地为那些孩子送去温暖,送去光,就希望他们能好起来。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 “吃人血馒头,开心吗?” 许向阳说完这一通话,觉得堆积在心头的郁结都消散了很多。 周围很安静,只有相机声依旧此起彼伏。 那些媒体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面无表情,冷漠的。 那个男人只是轻描淡写,替自己解释:“关于这点,我确实是不清楚,我姑且相信许先生的说辞了。” 然后他继续道:“既然许先生已经开口,可否回应下我们其他的问题?” 许向阳说不清是什么感受,那一刻,看着眼前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他突然觉得无力又讽刺。 他真是妄想,这些人怎么可能单凭几句话就会良心发现呢? 许向阳心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了:“无可奉告。” 卓弦羽的脸色也不再温和,看向那群媒体的目光中充满了警告,语气维持着最后一丝客气。 “各位媒体,烦请以后不要再来打扰福利院。倘若往后依旧存在骚扰孩子们的情况,福利院连同我,必定会追究,我想你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很多媒体多少还是识趣的,也不再紧跟着了。 唯独那个男人,一脸不甘心:“许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您能正面回应下您的性取向吗?” 许向阳顿了顿,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冷冷:“我的性取向,很重要吗?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那个男人却是狡猾地笑了笑:“异性恋这三个字很难说吗?还是说,您也是同性恋,所以说不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向阳沉默了很久,其实也没有怎么做心理建设,也不是需要什么勇气。 那一刻,他想的是:这个公开出柜的方式,一点都不潇洒,真是糟糕透了。 “我是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呢?” 四周传来很明显的吸气声,显然还是惊讶到了在场的人。 那个男人脸色欣喜,诈出来了。 “这么说,您是默认了跟卓老师的恋情了吗?” “为什么?” “既然二位都是同性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了吗?” 在这个男人的观念里,同性恋是个男人就会喜欢的吗? 许向阳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他冷冷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就很想问问他:“我可以请问下你的性取向吗?” 那个男人得意地笑了,似乎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我肯定是正常人啊,异性恋,我喜欢女人啊。” 许向阳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按照你的逻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对方是女性,你就是喜欢的?” “我的性取向是男人没错,跟异性恋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我喜欢的这个人,恰好跟我是相同性别而已。卓老师,是我很欣赏的人,但我们目前是普通朋友关系。”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我们比很多生物,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拥有自己的喜好,拥有思考的能力,拥有选择的权利。” 周围有媒体小声窃笑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被讽刺了,那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黑青。 “你……!” 第107章 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想要给自己挽尊,然而那个男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反击的话,灰溜溜躲在人群后面去了。 很快,那些媒体也稀疏散去,打道回府。 杨院长先行离开,她去把孩子们接回来。 卓弦羽领着许向阳去了院长的办公室,他接了杯热水,递到青年面前。 “怎么还是来卫海了,看到你出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卓弦羽眉眼弯弯,眼底的柔情如同此刻天边橘色的温暖云层,瞳孔里有一簇明亮的高光。 “我怕那些媒体乱来,担心孩子们受刺激,。” 许向阳握着杯子取暖,这会儿冷静下来,竟然觉得身体有点冷。 “抱歉,弦羽哥,我没忍住……” 实在是太生气了,他噼里啪啦地跟那些媒体对峙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 卓弦羽神色温和:“向阳,有时候你真的让我挺意外的。” 以为卓弦羽是在怪自己,许向阳尴尬接话:“没控制住,我太气了……” 卓弦羽摇头,语气带笑:“好像很多我需要瞻前顾后的事情,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迈出步子。向阳,刚才那幕,我觉得你好像在发光。” 许向阳愣住了,抬头迎接上卓弦羽投过来的温和视线,他听到男人无比诚挚的声音。 “向阳,谢谢你。” 脸颊腾起热意,许向阳有些不自在:“弦羽哥,夸张了啊,发着光,我又不是奥特曼。” 卓弦羽眉梢微动,笑着接话:“怎么不是,某种意义上,你就是孩子们的奥特曼啊。” 第65章 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男朋友 楼下传来巴士的声音,杨院长把孩子们都带了回来,为首的昙昙左顾右盼地张望着,终于她看到了靠在窗沿往下看的许向阳。 昙昙仰着头,甜甜地笑着,冲许向阳打招呼。 许向阳也向她挥了挥手。 卓弦羽走近,他站在许向阳身后,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熟稔地伸手撑在窗沿,向前微微探头,这样就自然而然地将许向阳圈在了怀里。 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卓弦羽声音上扬:“跟谁打招呼呢?” 莫名的,许向阳察觉到了身后一丝侵略性的气息,只有一瞬,后脖颈凉凉的,而后只剩卓弦羽温和的呼吸了。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透的衣衫传递了过来,让许向阳觉得很不自在。 “院长把他们接回来了。” 卓弦羽也看到了楼下笑着的昙昙,他也微一笑,温热的吐息划过许向阳的耳畔:“昙昙精神挺好的。” 许向阳被圈在这一方小天地,没有动弹的空间,他的背脊挺得僵硬,呼吸都放缓了不少,同卓弦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想了想,许向阳假装要往楼下去,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迈了一步,卓弦羽自然而然就松开了某只臂膀。 许向阳松了口气:“我去看看他们。” 卓弦羽看着青年近乎是逃离的背影,目光微暗,快步跟了上来:“等等我。” 许向阳一边下楼一边状似不经意问道:“弦羽哥,公司那边有消息了吗?既然我的身份也曝光了,什么时候可以发澄清稿?” 卓弦羽温和地笑了笑,目光看向别处,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快了,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时间拖得越久,舆论越泛滥,对你越不利……” 卓弦羽径直打断了许向阳的话,拉着他的手腕快速下楼:“走吧,昙昙在等着你呢。” 直觉卓弦羽并不想聊这个话题,许向阳也就闭口不言了。 陪着昙昙玩了一会儿,许向阳趁着间隙,打开了手机。 其实,他现在有点不敢去看网上的舆论,自己以这样草率的方式公开出柜,不知道微博上都会怎么说他。 惴惴不安,硬着头皮,点开微博。 真正的勇士都是直面恐惧的!他也行! 热搜榜一:「爆!另一男子身份曝光,系温屿助理许向阳,与卓弦羽恋情或为真?」 热搜榜二:「许向阳 公开出柜」 热搜榜三:「同性恋 精神疾病 可否治疗?」 评论区,被高赞的评论大致如下: 人间沧桑:“贵圈真乱。我不在乎什么恋情,能不能继续封杀卓弦羽啊,同性恋为什么这么高调?这是精神疾病,能不能让他们去治治?” 冷面金少:“受不了了。这年头同性恋怎么扎堆出现?内娱完了,内娱完了!” 磕cp磕到掐人中:“我宣布,羽水向投(鱼水相投)cp就此诞生!当时看照片的时候,眼神拉丝都磕死我了,没想到助理公开出柜,这就是间接承认恋情了吗!!!” 月亮也曾来过我的窗:“没想到助理也长得不赖啊,呜呜呜呜喜欢看一些帅哥的爱情,心满意足ing!同性恋怎么了,爱情自由!” 反感某些群体:“真是烦透了楼上这种人,有没有一点道德伦理概念?他们这是败坏道德,违背自然伦理,支持个der啊?恶心!恶心!” 月亮也曾来过我的窗:“放你的狗屁!腐朽的老头!&*&%¥##¥%……” 然后,网上的骂战就此开始了。 尽管很多字眼说得很难听,但许向阳一路看下来,心情倒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第108章 有心理预期,而且对他来说,也不会再差了,面对过最亲之人的痛骂与抽打,网友的闲言碎语又能算得了什么。 许向阳正蹲着刷微博,旁边明明有凳子却不坐,整个人就像缩在地上一样,小小的一只。 他有些失神,思绪万千,身旁有人走近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声音温和。 “今晚去我那里吗?” 分了心的许向阳怔怔然,抬头对上卓弦羽含笑的目光,有些懵:“什么?” “请你吃个晚饭。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更好的答谢你的方式了。” “不用麻烦了,弦羽哥,我回自己家就行。”许向阳连忙客气回应。 卓弦羽垂下眼眸,神情有点受伤的样子,他无奈叹了口气,又道:“那就当陪我吃个晚饭,可以吗?许助理,最近很忙吗?” 修长的手伸向许向阳,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许向阳没有伸手回应,只是自己站了起来,目光微闪,笑着回道:“那就打扰弦羽哥了。” * 卓弦羽开车,带着许向阳回了静和公寓,顺便在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晚上要做的食材。 进屋,依旧是和记忆中差不多的摆设,这么多年,这间屋子都没怎么变过,如屋子的主人一样,干净温暖。 许向阳本来想帮忙打下手,但被卓弦羽赶出了厨房,他就只好参观起屋子。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某个相框,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两个少年,一个笑容明媚对着镜头比耶,另一个倒是不苟言笑,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都有些僵硬。 许向阳很快就认出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卓弦羽,跟现在相比,似乎严肃了很多,不太快乐。 另一个少年,比卓弦羽矮了半个头,是不是……阮乐? 他拿起相框,拉近了距离,许向阳的目光在这个少年身上来回徘徊,某些思绪也在这刻发展蔓延。 卓弦羽端着菜走了出来:“看什么呢?” 许向阳把照片反转给卓弦羽看,声音打趣:“弦羽哥,没想到你小时候挺严肃的嘛。另一个是谁啊?” 卓弦羽顿了顿,只回了三个字:“我弟弟。” “亲弟弟吗?”许向阳又问。 卓弦羽的声音明显发紧:“不是。” “那你们是……”许向阳本想继续问的,不过被卓弦羽打断了。 “来吃饭了,已经做好了。” 许向阳抿了抿唇,放下相框,将其摆回原位,走向餐桌。 卓弦羽的手艺很好,煎制的牛排成色恰到好处,屋内没有开灯,他点了一支长柄蜡烛,幽幽发着光,两只酒杯里倒了散发着甘甜香气的红酒。 许向阳有些意外:“弦羽哥,今天是你生日吗?怎么这么有仪式感?” 卓弦羽举起酒杯,向许向阳示意:“只是觉得想要好好谢谢你,晚上就稍微花了点心思,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许向阳看着这一桌的盛宴,只是笑了笑,拿起长脚酒杯。 “cheers~” 红酒的口感很好,丝滑醇厚带着香气,回味无限甘甜。 昏黄的烛光映在卓弦羽的眼底,就像是一簇幽幽燃起的火苗,一向温和有礼的视线在这刻带上了侵占性的情绪。 “向阳。”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潜藏着某些深深的渴望。 “嗯?”许向阳晃了晃酒杯,随后放在桌上,视线对上卓弦羽。 “四年前,你遇见了糟糕透顶的我。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在泥潭里的人,靠着你给的那束光,挣扎着走了出来。” “喝得太醉了,我只记得那道身影,但我无比确认,只要让我遇到,我就能认出这个人。所以于万人之中,只肖一眼,我就知道当年那个人,是你。” “相处之后,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勇敢温暖发着光,你总是让我觉得意外,让我克制不住想要靠近你,企图从你身上摘下一些光。” 卓弦羽说到这里,埋在阴影中的那双眸子似乎掺上了星光,温和亮着的。 “公司的澄清通告已经撰写好了,但我不想用。”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澄清稿就会变成我们的官宣。我能不能……”卓弦羽顿了顿,嗓音无比深情,“成为你的男朋友?” “与其被他人非议,我想带着你,坦荡敞亮,走到世人面前。” 许向阳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很惊讶,他低垂了眸,淡淡移开了视线。 “弦羽哥,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还是你构想中的那个许向阳?” 卓弦羽不太明白,他笑容朗然:“自然是你,让我记了四年,我还能认错吗?” 许向阳别过脸,似乎在沉思着要如何回答。 红酒散发的芬芳突然变得有些甜腻,也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把餐桌上的蜡烛火苗吹灭了一只,整个房间的光线瞬间更加幽暗了。 最终,许向阳张了张口,声音平缓却有力。 “四年前,我只是给你留了一张纸条,弦羽哥,你说你是因为我才振作起来,我很高兴,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但其实,我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些年,你振作起来,更多的是靠你自己,而不是我。” 许向阳目光清明透彻,就像黑夜在他瞳孔深处点了一束亮光。 第109章 “很多事情,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孩子们能这么快接受我,你说是我身上有吸引力,弦羽哥,不是这样的。” 许向阳笑了笑,有一丝无奈划过嘴角,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向屋内的茶几方向。 “昙昙最开始把我认错了,她以为我是阮乐哥哥。这是她接受我的契机。” 听到某个名字,卓弦羽不自觉将酒杯攥紧了,指尖泛白,脸上的笑意也显得很不自然。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就是阮乐吧。”许向阳无比确定。 第66章 弦羽哥,对我来说,是不是挺不公平的 “……你怎么知道。” 卓弦羽的神情有些苦涩,他没有主动提及过阮乐,这个人,一直是他避而不谈的存在,一道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跨过去的槛。 “四年前,我跟他通过一次电话。阳光又青涩的声音,现在看到了照片,很奇怪,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阮乐。” 自始至终,许向阳都是平静理智的,神情都没有什么起伏变化。 “弦羽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很多时候,你望向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我。” 许向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茶几,拿过那个相框,看着卓弦羽,问得很平静。 “弦羽哥,我的身影跟他是不是很像?所以才让你记了四年。” 许向阳一语中的,就像是在他心口正中心戳上了一箭,锐利的酸痛,却让心脏也麻木了。 卓弦羽垂下手,哑然了,他说不出任何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像,许向阳的背影跟阮乐的背影太像了,像到他疯狂想要找到这个人,填补内心的空缺。 从遇见许向阳开始,他克制不住自己的那种想法,他总是能从许向阳身上看到阮乐的影子,笑着的,发愁的,认真的…… 太像了,他的思念疯长,他用尽全力才保持着与许向阳朋友般的距离。 他想一步步攻占许向阳,却没想到对方先攻下了自己的心房。 那天,卓弦羽看着他公开出柜的样子,勇敢坚强又无畏。 一支利箭射|入心房,他知道,他克制不住了,他沦陷了。 “向阳……”卓弦羽只能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却也说不出再多了。 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喜欢许向阳,还是喜欢有阮乐影子的许向阳。 所以此时此刻,他哑口无言。 “弦羽哥,他对你有多特殊,四年前,我就知道了。” 为了那个人,卓弦羽深夜买醉,喝得不省人事;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选择公开出柜;为了那个人,一遍遍拉着许向阳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这一切,许向阳都清楚。 只是卓弦羽不说,许向阳也就不戳破,他总想着给对方留一些余地的。 但今天,他再也没办法回避了。 许向阳看着卓弦羽,眼底还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通过我,去想念阮乐,弦羽哥,你不觉得对我来说,挺不公平的吗?我算是他的替代品吗?” 明明是疑问的话,许向阳却说得像是一句肯定句。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在这刻停止了流通,时间好像也慢了下来。 卓弦羽沉默了,许向阳也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他没有在等卓弦羽的回答,他只是想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些时间,去想清楚他说的话。 餐桌上的牛排已经冷掉了,红酒的香气似乎随着风飘散了干净,长脚蜡烛燃烧了一半,有蜡油沿着烛身滴落下来,凝结成一朵朵蜡花。 末了,卓弦羽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陷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抱歉。” 许向阳收紧了手指,他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夜色:“弦羽哥,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青年收拾了东西,打开了大门,楼道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许向阳站在门口,瞬间落在一片明亮的光晕中,而屋内的卓弦羽依旧困于一片黑暗。 那一刻,他似乎听到卓弦羽轻轻地叹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就听到那个男人有些自嘲的声音。 “我好像被你打败了。” 许向阳没明白,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向阳,该不该说你过于理性了,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勇敢温暖的小太阳,还活得这么通透明澈。怎么办,向阳,我好像有点不甘心。” 闻言,许向阳的神情依旧平静,简明扼要:“很抱歉,弦羽哥,我接受不了你的告白。” 翻滚的情绪在这刻终止了一瞬,而后铺天盖地,吞噬心房。 末了,卓弦羽闭了闭眼,掩藏起眼里的失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把你当成过阮乐的替身呢?你会接受我吗?” 这一句话,卓弦羽问得很微弱,就像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仅仅存在于假设之中。 许向阳甚至都没有多加思考,答案依旧是清晰的。 “弦羽哥,很抱歉,就算没有阮乐,我也接受不了你。对我来说,你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没有对你产生过除此之外的任何情感。” 卓弦羽听着这样没有一丝温度的话,他垂眸:“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第110章 许向阳背对着卓弦羽,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弦羽哥,其实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四年前,我选择向你伸手,是因为觉得我们同病相怜罢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那时候他也渴望着某个人能接住他,推己及人,所以他帮了卓弦羽,仅此而已。 夜风凉爽,许向阳坐在出租车里,目光瞧着外头飞速倒退变化着的夜景。 他觉得有些累。 第二天,正午时分。 许向阳搭乘了飞机回南林,上飞机前,他刷到了卓弦羽新发的微博。 【卓弦羽:普通朋友关系,大家勿念。】 除了这句澄清,同时也简要对福利院的事情做了说明。 微博又是一波讨论的热潮,那些人信不信,许向阳也不是很在乎了,事情澄清清楚了就好。 * 《楠木谣》的拍摄进度一路绿灯,许向阳的工作也在按部就班进行着,很顺畅。 大概是他公开出柜的原因,偶尔剧组工作人员会投来一些怪异的视线,不过他也都无视了。 这天收工,他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很简短。 【陌生号码:最近还好吗?我回来了。】 许向阳觉得奇怪,这个号码他也不认识,是不是发错了,他也就没有理会。 微信上,他意外地收到了葛素的消息。 是几张女孩子的照片,还有大致情况介绍。 葛素发了一段语音过来,语气倒是亲切的,似乎完全忘了他们之前还有过争吵。 【葛素:向阳啊,最近工作忙吗?】 【葛素:楼上阿姨给我介绍了几个姑娘,我也看了,有几个挺优秀的,我也蛮喜欢。你看看,有中意的话,跟我说,到时候牵个线,你们加了微信,好好聊聊,说不定合得来。】 许向阳只觉得一阵无力,葛素还在坚持不懈地给自己安排相亲,物色对象。 他的指尖点了点回复框,却无从下手,他要怎么回复,明明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 “嚯,被家里安排相亲了?” 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凑在许向阳边上,声音不大不小,但还是吓了许向阳一跳。 “你怎么来了?” “收工了,闲着无聊,来找你玩啊。事先声明,这次是我自愿的啊。” 许向阳哼了一声:“不信,你像是来刺探情报的。” 江野微微瞪大了眼,一脸冤枉的神情:“哪有!不过说真的,你公开出柜的样子,是帅的。哥们支持你!” 许向阳看了江野一眼,心下动了动,但又忍不住地问他:“真的帅吗?啧,我觉得时机没选好。” 江野也啧了几声,斜斜地睨了许向阳一眼:“帅啊,怎么不帅,你还想怎么出柜啊?” 许向阳不服:“被记者逼着承认的,那场面,一点都不潇洒。” “够潇洒的了,我当时差点以为你跟卓弦羽要官宣,所以你才承认性取向的。” 江野眼珠一转,声音有些咕咕哝哝:“唐哥……看到你公开出柜的消息,那一整天都没说话。” 许向阳听清了,但装作没听到,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句:“什么?江野,晚上我们要不要出去吃?” 江野提高了音量:“我说……唐哥最近心情不太好,除了工作要事,我找他闲聊两句,结果他都闷着不说话,搞得我也要憋死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卓弦羽都澄清你们的关系了,他不应该高兴吗?”江野自顾自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拍大腿:“说起来,你是不是把唐哥拉黑了,难怪他那天晚上过来借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挂断那刻他脸色沉得很,直接奔下楼的,我都没敢多问……” 许向阳垂眸,眼神微动,他拿起桌边的好几块饼干,径直塞进江野嘴里,手动闭住了某张叭叭叭的嘴。 “闭嘴,别在我面前提某个人。” 像是搅碎机,江野把饼干一点点吃进去,乖乖点头。 许向阳又问:“晚上出去吃饭吗?” 江野无奈撇嘴,摇了摇头。 “去不了,晚点我们剧组有个生日会,唐哥得去。” 许向阳点了点头:“行吧。” 手机上依旧是跟葛素聊天的界面,他点开了回复框,输入法也弹了出来,但迟迟不知道怎么回复。 江野:“你跟家里出柜了吗?” “早就说清楚了,他们不接受。”许向阳心头泛苦。 江野拍了拍他:“总得要个过程的,慢慢来。” 许向阳看了眼外头橘黄的暮色,夕阳的光线昏昏沉沉,被地平线稀疏吞噬。 四年了,总觉得这条路看不到终点。 * 晚上十一点,许向阳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然而,他接到了江野的求助电话。 “向阳?睡了没?哎呦,快来帮帮我,这群人,真是的,拼命给唐哥灌酒,现在好了,唐哥醉得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拖不动啊。” 第67章 是我很贪心,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某饭店门口,许向阳接到了唐易。 他从江野手里接过醉意醺醺的男人,搀扶着上了车,唐易倚靠在许向阳的肩部,双眼阖着,醉得不省人事。 第111章 那一瞬间,混合着酒气的呼吸伴随着体温,尽数喷洒在他脖颈处了,很痒很痒,他歪头想要拉开距离,唐易却随着他的动作,追随着许向阳的肩膀。 江野自觉坐在驾驶位,许向阳安置好唐易,转身准备去副驾驶,然而有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唐老师?松手。” 许向阳以为唐易醒了,凑近了轻声唤他,又悄悄伸手,想要把衣服拉回去。 男人不答,双目紧闭,只是神情痛苦地皱起了眉,他的手将衣服拽得更加紧了。 哪怕是掰手指,对方也不松手,拗不过此时喝醉了的人,许向阳只好陪着唐易坐在了后座。 江野掰了掰后视镜,通过镜子,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的二人,脸色歉意,向许向阳解释。 “我想帮唐哥挡酒的,他不让,正好我也要开车,就没有喝酒。等散了的时候,唐哥已经醉得不行了。我一个人扛不动,你也知道的,喝醉了的人太沉了。” 许向阳应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视线又落在身旁的唐易身上。 男人似乎是觉得太热了,摸索着解开了自己上衣衬衫的两个扣子。 领口敞开,好看瘦削的锁骨露了出来,凹下去的锁骨窝似乎能盛住月色一样,往下,是若隐若现的胸膛,一半隐在暗处,肌理线条分明,一直延伸至深处。 啧。真诱人。 许向阳快速收回了视线,压制住逐渐翻腾的热意,这种诱惑对他来说,还是起作用的,毕竟他是馋男人的。 侧过身子,他将唐易那面的车窗开了一半,有夜风很快透了进来,驱散了车内的闷热。 许向阳坐回去的时候,左手正撑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他没移开也没收回手,而后他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没一会儿,某只大手覆了上来,温热的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来。 许向阳留着空隙的指缝,被某个人的手指逐渐侵占,他的手被握得有些用力。 看着窗外的那双眼眸微暗。 果然。 许向阳抬头,问得很自然:“江野,现在是去哪儿?” “先回我们那边,把唐哥送回房间了,我再送你。” 许向阳瞧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然后说:“去我那儿吧,离得近,我照顾他。” 前排开车的江野目光都瞪大了,这句话能从许向阳嘴里说出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啊?你……认真的?那我换道了?” “嗯。” 同样的,许向阳此时被握住的手,被某个人倏地攥得很紧。 江野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想帮许向阳送上去,但被许向阳回绝了。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不重。” “嘶,你平时是不是撸铁了,这么重,你一个人居然就行。” 江野一边不可思议地感叹着,一边开着车离开了车库。 许向阳斜斜地睨了一眼,搀扶着唐易的力道都轻了不少,目光重新打量起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看起来,依旧是醉着的,似乎醉得不清。 “唐老师?”他再次凑近,轻声唤他,声音柔了很多。 男人不答,也不动。 许向阳也没有多思考,再次开口,声音微扬,那个称呼脱口而出:“易哥?” 男人的眼睫微颤。 捕捉到这个细节后,许向阳的目光便彻底冷了下来:“唐易,别装了。你没醉。” 他多少是了解唐易的酒量的,以前跟着乐队的时候,威士忌等烈酒他一个人都能闷头喝完,一点啤酒应该不至于醉成这样。 从江野手上接过唐易开始,许向阳就没觉得太重过,应该是唐易收着力吧。刚才在车里,许向阳也是故意给他机会的,没想到一钓,就上钩了。 在许向阳松手,转身要走的那刻,男人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而后许向阳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了。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他,下一瞬,许向阳被抵在了墙边,唐易倾身上前,两个人一瞬间靠得非常近。 唐易看向他的眼眸里烧起一团火,是亮着的,声音都在发颤:“你刚刚喊我什么?” 许向阳猝不及防,背脊撞在墙壁,不重的力道,但还是有些痛的。 他微蹙眉,不答话,目光看向别处。 许向阳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某个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想要收回也来不及。 他也不慌,声音平静:“四年前,没听够吗?要这么惊讶?” 唐易无视对方话里的嘲讽,缓缓伸手,柔软的指尖抚上许向阳的下颚,他微微施力,逼迫许向阳的视线看向自己。 “你现在都没这么喊过我。”男人的声音暗哑却藏着火,“向阳,看着我,再喊一次……” 许向阳不吭声,冷漠地拍开那只钳制自己的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唐易,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装醉酒,有意思吗?” “是没意思。”唐易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青年,嗓音落了下去,“可我想见你。我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式了。你不肯理我。你总是……躲着我。” 许向阳眸光微闪,他别过脸:“唐易,既然你清楚,那就别再来找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唐易不答,他问道:“我行不行?” “什么?” 第112章 许向阳没明白,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又没由来。 “江野说,你要去相亲。”唐易的声音干涩无力,握着许向阳肩膀的力道收得紧紧的,“许向阳,不准去。你看看我,行不行。” 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纪笑话,许向阳颇显诧异的目光直视着对方,探寻的眼神想从唐易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意思,然而没有。 他几乎是气笑的:“唐易,在你眼里,我是小孩吗?你觉得我就那么好糊弄吗?你是不是还想要告诉我,你能接受男人了?” “提醒你一句,性取向不会说变就变。况且我也记得很清楚,你喜欢不了男人。” 点到为止,许向阳转身就要走,可唐易不让,他被禁锢在男人怀里,方寸天地,挣脱不开。 一旁的电梯口只有几步之遥,许向阳终究是失去了耐心,他没有忍住,气愤交织着委屈,他直直地看着唐易,问道: “四年前,是谁走得那么洒脱,我在你家门口想要留住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一场瓢泼暴雨,记忆里永远潮湿冰冷的气息,还有那场漫天雨幕中闪烁着远去的车尾灯,构成了他对四年前全部的记忆。 埋在深处的情绪很快就被调了出来,过去那些湿冷的画面在他脑海一一闪过,他躲避了四年,也疗愈不了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了。 许向阳的声音也开始轻微哽咽着,他低垂着眼眸,生怕被唐易发现其中泄露的情绪。 “唐易,你这样有意思吗?那时候你走得那么干脆,我对你而言,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还要百般纠缠,戏耍我是不是很有趣?你……” 许向阳宁愿唐易告诉自己,他只是在依赖、在想念曾经的那个自己,这个理由最起码还可信。 能接受男人,呵,谁都可以,他唐易不行。 这会让许向阳觉得,那些过去连同自己,就像个笑话。 “喜欢的。” 毫无预兆的,周遭一切微小细碎的声音忽然都远去了,许向阳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就收住了。 他听到唐易说:“喜欢的,我喜欢你,从四年前开始,就喜欢了。” 唐易慢慢倾身,额头靠上了许向阳的肩窝,他紧紧拥着青年的腰际,无比珍惜的姿势,又好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他的唇触碰上青年光滑的脖颈,温温热热的,若即若离。 男人放轻了一呼一吸,似乎是在克制着情绪,而后,低沉的声音在许向阳耳畔响起。 “四年前,是我在吃醋。是我接受不了你跟唐榛那么亲密,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从四年前开始,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我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后来,唐易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到那张照片不过就是唐榛激怒他的工具,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唐易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那天,我看着你从唐家别墅楼上奔下来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很快,那时候无法理解那种情绪,现在才知道,那是喜欢的感觉。” “我是认真的,许向阳。在你没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这么久这么久地记挂着某个人。这四年,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你公开出柜的时候,我以为你答应跟卓弦羽在一起了。我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什么理智就都没有了。我差点就要去卫海找你,可是我忍住了,我不想你厌烦我。” 他一想到卓弦羽在许向阳身边晃来晃去,就没有一天是安心的。卓弦羽就像是个隐形炸弹,随时可能从他身边把许向阳夺走。 唐易仍然记得那种后怕的心情,好像过山车的那种失重感,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脏深处一点一滴坍塌,缺口处再也不会被填满的预感,让他恐慌又焦虑。 “我在赌一个可能性,赌你不会答应他,是我赌赢了。输了的话……”唐易喉头发紧,声音都喑哑了许多,“输了,我都不敢想,向阳,我要拿你怎么办?” “这些天,我忍着没来找你,太难了,我做不到。向阳,你别推开我了,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唐易紧紧搂着许向阳,似乎想要将眼前的青年揉进骨髓,掺进血肉。 “许向阳,从来都不是我在给你光亮,是你在黑夜里救赎了我。是我需要你,是我喜欢你,是我很贪心,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一声声,一句句,唐易吐息暧昧,却说得尤为认真。 许向阳近乎应接不暇,他僵着身体,久久没有动弹,眼里细碎的光芒晃得汹涌而澎湃,手指蜷缩,掌心被掐出一道指甲的痕迹。 他的眸光闪过一瞬的慌乱,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真动人的话啊,唐易说的这些,曾经的他是如此渴望,放在四年前,他估计早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不可否认,现在的许向阳,听到唐易的话,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怦怦跳动。 那份藏在过去的喜欢,还是会被撩拨得微微颤动。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许向阳再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了。 时间不对,他们也不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年纪,况且,他认不下唐易的这份喜欢。 像是风过燎原,方才的悸动被吹灭得一干二净,许向阳目光平静无波,他看着唐易,说得很认真。 第113章 “唐易,来不及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很累了……” 他别过脸,推开唐易,转身往电梯口走。 然而下一刻,许向阳就被拽了回去,男人强势的气息铺天盖地,他的手被唐易紧紧抓着摁在了墙上,一点逃离的余地都不给他。 第68章 唐易说,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来得及。” 男人强势的气息铺天盖地,几乎是压迫性的,许向阳的手被唐易紧紧抓着摁在了墙上,一点逃离的余地都不给他。 紧接着,有什么温热湿润贴上了自己的唇。 许向阳紧紧咬着贝齿,不给对方任何侵入的间隙,他想反抗,却被束缚得死死的。 下一瞬,唐易的手轻轻掐了掐他腰际,又痒又酥,本能反应让他想要躲避。 于是注意力一分散,唐易便轻易撬开了那闭合的贝齿。 呼吸一滞,许向阳控制不住“唔”了一声,幽幽的,尾音上扬微颤,像是抗议又像是勾人的轻|喘声。 唐易亲吻的动作仅仅停滞了一瞬,继而变得汹涌,那是一个掠夺性极强的吻,氧气被攫取,近乎不给许向阳任何喘息的空间,可又是几近温柔的,缠绵又深情。 这刻,许向阳的眸光里也迸上了火苗,他发狠地推开了唐易,而后抬手,没有犹豫。 这个点的地下停车场没有什么人,十分安静,于是那个巴掌声在这偌大的空间里,也显得格外响亮。 唐易怔怔地站在原地,侧脸很快起了一丝微红的痕迹。 许向阳擦了擦嘴角,垂在身侧的手也在隐隐作痛,他的目光闪烁着细碎的光,强行忍着身体的颤抖,声音微颤。 “够了吗?唐易,是不是仗着我之前喜欢过你,你现在就觉得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不够。” 唐易同样喘息着,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他说着就要再次吻上来,却被许向阳狠狠一把推开了。 青年满是防备的眼神还是刺痛了男人。 在那一刹那,唐易心头突然涌起一些疯狂幽暗的想法,然而在看到许向阳那双明澈的眼眸时,就什么都不剩了。 唐易颓然地站在了原地,像是泄去了所有气体的皮球一样。 那是他的小太阳,到哪里都发着光,温柔的小太阳。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痛觉,唐易目光微暗,却还是往许向阳的方向靠近,他缓缓伸手,像是被遗弃的动物在向主人示好。 唐易的声音低低的:“四年前,那种感情,它超出我的认知,超出我的接受范围。所以我逃避了,离开卫海,用那么卑劣的借口,去拒绝你。” “四年前是我混蛋,是我不清醒,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我现在说抱歉也来不及……可许向阳,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是我唯一确定的事情。” “向阳,我想要你,我想护着你,想你的目光永远只看着我。” “我想了你四年,在北城的那段时间,脑子里只有你,向阳,只有你……” 唐易似乎压抑到了极点,整个人显得寂寥万分,他想去抓许向阳,手却悬停在半空,不敢再向前,最后只能无能地垂下。 “现在才说,是不是很荒谬。”唐易自嘲地笑了笑,神情却是痛苦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这些,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去证明,那空缺的四年,还有那些过去,我想统统补给你。” 唐易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我们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用有多亲密,只要你觉得不合适或者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这段关系你可以随时喊停。” 唐易缓缓说着,“就像你说过的那样,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许向阳,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许向阳一字一句听着,错愕的目光中漫上难以言喻的情绪,心脏某处像是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心思一下子就软了起来。 那是四年前他对唐易说过的话,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唐易说给自己听。 曾经他觉得遥不可及的妄想,就这样成真了。 唐易在说,喜欢他。 真是……不可思议啊。 半晌,许向阳终究是无力地笑了笑,眼里都是漫起来的水光。 “四年前,我尝试着靠近你,甚至曾经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对你来说,也许是特殊的,可是后来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一句没有意识到,就可以把这四年都一笔勾销吗?不可能,唐易,绝对不可能的。” “你说你想我,这四年,你找过我吗?你在北城出道的那段时间,发新歌,出专辑,跟师妹组cp炒绯闻……” “唐易,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闻言,唐易微微蹙起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望着青年,什么都没说。 许向阳快速整理着翻涌的情绪,鼻子有些酸涩,他喉头哽咽,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无力。 “四年后,你又做了什么?你说你后悔了,你说你在意我,可你只会一味地步步紧逼,一味地靠近我,你哪怕有一丝地尊重过我的意愿吗?我说了那么多次,别再来打扰我,你听了吗?” “唐易,我看不到你的喜欢。” 眼角似乎有晶莹凝聚着快要掉落,许向阳快速伸手抹去。 第114章 “唐易,我们试不了,我不会再走向你了。” 许向阳快步走到电梯口,将按键摁亮了,电梯缓缓下降,他的身影一直背对着唐易,没再看一眼。 手腕处有温热的掌心贴上来,唐易浅淡的气息就在身后:“可是,许向阳,如果我都不能来找你,我要怎么把你追回来?” 许向阳轻声一笑,他仰了仰头,把眼眶里的晶莹逼了回去:“不用追,唐易,我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这个机会,我给谁,都不会给你。” “我不想再看到你,很烦,也让我很困扰。” 唐易松了手,颓然地站在那里,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我就让你这么讨厌吗?如果我不来找你,会让你好受一些,我会如你所愿。” “但至少,把我从黑名单里移出来,我不想联系不到你,这会让我发疯的。” * 许向阳支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就没有力气了。 他把房门关上后,就无力地滑坐在了地上,双腿曲起,他的手捂着面容,贝齿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奔走。 记忆突然异常清晰,他想起唐易离开的第一年,那些日子,他熬得有多难受。 学校里已经人尽皆知他的性取向,论坛上的闲言碎语数都数不过来,同宿舍除了骏哥,其余人像是把他当成病毒一样在躲避着。 那场暴雨后,他大病了一场,身边没有什么人,只剩冯骏在帮衬着他。 他没敢给家里打电话,而他的父母也没再主动联系过他了。 那时候,许向阳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谁都不要他了。 他一蹶不振了很久。 那些日子,除了上课,他几乎都是在宿舍里度过的。 不想吃饭,没有社交,没有娱乐。 他的生活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死了一样。 很快,他看到了唐易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的消息。 那一年,唐易发行的歌霸榜了各大音乐app的榜单,粉丝量狂涨,每首歌下面都是9999+的评论数。 每一个失眠的深夜,许向阳窝在床上,就会打开音乐app。 他的历史听歌记录里,来来回回,都是唐易的那些歌,循环次数上百上千。 唐易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许向阳听着那些歌,描摹着记忆里那个颀长身影,然后骗自己,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 “易哥……好想你。” 那一年,他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那时候,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委屈,他都没有怎么哭过,只是整个人都沉闷无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旧的记忆纷至沓来,他从四年后遥遥回望,那闷苦漫长的一年,眼泪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止不住。 那股喜欢的心情,混杂着委屈,退下去又涨起来,反反复复,就像冲刷上岸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让他的心脏蔓延开酸胀的痛楚。 他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许向阳好好地哭了一场。 这么久了,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 哭得累了,他就趴到了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放空。 以前不哭,是他总觉得,掉眼泪就显得自己好像输了一样。 一直以来,他就哽着一股气。 可说到底,他还是得承认,过去那些有关唐易的一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跨过去。 跨不过去,也不敢迈出步子。 许向阳确定不了唐易的心意,他想,也许那些裹着糖的话,连唐易自己都没意识到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只是他知道,如果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对方,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年或者几个月,唐易又幡然醒悟,发现原来他只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执念才会这样追着自己。 得到了,就会发现原来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他就会不想要了。 到那时,唐易提出分手,他要怎么办? 再来一次,许向阳经受不起。 所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得干干净净。 他给不了唐易机会,也不想给自己虚妄的希望。 兜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醒,许向阳隔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解锁了手机,是葛素发来的消息。 乱七八糟的事情夹杂在一起,他都忘记回复葛素了。 【葛素:向阳,知道你工作忙,照片别忘记看了。遇上心仪的,咱们就不要错过了。】 许向阳看着这条消息,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厉害。 没有力气再去重复那些说过无数遍的话,他敷衍着回了一句。 【许向阳:妈,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 放下手机,没一会儿,新消息再次发来。 许向阳以为是葛素回复了,然而打开手机,是一条新的短信。 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简短的一句话。 【陌生号码:想跟你见面了。】 许向阳再次审视了一遍那个号码,很陌生,没有印象,他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对方一句。 【许向阳: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发错人了?】 很快,对面也回复了。 【陌生号码:^_^】 第69章 不是他纠缠我的,是我主动缠着他。 如果生活风平浪静,那不一定是好的征兆,也可能是命运在酝酿一个大浪,企图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第115章 许向阳从没想到,噩梦可以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 几天后,他正在剧组跟剧务人员对下周的通告表,大中午的,正值饭点,整个剧组都有些懒洋洋的,气氛绵软。 不远处,闲下来的几个助理正在扎堆吃午饭,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盯着手机,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老大,他猛猛拍着身侧的人。 “卧……卧槽,快看热搜。” 另一个被拍得手抖得像筛子,连饭都没扒拉到嘴里,就莫名其妙地凑了过去:“啥啊?” 下一秒,他也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只憋出四个字:“卧槽!牛逼。” 许向阳对完工作,感觉到那些人投向自己的视线,他莫名回望过去,然而那些人便纷纷避开了视线,一个劲儿埋头吃饭。 但他还是抓住了某个偷偷探过来的视线,像是好奇探究又像是有些嫌恶,那人被发现后就快速移开了目光。 那个眼神,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他打开微博,想看下热搜榜,然而微博服务器直接被卡爆了,打都打不开。 几分钟后,相关微博程序员抢修好了服务器,热搜榜上映入眼帘的词条瞩目又显眼。 热搜榜一:「公开出柜的许姓助理疑似私生活混乱?周旋多个男人之中?」 热搜榜二:「劲爆!地下车库,当红演员唐易与许姓助理,亲吻画面曝光!」 热搜榜三:「疑似热恋中?亦或是被勾引?还是在偷|情?演员唐易也是同性恋?」 无数刺眼的词汇交织在一起,足够刺激到大众的眼球,点击量蹭蹭上涨。 许向阳的手指不禁发颤,全身像是跌进了冰冷的河里,胸口似乎堵了块棉花,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这个瞬间他的脑袋是发蒙的,思绪乱糟糟,他下意识点进了热搜榜二。 发布照片的狗仔也是个大v,圈内的著名狗仔,但不是之前发布他跟卓弦羽照片的那一位。 多张照片,都是那个夜晚,唐易吻着他的照片。 地下车库光线昏暗,他们两个人又在拐角,虽然角度受限,却把他们两个人拍得极其清晰,气氛暧昧。 唐易紧紧拥着许向阳,而许向阳也微红着脸颊,仰着头,应承着这个深吻,旁若无人,看起来,他们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正道的光在哪里:“我就知道,同性恋圈子乱死了!他就不可能是省油的灯。之前是卓弦羽,现在是唐易,服了。” 瓜田里的猹:“啊?所以是在恋爱还是其他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啊?前两天,这助理不是还在跟卓弦羽眉来眼去吗?唐易是gay吗?奶奶的腿儿,这消息也太劲爆了吧!” 失恋ing(悲伤版):“卧槽?这是壁咚吧?唐易是我知道的那个演技很好的唐易吗?不是吧,他怎么会是gay啊?!我不能接受!想路转黑了。” 磕cp磕到掐人中:“吻得好深情啊……我宣布,羽水向投(鱼水相投)cp就地解散,向心如易(像心如意)cp就此成立!谁都不能阻挡我磕cp的步伐!” 对txl要ptsd了:“我之前就听说过同性恋圈子玩得都特别花,啧啧,果然是真的,这关系真乱啊。该不会是3p吧?!” …… 不假思索的胡乱猜测,口无遮拦的声声污蔑,似乎每个人躲在网络背后,拿起键盘,就可以将那份恶毒畅所欲言,没有成本,没有代价。 互联网,是他们的狂欢之地。 与此同时,唐易微博下面的评论数激增。 部分粉丝的心碎留言,路人叫嚣着让唐易赶紧出来解释,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唐易尚且存疑的gay身份狠狠痛骂着,引得粉丝不满,随后争吵一触即发。 网上一片喧嚣混乱,许向阳已经无法思考了。 难听刺耳的话言犹在耳,那张亲吻的照片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曾经学过的各种规避负面舆论的应对办法,在这一事实面前,毫无用处。 正午的阳光有些暴晒,许向阳站在炙热的阳光下,背脊僵硬,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在这刻,他觉得异常无力。 他该如何回应跟唐易的关系? 真是……百口莫辩。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江野的消息。 【江野:别担心,唐哥这边在解决了,照片已经在全网下架了。】 几分钟的时间,热搜榜二果然已经被榜三替代了,而那个狗仔发布的照片全部被和谐了,唐易团队的处理速度很快。 有些吃瓜慢了的好奇群众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的好奇观众:“有没有存了照片的啊?求私发一张。” 愤怒铁锤人:“同性恋接吻有什么好看的?” 需要照片直接私我:“照片已存,诚信售卖,100块一张。” 不甘心的好奇观众:“私了私了,钱转你了,别骗我啊,上次就被骗了。” 几分钟后。 不甘心的好奇观众:“草,拉黑我,又骗我是吧,还老子100块!他妈的,我个大冤种。” 同时,他也收到了温屿与公司的两条消息。 【温屿:向阳,你别着急。热搜已经在监控中了,公司派人在同步联系唐哥那边了。这两天你先在酒店休息,暂时别来片场了。】 【周助理:许助理,热搜的事情,公司已经关注到了,明天上午你回卫海一趟,咱们当面聊一下,把事情解释清楚,公司好做进一步的干预处理。】 第116章 许向阳所属的经纪公司,印华娱乐,公关部与法务部也及时进行了介入。 网上除了对许向阳的谩骂外,同样也有人浑水摸鱼,连同着温屿一起骂。 就因为,他们的性取向,是同性。 就像是原罪,大众不可饶恕的重罪一样。 窒息。 无奈。 好累。 许向阳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水流湍急的河里,他张着口想要发出声音,然而水位没过脖颈,一波波冰凉的河水呛进喉咙,他说不出一句话。 堵在胸口的那团棉花变得又湿又重,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因为缺氧。 他抬脚想离开,然而转角处传来步调不一的脚步声,应该有好几个人。 无处可躲,心烦意乱,他此时不想见人,就只能快步躲到了凉亭后面,一片小规模的竹林园中,凉亭也有上了红漆的粗壮柱子,倒是恰好遮挡住了许向阳的身影。 来人是同剧组其他几个演员的助理,平时大家抽烟闲聊摸鱼,总是会找一些偏僻的角落。 几个人走至凉亭下,丝毫没有察觉到许向阳的存在。 女人叹了口气,坐在长椅上,喝了口手里的咖啡:“唉,最近我家那位太难伺候了,生理期,暴躁得很。” 一旁的肥硕男人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唉,助理的命哪有好的。我前两天睡到半夜被揪起来,就因为他说想喝粥了。” 另一个瘦弱的男人掏出打火机,给对方点上火,又给自己点上,呼出一口烟,语气讥讽:“那可说不定。你看看那位助理,眼光好,就可以逆天改命。” 对面的肥硕男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哪位?” 瘦弱的男人冲他挤眉弄眼,又不敢明说:“咳咳,热搜啊。还能哪位?” 肥硕男人目露疑惑:“他这都要完蛋了,哪里算命好啊?还逆天改命,脸都要着地了吧,印华为求自保,肯定会把他开了,然后撇清关系。你是不是糊涂了?” 瘦弱男人鄙视地看了对面一眼:“眼界放大一点吧,光是印华,就绝对不可能开了他,我分析给你听。” “戚总跟温屿刚官宣不久,这时候因为同性恋事件把许向阳开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戚总靠卓弦羽的复出来表明印华此后的态度,他们肯定也会保住许向阳。” “你再看看跟许向阳闹绯闻的是谁?一个卓弦羽,一个唐易。先不说唐易,这段时间,卓弦羽靠着那张脸吸引了多少粉丝,加上他原来的粉丝量级,汪导还直夸他演技不错,后面的路肯定亮得很。” “再说唐易,他在圈里是什么人啊。有演技,吃得开,人脉又硬又广,前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那照片没几分钟就给下了,得罪得起吗?” “许向阳最后勾引到谁,都是赚的啊。” 那个肥硕男人咂摸着嘴,摸着下巴,颇为感叹:“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草,这小子,我记得温屿当时还在十八线的时候,许向阳就跟着了,关系肯定好着呢。印华绝对保他啊。” 瘦弱男人接过话:“是啊,他还怕什么,印华保他,工作就不可能丢,就算最差的情况,他随便靠着哪个男人,那不就此后安稳一生了吗?” “所以说啊,学那些没用的东西干嘛,只要眼光好,抓住机会,勾引住金|主,以后飞升不就妥妥的了。哪还需要像我们这样,鞍前马后累死累活做这种小差事?” 肥硕男人啧了好几声:“玛德,羡慕死我了,草,人跟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卖屁|股的破玩意!” 夹杂在中间的那个女人也来了兴致:“这样吧,一顿饭,你们押谁?看看他最后摘得哪个金|主男人,我押唐易。” 肥硕男人摇头:“我不信。先不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唐易绝对明哲保身,他这么多年,在圈子里又不是白混的。我押卓弦羽。” 瘦弱男人也是十分赞同:“唐易不可能为了这种小喽啰,犯蠢事。公关文肯定已经在写了,绝对撇清关系。我话放在这里了,肯定写他是被勾引的。我也押卓弦羽。” 许向阳躲在角落,他靠着墙壁,默默听着外面的对话。 明明是正午的暖阳,他莫名觉得有些冷。 诋毁人的话,原来可以说得这么轻易,无端揣测就当做是事实,真是可笑。 似乎在他们眼里,旁人达到了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那就是用了不干净的手段,走了捷径,似乎只有这样,那些人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唇边是一抹无力又嘲讽的笑。 起初,许向阳是愤怒的,他甚至想冲出去,好好怼一怼这些人丑恶的嘴脸。论起吵架,他又没在怕的,能说出这种恶臭的言论,他还需要给他们留什么面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些人认定的“事实”,可能他跳出来澄清更像是辩解吧,突然就觉得很累,他懒得多费口舌了。 许向阳扬着头,目光投向碧空,独自消化着复杂的情绪。 “哦?是吗?”第四道声音倏地响起,不大不小,无形中却是慑人的压迫感,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尤为明显的不悦。 脚步声由远而近,继而停了下来,只听到那个男人说:“我押唐易。”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在凉亭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助理瞬间都噤声了,似乎有人还在倒吸冷气。 第117章 最后是瘦弱男人挂上了笑容,打起哈哈:“唐易老师,我们闹着玩呢。您怎么在这里?” 唐易不接话,深褐色的眼眸平淡地扫过这几个人。 肥硕男人只觉得背脊一阵发毛,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 “哎呦,都这个时间点了,我得回片场了。唐易老师您忙,我就先走了。” 剩余两个人也识趣赶紧跟着走了,脚步声仓促又焦急。 然而,唐易却出声喊住了他们。 “对了。你们刚刚说的话,我想纠正一点.。” 几个人停住了脚步,强硬地转过身,脸上挂着尴尬的笑,目光里掩不住那种丢饭碗的害怕。 唐易说:“不是他纠缠我的,是我主动缠着他。” 第70章 你真是给许家丢尽了脸 唐易说:“不是他纠缠我的,是我主动缠着他。” 许向阳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微蜷,指甲掐进手心,很深很深。 唐易没有发现他,他站在凉亭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没找到他。江野,你联系下他。” “网上的舆论记得时刻管控下,照片也是,有新上传的,都和谐掉。剩余的热搜还有多久能撤?” “报价不用管,答应那边就是,让团队手段强硬点,最起码热搜榜上不要出现相关话题。” “粉丝那边,可以的话,引导下,别为了我,跟网上那些人对线,反噬到他们自己也不好。我不想影响到他们自己的生活。” “对了,两家狗仔那边去交涉过了吗?查一下,之前不愿谈钱删博的态度,就不太正常。我怀疑是有第三方给了他们照片,想造话题热度。” “暗中查,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别惊动第三方。” “公关的文案先不用急,后面我自己会回应的。你们能把舆论控制住,就行。” 把事情都吩咐好了,唐易的声音顿了顿,继而叹了口气。 “对了,如果向阳愿意的话,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回个消息吧。我担心他,这会儿胡思乱想,情绪不好。” 也不知道江野说了句什么,唐易面容苦涩:“嗯,还拉黑着呢,剧组这里也没找到他。晚点,我去他酒店看看。” 犹豫片刻,唐易又说。 “算了,江野,手头的工作先交给团队,你抽空去他酒店看一眼吧,顺便也注意下酒店附近有没有跟拍或者狗仔之类的,我担心这会儿媒体应该在尝试联系他了。” “你过去找他聊聊天,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掌心的痛觉逐渐清晰,心情万分复杂。 许向阳眼底的情绪顷刻快速汹涌,他有些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受,心头闷闷的,万分沉重的感觉。 他的目光投向站在凉亭下的男人。 熟悉的身影颀长,有风吹起他的短发,长度已经不够再像以前一样束起揪揪了,有碎发在额前飘动,下颚线分明的侧脸,是成熟与稳重。 他其实对现在的唐易,有些陌生。 可莫名的,许向阳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像是看到了四年前的唐易,会护着自己的唐易。 紧绷的身体在这刻突然松懈,脚步微动,鞋子不小心踩到了林间的竹叶,枯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唐易还是听到了,他侧头,视线往竹林的方向探来。 许向阳快速收回视线,屏住了呼吸,他紧贴着一侧的墙壁,努力降低存在感。 墙壁阴冷的温度直接透过他单薄的衣衫,整个后背都是阴嗖嗖的冰凉,如至冰窖。 男人的脚步往这片竹林走了过来,鞋子同样踩到了落地的枯叶,叶片被挤压的脆响仿佛就在耳畔。 许向阳的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不要发现他。 不要发现他。 心情一团糟,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易。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的时间,空气凝滞的间隙,他听到那个脚步声停了下来,而后又向外走去。 竹林掩映,唐易没有发现他。 悄悄目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了,许向阳这才完全松了口气。 然而松懈下来后,却是无尽的疲惫。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再怎么澄清他跟唐易的关系,那张照片都像是笑话一样。 他掏出手机,给江野发了个消息,大致意思就是想一个人在酒店静静,不用来酒店,也别太担心他。 江野跟他再三确认,这才作罢。 * 许向阳最后是浑浑噩噩地回了酒店。 剧组已经待不下去了,哪里都是讨论他的声音。 窃窃私语,或是探寻,或是看好戏的眼神,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这个晚上,葛素意外地打来了电话。 手机铃声配合着屏幕上那个名字,熄了屏又亮起,就像是催命一样,势必要让电话这头的人接通。 疲惫不堪的心情再次忐忑起来,许向阳不敢接这个电话。 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的父母已经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了。 事情乱七八糟,没有头绪去处理,已经分不出一点精力再去跟二老解释什么了。 他知道的,反正话说到最后,一定免不了争吵与骂战。 第118章 来电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焦虑也一遍遍在心间敲打。 无助地闭了闭眼,做好心理建设,许向阳认命地接通了电话。 “喂,妈,什么事?”音调平平,维持着冷静。 “向阳,网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那些人乱说话,诽谤你?照片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看到什么照片啊?” 葛素尚且压抑着怒气,但也没有客套,直奔主题了。 许向阳没有立马回答,他在组织着语言与措辞,尽量不想引起战火。 见自己儿子不答,葛素继续问道:“向阳,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什么公开出柜,亏他们想得出来,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不就是胡闹?” 说是问,不如说这是在变相求证。 许向阳闭了闭眼,退了一步,迂回道:“妈,网上那些真真假假的,不用信,不用理会那些人。” “那照片是……?” “没有什么照片,都是瞎传的。” 见自己儿子也有否认的意思,葛素的语气瞬间好了很多,她颇为宽慰。 “那就好那就好,网上现在戾气真重,这帮人也太过分了,胡乱造谣,实在不行,我们就发律师函……” 话说到一半,葛素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距离,电话像是被人夺了过去。 下一瞬,许昆丝毫不掩怒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来,许向阳,你告诉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许向阳将手机握得紧紧的,他佯装不解:“爸,你说什么呢?网上都是假的,哪有真的。” “不承认是吧,我一个个问你。”许昆更加愤怒了。 “你是不是公开出柜了?全国都知道你喜欢男人了,是不是?跟那些男人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来?别告诉我照片不存在,邻居都在说你跟男的亲了,是不是?” 许向阳的指尖泛白,他仰着头,眼眶红了一圈,他喉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自己被逼到了边缘,下面是万丈深渊,他迈一步,就能跌下去。 “许向阳,你今天敢撒谎一句,我就当你是真的不想认我们许家了,我许昆立马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走法律程序,从今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绝对不会再管你。” 厉声回旋在耳畔,许向阳喉头都是苦的。 好像没有办法了,他瞒不下去了。 许向阳的鼻子酸涩得很,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是,我公开出柜了。照片是……真的,跟他们……” 跟他们的关系……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对面的许昆急促地喘息着,怒意极盛。 到最后,许昆怒极反笑:“我问你,许向阳,你清醒吗?你到底清不清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真是我的好儿子,翅膀硬了,做出来的事也越来越出格了。读了这么多年书,你还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你脑子里还有没有正常的想法?” “我之前不管你,是觉得你自己一个人在胡闹,时间久了,总会意识到错的,我就任你去了。可笑,真是可笑,给了你这么多年的时间,你是一点都不知悔改啊?!” “我是不是打你打得不够?你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吗?喜欢男人,呵,你喜欢个屁的男人!你懂什么是爱情?我看你是昏了头!” “如果我没有看新闻,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瞒一辈子吗?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今天乐呵呵去楼下下棋,人家给我当头一棒,问我怎么还能这么乐呵。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我的吗?说我许家教出了一个怪物,说我怎么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 一句句,声嘶力竭,直戳心脏。 许向阳全身都在颤抖,他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干涩的嘴唇咬出个伤口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在舌尖绽开,他却丝毫不松牙齿上的力道。 疼痛让他尚能压抑着情绪,可即便这样,他也快要被心头绝望的浪潮吞没了。 说不出一句话,无声,哑然,许昆那一句句话化作刀子在许向阳心上反复创出伤口。 另一边的许昆丝毫不解气,翻腾的怒意让他浑身的血液迅速倒流着,冒着火气的他继续破口大骂着。 “四年前,我还是太心软了,我就应该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好好冷静冷静。现在倒好,我老许家的脸面全都被你丢尽了。” “你让我跟你妈还怎么出门见人?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巴不得全都说出去,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让他们看我们家笑话是不是?” “许向阳,从小到大,我跟你妈到底哪里待你不好?吃好喝好,把你未来的路都铺得平平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为什么要跟我们对着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听筒里有玻璃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碎裂的巨响径直传来,刺痛着许向阳的耳膜。 “咳咳……” 许昆怒急攻心,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咳咳……你马上给我辞职回家!再这么闹下去,这个家的名声就要被你毁了,毁了!!!” “老许,喝口水,怎么样?还好吗?烟少抽点。”葛素焦急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第119章 许向阳神情也慌张起来,那一声声咳得他也惊心:“爸,你怎么样……” 许昆径直抢过话,几乎是大声向他吼着的:“你辞不辞职?辞不辞?你不辞职,就给我去改姓,我不准你姓许,丢脸,真是给我丢脸!让全国人看笑话!” “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什么了?我tm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啊?咳咳……” “哎呦,老许,消消气,别说了别说了……” 葛素也冲着电话喊了起来,声音悲戚:“许向阳,你看看你爸都气成什么样了?能不能懂事一点?别再胡闹了?你就赶紧回家来!” 最后一根压垮他的稻草,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盘旋在眼眶的眼泪滴落,一滴一滴,洇湿了地板。 寂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静静地铺了一室的白光,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苍白无力,压抑着,无处呐喊发泄。 “妈,别逼我了……”许向阳隐忍到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带着哭腔的。 葛素觉得不可思议,她也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逼?许向阳,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正途上来,为什么就那么难啊?身为父母还能害你吗?到现在,你还不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吗?” “妈妈拜托你,听听你爸爸的话,好不好?向阳,妈妈不想失去你。你回来,找个安稳的工作,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葛素的声音无助到了极点,她的声音软到了极致,几乎是在哀求许向阳的。 许向阳的目光失去了一切神采,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好几次想开口,然而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 末了,许向阳黯然地笑了笑,月色映照出他眼底的泪光,就像是那一片片碎裂的玻璃。 “我会辞职的,我会回来。” 他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奋力挣脱了牢笼,反抗到了最后,却还是得回去。 第71章 就当你是送我一程,送我退圈 这一夜,他失眠了。 熬到天亮的时候,许向阳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浴室冲了个澡。 秋季阴凉,但他没开热水,任由花洒中的冷水从顶部喷洒而下,一点一点,浇透了他一整个身体。 隔了好久,他在冷水中僵硬的身体这才动了动,水流不断划过他的脸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许向阳一点都没觉得冷,这样的环境中,倒是让他糊了许久的思维又动了起来。 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他都要辞职离开娱乐圈了…… 某个想法不由得冒了出来。 这似乎是目前为止,解决这件事最妥善的办法了,而且可以把损害降到最低。 许向阳洗完澡,整理好东西,准备赶往机场,印华让他回去一趟。 刚打开房门,便见江野拎着热腾腾的早餐站在门口,右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 “欸,向阳,这么早,去哪儿啊?” 江野很意外,心细如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许向阳布着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疲累。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网上那些舆论你别太在意,当他们放屁就行,事情也总会解决的,唐哥已经有办法了,你别想太多。” 许向阳目光微闪:“没看网上那些,就是起太早了,没休息好。我现在得回卫海一趟,公司比较关注这件事。” 江野几乎没有犹豫,眼里也有些担心:“那我陪你回去吧。有个人跟着,好照应你。” 许向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你又不是我的助理,老是跟着我做什么。你快回去吧。” 江野不放心:“真不需要我陪你吗?向阳,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对。印华怎么突然要你回去?有没有为难你?你不用考虑唐哥,是我自己担心你。” 许向阳勾唇微笑,声音很轻松:“真不用,有屿哥帮我撑腰,印华能对我怎么样?” 似乎是想让江野放心,许向阳主动拿过他手里的早餐:“早餐,谢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我得赶飞机去了。” 江野只好退了一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行。” 许向阳笑了笑,快步出了酒店。 上了飞机,关手机前,许向阳犹豫了几秒,把唐易的微信从黑名单里解放了出来,并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许向阳:照片的事情,我已经有办法了。唐老师,方便的话,麻烦您先别做任何回应。】 * 印华娱乐,某间办公室。 许向阳到的时候,周助理跟虞雅之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虞雅之是温屿的经纪人,日常负责安排温屿的主要工作,而许向阳则是执行那方。 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这场“坦白会”阵仗应该会更大一些,比如还有公关部之类的负责人,没想到只有两个人。 周助理见许向阳到了,他抚了抚眼镜框,把目前公司那边掌握到的情况跟许向阳同步了下。 “我们联系过发布照片的狗仔,那边的态度是不同意删除照片,不过好在唐易那边动作比较快,及时下架了照片。” “同时也查了下那狗仔的行踪,照片拍摄当晚,他们应该在北城参加活动,不可能出现在南林。调取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后,发现了这个人,向阳你有印象吗?” 第120章 周助理说着,把pad递了过来,是一张监控的截图。 那个男人猫着身子,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了他们的方向,只是图片被放大了,像素显得有些模糊。 “不认识。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吗?”虽然模糊,但许向阳肯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暂时还没有,停车场的监控不清晰,查起来需要时间。” 周助理又抬了抬眼镜。 “向阳,这样问可能很冒昧,但公司也需要了解情况,方便解释下你跟唐易的关系吗?” “我……” 许向阳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跟唐易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清不楚,剪不断,理还乱。 虞雅之见许向阳沉默,接过话:“是这样的,向阳,介于目前舆论的趋势,澄清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如果,你跟唐易确实存在恋爱关系,或者曾经、未来可能存在恋爱关系,公司更偏向于以这种说法去解释。就目前来说,这是最稳妥的说辞,舆论会散得更快,对你、对公司也更有利。”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当时照片曝光的时候,这个解决之一的方法也曾在他脑海闪过一瞬,但他不想再跟唐易牵扯上更多关系了。 许向阳没有多犹豫,他摇了摇头,开口。 “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喜欢他,是我一直缠着唐易。那天晚上,喝了酒,醉迷糊了,就胡来了。还不小心被狗仔拍到了。” “很抱歉,由于我个人的不当行为给公司和屿哥带来了负面影响。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离开印华娱乐。” 许向阳抬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公关文就这么写吧。我想过了,印华不用保我。我可以揽下所有罪责。这样对公司来说,应该也更轻松更方便吧,不用被动地顾虑着唐易老师那边的回应。” 周助理一向平静无波澜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 “向阳,你……” 然而周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低沉而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 “许向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唐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不悦与愤怒。 许向阳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有些失神。 他怎么会在卫海。 唐易疾步走近,伸手将许向阳拉至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周助理。 “我不同意。印华如果真的考虑用这样的方式,牺牲个人,保全公司的话,那我这边也不会再等下去了,晚点,微博就会发出去。” “是我在追他,是我缠着他,胡来的人是我。你们应该清楚,这条微博一发,对印华来说,没有名誉损失,也转移了舆论重心,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许向阳皱眉,他想挣脱开唐易的手,但被对方抓得紧紧的。 “唐易,你别胡说八道。” 闻言,唐易的目光里也淬了火,他恨恨望着许向阳。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许向阳,是你在追我吗?是你在缠着我吗?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吗?为什么要牺牲你自己?” 许向阳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说不出一句话了。 虞雅之冲着周助理使了个眼色,悄悄出去了。 周助理面色依旧不改,嘴上很识趣:“印华这边的声明暂时还不急,不过,唐易老师给的方案确实是一个更优解。两位可以再聊一下。” 于是,偌大的办公室,只剩许向阳跟唐易两个人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寂静,午后的斜阳透过百叶窗,温暖明媚,铺了满室,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许向阳没有看对方,说得很平静:“唐易,我辞职了。以后不会出现在这个圈子了。” 他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辞职信,已经交到人事处了。 唐易的目光微怔,眼里的怒意很快化为了其他复杂的情绪,他的神色从讶然转而变得慌张起来。 “所以你大可以把这些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对你还是对印华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互联网的记忆很短暂,很快他们也不会记得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反正我也不在圈子里了,被骂几声,也都无所谓了。” 许向阳又想到唐易刚刚说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声音却依旧是没有多少起伏的。 “你是不是疯了?你有想过那条微博发出去的后果吗?” “你在公开出柜,粉丝、圈内、大众会怎么看你?你会断送演艺生涯,这几年你攒起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没必要的,唐易,你没必要这么做。” “那你呢?” 唐易转身看着许向阳,这一句问得猝不及防。 四目相对的那刻,许向阳怔在了原地。 他看到唐易的眼眶红了,眼里是清晰的痛楚。 “工作好不容易一帆风顺起来,被我毁了,你又要怎么办?”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继而钝痛就这么蔓延开了。 许向阳偏过头,装作不在意,声音微不可察地哽咽起来:“其实也挺好的,唐易,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远离你,算是开始吧。” 唐易伸手,猛地把许向阳拉进了怀里,他双臂收紧,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第121章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了过来,许向阳觉得那温度像是要把自己也灼烧起来。 “唐易,我辞职也并不全是因为你,只是恰好我要走,恰好又碰上了这件事。” 大概是马上就要离开圈子了,许向阳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也能好好地跟唐易说上两句话。 “辞呈已经交上去了,唐易,这次能不能听我的,就这样了,行不行?” “晚点,我打算回南林。等到《楠木谣》跟完,我的助理生活也就结束了。总得要有始有终。” 几乎是哄人一般的语气,许向阳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唐易说话。 唐易目光晦暗,吐息低沉,他抓着许向阳的肩膀,身体却隐隐颤抖。 他压抑地开口:“不行。许向阳,唯独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许向阳无奈叹气,依旧是平和的态度。 “唐易,我也不想再怪你什么,你不用有什么负罪感。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的。行不行。” 青年慢慢说着,可眼里的光在那刻,还是熄灭了:“就当……就当你是送我一程,送我退圈。” “退圈”两个字像是一根极其尖锐的刺,一下就扎进了唐易心脏。 他绝对不能再让许向阳这么做。 深褐色的瞳孔骤缩,唐易幽幽地盯着青年,语气幽暗。 “那条微博已经编辑好了,现在只要我打开手机,点击发送,他们就都会看到了。你觉得,是印华的公关文速度快,还是我现在点击发送的速度快?” 许向阳也终于没有忍住,他猛地伸手,狠狠把唐易推开:“唐易,你到底清不清醒,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你这些年的一切都不要了?你是不是疯了?” 唐易几乎是吼出来的:“对,我是疯了,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喜欢的人一次次拒绝我,一次次远离我,现在他想了个蠢办法,要自己背负骂名,牺牲他的一切,为我承担所有,我怎么可能接受……” 唐易说到最后,紧紧抓着许向阳,声音却都无力了。 “许向阳,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许向阳说不出话了,他也压抑到了极点。 他也不想离开,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还没有机会去做。 可许昆那些尖锐无比的话还徘徊在他耳边,家人、工作、与爱情,他没有办法平衡,束手无策。 几乎是求助一样的声音,许向阳红了眼眶:“唐易,那我要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青年全身无力,他滑坐在了地上,破碎的目光里满是幽微的暗光,有风一吹,就能熄灭的那种。 唐易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小太阳没有光了。 他只能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这个青年。 他沉声道:“四年前,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已经足够了,许向阳,我不需要你再走向我,让我走向你,好不好。” 第72章 他的路彻底被堵死了 最后,依旧是谁也没有同意谁。 许向阳累到了极点,思考不动,也辩不出一句话。 他让唐易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想好好想想。 其实许向阳也明白,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他只是想喘口气而已。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 回到南林,已经是深夜了。 《楠木谣》剧组灯火通明,温屿正在片场拍戏,今晚要熬个大夜,赶夜戏。 看到许向阳出现在剧组的时候,温屿很意外。 “怎么来了?” 温屿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提离职的事情,许向阳装作若无其事,脸上带着笑。 “屿哥你拍夜戏,我怎么能不跟啊。你让我这个助理白拿钱吗?” 周围的剧组工作人员自然也注意到了许向阳的身影,偶尔投来一些探究的目光。 许向阳也都无视了,自顾自地处理着手头的事情。 毕竟准备离职了,总需要把交接工作做好,日常屿哥的喜好,各项工作的进度等等他都罗列成了表,填充得满满的。 片场是个长形的棚,剧组在里面搭建了一个封闭的圆形绿幕场景,只有门口一扇小门供人员进出。 道具组制作的古树极其逼真,粗壮得需要几个男人才能抱住它,这场戏拍的是仙界的场景,需要营造仙气飘飘、出尘不染的氛围,所以棚里搭了高架。 从顶部垂下来无数材质轻盈的绸布,一旁的鼓风机正卖力地吹着。底下还有几个2米高的打光灯,白光炙热耀眼,整个空间的温度骤升了好几度,好在现在是秋天,倒也没有那么闷热。 汪导正在给几个演员讲戏,安排演员调度走位。 许向阳窝在一旁,专注地在pad上打字,他总觉得交接的表格写得不够细致,总是忍不住想要写得更多,更全面。 “在写什么?”一道熟悉温和的声音倏地在身旁响起。 许向阳下意识摁灭了pad,他抬头,笑道:“弦羽哥,今晚你也有戏?我还能写什么,屿哥的工作安排呗。” 卓弦羽笑容淡淡:“嗯,等着开拍,正好看到你在剧组。” 自从告白那夜之后,许向阳跟卓弦羽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退回到了朋友界限,却多了一份生疏。 两方都心知肚明,也都没有戳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第122章 “你……”卓弦羽望着许向阳,迟疑了几秒,随后道,“向阳,你最近还好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地方吗?” 许向阳低头看手机的动作一顿,他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弦羽哥。” 卓弦羽的神色有些黯然,过了会儿,他望着忙碌的片场,温和的嗓音感叹了一句。 “之前我看书里说,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以前没觉得,现在好像不得不承认。唐易,对你而言,算是怎么样的存在?” 许向阳一愣,转而面色平淡地解释:“弦羽哥,我跟唐老师没什么关系。” 卓弦羽会意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 不远处的场务已经在喊清场了,那是准备开拍的信号。 卓弦羽走之前,轻声留了一句:“许向阳,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闻言,许向阳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唇边是一抹苦涩。 他低头,打开pad,继续补充着表格,他需要工作的忙碌,替他赶跑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啪”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闪烁的电火花沿着电线一路上窜,零星星火很快点燃起高悬的绸布,快速燃烧了起来。 几个打光灯也在这个瞬间,纷纷倒了下来,伴随着破碎的玻璃片,哗哗地落了一地,灯身顺带还把其他大型道具也打落了下来。 整个棚短暂地陷入了黑暗,又被四处的火光点亮了视线,燃烧的绸布从头顶坠落下来,顺势也点燃起了周围的道具。 那棵粗壮的高大古树上也落了不少的绸布,繁密的枝叶很快被火苗点燃开,火势一下子就向四周蔓延开了,越燃越旺,烟雾也在这刻升腾扩散。 在棚内的众多剧组人员惊慌失措,一时之间,碎裂声,倒塌声,重物坠落声响彻整个棚。 人们的尖叫声,呐喊声,奔跑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快出去,快出去!” 人群中,导演拿着喇叭高声大喊。 于是,所有人都往那个小门冲去。 太乱了,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对危险的害怕让他们失去了理智,毫无秩序。 也有一些工作人员脱下自己的外套,企图去扑灭那些火,然而火苗短暂地缩了一下,又窜出新的高度。 “不行,火势太大了,灭不掉,都快出去!” “别挤,别挤。别堵在门口了。” “前面的,快走啊!动一下啊!快点,烧起来了!” 剧组乱作一团,许向阳窝在角落,其实离出口挺近的,但他第一时间往拍摄点去,他得去找温屿。 捂着口鼻,顺利找到了温屿,许向阳护着他,紧跟在出口的长队后面。 外面的工作人员也知道了情况,立马在门口帮助人群疏散,长队疏通得特别快,很快就能出棚了。 然而——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一道无助带着哭腔的叫喊声从棚内传了出来,许向阳回头。 浓烟四起,火光参天的棚内,只见有个姑娘正无力地趴在地上,她身上压着好几个打光灯,脚部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地面已经聚起一小滩的血液。 她艰难地尝试起身,但打光灯太重了,她全身使不上力气,右脚剧烈作痛,根本挪不动分毫。 旺盛的火光映照出她瞳孔里的惧怕与慌张,她只能大声地求助,期望有谁可以回头救一救她。 “屿哥,你先出去,我进去救人。” 许向阳没有犹豫,冲了进去。 那个姑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许向阳刚到她身边,她便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臂膀。 她太害怕了,生怕唯一的稻草也会就此离开。 “帮帮我,求求你,我没有力气了。” 那姑娘几乎是央求的语气了,她惊恐又害怕,眼泪不断往外涌,视线都被泪水糊了一片。 许向阳随手从边上拿了条毛巾,用力一扯为二,给她也给自己围上口鼻,声音万分镇定。 “别怕,照我说的做。不哭,你现在放慢呼吸,冷静一点,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指腹替她擦了擦眼泪,许向阳低头看了看目前的形势。 除了几个沉重的打光灯以外,还有一根粗长的铁棍压着那个姑娘的腿,脚踝处,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隐约可见外绽的骨头,看起来十分惊心。 许向阳也有些怕,他的手正微微颤抖,但他极力遏制住了,没有表露出来。 他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又沉稳地开口。 “我现在要挪开那些打光灯,最后是那根铁棍,你相信我的话,先松手,不然我行动不便,帮不了你。好吗?” 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许向阳的语速却很慢,他想确保那个姑娘能听见自己的话。 见许向阳冷静自若,目色从容,那个姑娘也安心了很多。 “好,好。” 那姑娘缓慢地松了手,目光紧紧黏在许向阳身上。 打光灯很重,许向阳一抬起来,就有零星的玻璃碎片坠落下来,许向阳连忙脱下外套,裹在那个姑娘头上,避免二次受伤。 铁棍上有某个凸起的铁片,扎进了那姑娘脚部的皮肉里,几厘米的深度,扎得很紧实。 “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 第123章 许向阳忍着手抖,快速把铁棍挪了开,铁片也从皮肉里抽离出,耳边是那姑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他也几乎要软了脚。 心跳剧烈,手掌微颤,额角有水珠沿着他的侧脸滑落下来,他也分不清这是棚内高温凝聚出的汗水还是因害怕而涔出的冷汗。 那姑娘单脚站不起来,许向阳就搭着她的肩膀,搀扶着她往外走。 所有人员都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也有剧组人员想进来帮忙,但火势已经很大了,四周已经是火焰的汪洋了,根本进不去。 在门口接应的工作人员冲着里面喊道:“向阳,你们怎么样?消防队跟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那姑娘一瘸一拐,身上有伤,走不快。 好不容易就要到门口了,头顶霎时落下来一堆灼烧着的绸布,有两条恰好落在许向阳的右手臂,高温烫得他不由得松了手。 那姑娘失了平衡,身体往一侧倒去,她瘫坐在地上,疼痛让她五官都扭曲了。 许向阳抬头一看,顶部用于承重的木梁也烧得旺盛,有一小节已经烧断了,好几条交错横亘的木梁正摇摇欲坠。 四周依旧有东西在倒塌,火势如同凶猛的拦路虎,让他们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根木梁再也维持不住平衡,朝着他们的方向坠下来,那落地的重量几乎让地面都震了震,它几下滚到了小门口,堵住了一部分高度。 不行,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困在里面的。 许向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伸手猛地拉起那个姑娘,而后使劲先将她架了出去。 “砰——!” “咣——!” 许向阳本想紧跟在后,翻出去,然而火势舔了上来,几乎就是一秒的瞬间,其余木梁也尽数朝着他的方向砸下来。 粗壮的木梁猛地坠落,翻滚堆叠在一起,将那唯一的出口封得不留一丝缝隙。 他的路彻底被堵死了。 第73章 如果爱意是长夜里满天的山火 许向阳尝试着搬动木梁,然而那些木梁之前都是用起重机吊上去的,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挪不动丝毫。 火焰很快窜到了他的四周,木梁也被燃烧起来,棚内的温度与烟雾都在升高。 他不得不后退,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了,许向阳捂着口鼻,缩到了某个角落,相对来说,那里的火势没有那么旺盛。 他倚靠着墙壁坐下,这时候只能降低重心,给自己争取时间。 浓烟扩散,周遭的一切都隐没在了迷烟中,他只能模糊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希冀着救援快点到来。 再多坚持一秒,就会有人来救他的。 他这么告诉着自己,于是熬过了一秒又一秒。 然而很快,满天的灰烟几乎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呛人的烟味占据了整个空间,灼热的火苗舔舐着周围的一切,连带着氧气也在快速消耗。 他的眼睛睁不开了,浓烟刺激得泪腺不断分泌出生理性泪水,喉咙干涩异常,他不住地咳嗽着,缺氧的感觉很快就占据了肺部。 太难熬了,很难受。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金属在嗡鸣回响,明明是在火场,他却觉得有点冷,全身的器官似乎都在叫嚣,他觉得很痛很痛。 好漫长,他总感觉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 咳咳…… 氧气稀薄,他每吸一口气,都是浓烈呛人的烟,喘不过气,眼前的一切都只剩模糊的轮廓了。 他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果然啊,在火场里,最先不是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死的。 许向阳眯着眼,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他松懈了紧绷的神经,有那么一刻,他恍惚感觉自己像是睡过去了。 四周除了烈火燃烧的声音,一切像是进入了真空环境,他的耳畔似乎变得异常安静了。 脑海里乱七八糟一片,不受控制地,思绪就翻出了最近的这一切,来来回回,像是放映机,重复播放。 ——“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为什么要跟我们对着干?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辞职,就给我去改姓,我不准你姓许,丢脸,真是给我丢脸!” ——“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什么了?我tm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啊?” 声声在耳,指尖蜷缩收紧,整个人用力到全身都在发抖。 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总算是搭建砌筑好的城墙,却在这刻,轻易坍塌覆灭了。 而罪魁祸首,只是轻轻张了张嘴,道出的话却犹如一击击重锤,锤在这座城墙上。 践踏他的尊严,贬低他的价值,摧毁他的人格。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绝望,伴随着窒息感,彻底扑面而来,如同汹涌的浪潮一下子就把他吞没殆尽了。 许向阳搭在膝盖上的手,无力地垂至身侧。 都在逼他…… 他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他突然自暴自弃地想,死就死吧,别来救他了。 父母要跟他断绝关系,事业也不顺遂,他的取向不被世俗认同,而他的爱情也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吧。 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吧,把他带走算了。 许向阳仰着头,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排山倒海的灰暗情绪一寸寸地吞噬了他,肺部缺氧的窒息,让他不得不剧烈咳嗽着。 第124章 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滑落,“啪嗒”,无声坠地,在炙热的高温下,那滴眼泪又很快蒸发干净。 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他再一次被所有人抛弃了。 一如四年前那样。 明明…… 他是那么想要生活下去,他想重新开始,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 算了。 都算了。 门口的方向似乎传来什么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劈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力道越来越重,震天响的动静。 可他已经看不见了,烟雾笼罩了一切,他也快要被这满天火光吞噬了,全身上下灼烧成灰烬。 眼皮沉重,意识昏昏沉沉之前,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在满天尘土与火光中,向他奔来。 大概是幻觉吧。 真奇妙啊。 他似乎看到那个身影跨过火光,穿过浓烟,风尘仆仆,焦急狼狈的模样。 许向阳感叹地想,原来身体求生的本能在最后这刻,还会给他制造幻象啊。 他甚至想,怎么会是唐易呢? 真不可思议,偏偏这个人是唐易。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似乎轻盈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是灵魂离体了。 眼皮微抬,他好像被什么人打横抱起了,只是支撑起自己的那股力量隐约有些不稳。 “许向阳,不准睡。” 依旧是那熟悉低沉的声音,在此刻,却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听到没有,不准睡,许向阳。” 那声音就像是他沉在深深的海底,声波隔着海水,模糊地传递而来,旷远又有回音。 许向阳已经分辨不出这是幻觉还是现实了。 也许是在生命的尽头,他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吧。 再也支撑不住,他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当墨色的黑笼罩了一切,如果爱意是长夜里满天的山火,你会不会来救我? * 《楠木谣》剧组失火的消息传得很快,唐易在隔壁剧组听到这个事的时候,他甚至蒙了几秒。 唐易皱眉:“那边什么情况?” 带来消息的人语气轻松:“电压负荷太重,导致了失火,听说所有人员都已经安全逃生了。没人伤亡,就是火势很大,有点吓人。” 即便如此,唐易还是下意识给许向阳打了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让他焦虑又不安。 等了几秒的功夫,对他而言,却格外漫长。 没人接,唐易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心脏已经不安地狂跳起来了。 什么话都没说,他径直奔到了失火点。 长形的棚顶被烧穿了一个口,滚滚浓烟正从这个口子冒出来,依稀还能看到窜到棚顶的火苗,漆黑的天幕下,这团火红显得格外醒目。 火势之大,不言而喻。 周围三米内已经围起了警戒线,剧组的各人员都聚集在警戒线外,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起失火意外。 唐易焦急的目光扫了一圈,乌泱泱一片的人群里,他没有看到许向阳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温屿,对方的神情不太好。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 “温屿,许向阳人呢?”唐易快步奔至温屿身边。 温屿目色同样焦急,他看了一眼长棚,语气不安:“向阳他还在里面。只剩他没有出来了。” 一句话,耳畔喧嚣的声音统统远去,全世界都寂静了。 除了脑海里长久而尖锐的嗡鸣外,唐易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此刻紊乱的心跳声,快速而剧烈。 唐易甚至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像是躯体自然做出的反应,他不自觉冲进了警戒线,就要往棚里去。 一道猛烈的拉拽力道,让唐易生生后退了好几步,眼前是个陌生的男人,粗眉紧紧拧着,那人奋力抓着自己的臂膀。 “唐易老师,你想干什么?里面很危险,别进去!” 剧组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有人想往里面冲,连忙跑来阻拦他。 “放开。”唐易狠狠一甩,就把对方钳着的手给甩开了。 那人从来没有见过唐易这副低气压的模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可为了现场的人身安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阻拦。 “不行,唐易老师,您不能进去。已经通知消防队了,他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唐易不理会他,绕过那人,就要冲进棚里。 那人高声大喝:“拦住他!” 一旁窜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剧组工作人员,他们死死拉住唐易的臂膀,想将他带出警戒线。 “放手。” 这些人钳制着他的力道很大,但唐易还是轻易挣脱开了。 工作人员松了手,他们没有离开,也没有多动作,只是没再让唐易上前。 “让我进去。他一个人在里面,生死未卜……” 唐易的目光瞬间就红了。 余光瞥到人群中有人拿着斧子,应该也是为了救火而拿来的,他径直夺了过来,斧刃瞬间对准了那几个拦着他的工作人员。 唐易只剩一个念头了,他要进去救人,谁都不能拦着他。 男人的声音无比冷:“让开。”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在唐易一步步的紧逼下,神情终究是漏了怯。 第125章 “我知道里面的情况,再危险,我都要救他。” 唐易的胸膛起伏明显,他声音无比冷硬,扫过那几个人的目光寒到了极致,他说:“就算我今天死在里面,也是我的事。” “让开。” 唐易冲进棚里的时候,他几乎看不清方向。 他喊了好几声许向阳,除了烈焰灼烧的声音,无人回应。 门口被木梁堵得死死的,他拿着斧子劈砍出一条路。 缝隙被劈开的瞬间,无数烟尘冲着唐易而来,肺部吸入混着杂质的空气,让他咳了起来。 里面的情况太糟糕了,一切都浸泡在了火焰的汪洋中。 唐易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深吸一口气,冲进了火场。 好在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当他看见那个半躺在角落的青年时,心脏在那刻停滞了跳动,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唐易冲了过去,踢开了一些燃烧着的道具,腾出一小片地方。 周遭的大火正在一点点往青年的方向吞噬聚拢,他顾不得太多,打横抱起许向阳。 他再慢一点,那些火苗就要烧到许向阳身上了。 差一点,就要烧起来了。 也在此刻,头顶带着星火的绸布倏地坠落,正巧掉在唐易的肩膀处,靠近脖颈的位置。 热火迅速烧起他的衣衫,高温舔舐着他的皮肤,燃烧带来的疼痛是剧烈而快速的,就像是有人拿了一管粗大的针,狠狠怼着唐易的脖颈扎了下去。 额角的汗水很快涔了出来,他抱着许向阳的力道极其不稳。 太疼了。 顾不得火势,唐易紧咬着牙关,抱着许向阳冲了出去。 也在这刻,救援到来,外头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区域。 他肩头的火是什么时候被扑灭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把许向阳交给医护人员的时候,他看着昏迷的青年被抬上了担架。 狂跳不止的心脏终于得到了歇息,他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五感这才慢慢回归大脑。 然后,唐易看着青年带血的右手从担架上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一刻,他的目光里尽是碎裂的光。 第74章 病人在抢救中丧失过求生意志 医院,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除了偶尔有护士行色匆匆从里面出来,又行色匆匆进去,手术室里的情况无从得知。 唐易背靠走廊,守在外面。 他的袖口上挽,修长的手垂在身侧,指尖依旧轻微地颤抖着,衣服上沾了血迹与尘土,头发凌乱,在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唐易怔怔盯着掌心的血迹,目光幽暗,他还记得自己抱起青年的时候,大片的血迹渲染在青年的衣服上,像是火光中开出的一朵玫瑰,骇目惊心。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什么都思考不动。 这一夜就仿佛是一场喧嚷恐怖的噩梦,外头的天色都要蒙蒙亮了,唐易却觉得自己还困在那场噩梦中。 医院长廊的白炽灯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唐易手指收紧,看了眼依旧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寂寥又无力。 真漫长。 一旁的江野看着唐易肩膀上一大片的灼烧痕迹,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开口,语气担忧。 “唐哥,这里有我守着,你也去处理下伤口吧。” “不用,我没事。” 唐易侧头,无所谓地看了一眼伤口,高温的灼烧让部分皮肤上起了烫伤的疱,但他甚至都没觉得疼痛。 红灯终于熄灭,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神情有些严肃。 “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唐易跟江野两个人。 江野率直道:“已经通知了,他们在卫海,这会儿应该还在飞机上。” 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时候,江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许向阳的父母。 电话那边的情绪还是能听出很着急的,那头的妇女,应该是许向阳的母亲,声音都在颤抖,带着哭腔询问许向阳的情况。 只是当时情况匆忙紧急,江野急着来医院,他们有没有出发来南林,究竟到哪里了,江野还没来得及确认,只好先这么跟医生说着。 医生蹙眉,但也没说什么,向两人嘱咐道:“病人家属到了的话,麻烦让他们去我的办公室一趟。” 见医生要走,唐易问:“医生,他现在什么情况。” 那医生转身,口吻十分娴熟:“抱歉,这是病人隐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易径直打断了。 “他是我的人,我是他家属。” 唐易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他看向医生的目光定定。 医生的眉毛微扬,神情难掩意外,从业这么多年,倒还是首次遇到这么直白的场景。 到底是经历过千帆的中年人了,那医生定定看了唐易一会儿,目光徘徊在唐易肩膀的伤口上,他不自觉皱眉,而后他说。 “病人是一氧化碳中毒,程度算是很深的那种,需要每天在高压氧舱进行几个小时的治疗,暂定为期三天,视病人恢复情况加减治疗天数,情况稳定后,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江野有些疑惑:“医生,那他身上的血……?” 第126章 医生推测道:“应该不是他的。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与灼烧伤,程度很轻,后续抹药就能好。” “放心,他挺过这个就没事了。”那医生安慰了一句,又指了指唐易肩头的伤口,问道,“你不疼吗?” 他嘱咐道:“你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下,不然恶化了会很严重的。” 医生说完,转身正要离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 “对了,病人最近是否经历过什么影响情绪波动的大事,或者是否存在抑郁病史?” 唐易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医生沉思着,似乎是在想着怎么措辞,他沉吟了一声:“刚刚抢救的过程中,病人曾出现过求生意志丧失的情况。” “很危险,好在最后拉回来了,你们后续也需要关注下他的情绪。” 白炽灯亮得晃眼睛,寂静白蒙的走廊上,是那位医生逐渐走远的身影,脚步声一下下踏在唐易心头。 丧失求生意志…… 唐易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他伸手扶了扶墙壁,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汹涌的情绪。 那天,他赶去印华的时候,就察觉到许向阳情绪不太对,他以为是最近的事情让许向阳情绪不佳。 ——“唐易,那我要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无助仿徨的声音,那句话,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什么意思? 某个念头突然闪过唐易的脑海,某种可能性很大。 唐易沉声问道:“你今天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向阳父母那边是什么回应?” 江野还沉浸在医生那句话里,许向阳会有抑郁倾向吗? 平时一直笑着,开朗又健谈,跟人插科打诨,随和得很的人,居然也会有抑郁倾向。 江野回忆着:“他妈妈跟我确认了下向阳的情况,但我好像听到电话那头有男人在吼叫,很生气的样子,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既然照片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许向阳的父母一定是知晓了,那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唐易可想而知了。 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江野。” 唐易的尾音夹杂着微颤,他不想等了:“那条微博我现在就发,你监控好后续舆论情况。” * 许向阳苏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的恢复情况很好,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身上的小伤口也基本结痂了,除了身体有点虚弱,不建议下床走动外,没什么大碍。 睁眼是在三天后的下午,入眼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一旁的窗户开了条缝,微风吹进来,掀起窗帘,也让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些耀眼。 病房里一片安静,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床头柜的花瓶里插着好几枝剑兰,很新鲜,花瓣粉粉嫩嫩的,绽放得恣意。 许向阳的手动了动,他想支撑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某只大手束缚住了。 许向阳侧头,视线下移,只见唐易正单手握着自己的右手。 男人神情疲惫,正趴在床沿,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陷入沉沉睡眠。 看起来,他睡着也很不安心。 阳光跃动在唐易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连微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许向阳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唐易的眉心,他想抚平那里的褶皱。 然而,微凉的指尖刚触上的瞬间,男人深褐色的眼眸便睁开了,他像是惊醒的,视线惶惶对上许向阳淡淡的目光。 在那瞬间,那双眼眸划过一丝怔然,似乎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不真实。 而后,唐易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向阳,紧抓着青年的手:“醒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火场里那些零碎的记忆在他脑海拼凑成线,原来当时不是一场梦,那种被人解救的感觉是真实的。 许向阳看着唐易,说:“为什么要救我?” 很平静的声音,听不到一丝情绪。 唐易站起身,准备去叫医生的脚步顿在了原地,他眼睫微颤,目色沉沉,他刻意忽略了这句话。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喝粥吗?” 许向阳垂眸,淡淡回应:“好。” 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问题,就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没一会儿,江野也送来了热粥,大概是走得有些急,到病房的时候,他还喘着粗气。 “向阳,你醒了?这几天真是吓死我了,唐哥守了你三天……” “江野。” 唐易冷声打断他。 江野瞅了瞅唐易,自觉闭嘴,换了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许向阳默默喝着热粥:“挺好的,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江野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屿哥也担心死你了。他这会儿还在拍戏,晚点来看你。” 许向阳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身为助理,却频频要屿哥一个人负担起工作。 他放下喝粥的汤匙,转头四下找寻,他的手机正躺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陪着他跌落山谷,又陪着他在火海里闯了一遭,他的手机很不幸,已经破破烂烂了。 几天的消息没有清理,许向阳有些应接不暇。 然而一条三天前推送的微博消息,让他愣在了原地。 第127章 上面写着:「著名演员唐易发博公开出柜,主动承认是其自愿纠缠着许姓助理!」 许向阳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心脏快速地跳了起来。 他点开唐易的微博,最新一条的微博上写着。 「别猜了,是我主动追的他,是我单方面缠着他的,他没有做任何不妥的事情,是我自己甘愿的,是我喜欢他。」 短短几十个字,在许向阳昏迷的时刻,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向阳的视线停留在“喜欢”两个字上,反反复复摩挲着那两个字,某种澎湃的情绪渐渐溢满了心房。 手指下滑,该条微博下的高赞评论,如下: 与你易起看星光:“卧槽,这不就是公开出柜吗,唐哥牛逼啊。我永远支持唐哥!冲冲冲!” 今天开始独自美丽:“接受不了同性恋,拜拜了,脱粉了。” 路过的吃瓜群众被伤到了:“呵呵,又来一个同性恋,私生活混乱,真是引起生理不适,坐等唐易被雪葬。” 男德重修医院:“……唐易还真敢啊,就不怕天心唱片把他直接埋了吗?真的喜欢吗?为什么要替那个助理担下一切?啧啧,我原本都等好唐易推脱的说辞了,不理解。” 第75章 他值得被爱 网上的舆论也确实都在往唐易身上倾斜,各种谩骂他同性恋身份的,脱粉回踩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的。 许向阳的名字依旧被他们频频提起,但没有人想深究一个普通助理的性取向了,毕竟比起一个普通人,唐易更有话题度,也更值得被指责。 那些恶评甚至比骂他的时候更甚。 恶毒的人才不是我:“喜欢谁不好,唐易偏偏喜欢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助理?好没眼光,这也太掉价了吧。” 锐评时事的菜菜:“赞同+10086,两人身份都不对等,那助理是不是给他灌迷魂汤了?差距太大的恋爱没有好结果!” 许向阳默默看着,滑了几页就退出了页面,他打开了热搜榜,想看看最近的事情。 《楠木谣》剧组失火的消息也终究是被报道了出来。 热搜第十条便是:「印华s级古装剧《楠木谣》剧组意外失火,现场有人深陷火海,尚未清醒。」 吃瓜群众a:“听说只有一个人没及时逃出来,太倒霉了。” 吃瓜群众b:“谁啊谁啊?” 吃瓜群众c:“小道消息说是那个许助理,呵,你看,喜欢男人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报应来了啊。” 吃瓜群众d:“啧啧啧,突然觉得有点遗憾,他怎么就被救出来了啊?就该在火场里%¥&*#@” …… 许向阳默默看着,神情却不曾变化分毫,心情无比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了,他现在好像看得特别开。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他甚至觉得那帮人真没新意,骂人都没什么创意。 视线上移,另一条微博热搜倒是引起了许向阳的注意。 「火场艰难逃生,被你们唾骂的那个人,豁出命在救我。」 点开,是某个普通人的微博,头像是个姑娘的自拍,没有认证,没有什么粉丝。 博文很长,一字一句,说得真诚。 【剧组失火的时候,我就在打光灯旁边,玻璃碎了一地,也划伤了我。所有人都在惊慌地往外逃,不知道是谁推倒了打光灯,我被压得起不来,脚上受了很重的伤。】 【火势蔓延得很快,没有人顾得上我,我努力求救,只有他听见了我的声音,义无反顾转身来救我。】 【本来我们都可以逃出去的,可是头顶的木梁掉落了下来,挡住了出口,我以为我会被抛弃,可是他却选择牺牲他自己,把我送出去。】 【这就是你们唾弃谩骂的人吗?我不了解什么同性恋,在我看来,我们都一样。比起你们只会在互联网上操起键盘宣泄情绪,他比你们正常一万倍。】 【你们认识他吗?接触过他吗?为什么就敢这么随口评价一个人?这让我真的费解又迷惑。】 【许助理在剧组一直都是很和善的人,他很开朗,总是跟大家有说有笑的。做事负责认真,平时剧组安排有冲突,他会努力协商沟通,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工作伙伴,情绪稳定,工作能力强。】 【他喜欢谁,是个人的自由,我尊重他的选择。对我而言,他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有热心,也很勇敢,无论是救我,还是公开承认性取向,我都觉得他是闪闪发光的。】 【我发这篇微博出来,也不是想要大众认同什么,我只是从自己的视角阐述我认识,我看到的许助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值得被爱。】 吃瓜群众f:“卧槽,许助理原来是因为救人才被困在火场的吗?有点惊讶,好佩服他……” he tui霸主:“那又怎么样,反正他的性取向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雷点,才不会改观,呵呵。” 向心如易cp就是最好的:“楼上的,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啊?你还算人吗?他喜欢谁,关你屁事,一定要揪着这个点不放吗?” 爱打抱不平的好人:“那个人是不是文盲啊?重点是他救人了!你敲键盘的时候,人家在火场里救了一个生命!” …… 许向阳原本的情绪是很平静的,但很多时候,成年人情绪的决堤也只是在一瞬间。 第128章 那个姑娘说:“他值得被爱。” 只是这几个字,却直直戳在他心上,许向阳忽然就有些绷不住了。 鼻子发酸,他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情绪。 好一会儿,心头的酸涩才被他压下去。 一旁的江野正在跟唐易说着之后一段时间的通告安排,江野的声音很轻,许向阳也无心去听。 他收拾了情绪,给温屿发去了短信,报了平安。 许向阳以为,自己刚刚那刻情绪的奔走,是悄然无声的,不会有人在意,可他无意抬头,却撞上唐易深邃的视线。 江野正看着手机,对唐易说着什么。 而唐易也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模样很专心,偶尔还会回答江野几句,可男人的视线却是落在他身上的。 视线交汇,许向阳慌忙躲避开。 唐易不自觉蹙眉,他看到了许向阳微红的眼睛。 一旁汇报着的江野很敏锐,还以为唐易对通告有哪里不满意,连忙问道:“唐哥,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去忙吧。” “行。那我先走了,晚点再来。” 江野跟许向阳也打了招呼,他离开后,偌大的病房又恢复了宁静。 午后的阳光太盛了,唐易走到窗边,将窗帘拢了拢,日光霎时被挡去了不少。 “怎么了?” 唐易声音低低,问得很随意,拽着窗帘的手却有些紧。 许向阳摇了摇头,他窝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唐易的视线投向窗外,情绪隐在眼底:“许向阳,有话就说。” 许向阳抿了抿唇,他侧过身体,背对着唐易:“唐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值得吗?” 沉寂的病房里,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一切都慢了下来。 “值得。” 唐易的声音沉稳温和。 * 晚上,唐易有戏要拍,他本来叫了江野过来照顾许向阳,被许向阳拒绝了。 他皱眉:“唐老师,不用了,我一个人挺好的。” 唐易拗不过他,只好说:“拍完戏我就回来,有事联系我。” 许向阳懒懒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温屿收工后就赶来了医院,他的神情难得不是淡淡的。 许向阳跟在温屿身边有些时间了,他直觉温屿心情不算好。 温屿淡淡问道:“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应该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温屿点了点头。 许向阳面色愧疚:“屿哥,抱歉,这段时间没能跟进度,拍摄还顺利吗?” 温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来的时候买了一篮水果,递了个桔子给许向阳。 “挺顺利的,你安心养伤就行。我现在也不算忙。” 许向阳接过桔子,闷闷道:“谢谢屿哥。” 温屿平时就是个沉默的人,除了工作事情,一般都是许向阳找话题聊天。 但这段时间,许向阳情绪也不太好,找不到什么话题聊天了,病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温屿淡淡叹了口气:“向阳,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许向阳剥桔子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些茫然。 “屿哥,你指什么?” 一封眼熟的信封被摆到许向阳面前。 许向阳愣了几秒,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的辞职信为什么会在屿哥这里? “屿哥,怎么会在你那里,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向阳干巴巴地喊了一声温屿,手指握着某瓣桔子皮,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戚总拦下来的。” 温屿的声音倒是平淡,他看着许向阳,眉眼平和,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要走,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向阳,多少是不是对我有些无情了?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许向阳低着头,瓮声瓮气道:“屿哥,对不起,事情闹得很大,我不想再牵连公司,也不想牵连你。我本来想晚点就跟你说的……” “没关系,你不用考虑这些。印华的态度,你应该清楚,给你撑腰,无条件支持你。” “况且不过就是一场舆论而已,公司绝对有能力去化解,对我来说,旁人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在意的。” 许向阳有些动容。 他知道的,屿哥总是会支持他。 “向阳……我知道最近网上那些舆论让你很困扰,我也一直想找你聊聊。” 温屿停顿了片刻,他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如今舆论倒向唐易那边,这个时候你再退圈的话,可能在某些人眼里,是逃避的行为。也许会觉得你是心虚,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处理方式。”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你接手我的经纪人工作。” “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做助理有点屈才,虞姐那边也很认可你这个人选。我一直想跟你提,不过很多事情都发生得很突然,没有机会找你说。” 许向阳目色惊讶,这让他太意外了:“屿哥,你是说……?” 温屿笑了笑:“没错,我这个offer算是正式发给你了,就看你的意愿了。” “那些人质疑你的能力,那就证明给他们看。你在圈里坚持了这么久,助理应该不是你的最终归属吧?” 第129章 温屿也坦诚道:“当然,我这么劝你,也有我的私心在,毕竟我也不想失去这么契合的工作伙伴。” “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下,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不用有负担。” 温屿将那封辞职信递给许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向阳怔怔接过,眼神有些复杂。 转型经纪人,这应该是很多娱乐圈做助理打工人的追求目标了。 是能力的肯定,也可以晋升到更大更广阔的平台。 许向阳的心,动了动。 第76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两天后,许向阳见到了那个姑娘。 她的脚伤得很严重,来的时候是拄着拐杖来的,脚上打着石膏,走路很不方便。 但她听说许向阳醒了,执意要过来看望他。 火场那天,浓烟滚滚,其实许向阳根本就没有看清她的模样。 这会儿,姑娘一蹦一跳地走进来,个子小小的,利索的短发,很清秀的模样,笑起来脸颊有浅浅的梨涡,很可爱。 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拎来了一些水果牛奶之类的慰问品,见许向阳恢复得很好,她也很欢喜。 “谢谢许助理在火场救了我。”那姑娘朝着许向阳深深鞠了一躬,“其实我当时很害怕,幸好你没有放弃我。真的很感谢,不然我可能都等不来救援了。” “没事,我们都活着就好。”许向阳淡笑着应答,他也不想那姑娘负担太重。 目光下移,只见石膏厚厚的,绑带绑了一圈又一圈,他问道:“你的脚怎么样?” 当时替她拔铁片的记忆还清晰如昨,那种铁片从肉骨里抽离出来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心有余悸。 那姑娘看了眼石膏,莞尔一笑:“骨折了,不过医生说修养两个月就能好。捡回了一条命,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了。” 那姑娘的状态倒是不错,看得开明乐观,全然没有受到这场火灾的影响。 她又笑了笑,问得有点忐忑:“许助理还记得我吗?” 许向阳有点懵,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是负责剧组布景那块的,之前需要把道具抬到剧组,太重了,我一个人很困难,是你路过帮我搬进去的。当时你走得匆忙,本来还想请你喝奶茶的。” 许向阳愣了愣,从脑海中检索着这段记忆。 《楠木谣》进组后不久,他似乎,好像,确实是帮过一个姑娘的忙,不过已经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是个长发的姑娘。 当时夏天的尾巴还没有过去,许向阳见那姑娘搬东西太艰难了,长发都被汗沾湿在了一起,于是他就搭了把手。 许向阳指了指她的短发,问道:“你的头发是剪了吗?” 那姑娘眸光有些亮,腼腆笑着:“对的对的,是我,后来图方便,就剪了短发。你还记得呀。” “原来是你啊,不用客气,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许向阳笑了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意有所指:“说起来,我看到你发的那条微博了。也很谢谢你为我说话。” 那姑娘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实话实说,觉得那帮人太过分了,他们不了解你,就这么随意揣测你的为人,我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热搜刚出来那两天,在剧组,我看你情绪不太好,本来想找你聊聊天的,结果你后来也不来剧组了。怎么我好像老是扑空……” 那姑娘调笑了自己一下,视线看着许向阳,语气逐渐认真起来: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不用理会那些恶评。你做你自己就行,坚持你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在我看来,性向就是自由的,喜欢谁都好,从心随意。” “我也觉得你救人的英雄伟绩值得告诉他们,默默做好事,我替你都觉得不甘心!” 说到最后,那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问道:“我的微博应该没有给许助理带来麻烦吧?抱歉,我自说自话就发了……” 许向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们现在都不来找我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萌芽正在生长,一点点,从荒芜贫瘠的土壤里生根,长出嫩绿的芽叶来。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末了,许向阳看着那个姑娘受伤的脚,心头冒出疑问。 “那你这两个月养伤的话,剧组的工作怎么办?” 那姑娘坦然一笑:“其实我打算离开了,我大学学的摄影,那时候觉得来剧组总能学习到一些东西,而且我喜欢收集一些老物件之类的东西,就做了布景那块的工作。” “现在发现,我走的路已经偏离了我最初想要的方向了,我还是想拍摄一些静态的画面,想到处走走,拍拍人,拍拍风景,有机会的话,还想参加一些摄影比赛……” 那姑娘滔滔不绝地说着,目光里是掩饰不住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所以我打算离开了,去追求我真正喜欢的事情。” 许向阳看着她的模样,心头似乎也有一些喧嚣在暗自生长,就像是一场龙卷风,越卷越大,在他心上呼啸起来。 真好,有人打算重新出发,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那他呢? 他以后要往哪里走? 天色渐晚,那姑娘也准备回去了。 第130章 许向阳看她行动不便,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 上出租车前,那姑娘转过身,笑靥如花:“许助理,希望生活不会变成压垮自己的稻草,我们都要变得更好。” 目送着那姑娘离开,许向阳正准备回病房。 余光一瞥,他便看到了不远处某个颀长的身影。 他应该是刚刚拍完戏,便赶回了医院。 天边是一大片烧成橘黄色的云层,仿佛就映在唐易身后,昏黄的斜阳落下来,落在他的眉眼,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很是温柔。 许向阳暗暗想,某些人真是好看得没天理。 唐易一步步走至许向阳身边,声音温温的:“怎么出来了。冷吗?” 晚上刮起的秋风还是有些冷的,他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许向阳身上。 许向阳拢了拢外套,尚有余温,暖暖的:“有朋友来看我,刚送走。” 唐易点了点头,问得自然:“吃晚饭了吗?” “我不饿。” 许向阳最近的食欲还是缺缺的。 “我饿了,陪我吃点?” 许向阳看了唐易一眼,没说话了,但也没拒绝。 * 他醒过来养伤的第五天,唐易正在一旁给他削苹果,男人拿着水果刀,削得笨手笨脚的,为了不让苹果皮断掉,他削得格外慢。 许向阳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时间,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委婉道:“要不然我吃桔子就行。” 唐易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他没说什么,放下苹果跟水果刀,转头去剥桔子,目光却投向一旁削了一半的苹果,眼神流露着可惜。 就差一点,就能完美地削好一个苹果了。 许向阳看在眼里,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好改口说:“桔子给我吧,你把苹果削完,两个我都想吃。” 这间病房的采光很好,正值下午,阳光铺了满室,暖洋洋的,也让人有些困倦。 许向阳懒懒问道:“你今天不去剧组吗?” 顺利削完苹果的唐易,唇角带笑:“嗯,不去。剧组这两天没我的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透过门上的玻璃,外面站着的正是姗姗来迟的葛素。 许向阳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他的目光甚至有一瞬的躲闪。 唐易开了门,葛素走进病房的时候,与男人对视了一眼,温和的神情闪过一瞬间的古怪。 许向阳坐在病床上,干涩地喊了一声:“妈。” 唐易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看了许向阳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葛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细细瞧着许向阳的模样,眼里是心疼的:“身体怎么样?还好吗?我看到新闻了,说你救了一个女孩子。” “嗯。挺好的,我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许向阳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拿了一个桔子递给葛素:“妈,吃桔子。” 葛素默默接过,将桔子剥开,病房内瞬间四溢着桔子的酸味与清香,她掰开一瓣橘子递给许向阳。 “身上有没有烧到?火场里,疼不疼?” 许向阳接过,手指握着桔子瓣。 他低着头,紧紧攥着被子,眼眶有些红。 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再关心他了。 半晌,许向阳摇了摇头,声音隐隐发颤:“没事。已经不疼了。” 葛素欣慰地喃喃道:“那就好。没事就好。” 他把桔子塞进嘴里,然后他就听到葛素幽幽的问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贝齿咬开桔子,酸涩的汁水瞬间在嘴里荡开,刺激着味蕾。 许向阳忍不住闭了闭眼。 太酸了。 吃了这么多桔子,酸甜可口的,怎么偏偏这个这么酸涩呢。 “向阳,你之前在电话里也答应了我们的。” 一句话,整个病房都陷入了沉默。 葛素看了看许向阳,语重心长道:“你一开始进娱乐圈,我们就不同意。这次你看,差点闹出人命,太危险了,我知道你出事的时候,脑子里都空白了。” “我跟你爸也替你想好了,你回来就考公务员吧,这样以后的生活也安稳一些,我们也放心。” 那瓣苦涩的桔子在许向阳嘴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攥着被子的手捏得死紧,指甲泛白,许向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葛素了。 葛素继续道:“到时候,妈妈给你介绍对象,你有喜欢的话,就试试,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来的,可能你试着试着,觉得这姑娘也不错。” “你还记得楼上的王阿姨吗,比我大几岁,今年刚刚抱到孙子,已经是奶奶了。你是没看到那宝宝,眼睛提溜提溜的,很漂亮的。” “等你工作稳定了,结了婚,你爸爸名下在郊区的那套房子就是我们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葛素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许向阳抿了抿唇,声音有点无力:“妈——” 他喊了一声,葛素也收了声音,那双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许向阳,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今天有点累,想睡个下午觉。” 第77章 他心上荒芜枯萎的旷野,找到了风的方向 葛素神情微僵,语气也有些冷。 第131章 她摊牌道:“向阳,我这次来南林就是接你回去的。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回卫海。” 不是商量,也不是征求的意思,不容商榷的口吻,是在通知他。 许向阳艰难地咽下那瓣桔子,沉默了很久,慢吞吞地憋出一句话。 “妈,给我点时间,我想再考虑一下……” 他是真的需要时间去考虑,屿哥的橄榄枝多少让他有点心动,他还没有想清楚。 见自己儿子仍旧是逃避的态度,葛素也有点被惹毛了。 她忍着情绪,沉住气问道:“之前给你的照片看了吗?你意向怎么样?” 许向阳皱眉,他的语气很无奈:“妈,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女孩子。” 他已经在尽力避免争吵了,但他有预感,他跟他母亲之间的战火是永远躲不掉的。 果然,他就听到葛素的声音带着愠怒。 “不想回去了?你是后悔了吗?你忘记自己之前答应过我们什么了吗?” 许向阳的声音也强硬了起来:“妈,我只说过我会回家,别的我什么都没点头过,是你自己把那些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强加?你现在年纪小,等你以后就懂我们的好意了。” 葛素有些不以为然,她长叹了口气。 “向阳,你不要再糊涂下去了。这条路走下去没有意义的,是死路,我跟你爸都不想看你再错下去了。” 许向阳苦笑一声,他转头看向明媚的窗外,语气明澈。 “妈,我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我如你们的愿,我回了卫海,在性取向这件事上,我也绝对不会妥协的……” 葛素绷不住了,她拉下脸色,气涌如山,语气有些冲。 “许向阳,你要继续荒唐下去吗?网上那些人怎么骂你的?你都没看到吗?邻居怎么跟我说的,怎么看我们家的,你想过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陷入到这种无妄的纷争里?你本来的生活是可以风平浪静的。你没有意识到吗?这些罪都是你自找的!” 说到最后,葛素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疾言厉色。 “许向阳,你差一点就死在火场里,你差点就连命都没有了!这工作到底有什么好的?” 葛素站在那里,怒意让她急速地喘着气,她不断拍着心口,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因为那个姓唐的,是不是?四年前跟家里出柜,是不是也是为了他?就因为那个男的,你不想离开,是不是?” 许向阳无力地反驳道:“不是……跟他没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今天也是一样的态度。” 受不了性取向这个话题,葛素变得怒不可遏,说的话格外难听:“许向阳,你告诉我,你图他什么?图他长得好看?图他有钱?” 许向阳也急了,他忍无可忍:“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葛素像是气笑了一样:“我还不够尊重你吗?给了你四年的时候,不干涉你,给你自由。” 许向阳的胸口堵着一股气,说不通,他跟他母亲之间的这堵墙,永远打不通。 好累,不想说了。 他悲哀地想,那是不干涉吗?那明明就是放弃他了吧。 病房的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护士推着医护车走了进来,唐易跟在后面,他的神情算不上好。 那护士打开许向阳床头的病历表,声音温软:“许先生,例行检查。” 许向阳收敛起情绪,平静回复了一声。 趁着护士给许向阳检查的间隙,葛素打量着唐易,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况且在外人面前,她还需要保持一份体面。 “你是唐易吗?” 唐易淡淡应道:“是我。” 葛素浅浅一笑,走了过去,语气尚显客气:“唐先生,有时间吗?可以聊一聊吗?几分钟,很快的。” “妈!你——” 许向阳蹙眉,他刚要开口制止葛素,就看到唐易不经意间投来的视线,那是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唐易礼貌应道:“可以的。” 见葛素跟唐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病房,许向阳这下在病床上只觉得焦急。 他必须得跟去,这个节骨眼上,葛素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他想都不敢想。 护士很快做完了检查,许向阳迫不及待穿上拖鞋,打开了病房的门。 四下张望,空荡荡的走廊,没什么人。 许向阳沿着长廊寻找着,很快他在尽头的楼梯间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隔得有些距离,许向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最起码两人的神情都是平静的。 这让他放下心来。 然而很快,也不知道唐易说了句什么,葛素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抬手直接给了唐易一巴掌。 午后静谧的长廊上,这一巴掌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惹得不远处护士台的几位护士小姐姐纷纷探头张望,寻找着这道声音的来源。 葛素厌恶而愤怒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怒意让她的脸颊升起一抹红。 唐易生生挨下了这一掌,他的头偏向一侧,唇角洇着一小丝的血迹,他只是淡淡看着葛素,神情平淡如常。 未置一词。 许向阳的眸光凝着不忍的光,他迈了一步想上前调解,却见葛素对着唐易凶狠地撂下一句话,而后转身往外走了。 第132章 许向阳也脚步飞快,连忙回了病房,几秒后,葛素就走了进来,脸上是未消的怒气。 许向阳转移话题:“妈,你订酒店了吗?我给你订一间吧,附近的。” “不用了。”葛素看着他,厉声问道,“我就一句话,许向阳,你跟不跟我回去?” 正在看酒店的许向阳微微一顿,他垂下眼眸,将手机攥得紧紧的。 “妈……我还不想回去。” 嘴比意识快,他以为自己没有考虑好,可实际上,他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这句下意识的回答还是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 低了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也一辈子都逃不开束缚的牢笼。 那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也不是他想要走的路。 他坚持了四年,现在再放弃的话,那之前的这四年,是不是就像是笑话了。 葛素听了这句话,倒也没有生气,她拿起包,言语平缓,像是死心了一样。 “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好,就没有来看你。不过他让我给你转达一句话。” 葛素最后深深地看了许向阳一眼,那一眼里的幽深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像是厌恶,又像是恨意,似乎还掺杂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失望。 “不回家的话,你就好自为之吧。许家,没有你这个儿子。” 葛素走了,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许向阳怔怔坐在病床上,眸光失落黯然。 心脏上顷刻有万千情绪汹涌起来,灰暗的,阴沉的,无光的。 他想,他的父母真厉害啊。总是一句话就能直戳他心窝子,让他溃不成军。 他想,那就开战吧,他不会回去了。他再也不会天真地去寻求一个和解。 他想,从卫海到南林,几个小时的飞机,有些人却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到底还是不在意他的死活吧。 可能他们想要的,只是以前那个听话懂事不惹事的儿子。 许向阳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思绪乱七八糟,心头不断灌进来阴暗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又想,是不是在火场里没有被救,他就不用这么被撕扯了,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对谁都清净。 他还想,…… 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唐易走了进来。 许向阳错愕的目光落在唐易左侧微红的侧脸,还是很显眼的。 葛素那一掌,应该没有客气,下了狠手。 他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唐易眸光移向一旁,而后淡淡开口:“随便聊了两句,抱歉,让阿姨不开心了。” 许向阳没有应答,他盯着唐易好一会儿,而后他下了床,往外走去。 手伸向门把,扭开的瞬间,许向阳压不住心头的情绪。 他说:“唐易,或许,当时在火场,你不用救我的。” 很轻很淡的一句话,漂浮着无力。 许向阳刚拉开门,身后一股压抑的低气息猛地接近,而后一只大手狠狠地撑在门板上。 “砰”的一声,房门迫于这股压力,被重重地压了回去,锁舌紧扣。 唐易贴着许向阳,紧紧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从他嘴里一字字迸出来的一样。 “许向阳,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许向阳垂眸,没有说话。 倒也不是真的,这刻的他,更像是在宣泄那些灰败的情绪。 “行。” 唐易的声音变得很冷,他藏不住那份燃烧起来的心火。 他恶狠狠地开口:“那我会每天都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会紧紧缠着你,死死揪着你。让你逃不开我的视线,我会每时每刻都盯着你,好好看住你。” “你讨厌我也好,厌恶我,恨我也罢,许向阳,我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唐易想,耗吧,他们之间就这样耗下去吧。 怎么纠缠都行,唐易不可能再让许向阳一个人了。 他太怕了,这么多天提着的心,在确认许向阳出现了这种念头后,心脏控制不住地剧烈收缩,后怕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体会过那种滋味,暗无天日的江河里,见不到一丝光,走不出来,永远困在那里的压抑感,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小太阳,要熄灭了。 唐易深邃的眸光落在青年身上,那头黑发还是那么柔软,看起来还是那么想让人揉一揉。 脖颈白皙光滑,唐易低下了头,温热的唇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他一下又一下,亲吻着许向阳的脖颈,虔诚又认真,像是抚慰一般,一点点平复了许向阳心头的汹涌。 末了,他探出湿热的舌,轻轻舔|舐了一下那片肌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青年在那刻,瑟缩抖了下。 唐易停下了动作,眼里是深深的疼惜与珍视,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许向阳,这条路很难走,所以我想陪着你一起。哪怕全世界都放弃你,我都不会再放弃你。” “那些负面情绪,我想跟你一起承担,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就是想你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许向阳微掀眼皮,语气幽幽:“我记得有人之前才答应我,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唐易神情不变,声音冷硬:“作废了。” 第133章 怎么有人还能这么耍赖。 大概是觉得有些好笑,许向阳轻笑了起来。 他还是被打败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抑制不住这刻的心跳。 他心上荒芜枯萎的旷野,找到了风的方向,终于在这刻,蔓草丛生,枯木逢春,一切盎然恣意。 许向阳说:“嗯,知道了。” 唐易有一瞬间的怔然。 他以为他们之间又会像之前一样吵起来,谁也压不住谁。 然而青年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唐易没有想明白,却见许向阳又要开房门,他连忙箍住了青年的腰,一下子就将对方勾进了自己怀里。 那种一直以来空缺的感觉,在这刻被填得满满的。 唐易眸色暗暗,低低地问:“要去哪里?” 他想,他的小太阳大概是又准备逃了。这次他绝对不给这个机会。 许向阳指了指唐易有些肿的脸颊,平静得很:“护士站,拿点冰袋,给你敷一下。我不走。” 猝不及防,很意外。 唐易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青年趁着这个间隙,轻易拉开了房门,溜了出去。 许向阳想:无论结果如何,为他自己,再试一次吧。 他想试着去相信唐易。 他也希望,自己会是那个翱翔自由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总有那么一个人,能抓住那根风筝线,把他带回家。 他希望,那个人,会是唐易。 第78章 “许老师打算去哪儿?我送你。” 葛素走后,许向阳没再收到过二老的消息,虽有黯然,但他也就看开了。 有些事情总是不可强求的,无论是对他父母而言,还是对他而言。 又在医院休息了一周,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医生终于是准许他出院了。 唐易去办出院手续了,病房只剩他跟江野,许向阳的目光瞥向在一旁帮忙的江野,犹豫了片刻。 “江野。” 他淡淡喊了一声,手上正在收拾着病房里的行李,问得自然:“这段时间,唐老师那边的工作,还好吗?有没有……受到影响?” 江野状似思考了一下,神情都不带变一下的,不甚在意地回答:“没有啊,唐哥在圈里的口碑你也是知道的,跟很多合作方的关系也好,没啥影响。” 许向阳手上整理的动作一停,应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了。 江野来过很多次,起初需要找唐易沟通工作的时候,也都没有避讳过许向阳。只是后来渐渐地,他们的谈话转到了病房外。 许向阳也是恰好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唐哥,最近商务那边反馈过来,c家的代言打算暂缓了,他们需要再评估一下,然后之前谈的那个电视剧,选角导演那边需要重新沟通。” “另外,杂志的访谈,他们打算更换问题了,选题更偏向于性取向。商务那边的意思是话题比较敏感,对方的稿子也感觉是在蹭热度,建议推了。” 唐易嗓音平淡,不为所动:“嗯,行。后续我也打算降低曝光度了,代言直接断了吧。采访也让商务推了,等以后再说。” 听得出来,唐易的工作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但既然江野选择隐瞒,许向阳也就不好再问了。 病房里的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只剩下一个信封。 许向阳拿了出来。 他还记得当时写下这份辞职信的灰暗心情,那时候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他已经对任何事情不抱有期待了,心如死灰。 现在再回想,突然觉得那些记忆、那些心情都变得有些遥远,甚至觉得有一丝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跨不过去了,却还是这么跨过来了。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奇妙,总还是会遇见一些柳暗花明。 许向阳笑了笑,将这封辞职信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 温屿在《楠木谣》剧组的戏份也接近杀青,许向阳这段时间除了跟组,也在准备着接手经纪人的工作。 《迷雾缉凶》这部剧目前正在选角阶段,关注度虽不温不火,但剧本打磨得很扎实。刑侦剧,大主线辅之小单元的模式,剧中揭露的人性、情感、关系等等都有深层次的思想。 温屿对这部剧有接洽的意向,而且这部剧温屿不想借印华的力量。 他想让许向阳以个人经纪人的名义去谈下这份工作,也算是先给许向阳一个试手的项目。 所以,这两天许向阳也忙着做准备工作,毕竟要跟对方洽谈,他总要做些前期调研工作。 况且他还是第一次代表温屿出去谈这种大项目,多少有些紧张,怕出岔子,做了很多详细的预设。 前期的剧组调研,剧本身的剧情研讨,试戏part,与对方剧组的洽谈沟通等等。 许向阳为了忙这些,最近总是睡得很晚。 这天,他在酒店忙到很晚,甚至忘了吃晚饭,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的胃在绞痛。 匆忙点了外卖,又给自己烧了点热水,匆匆吞下一片胃药也算了事了。 正打算继续工作,微信上弹出了新消息,是唐易发来的。 【唐易:睡了没?】 许向阳刚点了对话框,准备输入,然后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 第134章 接通。 许向阳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文件,一边揉着胃部,等着对面说话。 “怎么还没睡?”是问话,但更多的是肯定。 起初唐易那边的声音有些喧闹,应该是还在剧组,不过很快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许向阳用肩膀跟侧脸夹着手机,双手飞速敲着键盘:“嗯。在忙。过两天要回卫海一趟,谈一部剧。” “温屿现在这部剧是不是要杀青了?” 许向阳顿了顿,停下思索了几秒,温屿的动向与安排几乎都印在脑海里了:“快了,估计还有十天吧。” “嗯。” 唐易低低应了声,也没再说话了。 许向阳拖动着鼠标,专注着手头的工作,听着对面浅浅的呼吸声,他眸光微闪,倒也没有挂电话。 静谧的氛围里,只有许向阳偶尔打字的声音,这个电话有点没有意义,但两人也都心照不宣了。 直到唐易那头传来工作人员的提醒。 “唐易老师,我们准备开拍了。” 青年老实开口,像是征求的意思:“那不然先这样,我们都先忙工作?” 唐易叹息了一声。 工作来得真不是时候。 自从出院后,唐易能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没有剑拔弩张的时候了,他就已经餍足了。 虽然过程慢了一点,但他总能走到许向阳身边的,他有耐心。 “嗯,你别太晚了。” “好。” 恰在这时,房门的铃声响起,门外的外卖员喊了一声:“您好,外卖到了。” 许向阳来不及挂电话,只好快速起身去开门。 唐易自然也是听到了,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晚饭还是夜宵?” 许向阳拿了外卖放在桌上,他握着手机,视线往某处偏移:“夜宵。” 话说得极其没有底气。 他的肚子还适时叫了一声,这个时刻,倒是格外响。 也不知道唐易有没有听到,也许是出于心虚,他自己率先投降了。 许向阳无奈坦白:“好吧,是晚饭。最近实在太忙了,我给忘了。” 唐易也无奈:“许向阳,再忙也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的,我已经在吃了,唐老师也快去拍戏吧。” 许向阳也催促对方,叫唐老师只是因为之前叫顺口了。 他这会儿没有别的意思,但有些人并不那么认为。 果然,他就听到对面的呼吸声沉了几分。 许向阳试探着补上一句:“唐哥……?” 其实比起“唐哥”这个称呼,唐易更想听到另一个。 他想了想,算了,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唐易淡淡应了声:“嗯。早点休息。” * 卫海,某酒店。 其实整个过程谈得很顺利,选角导演也很中意温屿的演技,况且温屿与某主角的适配度很高,制片人、主导演也很满意温屿。 饭桌上,主导演感叹了一句。 “说真的,这部剧从一开始选角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温屿老师。不过我们剧组投资有限,也就没往你们这边想。温屿老师肯接这部剧,我们剧组也是蓬荜生辉了。” 许向阳礼貌笑了笑:“张导哪里的话。屿哥也是很喜欢这部剧的剧本,他接剧一向只看质量。” 一来一去,谁都很满意。 这顿饭吃得很融洽,合作成功谈下,只剩签合同等一系列后续事宜了。 然而一周后,合同却迟迟没有等到。 许向阳觉得奇怪,就主动联系了制片人。 电话那头的制片人倒是热情:“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许老师这两天有空吗?合同想跟您现场签,同时我们剧组也在卫海约了主创团队吃饭。” “我现在在南林,可能不太方便。” 许向阳委婉开口,他微微皱眉,虽然以前圈内的合约确实都是当面签的形式,但现在基本都走线上了,节约彼此时间。 制片人依旧热络:“您方便过来吗?是这样的,包括编剧老师也在,然后《迷雾缉凶》这部剧也招到了新的投资,到时候投资人也会出面,大家一起聊聊这部剧。” 许向阳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 这两趟来回飞卫海,把许向阳累得够呛。 不过,过两天就是屿哥的杀青日,他应该可以喘一口气了。 许向阳到饭店包间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人,包括制片人、选角导演、编剧老师等等,包间不大,看起来人不多。 其余主创成员也到了,唯有某个主位还空着人。 “抱歉,来晚了。” 那是一道慢悠悠而略显疏离的男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却让许向阳异常觉得熟悉。 他转头,包厢门口,某个样貌俊逸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身后的助理替他关上了包厢的门。 许向阳错愕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张冷峻的面容上,他在那一刻,有一瞬间的怔愣。 身形挺拔,一套合身的西装衬得他成熟得体,那人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那双幽深的眼眸藏于眼镜后,依旧如以前一样,透着某股矜傲的感觉。 许向阳的心也重重下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唐榛。 他从没想过会跟唐榛重逢,也从没想过会是在这样一场饭局上再次见面。 第135章 《迷雾缉凶》的新投资方,难道就是唐氏集团? 制片笑着附和:“不晚不晚,我们也刚刚到。唐总日理万机,也是辛苦了。” 唐榛悠悠落座,冷淡疏离的目光浅淡地扫过在座的所有人,目光在触及到许向阳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继而看向制片,笑得温和。 “那我们边吃边聊。” 唐榛的出现,多少还是让许向阳有些意外,不过他的神情还算淡然,听着主创团队聊这部剧,为了应付场面,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制片感叹地问了一句:“唐氏集团历来以服装发展为主,唐总,怎么想到要转向影视行业?” 唐榛神情平淡:“唐氏很早就想尝试新的领域了,这次也算是个契机。” “况且我选择这部剧也是有原因的。”唐榛晃荡着手里的红酒杯,目光注视着那石榴红的醇厚酒液,“毕竟有温屿老师的加入,是我投资这部剧的信心。” 话题一下子就扯到许向阳这边了。 许向阳微微一顿,客气一笑:“感谢唐总赏识。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选角导演也是笑着,将话题延伸开:“说起来,唐总跟许老师都是卫海人吧?真是挺巧。” “……” 毕竟是金|主老板,在场的人多少还是在捧唐榛的场,许向阳有些无奈,他只好应付着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唐榛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吗?还是他多想了? 唐榛闻言,轻轻一笑,面色略带惊讶:“哦?是吗?许老师也是卫海人?” 许向阳僵硬着点了点头:“我也是卫海人,挺巧的。” 一旁的制片笑呵呵抿了口酒:“缘分,能聚在一起是缘分。” 一顿饭吃得艰难而尴尬。 饭局结束,也没见他们提合同的事情。 趁着众人寒暄着陆续离开饭店,许向阳私下问了制片人。 制片回答得很熟练:“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剧组新谈了投资,合同要再等两天了。” 对方拍了拍许向阳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压低了声音:“新合同的片酬你会满意的~” 许向阳憋着一股气,觉得对方在画饼,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声作罢。 他在饭店楼下的路口等着打车回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车后座的人降下一半的车窗,露出薄削精致的侧脸,金丝边框的眼镜在昏黄路灯的光照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男人脱下西装,里面是修身的白衬衫,他骨节修长的手松了松领带,领口变得松散,他问得随意。 “许老师打算去哪儿?我送你。” 第79章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许老师打算去哪儿?我送你。” 许向阳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不劳烦唐总了。” 青年往后退了两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然而唐榛只是垂眸轻轻一笑,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光,语气淡然。 “许老师这么急着回去?合同不签了吗?” 许向阳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就知道合同迟迟没有定下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迈巴赫的后车门被打开,某只被擦得锃亮的皮鞋率先迈出。 男人的声音悠闲从容:“许向阳,这么久不见,我们之间倒是生疏了。这样吧,重新认识一下。” 唐榛一步步慢慢逼近,无形中带着莫名的紧迫感,他向着许向阳伸手,笑容礼貌得体。 “唐氏集团现任总裁,唐榛。” 许向阳垂眸,看着对方伸出来的那只右手,犹豫片刻后,他淡淡回握了上去。 唐榛的手很是冰凉,对方仅仅是一触即分,温和有礼节。 许向阳扯起嘴角,淡淡应道:“唐总,好久不见。” 唐榛托了托金丝边框的眼镜,眼里是打量的目光,他依旧笑道:“这么多年,你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像当年一样——” 唐榛微微俯身,凑近许向阳,在他耳边低语:“好、欺、负。” 许向阳蹙眉,对方这种调笑、轻视的语气让他倍感不适,他后退着拉开了距离。 尽管心下跃动着烦躁的火苗,但他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唐总,《迷雾缉凶》的合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 懒得再客套了,许向阳直截了当地抛出问题。 唐榛伸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语气不疾不徐:“急什么?四年没见,我们还没好好叙旧呢。” 他的视线投向一旁的车,意有所指:“向阳,时间正好,有兴趣小酌一杯吗?” 许向阳看了眼迈巴赫,墨色的车身在夜色霓虹灯光下泛着低调华贵的光泽,车门大开,就像是张着深渊巨口的怪物,迈进一步,就会被吞得不剩一丝渣滓。 明晃晃的坑,他自然不入。 许向阳冲着唐榛一笑,无意再纠缠,他礼貌回绝道:“太晚了,唐总,改天吧。” “也多谢唐总好意。明天早班的飞机,我得先回去了。” 青年点头致意,刚迈出几步,他就听到身后的唐榛语气有些惋惜。 “看起来,这次的合作,许老师也并不是诚心想谈。” 背着身的许向阳停下了步伐,他尚且压抑着心底的火苗,语气克制:“唐总,不想谈合作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第136章 身后的男人哼笑一声,也不理会青年的暗讽:“25%,温屿的片酬在原有基础上加25%,这是我单独给你的。不过我也有条件,陪我喝一杯。” 唐榛的口吻掩不住那种高傲,仿佛确定自己的这个条件十分诱人:“一杯,几百万,向阳,你应该是聪明人,懂得选择。” 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唐榛的嘴上总是离不开利益、金钱、权势。 许向阳攥紧了身侧的拳头,理智不断提醒着他,要忍,忍住。 他不能把这个合作谈崩掉,尤其对面还是唐榛的情况下,他更是不能轻易认输。 许向阳冷着嗓音,不再客气:“不好意思,屿哥他不缺你这25%的片酬。我们想谈这次的合作,是因为剧本出色,片酬不是重点。” 唐榛也不恼,他的语气很是笃定:“可你缺。许向阳,谈崩了合作,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怕是输不起吧。外头多少只眼睛看着你呢。” “你要向他们证明,你确实没有本事吗?唐易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我给你的这25%是用来冲你门面的,你说业界在听到新人助理谈成第一笔经纪工作,让演员片酬上涨四分之一,这该是多么轰动的消息。” “我让你坐稳经纪人的位置,不好吗?” 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唐榛甚至都帮他考虑清楚了利弊,设了个鸿门宴,就等着他进入呢。 可许向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未曾动摇,回答得干脆:“抱歉,唐总,我不需要这样的条件。” 唐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了然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他总是有办法让许向阳就地伏他。 “对了,说起来,向阳,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在酒吧被我捡回酒店的那晚,我想跟你叙叙旧,说说那晚的事情。” 颇有威胁意思的话,被算计的痛恨感涌上心头。 唐榛居然还敢跟他提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男人整理着衬衫袖口,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语气似回味又似遗憾:“啧,那晚,你的样子真是诱人,我……” 忍无可忍。 许向阳猛地回身,几步上前,凶狠地拽住了唐榛的衣领,他揪着男人,一下子就拉扯着,将男人抵到了一旁的路灯杆子上。 青年没有收力,路灯杆子甚至被撞得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也不管唐榛有没有撞出伤口,或者撞得有多疼,这一刻,他的怒火无处宣泄。 握着的拳狠狠对准了唐榛的脸,呼啸而去,然而在堪堪接触的瞬间,一改方向,砸向了身后的路灯杆子。 很重的撞击声,光听那声音,就觉得指骨也隐隐痛了起来。 对方像是知道许向阳不会揍上来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许向阳摆布。 唐榛含笑的眼神仍旧是了然的,像是在说,看吧,我多了解你。 心底的烦躁更甚。 青年暗哑的声音收敛不住怒意:“唐榛,四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羞辱人。有意思吗?” 唐榛不以为然:“你是这么看我的?谈何羞辱?我这是在帮你,让你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比起不切实际的表白博文,钱不是更实际吗?” 坐在司机位的助理见他们气氛紧张,连忙下车想要阻止,可唐榛仅仅是向助理投了某个眼神,那助理也就默默站在了一旁,不再上前。 “当年给你的那一拳,是不是不够?还是唐总记着那一拳,怀恨在心了四年,就为了今天?” 当年许向阳大病一场出院后,为了那张亲密照片,去找了唐榛一次。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给了唐榛一拳,很狠,丝毫不客气,唐榛没有防备,被揍得当场流了鼻血。 这件事,当时在论坛上还引起了一段时间的关注与讨论,众人议论纷纷,什么为爱反目成仇等等离谱言论都出来了。 唐榛问得有些发愁:“向阳,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许向阳拧着眉,面色依旧不悦:“那你究竟想做什么?直接说吧,别兜圈子了。” “我想做什么?”男人垂眸,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 而后他启唇淡笑,幽暗的瞳孔紧紧盯着青年:“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你。” 许向阳盯着唐榛那双眼眸,看着男人的眼底掀起噬人的浪潮,他不由得松开了紧拽着对方领口的手。 “别恶心我。” 然而男人长臂一伸,霎时就将青年带回了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姿势暧昧,声音沉沉喘着粗气。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四年前,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了。现在倒是变得越来越诱人了。” 许向阳挣扎着,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然而男人的力道握得很紧。 于是下一秒,许向阳不由分说给了唐榛一巴掌,完全不客气。 “放尊重点!唐榛,放开我。” 唐榛的左脸快速泛起一片微红,他的声音也终于是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松开了青年,伸手擦了擦嘴角,有细微的痛楚隐隐持续着。 “看起来,向阳,你是铁了心,不想谈这次的合作了。” 许向阳毫不掩饰对唐榛的反感:“唐总,如果这就是你谈合作的态度,那很抱歉,合作确实不用继续了。” 唐榛静默了片刻。 第137章 良久,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一改之前的态度,眼里似乎清明了许多:“很抱歉,今晚喝了点酒,有点失态了。” “合同可以签。明天就可以签署,我会让制片准备好合作合约,连带温屿老师的片酬合约一起。” “许老师愿意的话,地址稍后发你,你不用担心太多,就是走个过场。明天,我等你。” 许向阳盯着唐榛,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然而唐榛神情异常诚挚认真。 末了,青年恶狠狠警告道:“再算计我,唐榛,我铁定跟你没完。” 唐榛远远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没完?真是求之不得呢。 这才是他的小兔子,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变过。 * 许向阳坐在出租车上,夜色深沉,他倚靠着车窗,疲倦地打开手机。 这才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明晚十点,xx路xx酒吧,等你。^_^】 原来唐榛早就联系过他了。 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谈完合同,杀青休假。 他甚至在计划着要不要去哪里度个小假。 几个小时后,全被打乱了。 现在他还要想着怎么应付唐榛,原本已经到手的合同被他搅飞了,甚至还要有求于他。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憋了很久的脏话终于骂了出来:“草。” 他真的要气死了。 第80章 所以,你想让我袖手旁观吗? 元禾花苑。 这是他大学毕业后自己租的房子,位于印华附近的普通小区,两室一厅,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房东老太太把房子布置得很温馨。 洗了澡躺到床上的时候,许向阳已经累得眼皮直打架了。 叹了口气,他打开手机,盯着那条短信上的地址,看了很久,他有些犹豫。 依照他对唐榛的了解,对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把合同给他,唐榛会改口,估计是别有所图。 酒吧位于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地带。 只怕又是一场鸿门宴。 就像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一样,恰在此时,制片给他发了条微信。 【制片:许老师,合同已经好了,咱们明天就可以签。这是地址。您方便吗?】 跟唐榛发来的地址一模一样,意思是制片也会到场,那签合同的说法应该不是说说而已。 许向阳的指尖停留在对话框前,迟迟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想拿下这个合同的,但现在他摸不清唐榛的意思,这个坑,他要不要跳? 许向阳觉得很无奈,倘若只是他自己的事,他说什么也都不会跳的,可现在他进退两难。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谈成合作,偏偏被资本横插一脚,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况且偏偏这个资本对象还是唐榛,许向阳觉得不甘心。 思来想去,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总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于是,迟疑了片刻,许向阳打算“摇人”。 他从床上坐起来,给唐易发了条微信。 【许向阳:唐哥,睡了没?】 等了十几分钟,对方都没有回复。 大概是睡了吧,毕竟这会儿已经凌晨了。 他想不到其他人了,也只有和唐易能谈谈唐榛的事,况且四年前吃过了亏,他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许向阳躺回床上,仰天叹了口气,他怔怔望着天花板发呆。 说起来,他明早的机票还没改签呢,是取消还是改签呢? 明天如果去的话,还得跟屿哥说一声…… 困意袭来,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想了一通。 静谧夜色,微信的语音通话提示音骤然响起,将许向阳从沉睡的界限拉了回来。 “喂?” 青年摸索着拿到了手机,微微睁眼点了接听,嗓音还带着睡意的鼻音。 对面的唐易明显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温和道:“吵醒你了?抱歉,在拍夜戏,刚结束,我才看到你的消息。” 许向阳也清醒了七八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揉了一把头发:“没。没睡呢,就是躺床上不小心打了盹。” “合作谈得顺利吗?明天几点的飞机,我来接你。”唐易说得十分自然。 许向阳垂眸,他抿了抿唇,诚实道:“谈得不太顺利,我见到唐榛了。” 青年明显注意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放缓了,不待唐易问,许向阳就把晚上见到唐榛的事简要说了下,隐去了唐榛对他的纠缠。 听完过程,唐易了然问道:“还是想去?即便他这么为难你。” 许向阳空着的那只手揪着被角,反复揉搓着:“嗯。合同就要签下了,被唐榛拦着,我有点不甘心。” 唐易倒是没有阻拦他,反倒开口道:“你把地址也发我一份。” 许向阳疑惑:“你要地址干吗?” 唐易顿了顿,随后缓缓道:“唐榛他心思缜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见他。” 许向阳下意识拒绝:“不用,我应该可以应付的。” 良久,唐易叹息了一声:“许向阳,唐榛对你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138章 许向阳愣住了,他只告诉唐易,唐榛插手了他们的合作,拦下了合同,没有再说其他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疑问:“你……怎么知道?” “四年前,在唐家别墅,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唐榛很少流露出情绪,可他丝毫不掩饰对许向阳的渴望。 许向阳的这句问话更是印证了唐易的猜测,唐榛想要他的小太阳。 “所以,向阳,你想让我袖手旁观吗?” 唐易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是试探的,似乎还有些紧张。生怕许向阳回答一句“是的”,那他真的没地方发泄情绪了。 好在长久的静默之后,许向阳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 次日晚上,莱尚酒吧。 门面装修得极其奢华,一楼的舞池里闪烁着变化不断的霓虹灯光,不少男男女女捧着酒瓶,扭曲着腰肢,身体相贴,尽情释放自己。 许向阳掐点到达,刚进门,站在门口的侍应生冲他礼貌一笑。 “请问是许先生吗?您跟我来。” 许向阳点头。 跟着那人来到了酒吧三楼,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楼下的喧嚷吵闹声统统都听不见了。 侍应生轻轻敲门,随后推开了某间包厢。 昏暗的灯光下,唐榛坐在最里侧的真皮沙发上,他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中,双手交握放在腿前,金丝边框的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制片已经到了,正笑着同唐榛说着什么,唐榛的神情疏离,偶尔应上几声,态度尽显淡漠。 见包厢的门被打开,男人冷淡的目光投了过来,随后带上了笑意。 “许老师,来了。”制片也笑脸迎他。 许向阳落座,直奔主题:“秦制片,合同已经好了吗?” “欸,别急呀。酒都还没喝呢,唐总准备了上好的红酒,庆祝我们的合作。” 制片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但目光里多了几分责怪,示意许向阳懂点气氛。 唐榛不紧不慢,用眼神示意着许向阳:“三杯,喝完,合同就签。”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瓶已经开了木塞的红酒,瓶口正散发着馥郁的酒香,很是醉人。 制片分别倒了几杯红酒,他率先举杯:“这一杯敬唐总,多谢唐总对剧组的信任与认可。” 唐榛懒懒举杯,一口饮尽红酒,幽暗的目光至始至终锁死在许向阳身上。 许向阳慢了一拍,见制片跟唐榛都喝了,他才跟着一饮而尽。 三杯喝尽,不留一滴酒液。 制片连连叫好,他也爽快地拿出了合同:“你看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片酬合同可以等温屿老师签完,再给我们。” 倒是出乎许向阳的意料,他还以为对方会再多纠缠几轮。 仔细过了一遍合同,没什么问题,许向阳落笔签字。 制片笑着冲他伸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许向阳欣然回握:“合作愉快。” 流程走完,制片拿着甲方那份的合同,率先离开。 许向阳也站起身,然而坐在沙发上的唐榛幽幽开了口。 “这么急着走?” 包厢里只开了几盏小灯,幽暗昏黄,男人的身影基本隐没于阴影中,透着说不清的那种压迫感。 许向阳客气问道:“唐总,还有什么事吗?” “合同已经如你所愿,给你了。”唐榛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向阳,别这么无情,陪我喝几杯。” 许向阳不为所动:“抱歉,唐总,我得去赶今晚的飞机。” 寂静的包厢内,房门落锁的咔嗒声格外清晰,唐榛的助理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门口。 猜到了,唐榛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许向阳也没了什么耐心,他走到门边想要离开,然而助理的声音很冷。 “许先生,您暂时还不能走。” “让开。” 身后的唐榛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有些东西,想邀请你一起看看,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包厢内巨幕的投影仪适时亮起,光影投射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对面的屏幕上映出一张张照片。 许向阳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的照片;他进印华工作,模样青涩的照片;盛夏烈日,他在片场跟组的照片;下班后,他疲惫回家的照片…… 一张张,场景千千万,人物却未曾变过,全都是许向阳生活的点点滴滴,拍摄角度隐秘,一看都是偷拍到的。 “分开了四年,但我没有觉得跟你生疏过。”唐榛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照片,语气微微不满,“只是那个私家侦探,拍照技术不太稳。” 原来一直有人在跟着他,睁着幽深的眼睛,窥探他的隐私。 一阵阵恶寒传遍许向阳全身,他怔怔站在原地,被恶心得说不出一句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照片往后展示着,闪过好些异常熟悉的照片,他跟卓弦羽的,他跟唐易的,那是…… 许向阳沉着气,忍着愤怒问道:“那些照片,都是你曝光的吗?” “是我。”唐榛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眉宇微蹙,“那些男人围在你身边,太碍眼了。” “你知道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金丝雀吗?” “虽然它们娇小矜贵,但是它们可爱听话,鸣叫婉转动听。它们的身体很娇贵,只能生活在笼里,离开了人类,它们就活不下去了。” 第139章 唐榛自顾自说着,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猩红的阴暗。 “鸟儿就是要折断了翅膀,豢养在金丝笼里,才是最好的。” 明明是温和有礼的笑容,却在这刻带着十足的胁迫感。 “所以你说,这张照片,稍作处理,现在被曝光的话,大家又会怎么讨论你?” 青年带着恨意的视线投向男人,紧握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 某张照片被放在了茶几上,唐榛推向了许向阳的方向,那是当年唐榛趁他醉酒后拍下的亲密照。 唐榛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隐隐含着戏弄的意思。 “私生活混乱?感情生活滥|交?这些如果再上升到你同性恋的身份,你觉得大众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说你?” “媒体毕竟会编故事,向阳,让你彻底声名狼藉,我只需要轻轻一推。人们不会在意什么真相,他们只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同性恋,朝三暮四,同时纠缠着好几个男人。” 唐榛缓缓说着,又状似认真地替青年思考着:“到时候,恐怕连印华都保不住你,在圈内混不下去,被万人唾骂,嫌弃,向阳,你打算怎么办?” 第81章 识相点,不该碰的人,别碰 “向阳,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幽深的瞳孔好整以暇地盯着青年,唐榛目视着青年愠怒的脸色,心上涌起满足的情绪。 许向阳再也无法忍耐,被气到颤抖的身体几步冲上前,一把就将坐在沙发上的唐榛拉了起来,动作粗暴凶狠。 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星火,对上唐榛悠闲带笑的眼神,许向阳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一拳挥了过去。 “唐榛,你恶不恶心?是不是变态?把照片都给我删了。四年前给你的教训是不是不够?你就那么喜欢找揍?” 唐榛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金丝边框眼镜歪歪斜斜挂在眼前,左侧嘴角破了口,点点血迹洇了出来。 尽管此刻的他有些狼狈,可脸上依旧维持着那抹淡笑。 男人扶了扶眼镜,毫不犹豫拒绝道:“删不了,向阳,这是我四年的回忆。让我删了,对我不公平。” 草。 一股刺骨的恶寒涌上四肢,隐隐发麻。 不解气,许向阳的火瞬间又窜上三尺高,他再次冲上去,一把将唐榛推倒在地,他狠狠揪着男人的衣领,视线燃烧着窜动的火苗。 “你究竟想做什么?截胡我的合作,费尽心力侮辱我,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把照片公开吗?别忘了,另一半的人,是你!” “把我毁了,你就满意了吗?唐榛,我欠你什么,让你耿耿于怀了四年,都不肯放过我?这么对我,有意思吗?” 许向阳说到最后,几乎是奋力吼出来的。 他想不通。 四年前他被算计着拍下照片,他也不过就是给了对方一拳,他甚至都没有追究唐榛的责任。 许向阳自认为没什么欠唐榛的,可对方却在四年后,渐渐入侵他的生活,企图一点点将他彻底打压垮掉。 唐榛即便被压制着,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他微微一笑:“当然有意思。毁了你,谁都不要你了,那你就只会是我的了。” 许向阳无法理解这种脑回路。 他好像永远无法跟唐榛正常沟通。 唐榛瞧着面前暴怒的青年,忽然笑了起来,整个人躺在地毯上,笑得胸腔都在振动。 “向阳,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逼急了,惹毛了的样子,红着眼睛,像小兔子,跟四年前一样,还是那么诱人,让人心动。” “呸,别恶心我。” 许向阳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唐榛的手,就像是触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恶心事物。 “我说过,再算计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许向阳狠狠地盯着唐榛,语气阴狠:“你大可以把照片公之于众,我不怕,四年前被你算计,四年后你就再试试,真要硬碰硬,唐榛,输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唐榛慢悠悠从地毯上坐起身,他冲着助理使了个眼色,很快,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是吗?”唐榛低着头,回答得漫不经心,他整理着已经松散开的袖口,顺带看了一眼腕表,他淡淡说道,“三十五分钟了。” 什么意思? 许向阳没来得及去思考那句话的意思,大脑很快传来一阵晕眩感,让他瞬间无力。 双手撑地,微颤的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许向阳整个人绵软地伏在地毯上,身体竟有些无力动弹。 其实从刚才开始,许向阳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呼吸急促了很多,四肢偶尔有酸软无力的酥麻感,视线隐隐模糊,薄汗微涔,整个人沉闷压抑得很。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太生气,怒火攻心导致的大脑缺氧。 太不对劲了。 那些酥麻感渐渐在四肢蔓延开,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神经上作祟,又像是放了一把干燥的柴火,热得他不住地喘|息着。 许向阳抬起右手捂着嘴,极力忍耐着那些就要脱口而出的难受轻哼。 他现在这个样子,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下|药了一样…… 草。 卑鄙无耻的小人。 什么时候下的。 他明明提防了的。 许向阳一步步退到了墙角,全身紧绷着,满眼皆是戒备。 第140章 “咳咳,离我远点……” 青年的声音近乎喑哑无力,呼吸喘得急促又迫切,他的右手手心已经潮湿了,不知道是呼吸的热气还是他出的热汗。 许向阳勉强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他要赶快离开这里。 “我说过了,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而已。向阳,为什么要逃?” 男人直直盯着许向阳此刻的模样,一步步缓缓逼近,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摘下了金丝边框眼镜,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眸无所遁藏。 他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就将许向阳拽了回来,想将他往怀里带。 唐榛的声音悄然了许多,多少有些煽惑的意思:“我们谈个条件吧。” 青年抗拒着唐榛的触碰,他步步后退,还是被逼到了墙角,唐榛却还在一点点靠近,挤压着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空间。 唐榛贴着青年的身体,凑近青年的耳廓,声音低哑诱惑。 “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我会一直护着你,只要你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微凉的指尖轻柔地抚上青年发烫的脸颊,目光爱怜深情,好似眼前的青年是他唯一的珍宝。 男人攻池掠地的侵略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许向阳在这一瞬间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身体深处不断腾起热意,源源不断的燥热汹涌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包容着火热的岩浆,滚烫又无限迸发着热意。 “放开我……” 许向阳伸手想要推开唐榛,但他推不动分毫,声带像是浸润了蜜||液的糖,发出的声音轻喘着带了些软软的尾音。 视线开始摇晃迷离,双脚抽离了力气,他几乎要瘫软在地,是唐榛在架着他,他才勉强站着。 “如果说这四年来,最让我后悔的事情,那只能是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没有让你彻底属于我。” 男人满意地看着许向阳此时的样子,低声诱哄:“向阳,做我的金丝雀,好不好?我会好好护着你。” 许向阳的耳畔有些许的嗡鸣声,明明是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前却是斑斑驳驳的一片光晕,亮得晃眼睛。 唐榛说的那些话,许向阳其实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终于是想通了一点。 不是他欠唐榛的,而是四年前他就这么放过了唐榛,于是命运的回旋镖,在四年后正中他眉心。 他当初,就不应该这么轻易饶了这个人。 许向阳吃力地摸索到夹在外套内衬里的微小收音器,那是个小型的监听设备,他对着收音器径直低吼出声。 “唐易!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砰”的一声巨响,包厢的门被人用力踹开了,门板因为惯性快速向后,与一侧的墙壁相撞出一声剧烈的震响。 “把你的脏手,从他身上挪开。” 唐易一脚踹开了包厢的门,目光中淬了火,挂在耳边的监听耳机还没来得及摘下,许向阳的吼声就这么透过耳机,震动着他的耳膜。 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男人的目光不含一丝温度,长腿迈了几步,单手拽住唐榛的后衣领,瞬间就将对方拽倒在了地上,一拳结结实实,揍上唐榛的侧脸。 唐榛措手不及,吃痛得摔在地上,夹在上衣口袋的金丝边框眼镜摔了出来,脸颊的剧痛让他的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 唐榛烦躁地啧了一声,脸上还是带笑的,他掀起眼皮,对方逆着光,看不清神情,他却能感受到那种明晰的愤怒。 唐易的胸膛微微起伏,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经挂了两道青青紫紫的伤口。 他早就想进来了,从监听耳机里听到唐榛蠢蠢欲动时,他就想进来了,奈何门口那助理与酒吧的安保格外难缠。 唐易低着头,漠然地俯视着仰躺在地上的唐榛,面色冷然,他厉声道:“唐榛,识相点,不该碰的人,别碰。” 唐榛咧着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他没有应答,只是四目相对时,谁都没有掩藏起那份敌意。 “这些照片,删干净了。” 荧幕上,许向阳的照片依旧一张张循环放映着,放映灯不断切换的亮光,晃得唐易眼睛疼。 他在这个混浊的娱乐圈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算是大开眼界,到最后,他还是能把场面功夫应付得很妥帖。 这还是头一次,唐易控制不住这种滔天的怒意,他想掐着唐榛的脖子,恨不得唐榛不曾存在过这个世界。 唐榛抬手擦了擦嘴角,眼眸里有挑衅的光:“不删,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于是,下一秒,唐榛再次挨了一拳,完全没有收力,他的鼻腔甚至缓缓淌下了血。 周围有“咔嚓”一声的细微响动,唐易踩在了不远处的金丝眼镜上,眼镜架在外力的作用下,瞬间断裂碎成多段,彻底被踩烂了。 内心翻涌着躁动与盛怒,唐易蹲下身,冷冷盯着唐榛:“就像他说的一样,你尽管试试。但凡再有一张照片被曝光,唐榛,后果你承担不起。” 闻言,唐榛也只是无所谓地擦了擦鼻血,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唐易踢开脚底的金丝眼镜,起身就要去扶许向阳,便见青年身形摇晃,几乎就要站不稳地倒下来。 男人几步上前,伸手去接。 青年柔软发烫的身体,连带着红酒馥郁的芬芳,一起扑面而来,醉人得很。 第141章 “抱歉,我来晚了。”唐易将青年抱了个满怀,低声询问着,“你怎么样?” 好半天,怀里的青年才堪堪憋出几个字:“我、好、难……受……” 唐易稳稳抱着许向阳,怀里充实的感觉平复了他焦躁的内心,看着许向阳难受低声喘息的模样,心上又不免泛起一阵心疼。 “还能走吗?” 青年过了会儿,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力气了。 下一刻,许向阳的身体便腾空了,他被唐易打横抱起。 也许是出于本能,怕自己掉下去,许向阳自然而然地就伸手勾住了唐易的脖颈,他紧紧靠着男人的胸膛,压抑着就在嘴边的喘|息声。 唐榛死死盯着抱着许向阳离开的那个身影,恨意与不甘烧透了眼底。 他扬着声音,宣战道:“四年前,我差一点就能得到他,四年后,我会让他属于我。” 唐易目光柔软地瞧着怀里的青年,未曾再看唐榛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我拭目以待。” * 对唐榛而言,头一次,生出了屈辱的挫败感。 唐家的天之骄子,生来就比旁人拥有的多。他想要什么没有,就算得不到,使尽手段,他总能拥有。 偏偏,他得不到眼前的这个人。 眼眸清澈,却犟得很的一只小兔子,惹急了,还会红眼睛。 他喜欢的不得了。 偏偏这只小兔子,总是看着别人,小兔子澄澈明亮的眼眸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过。 他在国外的四年,心心念念着这只小兔子。 找人拍了很多照片,这样,他就不会缺席这四年的时光,他们之间也不会生疏。 他了解许向阳这四年发生的一切,没有人会比他更懂他的小兔子。 唐榛的视线落在某只已经空了的红酒杯上,来之前,他就让助理往杯中添了点料,无色无味透明液体,只有几滴,没有人会察觉到。 他拿起那只红酒杯,杯沿还残留着一丝唇纹,他伸手抚了抚,动作轻柔留恋。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要得手了。 可惜了。 第82章 “好热……你能不能帮帮我?” 许向阳是被唐易打横抱着,送上副驾位的。 药效起得很猛烈,这会儿,许向阳整个人都已经意识恍惚了,眼前的世界斑斑驳驳一片。 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可他的额角还是不断涔出薄汗。 感受到倚靠的人正打算松开自己,许向阳很没有安全感,他下意识搂紧了唐易,双手紧紧交握着,扣得很死,整个人不住地往唐易怀里缩,不肯松开。 唐易俯身,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他轻声哄着:“向阳,松手,你现在很安全。” 隔了好一会儿,许向阳才轻声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也算是回应了。他听话地松了手,只是整个人靠在副驾的座椅上,有些不安地反复侧身。 唐易缓缓松开勾着许向阳膝盖窝的手,继续轻声哄着:“别乱动,给你系安全带。” 他拉起副驾的安全带,倾身凑向另一边,想将卡扣插入一侧的安全带插孔中。 唐易靠得很近,他能闻到从青年身上传来的那股好闻的红酒香气,清甜醉人。 许向阳一呼一吸都是灼热的,他微阖的双眼里漫着迷蒙的光,眼尾微红,轻微的呜咽声从唇边溢出,气息飘散开。 就像是一道若有似无的温热微风,恰巧吹在唐易左侧的耳朵,耳廓很快浮起一阵微红。 男人的喉结微微一动,卡扣偏移了插孔一寸,重新对上后,才终于系上了安全带。 “好热……”青年呢喃地说着,他的手伸向衬衫的衣扣,解了两粒,露出明润微红的肌肤,肌理线条流畅自然。 唐易的视线在那裸|露的胸口微微停留,随后燃着星火的眼眸很快移开了。 眼见许向阳就要解开第三粒纽扣,唐易一下便抓住了青年某只不安分的手,手心很烫,连带着唐易的掌心都燥热了起来。 唐易脱下外套罩在许向阳的身上,轻声安抚着:“忍耐一下,马上到家。” 许向阳微微睁眼,眼前男人的身影渐渐聚焦,他伸手拉住了唐易就要收回的手,声音幽微。 “唐易……” “嗯?” 唐易凑近了几分,温和耐心地等着许向阳说话。 “我好难受。” “嗯,我知道。” 唐易低声应着,他看着许向阳,目光里掩不住那种不忍与心疼。 片刻后,他掀起青年额前的碎发,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是安慰又像是哄诱。 这个吻湿润,触感微凉,倒是让许向阳没那么焦躁了,他安分地靠在座椅上,只是轻哼声依旧不断。 唐易揉了揉青年的头发,声音哑着火。 “回去帮你解决。” * 唐易驱车将许向阳带回了他在卫海的独栋别墅。 这几年为了拍戏,他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况且他的经纪公司在北城,唐易的发展重心也都在那块,除了拍戏,回卫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可他还是买了卫海的别墅,当时江野还觉得奇怪。 “唐哥,你要买卫海的别墅?咱们平时在卫海的时间也不多,怎么想着要买卫海的房子了?” “未雨绸缪,以后可能会往卫海发展。” 第142章 这是他当时的回答,现在再回想,答案再清晰不过,往卫海发展,不过是因为他想念的人在卫海。 住在别墅的次数很少,这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烟火气,每周都会有保洁阿姨过来打扫一次,一切倒还是干净整洁的。 唐易抱着许向阳上了二楼的主卧,他用脚轻轻踢开了没有上锁的房门,又用手肘将房间的灯打开,随后把青年放在了床上,开了制冷空调。 刚要转身去浴室打一盆冷水,唐易的衣角就被许向阳一把拽住了。 “别走……” 青年喑哑的声音透着无助,尽管此刻他浑身无力,可攥着唐易的力道却是很紧的。 药效已经发挥得十足,许向阳早就丢开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他浑身都在发热发烫,亟需一些降温的东西来平复他的躁动。 刚好,唐易身上是凉的,他不想这个人离开。 唐易蹲下身,与许向阳的视线持平,他低声解释:“我不走,但你现在需要擦一下身体。” “不要……不擦,你让我靠一下,就好……” 全身上下像是有火在炙烤着他,热得他很难受,喉咙干涩发痒,许向阳近乎是挤出这句话的。 唐易深深地望着青年,随后他垂下眼眸,沉静地坐在床沿,冲着许向阳伸手。 “嗯,那就不擦了。” 青年像是有感应一般,他缓缓坐起身,身体一点点挪向男人,最后他伸手搂住了唐易的脖颈,像只树懒一样,靠进唐易的怀里。 肌肤相触的瞬间,是有顷刻凉意的,然而很快,那种躁动与热意继续升腾着,许向阳只觉得周遭的温度又上升了好些。 “好热……” 青年不安分地在男人怀里晃动了几下,他喷洒出的滚热鼻息尽数落在唐易的脖颈处,又烫又痒。 唐易身上那股熟悉好闻的气息引诱着青年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唇瓣若即若离地贴着唐易的脖颈,像是在嗅男人的气息,又像是在追索着什么。 “别动。” 唐易轻声开口,侧了侧头,眉宇微蹙,适时制止了怀里青年的动作。 他已经极力绷着某些神经了,沉沉的眼眸里夹杂着某些欲|求,再这么下去,只怕是某些人会让他压抑的星火彻底燎原。 许向阳呼着热气,喃喃道:“唐易,我好难受……” “嗯,闭上眼。” 唐易的声音极其轻柔,他低头,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被药物折磨得痛苦万分的青年,伸手遮住了对方的双眼。 有细微的光线透过指缝,许向阳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睫扫过男人的掌心,这一刻,他的感官在陷入黑沉沉后,放大了无数倍。 寂静的房间内,有衣物脱下的窸窣声,还有细微的拉链声。 …… 末了,许向阳倦倦地靠在唐易的肩膀上,轻|喘了好几声。 唐易抱着许向阳片刻,替他擦拭完,就要起身去浴室,他憋着一团欲|火,再抱下去,只怕是要秉持不住了。 “你去哪……” 释放后的感觉让许向阳得到了短暂的满足,身体不再那么无力,但突然没有了依靠的感觉,也让他有些不安。 唐易喉结一动,低沉道:“我去洗澡。” 许向阳没有回答了,只是紧紧拽着唐易的手,也许是焦虑不安的心情刺激着药物进一步催发,这一次,某些潮汐来得又急又猛。 他很快又有感觉了。 许向阳瞧着眼前的唐易,那种渴慕的心情在心上完全倾倒了出来。 不够,完全不够。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理智的那根弦早就绷断了,许向阳只能遵从着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想要唐易,很想很想。 许向阳的手沿着唐易的手臂缓缓攀附向上,柔软指腹轻轻擦过男人一寸寸的肌肤,轻柔中又带着些撩拨的意思。 青年气若游丝,他的眼尾再次漫上微红:“还是好难受,帮帮我……” 那双手倏地一改方向,就要解开唐易的皮带,随后,某只大手紧紧握住了青年的手。 唐易幽深的目光盯着眼前的青年,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许向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向阳用着含混不清的语气回答道:“知道,我知道的。” 唐易不答话,只是沉默地望着青年。 他确信,许向阳不知道此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想,在对方不清醒的情况下,去做那件事,犯过一次浑,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歉疚了。 见男人迟迟不动作,许向阳微微仰头,语气毫不掩饰对唐易的渴念:“易哥,只有你能帮我。好不好?嗯?易哥?” 他听过那个人许多声恭恭敬敬的“唐老师”,也听过那个人带着怒意或是不悦喊他“唐易”,哪一声都没有这一句来得好听。 许向阳喊他:“易哥。” 嗓音低哑,还有些撒娇求饶的味道,尾音微微上扬。 许向阳等了一会儿,见男人还是冷漠地站在那里,眸光里闪过失落的神情,他松了手:“你还是不喜欢我。” 唐易硬咬着牙构建的心理防线,一击即穿,他猛地把许向阳推倒在了床上,深褐色的眼眸里涌动着那种深深的欲|望。 许向阳目光漫散,他下意识勾住了唐易的脖颈,很紧很紧,灼热急促的喘息,也让唐易的呼吸加剧起来。 第143章 男人滚烫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已经迷离了神志的青年,他一忍再忍,终是破了功。 “许向阳,是你勾的我,明天醒过来,我不认账。” 唐易低头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 没有以往紧咬着牙关的抗拒,也没有拼命挣扎的厌恶反感,这一刻,唐易做什么,都是被许可的。 许向阳的喘|息被尽数堵了回去,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声,柔软无助,听得人心潮澎湃,全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试探,深|入,席卷,纠缠,唐易似乎还能品到残留在许向阳舌尖的一点红酒甜味,酒精随着灼热的体温与呼吸在唇舌之间挥发,唐易残存的理性也彻底分崩离析。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想要好好放在心上疼爱的人。 他从没见过许向阳那么渴求他的样子,太吸引人了,他克制不住心上的悸动。 亲吻的间隙,唐易微微睁眼,他全部的视线被许向阳牢牢占据着,那种满足与澎湃的心情如同海水漫灌,将他的心房填塞得满满当当。 唐易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许向阳的脸颊,他来回摩挲了好久好久。 看着许向阳的那双深褐色眼眸,潜藏着无穷无尽的珍惜与爱意,仿佛能够漫过天际。 唐易低醇的嗓音温柔又扣人心弦,他说。 “喜欢的,许向阳,我只喜欢你。” 第83章 易哥,不是谁都可以的 荒唐一夜,春光尽显。 许向阳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是沉重的钝痛,与宿醉的疼痛不一样。 这种钝痛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深入骨髓,昏昏沉沉,持续而长久。 入眼的一切布置都是陌生的,他应该是在某间卧室里,极简色调的布置,映衬着房间主人的沉稳与低调。 许向阳艰难地从床上坐起,倒抽了一口冷气,上半身赤|裸|裸的,没有穿衣服,腰以下某处的不适感很清晰。 他低头,目之所及,身上是好些微红的点点痕迹。 许向阳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他记得自己昨夜中了唐榛下的药,他记得自己被那药折磨得痛苦难受,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缠着唐易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统统清晰地彷如一场电影在他脑海播放。 许向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舌微动,昨夜他眼尾微红,伏在床头,唐易在他身后,微凉的指尖探|入他的口|腔,那种翻搅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那里。 他的锁骨处,有一道深红的吻痕,那是昨夜唐易吻出来的痕迹。 回忆不下去了,他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热度升腾。 许向阳发泄似的小声啊了一句,恼怒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他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主动的,又是怎么迎合对方的。 如果可以,他真想穿越到昨天晚上,然后一棍子把自己打蒙在床上算了。 这下完了,他要怎么面对唐易。 闷着头闷了好久,直到他呼吸困难,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头。 脸颊的热意还没有褪去,许向阳叹了口气,他猜测自己昏睡了很久,拿过一旁的手机,果然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他把昨天上午回南林的机票改签到了今天下午,马上就是温屿杀青的日子,总得要提前收拾收拾,准备杀青。 许向阳穿着拖鞋下了床,站起身的那刻,他眼前微微一黑,身体的疲惫感很重,如果不是他及时扶着墙,可能这会儿都站不住了。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衣服,印象里,昨晚那些衣物应该都是被随手丢在地上的,这会儿倒是一件都没有了。 只有一套干净的衣服被放在床头柜上,白色的棉质衬衫,黑色的宽松棉裤,很居家。 应该是给他的。 许向阳拿起衣服展开,不由得微微蹙眉。衣服很大,不是他的码,看起来像是唐易的衣服。 勉强穿上,松松垮垮,也就凑合了。 许向阳在开卧室门之前,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他想,昨天自己主动的那个样子,唐易是不是会以为自己很随便,换做谁都可以? 他想,昨晚那个情况是意外,他被下|药了,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他想,又不是第一次了,成年人彼此心知肚明就行,没必要提,到时候谁都尴尬。 …… 许向阳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倒是把自己开解得坦然起来。 他开了门,在二楼的走廊处往下看,只见唐易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打电话。 唐易穿得很休闲,衣服妥帖整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淡淡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嗯……有点私事,我们晚点回来,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吧,看情况。” “舆论那边继续管控着,近期各媒体大v号都注意下动向,我不想再看见任何对他不利的负面舆论出现。” “对了,五周年的宣发过两天就发出去吧……” 听到头顶有脚步轻微的动静,唐易收了声,抬眼,便见楼上的青年正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四目相对的瞬间,青年像是被抓包了一样,心虚地缩回了头。 衣服不太合身的缘故,领子宽宽大大的,裤脚也被往上挽了几圈,青年脖颈偏下一点的位置,还有点点痕迹没有遮住。 第144章 像是微红的玫瑰花瓣落在光滑的肌肤上,很醒目,也平添了一份诱惑。 这身居家服衬得许向阳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耳侧,眼眸澄澈干净。 唐易遥遥望着许向阳,莫名生出一种他们已经同居了的错觉。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暗自涌动着某种充实的情绪,想起眼前这个人昨晚主动又热情的一声声回应,唐易的喉结攒动,那一刻,他只觉得呼吸都热了起来。 唐易快速跟电话那头交代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睡得还好吗?”唐易慢慢上楼,走至许向阳身边,目光沉沉地端详着青年的面容。 见他神情无恙,这才放下心,但还是问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 许向阳方才给自己开导得豁然开朗的心,在看到唐易后,瞬间偃旗息鼓,他移开了视线,回答得敷衍:“嗯,我没事。” 青年绕过唐易,往楼下走,目光在大厅逡巡了一圈:“我的衣服呢?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南林,我得去机场了。” 唐易跟在他身后,眸色微暗:“南林那边有什么事很急吗?” 许向阳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去见唐榛的时候,带了个包,用来装合同的,检查了一番,合同无误。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唐易一眼,回答得也很冷淡:“屿哥要杀青了,我想早点回去。” 唐易见他这个冷漠的反应,方才眸光中窜起的火苗瞬间消得一干二净,他身形微僵,沉默了。 看起来许向阳是生气了,在介怀昨晚的事,又不想理睬他了。 唐易默默看着许向阳的身影,随后伸手拉住了对方正在忙碌的手,握得有些用力。 “多待一天,好不好?这么赶,我怕你太累了。” 许向阳一顿,不动声色地撇开了唐易的手:“不累,已经习惯了。” 唐易眼神微黯,最后只好妥协,他无奈说道:“厨房有阿姨烧好的粥,那你喝一点再走?” 许向阳淡淡“嗯”了一声,脚步飞快地往厨房走去,他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易。 逃避虽然可耻,但依然有用。 许向阳窝在厨房,闷头喝粥,皮蛋瘦肉粥,咸淡刚好,浓稠的米粥飘着清香,很可口。 透过厨房的窗户,他能看到外头的天气很好,碧蓝的天色像是被洗过了一样,蓝得深重又澄明。薄淡的云层被风吹着,它们在天际一点点缓慢地移动着。 许向阳正放空地望着外头的景色,身后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凑近。 “粥怎么样?合胃口吗?” 许向阳背脊一僵,他甚至都没有转身,回答得很含糊:“嗯,挺好喝的。” 唐易瞧着许向阳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某种空落落的怅然感涌上心头。 “昨晚的事,很抱歉。” 唐易一步步走近,他伸手想去搂许向阳,手悬在半空好久,又默默垂下了。 “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太喜欢你,是我对你的自制力不够,是我又趁虚而入了。” 青年低头瞧着碗里的粥,瓷勺碰着瓷碗的声音,反反复复,在寂静的氛围里回响。 “是我有错在先,怪我,骂我都行。向阳,你有什么话就说,你别讨厌我……” 唐易垂眸,喑哑低沉的嗓音里竟也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你别不理我。你别退回去。行不行。”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唐易不想一夜退回到之前。 他接受不了。 闷了半天,许向阳说:“不用道歉,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这件事就这样吧,过去了。” 许向阳放下盛粥的瓷碗,转身就要往外走,他躲避的态度很明显。 擦肩而过的时候,唐易一把拽住了青年的手腕,他沉着声音。 “走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昨晚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药性才迫不得已说的吗?” 许向阳纷乱的大脑在这刻涌出很多画面,一幕幕,在何种情况下,全都清晰地很。 昨晚他失落着神情说道:“你还是不喜欢我。易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昨晚他缠着唐易说:“易哥,只有你可以。只有你能帮我。” 还有昨晚唐易凑在他耳边说的,那时候他整个人被欲|望的浪潮吞没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反应。 ——“喜欢的,许向阳,我只喜欢你。” 青年的神情闪过慌乱,他强装着镇定,目光看向别处:“什么话,我不记得了。” 唐易不放过青年一丝的神情变化:“许向阳,别逃避。” 拽着青年的那只大手力道很大,握得很用力。 “我得去赶飞机了,松手。”许向阳推脱着,就要往外走。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说,你喜欢我。” 一句话,如同一枚炸弹,把记忆的角落轰得掀翻开来,某个被遗落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微微闪烁着光,而后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昨晚他还抱着唐易的脖颈,两人肌肤相|贴时,他紧紧贴着唐易的耳廓,说了一句:“易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许向阳脚步霎时就顿在了原地,记忆清晰而深刻,他贴着唐易的那种灼热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感官上,他昨晚……居然说了那样的话。 第145章 “忘了吗?不记得了?” 唐易苦涩一笑,默默松开了手,神情失落黯然,不抱有一丝希望。 “还是说,那句话不过是气氛到了那里,所以你才这么说的。是不是昨晚换做谁,你都会那么说?” “那句喜欢我,是不是只是随口说说,是不是骗我的?” 唐易的语气已经沉重到了极点,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这刻也显得很是脆弱不堪。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一只将要被遗弃的狗狗一样,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窗外的流云一点点随着风的方向流动着,气氛沉默安静,谁都没再开口。 许向阳默然地望着唐易,思绪翻飞。 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他还是喜欢唐易,控制不住地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动。 他的理智在保护着他,这一步迈出去,倘若再次被丢弃,他没有勇气面对,到时候能不能再站起来,都是未知数,他害怕,所以迟迟不敢上前。 可现在,他看着神情黯然的唐易,心思柔软得一塌糊涂,心脏某处霍然塌陷,酸涩的闷痛也隐隐作祟。 许向阳叹了口气,唐易最后那句话,他本来应该生气的,现在却又气不起来了。 青年温和的目光终于兜兜转转落回了唐易身上,他说:“易哥,不是谁都可以的。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放任了自己。” 第84章 你应该说疼,这样我会心疼你的 许向阳说:“不是谁都可以的。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放任了自己。易哥,不是谁都可以……” 他清清淡淡地喊着某个称呼,开口娴熟自然,仿佛已经喊过无数遍了。 青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熟悉好闻的雪杉气息包裹住他,温热的体温交织着急促的呼吸声遮盖了青年所有的感官。 随后他被唐易微微一抱,下一秒就坐在了厨房的流理台上。 “你做什么……” 许向阳身体腾空了一瞬,双脚悬空,视野突然高了很多,他的神情慌张无措,想要从流理台下来,却被唐易紧紧箍住了身位,动弹不得分毫。 四年后,唐易终于等到许向阳再次这么喊他了。 心无芥蒂,无比自然。 仿佛穿越了四年的时光,他们之间终于再次重逢。 男人深褐色的眼眸里亮起一小簇光,他的喉结上下攒动了一下,声音发紧:“刚刚,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听清了,可他还想再听许向阳说一遍。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深想那句话的意思,他要许向阳说给他听。 许向阳默默低头,看着唐易,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一个焦急灼热又迫切,一个澄澈理性从容。 在他面前的人,是四年后的唐易,跟先前比,变了很多,又像是没有变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他坠落深渊前拉住他,那个人,也只可能是唐易了。 许向阳想,那他就再豁出去一次吧,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认了。 反正他也骗不了自己了,他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还是很喜欢,还是克制不住那种澎湃的悸动。 许向阳目光温热,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伸手,捧起唐易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唐易的脸颊,又划过那双柔软的薄唇,然后吻了下去。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胜过千言万语。 双唇一触即分,然而许向阳感觉有双大手紧扣上了他的后脑勺,下一秒,男人追随着他的唇,撬开他的贝齿, 加重了这个温热的吻。 许向阳猝不及防被侵袭,他本能地浅浅呜咽了一声。 对某个人而言,这一声就像是一尾轻飘飘的柔软羽毛,若有似无,却一下就撩拨在了他的心上。 于是这个吻,更加凶猛热烈,仿佛要将青年拆吃入腹,融入骨血才肯罢休一样。 许向阳的手本是随意自然地搭在唐易的肩膀上的,这下被迫低着头承受着更深的吻,他也不自觉捏紧了唐易的肩骨。 氧气被攫取殆尽,直到青年呜咽着哼了几声,是求饶的意思,唐易才留恋地松开了许向阳,眼底一片混沌的欲|求,他轻|喘着开口,声音低沉。 “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唐易不满足,他还是想亲口听许向阳说。 吻得太久了,许向阳的声音有些发涩,他的神色闪过一丝赧然:“易哥,你自己想。” 视线刚要躲避开唐易,就被某只大手钳制住了下颌,他的目光也就闪躲不及,撞上了唐易的眼眸。 那双深褐色的瞳孔深沉得很,仿佛多看几眼就会把人吸进去一样。平常惯于隐藏情绪的眼眸,第一次漫上了铺天盖地的占有欲与汹涌爱意,毫不掩饰。 唐易深深地注视着许向阳,轻声哄诱:“我想不明白,你告诉我。” 许向阳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升腾起了热意,他垂下眼眸,过了好久,才含含糊糊回答。 “是真的。” “什么真的?” 唐易似乎听不到那句想听的话就不会罢休一样。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是飞机驶过的声音,穿梭过层层流云,留下一道迤逦的机尾云。 许向阳想,真是败给唐易了。 第146章 目色流转,他看着唐易,有些没辙。 却还是把话说得认真。 “不是迫不得已,易哥,说过的每一句喜欢你,都是真的。” 唐易久久地注视着许向阳,眼底的情意似乎要漫出来一样。 心脏紊乱的跳动声似乎在胸腔里回响,浑身都腾起无限的热意。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不可思议,却又那么动人。 连带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否是真实。 “许向阳。”他喊着青年。 许向阳淡声应答,声音温温的:“嗯?” “我是不是在做梦?” 许向阳笑了:“没有,是真的。” 唐易轻笑着凑近了几分,与许向阳额头相抵,呼吸纠缠,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静谧安宁。 半晌,唐易贴上了青年的唇角,再次吻了吻,而后薄唇上移,像是在描摹着青年的轮廓,一点点亲吻着他的眼眸,眉骨,前额…… 最后唐易的薄唇落回了青年的唇角,这次不再是点到为止,湿热一寸寸探|入,攻城略地,青年的抵抗微不足道,最后只能缴械投降。 气氛逐渐炽热,两人平缓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四周的空气一下便升温着。 许向阳被吻得晕晕沉沉,他轻声“唔”了几声,拍了拍唐易的肩膀,示意对方松开自己。 他艰难抗议道:“别……飞机要赶不上了。” “晚点再说。” 说话的口吻带着一丝浮躁,唐易压着那团燃烧起来的欲|火将许向阳打横抱起,而后一路上了二楼。 理智残留的最后时刻,许向阳用余光瞥了眼时间,很晚了,现在赶去机场也赶不上那趟飞机。 他心想,完蛋了,这下真的要回不去南林了。 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许向阳被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江翻海倒般的渴望融进了他滚烫的血液,潜入了他狂跳紊乱的脉搏,与灼热的呼吸一起,同频共振。 许向阳红着眼尾,忍不住喃喃出声:“易哥……” “嗯,我在。” 午后的微风浮动窗纱,一切静谧安好,他们一同沉沦进欲|望的海域。 …… 许向阳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落日即将坠入地平线,夕阳将窗外大片的云层染成了深深浅浅的橘黄,连带着将卧室也染上了昏黄的色彩。 唐易站在阳台边吹风,许向阳轻手轻脚走近。 “醒了?”唐易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他。 “嗯。” 许向阳伸手靠在栏杆边,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 唐易长臂一伸,自然地将许向阳搂进了怀里。 深秋的晚风凉爽又惬意,别墅的视野非常好,远眺出去,风景尽收眼底。 “易哥,你什么时候在卫海买的房子?” 唐易想了想:“前年吧,不太记得了。” 许向阳讷讷回道:“我还以为,你以后不打算回卫海了。” 唐易收紧了搂着许向阳的力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地平线吞噬掉最后一丝阳光,远处的街道逐一亮起昏黄的路灯,从他远眺的角度看,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效应,亮起一长串,倒是有些意思。 世俗的喧嚣在这刻离他们很远很远,许向阳静静窝在唐易怀里,难得体会到一丝远离尘世的安宁。 夜风降了好些温度,许向阳吹得有些冷,他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怎么不穿件外套?先进房间吧。” “还好,不是很冷,我想再待一会儿。” 唐易脱下外套,披在青年身上。 许向阳拢了拢衣服,叹了口气:“易哥,怎么办,我有点不想回去了。” 这种无人打扰,无忧无虑的感觉实在太惬意了,他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复杂的职场,大众虎视眈眈的目光,就觉得头疼。 唐易低头,在青年的脖颈处吻了吻:“这阵子忙完,想不想去度假?” 许向阳都没有犹豫:“想。” “好,到时候带你好好休息一阵。” 唐易的吻轻柔又克制,不带一丝情|欲,似乎只是为了安抚青年疲倦的心情。 那个吻一点点往下,在许向阳肩头的某个位置停了,继而唐易轻轻舔舐了几下。 许向阳不由得瑟缩着想要避开。 那是他之前在火场里被烧伤后留下的一条疤痕,很浅。 许向阳渐渐发现,在做某些情|事的时候,唐易似乎总是流连于他身上的疤痕,火场的烧伤痕迹,或是四年前被皮带抽打的疤痕。 吻得小心翼翼,满眼都是心疼。 许向阳转过身,看着唐易。 “已经没事了,易哥,都已经不疼了。” 唐易轻轻嗯了一声,又俯身低头来吻许向阳的唇,一下又一下,像是某只在极力安慰人的毛茸茸狗狗。 唐易这会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的纽扣没有扣,松松垮垮的。 从许向阳的这个视角,能隐隐约约看到唐易肩膀处留下的浅淡疤痕。 那是那天在火场,唐易为了救他,落下的烧伤痕迹。 先前许向阳住院的那段时间,唐易总是避开他上药,有时候许向阳隐隐能闻到那股草药的味道,但总是找不到来源。 江野当时还堂而皇之说道:“我啊,我前两天在剧组摔了一跤,扭到腰了,贴的扭打损伤药膏。” 第147章 直到后来有一天,被他无意撞见,唐易在换肩头的纱布,伤口触目惊心。 许向阳眼眸里闪过很多情绪,他凑上去,亲了亲那片疤痕。 青年能明显察觉到,唐易的身形在那瞬间微微一僵。 他问道:“那天,是不是很疼?” 唐易不甚在意,神情淡淡:“不疼。” 他肩膀上烧伤的疼痛,都及不上那天他看着陷入昏迷的许向阳躺在担架上那刻的心疼。 他看着青年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仿佛死神就要从他身边夺走他的小太阳,唐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痛彻骨髓。 许向阳却突然笑了:“易哥,你应该说疼,这样我会心疼你的。” 唐易眸光渐深,他只是将许向阳抱得很紧很紧,撩起青年方才在床上被薄汗洇湿的碎发,在他前额落下一个温热又郑重的吻。 “以后我心疼你就够了。” 第85章 祝贺我杀青不是嘴上说说的 第二天下午,两人就飞回了南林。 在机场等托运行李的时候,戴着口罩的许向阳望了一眼四周,随口问道:“易哥,平时好像很少看到你的行程照。怎么没有站姐来拍你?” 唐易也戴着口罩,帽子压得低低的,淡淡站在一旁等行李。 “嗯,一开始公司安排了,后来让团队别弄了,没什么必要。” 许向阳点了点头:“哦。” “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许向阳记得当时唐易以歌手出道直接爆火后,最初是有很多粉丝去接机的,当时还流传了不少生图出来,粉丝都夸唐易能抗住原相机,天人颜值。 不过后来唐易的行程照就越来越少了,到最后,除了某些圈内公开晚会的出席名单上能看到他的名字外,就再也没其他办法能知道他的行程了。 他当时混迹在超话里,偷偷看着那一张张照片,修过的或者是生图,然后长按保存下来。 那年,他以为自己再也企及不到这个人了,他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填补空缺的想念。 后来超话也发不出什么新图了,他也就没再逛过了。 许向阳默默看着一旁的唐易,还是生出一些微妙的不可思议感。 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边,似乎好像,还是属于他的。 唐易被许向阳盯得有些莫名,深褐色的眼眸投来疑问。 许向阳不答话,眉眼带笑,移开了视线。 * 到机场出口的时候,江野已经在一旁等着接他们了。 江野笑着打招呼,顺便打开了后备箱,把行李搬上去。 “好久不见,向阳,哦不,应该是叫许经纪人了~” 许向阳也是笑道:“夸张了啊,还算不上呢。就是去尝试下新的工作,我现在都没底着呢。” 一路往南林影视城的方向开去。 开着车的江野从后视镜里看了许向阳一眼,他夸道:“你知不知道圈里已经传开了?第一次谈经纪工作,就能让对方开这么高的片酬出来,很难得的,许向阳,你小子行啊,牛逼。” 许向阳正在回温屿的消息,他抬头,神情讶然:“啊?都知道了?” 江野笑了,有点小得意:“倒也不是,只是我消息比较灵通。我听说是新的投资方特别看好你们那部剧,所以出手特别阔绰,后来还追加了投资,是真的吗?” 许向阳淡淡应道:“嗯嗯,大概是吧。” 这件事,他不想多说,打算糊弄过去。 “我去打听过,唐氏集团,时尚界还算挺有名的,就是突然进军影视行业,有点奇怪。你那天跟他们投资方的人见到了吗?当时聊得怎么样啊?” 江野一聊起八卦就兴奋得很:“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投资计划啊?我听圈内人分析,唐氏估计是打算分一杯羹,啧啧啧。” 许向阳垂眸,看手机,语气随意:“没有啊,我都不怎么认识。” 江野奇怪:“诶,我听说你们不是一起吃饭了吗?还是投资方主动约的剧组,说是想跟剧组好好聊聊你们这部剧啊。” 许向阳表情微顿,思考了一会儿,张嘴就是胡诌。 “噢,饭局上见到了,没怎么聊,哪里轮得到我跟投资方聊啊,都是制片跟导演冲锋陷阵,把投资拉高的,加上资方对屿哥很欣赏,我就是被带飞了。” 江野“啊”了一声,表情特别意外,很是不可置信。 他狐疑地又往后看了一眼:“就这样?” 他总有种自己被许向阳当成了小孩在骗的感觉。 许向阳一脸认真:“就这样啊。” 江野握紧了方向盘,痛苦地想,快将近千万的单人片酬啊!这叫做没底吗?不是直接一步迈到头了吗?没天理,老天分配天赋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均衡点!(t▽t) “对了,说起来,前段时间唐氏集团还上过热搜,你看到没?” “什么?” 许向阳茫然,他好像没什么印象。 “前总裁的独生子唐榛回国接手了公司,目前是唐氏的执行总裁。” 江野咂摸了两下,继续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是想做出点成绩来,进军影视行业替唐氏开疆扩土,啧,野心真大。” 许向阳继续敷衍:“你这么一说,确实挺有野心的。” 第148章 “他好像还没公开露面过,听说是青年才俊,在国外进修了几年,也不知道能力怎么样。说起来,向阳,那天你们吃饭,见到他了吗?” 许向阳看向车窗外的景色,胡诌的话就在嘴边了。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的唐易终于开了口:“江野,好好开车。” 语气不咸不淡,但江野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耶?唐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江野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冷,不禁抖了抖身体,默默将车内的空调又调高了几度,并且闭上了嘴。 * 《楠木谣》剧组。 许向阳把片酬合同等文件给了温屿,有些地方还需要温屿本人确认下。 虽然已经提前在微信上沟通过这次的合作情况了,但温屿翻看合同的手,在看到那个片酬金额时,还是顿了顿。 随后温屿签字,将合同递给许向阳:“辛苦了。” “没事,那屿哥,合同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跟制片那边去沟通后面的事情了。” “好。”温屿伸出右手,笑道,“许经纪人,往后请多指教了。” 许向阳接过合同,明明只是一沓纸,拿在手里却莫名觉得沉甸甸的,心情很满足。 他回握住温屿的手,明朗一笑:“屿哥,请多指教。” 《迷雾缉凶》这部剧也算是正式敲定,往后,他的经纪人工作就要正式开始了。 * 两天后的上午,温屿在《楠木谣》的戏份全部杀青。 导演以及同剧组的其他主演送来了很多花束,摆在休息间都满满当当的,整个房间都飘着清爽的花香。 许向阳一边忙着对接《迷雾缉凶》的后续事宜,一边又要打点这边剧组的事情,忙得很。 “呦,在忙呢。” 某个熟悉的身影抱着花束探头走了进来,是江野。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屿哥呢?” 许向阳:“噢,今天戚总也来了,不知道这会儿他们在哪儿,你找屿哥有事?” 江野摇头,冲许向阳示意了下手中的鲜花:“唐哥今天在赶拍摄进度,从早到晚都空不下来,就托我过来祝贺屿哥杀青。” 他瞅了一眼好几个台面的花束,花花绿绿的:“嚯,这么多啊。” 许向阳点了点头。 江野将手里那束鲜花放到了一旁,问道:“你们啥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吧。” “这么急啊?”江野面露遗憾,“行吧,本来还想约你吃顿饭的。” 许向阳笑道:“下次吧,等你来卫海,我请你吃饭。” 江野转念一想,一扫失落的情绪:“也行,反正也就一周的时间。” 许向阳问:“什么一周?” “唐哥这边也快杀青了,至多一周的时间。后面有一段空档期,他应该会在卫海待上一段时间,准备后面的演唱会。” “演唱会?什么演唱会?” 许向阳一顿,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消息那么闭塞,江野说什么他都那么茫然。 “噢,就是唐哥出道五周年了,歌手那会儿也没开过演唱会,后来就转型演员了,歌迷朋友一直等着唐哥开演唱会呢,然后公司也合计了一下,五周年,开一场。” 江野压低了声音,“还没正式宣发呢,内部消息,别泄出去啊。” 许向阳默默点头,这事还没听唐易提起过。 还有一周就杀青了,之后的演唱会…… 他正思忖着呢,江野搬了个椅子过来,一脸八卦的样子:“说起来,我打听过了,唐氏集团下周在广城有个比较重要的时装展,听说唐榛也会到场。” 许向阳神情平平淡淡,他低头看手机,回答得漫不经心:“是吗?挺好的。” 江野拿手肘戳了戳许向阳:“你不好奇一下,投资你们这部剧的阔绰金|主的真容吗?” 许向阳哭笑不得:“不好奇啊。你怎么那么关注他?对他有兴趣?” 江野哽住:“业内都在好奇啊,都想看看这个一掷千金的执行总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许向阳无奈摇头。 什么样子的?要他评价的话,唐榛大概就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斯文变态。 江野见许向阳心不在焉的,也就作罢了。 “行啦,花我送到了,你忙,一周后见。” * 晚上,许向阳回了酒店休息,这一整天累得够呛,他洗了澡,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放空着放空着,就不自觉想到了唐易即将杀青的事情,《迷雾缉凶》前期不会那么忙,他应该还是有空的…… 或许是心有灵犀,睡意朦胧间,微信弹出了语音通话,是唐易。 “今天累不累?” 许向阳睡意惺忪:“嗯。” 窗户开着,夜晚的秋风吹进来,有些冷,许向阳困得很,不想下床关窗,就懒懒地翻了个身,将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已经睡了?” “没呢。就是有点困。”许向阳挣扎起来,晚点他还要整理行李。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我还有一周就杀青了。” 许向阳下了床,关了窗户,声音依旧掺杂着鼻音:“嗯,那我先恭喜易哥杀青顺利了。” 唐易还记得《灯火黎明》杀青的时候,他只收到了青年在小群里一句敷衍的“恭喜唐老师杀青。” 第149章 冷淡又疏离。 当时唐易看了那句话好久,最终什么话都回不动了。 唐易沉默了会儿,而后叹了口气:“许向阳,祝贺我杀青不是嘴上说说的。” 许向阳顿了顿,唇角微扬,他打开了一旁的pad,熟练地点开购票软件。 起始点,卫海,终点,南林。 许向阳问得很随意:“周几啊?” “周五。” “嗯……”他装作在翻行程表,过了一会儿,支支吾吾犯难道,“易哥,我那天有事,跟剧组的制片约好了要谈事情。”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快速点着pad的屏幕,付款出票,定好了去南林的机票。 唐易静默了几秒,声音低低:“嗯,你先忙工作。” 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狗狗。 许向阳心思放软,瞬间有些不忍,解释的话就在嘴边了,想了想,还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给唐易一个惊喜吧。 第86章 他们在人声鼎沸处,旁若无人地亲吻着 元禾花苑。 许向阳这两天窝在家里,整理着《楠木谣》的物料,方便后续剧播出后配合做宣发。 他照例刷了刷微博热搜,这算是成了他的职业病了,已经对舆论高度敏感。 热搜榜上,某个词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灯火黎明》超前点播,今晚直通大结局!】 许向阳以为点进去会是骂声一片,毕竟大众都超级痛恨超前点播,谁都不想成为资本家的韭菜。 然而点开词条,全是清一色的好评。 “这部谍战剧真的绝了,太好看了!全家都在追,看得好过瘾。” “唐易的演技真的没得说,我追了两个通宵了,希望大结局靠谱!点播就点播!” “6块钱而已,快把大结局抬上来,是朕心甘情愿花这钱,是朕迫不及待想要看结局,是朕自愿成为韭菜!” “cp真是让我嗑生嗑死,范范也太美了吧,我不允许还有姐妹没有看过官方发的那个日常向花絮!好甜好甜。” 咯噔了一瞬,某些不好的记忆窜入脑海,许向阳突然想起之前在《灯火黎明》片场时,撞见过剧组安排唐易跟范云琦的cp向花絮视频。 当时他发烧晕倒,直接住院了,后续也就没有关注过了。 其实他都已经忘了,这会儿这条评论又让他回想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那种花絮没什么好看的,看了他心情铁定不好,而且他也知道的,都是剧本安排,都是假的。 许向阳有些心烦意乱,他退出了词条,打算看些别的。 然而总是这样的,越是在意,他就越是遏制不住想看的心情。 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点开了《灯火黎明》的官博。 那条cp向的花絮视频发布了没几天,许向阳很快就找到了。 看了几秒,又拉动了进度条,全程都没有唐易,是范云琦跟另一位男配角的花絮日常,他们在剧中也多有对手戏。 视频底下的评论是一堆嗑疯了的cp粉,许向阳又去搜了搜官博其他有关范云琦的视频,没有了,其余花絮都不是cp向的视频。 许向阳陷入自我怀疑,他记得是宣发带了摄像老师去找的唐易跟范云琦,他记错了吗? 后来他有旁敲侧击地问过江野。 江野:“噢,是跟我们提了。不过唐哥拒绝了,他本来就不炒cp的,剧组后来就找了别的男演员吧。” 电话那头的江野嘿嘿一笑,他说:“我好像闻到了醋的味道。” 许向阳神情闪过一丝慌张,他嘴硬:“什么醋?你要吃饺子?” 江野知道对方在打马虎眼:“容我八卦一下,唐哥之前说在追你,你俩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许向阳垂眸,反问道:“易哥算是你的老板吗?” 江野一时有些懵:“是啊。” 许向阳想了想,他说:“那我算是你老板的对象,你要喊我什么?” “卧槽!” 这下轮到江野吃惊了,下意识的反应,没有控制住音量,喊得特别大声,直直透过听筒,刺激着许向阳的耳膜。 趁着江野进一步八卦前,许向阳揉了揉耳朵,笑着快速挂断了电话。 * 唐易杀青的那天,许向阳搭早班的飞机飞往南林,几个小时的行程,下午才到南林机场。 他没有告诉唐易,也没有告诉江野。 只是悄悄问了江野,唐易杀青戏的时间。 【江野:周五下午最后一场戏,咋了,你来得及过来?】 【许向阳:来不了,到时候我订花送到剧组,你收了,帮我送一下。】 【江野:ok(小声,就是唐哥要掉小珍珠了)】 【许向阳:?】 【许向阳:掉了记得帮我拍照,值得纪念。】 【江野:你想我死就直说!】 去影视城的路上,许向阳顺路去了一家花店挑花,那花店老板娘特别热情,还以为他是要去告白,推荐了各色玫瑰。 花店老板娘操着口音给许向阳推荐道:“小伙子,要不要看看碎冰蓝玫瑰?这是今天下午刚到的,特别新鲜,取自高山白玫瑰,喷染成渐蓝,工艺很复杂。前两天有人过来订,都没订到。” “一共11支碎冰蓝玫瑰,也代表唯一。你看看,觉得怎么样呢?喜不喜欢?送对象很合适的。” 第150章 白玫瑰的花瓣被喷染成淡蓝,搭配白色六出花,白色风铃花,素色洋甘菊,淡紫鸢尾花,周围辅之满天星与素色桔梗,在花店中异常出挑。 许向阳看着那束包装得精美,飘着淡香的新鲜玫瑰,有些心动。 其实一般都会买百合、郁金香之类的花束,或者送大麦穗子,来祝贺杀青,玫瑰意义不一样,鲜少会送。 但唐易不一样,送给男朋友玫瑰,倒也是恰到好处呢…… 许向阳注视着那束碎冰蓝玫瑰,然后道:“就它吧。” * 到剧组的时候,现场氛围异常欢快,剧组工作人员在分奶茶跟蛋糕之类的糕点,看起来是谁在请剧组喝下午茶了。 他走到剧组角落某个僻静处,给唐易打了电话,对面接通得很快。 许向阳问得明朗:“易哥,杀青了吗?” 唐易淡淡应答:“嗯。你呢,工作谈完了吗?” 许向阳看了眼四周:“差不多了。晚点准备回去了。” “嗯。” 听得出来,唐易有些闷闷的。 “我给你订了花,应该快到了。你说的,祝贺你杀青,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好。”唐易答得平淡,兴致不太高。 许向阳听出来了,他故意问道:“不喜欢花吗?怎么感觉听起来易哥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唐易清了清嗓子,扫去了些许沉闷。 末了,他还是叹了一声:“许向阳,已经一个星期了。” “嗯,我知道。” 许向阳垂下眼眸,目色一片柔软,他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秋风一吹,泛黄的扇形银杏叶飘落而下,像是在下一场金黄色的雨。 空气中都是玫瑰深深浅浅的香气,他听到唐易说:“我想你了。” 许向阳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四周的喧嚣远去,耳畔只剩下他紊乱的心跳声,他觉得眼眶有些热,抑制不住此刻想要见到唐易的那份澎湃心情。 “那你要不要去门口接一下你的花,已经到了。” 许向阳站在银杏树下,远远的,他就看到某个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唐易瞥到那个青年身影的时候,眸光有一瞬的怔愣,而后变得深沉,他的脚步加快,迫切的心情难以掩饰。 许向阳笑道:“易哥,杀青快乐。” 他刚说完,便连人带花一起撞进了唐易的怀抱,男人的气息窜入鼻间,好闻又熟悉。 “唔。” 鼻梁撞上唐易的下颌,许向阳闷哼了一声。 “不是在谈工作吗?” “谈完了,就飞过来了。” 许向阳目光移向别处,说得合情合理。 特意飞过来的,他有点说不出口,怪肉麻的。 唐易低低一笑,连带着胸腔都在微微振动,他低沉的尾音清浅上扬:“这个点能到南林,你是坐了早班的飞机?那大早上的,你去哪里谈的工作?” 见被对方识破了,许向阳这会儿脸颊有些热,他含含糊糊道:“嗯嗯,没谈工作。” 有泛黄的银杏叶飘落到某簇碎冰蓝玫瑰上,明亮的澄黄色点缀着渐变的湖蓝,增添了一抹色彩。 唐易低头,望着那一大束蓝色玫瑰,他摘下一片银杏叶,眼底深切的情绪翻涌着。 他明知故问道:“为什么送我玫瑰?” 许向阳觉得脸颊更加热了,他也装糊涂:“祝贺易哥你杀青呀。花店里没有其他花了……” “许向阳,坦诚点。” 青年顿了顿,目光闪躲,继续找借口:“就是……单纯觉得这花好看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拉到了银杏树的另一面,背脊被抵在了粗壮的树干上,还没反应过来,那张不直率、不坦诚的嘴就被堵住了。 青年被迫承受着这个吻,眼底满是慌张。 他们躲在树后,粗壮的树干也许能遮挡住部分身影,但不远处便是剧组的出入口,人员来来往往,喧嚣热闹。 他的感官被放大,变得无限敏感。隐隐约约,他似乎还能听到不远处剧组人员之间的闲聊交谈。 那些稀松平常的声音忽近忽远,来往的脚步声轻轻重重,像是踩在青年的心脏之上。 全身的血液因为害怕与紧张而沸腾了起来,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他推了推唐易,唇瓣微微分离,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别……别在这里,易哥……” 唐易本来只是温温柔柔地缠着许向阳,但青年喘|息中带着一丝慌乱无措的声息,一下子就把他心底的火苗灼烧了起来。 于是,起初只是轻柔清浅的吻,继而变得汹涌炙热,毫无克制,丢弃隐忍,满腔的情意在唇瓣之间纠缠厮磨。 随时会被发现的惴惴不安感,让青年难以集中注意力,他的心跳得很快,整个人都像是悬在空中。 他努力推开了唐易,沉声抗议:“这里人太多了,会被发现的,别……”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唐易俯身,凑近了青年,幽深的目光看向他。 许向阳的视线瞥向别处,小声嘀咕:“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不懂。” 唐易作势就要再吻上来,许向阳慌忙别过脸。 他脱口而出:“喜欢。” “喜欢你,所以想送你玫瑰。山川湖海,只要是美好的东西,我都想送给你。送你十一支是因为我很贪心,想要你以后只是我一个人的,独属于我的,想要你也只喜欢我。” 第151章 “易哥,你怎么总是喜欢逼我说这些……” 说到最后,青年的脸颊绯红,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就要听不真切了。 唐易沉沉一笑,无限满足。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向阳,我也只喜欢你。” 他还是凑上了许向阳的唇,没有贴上去,只是若即若离地触碰着,有点点勾|引的意思,又像是在征求青年的同意。 许向阳的眼底似乎有波光流转,他红着脸,缴械投降,抛弃一切杂念,伸手勾住了唐易的脖颈。 怀里的碎冰蓝玫瑰飘散着醉人的芬芳,秋风将银杏树的枝叶吹得哗哗作响,半空飞舞着的叶片晃晃悠悠飘落在地,漫天金雨中,青年乌黑柔顺的头发随风浅浅飘动,眉眼温柔。 他们在明亮的午后,人声鼎沸之处,旁若无人地亲吻着。 第87章 “你会把我关起来吗?” 唐易的电影顺利杀青了,当晚他们剧组在南林办了一场杀青宴。 到哪里都逃不掉的酒桌文化,唐易身为主演,自然是被众人“围攻”的对象。 况且平时大伙儿也对唐易的印象很好,看着冷淡难以亲近,其实很好沟通,为人不端着,也不耍大牌,演技又好,借着酒劲自然都想多认识认识。 几圈下来,一向游刃有余的唐易也微微蹙起了眉。 不是喝不了,就是不喜欢这种被灌酒的方式。 江野在一旁想给唐易挡酒,奈何晚点他还要开车,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唐易趁着众人“休战”的间隙,摸出了手机。 彼时,许向阳正窝在唐易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刷手机,本来他打算再定一间的,结果酒店刚好客满。 唐易:“就一晚,睡我那里?” 许向阳也不纠结:“行。” 微信弹出新消息,来自唐易。 【唐易:给我打个电话吧,就现在。】 许向阳看着这条消息,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照做了。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对面嘈杂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传了过来。 许向阳问:“易哥,怎么了?” 唐易没有回答,反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酒店啊……”许向阳懵懵的。 “嗯,那我来接你。” 许向阳倏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啊?现在吗?去哪儿?” 唐易没有再回答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起身挪动了椅子,准备离开的声音。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许多纷纷杂杂的声音。 “诶,唐老师,干啥去啊。要逃啊?你这可不行啊。” “对啊对啊,这才哪到哪儿啊?就不行啦?” “唐老师,杀青宴诶,怎么走这么早啊?别说是赶通告啊,我可不信哦~” 许向阳听得七七八八,倒也清楚了唐易的意图,于是他也不作声了,只是默默听着。 唐易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说得极其自然:“抱歉,我男朋友刚到南林,他现在人在机场,人生地不熟,我得去接他。” 一句话,喧哗热闹的饭局瞬间安静了下来。 离得近的工作人员已经满是吃惊的神色了,离得远的也迷茫地四处张望着,小声询问着情况,几秒后,肉眼可见地,那些工作人员也张大了嘴巴。 尽管人人心中蠢蠢欲动,毕竟先前唐易公开出柜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劲爆了,这会儿又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的恋爱关系,众人都八卦得很,但谁都不敢多问一句。 最终是醉意醺醺的导演,问了一句:“呦,追到了?” 整个大包厢里安静得很,众人屏气凝神地等着唐易的回答。 唐易淡淡一笑,坦然道:“嗯,追到了。” 底下霎时一片喧哗,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瞬间掀起层层涟漪。 “卧槽!” “追到了?是之前那个、那个照片上的男人吗?谁来着谁来着!” “许向阳啊!转经纪人了,最近听说刚给温屿谈下一个合作,片酬直接上涨起飞,圈里都在传这件事。” “牛逼,我对他有印象,前段时间也公开出柜了。人还挺好的,他们剧组失火,他还冒死救了个姑娘。” 唐易在众人声声惊讶中,悄然离开了包厢。 手机的通话界面依旧还亮着,那头的许向阳紧紧握着手机,一分一秒的时间静默着流淌而过,澄澈的眼眸闪过很多情绪。 男朋友,真是个动听的词,还是从唐易嘴里说出来的,像是盖章落戳,他们的关系无需隐藏,就像是一件极其自然又坦荡的事情。 许向阳难以言明这刻的感受,整个心脏都被填塞得充实,心跳如擂鼓,他应该是欢喜雀跃的,可眼眶又有点热。 隔了好久,许向阳说:“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易笑道:“我马上到。” 江野不知道许向阳已经在南林了,煞有其事地问道:“唐哥,现在去机场吗?” 唐易把车钥匙丢给江野,淡淡道:“他已经在酒店了,直接回去吧。” “啊??” 深夜的秋风有点冷,接过钥匙的江野站在秋风中,有些凌乱,也有些一头雾水。 江野心想,小情侣,都喜欢这么玩的吗?! * 第二天,两人就飞回了卫海。 第152章 许向阳这段时间不忙,整理整理物料,对接下工作,难得清闲,下午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或者电视剧,偶尔看到气人的情节,就拿过手机给唐易吐槽下。 【许向阳:《xxx》这部电影不推荐,结尾强行合家欢,不好看。憋屈.jpg】 一个小时后,唐易回复了消息。 【唐易:《xxxx》看看这部?之前我看过,感觉挺不错。】 【许向阳:看了看简介,蛮不错,我去看看。】 唐易这两天在忙工作,挺忙的样子,许向阳问了,不过唐易没有具体说,他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唐易:晚上过来我这边吗?一起看。晚点我忙完,正好顺路来接你。】 【许向阳:也行。坐等.jpg】 印华娱乐。 偌大的会议室里,唐易放下了手机。 周助理将电脑上的文档打开,并进行了荧幕投影,他扶了扶眼镜。 “唐氏目前的重心还是在服装行业,近两年也致力于提升品牌形象,旗下高端线多线发展,投资成立了不少设计工作室,近期也着重于在时装展上增加曝光度。” “就目前情况来看,唐氏集团发展势头很猛,也调了新的执行总裁。只是他们策略上突然打算接触影视行业,这个还挺意外的。” 坐在一旁的戚舟成看着投影上的数据:“看下他们今年q1、q2的财报。” 周助理快速调出,重要的数据已经被加粗标红了出来。 财报是给公众交代的,一般来说,都是公司当季的经营状况,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去写,数据也都是真实的,不会有什么作假问题。 戚舟成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唐易也微微蹙起了眉。 两个人还是察觉出了问题。 唐易下了结论:“他们资金链有问题。” 戚舟成:“嗯,上半年为了培养新人设计师,投资力度已经很大了。唐氏前期应该是打算深耕服装线路,他们新上任的总裁打算独自开辟新的路线,能给出这么大的投资手笔,步子迈得挺大。” 末了,戚舟成思忖着,指了个方向:“建议往唐氏多条高端服装线上查一下。” 唐易淡淡一笑:“谢了。” * 唐易忙完就去接许向阳了,从印华到元禾花苑,正好顺路。 青年上了副驾,车前的文件袋下压着一沓资料,放得有些随意,资料露出了一角,上面是一些生涩难懂的金融财报数据。 许向阳有点好奇,他开玩笑道:“易哥,你最近在准备什么霸道总裁角色吗?看这种财报。” 唐易瞥了一眼资料,答得自然:“噢,随便看看。” 许向阳点头,也就没再问了。 两个人回了别墅,窝在沙发上,把下午唐易说的那部电影看完了。 许向阳抱着抱枕,有些意犹未尽:“你说,如果那个罪犯早点遇见那个女孩,会不会被救赎到,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唐易眸光深邃,他看着许向阳:“会吧,他早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蹉跎了这么久的时间。” 电影中罪犯因爱生恨,再相遇,已是物是人非,什么都挽救不了,那便毁掉他得不到的这一切,囚|禁、束缚、鞭打、虐待,带着她亲自走入阿鼻地狱。 许向阳揪着抱枕的某个角,情绪不算很好。 唐易将他一把搂入怀里,亲了亲青年的额角。 许向阳突然道:“易哥,如果我真的放弃你了,会怎么样?” 他是真的想过,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唐易身形一僵,像是有根针在心脏上扎了一下,幽微的酸痛蔓延得汹涌。 这个假设他从来不敢深想,哪怕那时候许向阳百般冷漠地拒绝他,他都没有要放弃。 如果他的小太阳真的不要他了…… 许向阳又道:“你会把我关起来吗?” 唐易抚上青年的脸颊,鼻梁蹭着青年的鼻间,若即若离,他细长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说:“我想过我们彼此折磨一辈子,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可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那就不要了吧。” “我见不得你哭,也不想你用恨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我的小太阳被我熄灭掉,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他想过,到时候,放归自由,他默默守着他的小太阳一辈子。 他们之间,只差一点,就谁也抓不住谁了。 * 许向阳没有回去,他的东西正一点点在唐易这里多起来,洗漱用品、毛巾、衣服、杯子等等,一切都发展得自然而然。 睡前他照例刷一刷热搜,一长条热搜榜上,末尾靠下的位置,某条热搜不算惹眼,许向阳还是注意到了。 「广城时装展圆满结束,唐氏集团总裁首次出席现场。」 本来也没什么的,许向阳甚至都不想点进去,他一眼都不想看到唐榛,烦得很。 然而这条热搜在几个小时后,瞬间被顶到了第一的位置,甚至有爆的迹象。 许向阳觉得奇怪,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度? 点进热搜词条。 是广城时装展的官方号发的一条微博,配文很官方,照片是一张合照,唐榛站在中间,金丝边框眼镜,面带微笑。 吃瓜群众a:“是我的错觉吗?我第一眼幻视唐易诶?” 第153章 吃瓜群众b:“+10086,真的有点像啊,名字都差不多,唐易跟唐家什么关系啊?” 吃瓜群众c:“不像吧,我感觉轮廓挺不一样的。有没有可能是巧合啊?” 吃瓜群众d:“楼上的,你是不是有脸盲症!这还不像吗?!现在的狗仔不行啊,怎么八卦还要民众自己挖掘的啊?” 第88章 谁是你的小兔子,别恶心我 怀疑唐易跟唐榛二人关系的话题在微博上越来越热。 有列文虎克甚至拿了二人的照片进行脸部骨骼对比,一通真真假假的说辞说得煞有其事,把不明所以的吃瓜路人唬得不要不要的。 虽然过程全错,但结论误打误撞倒是对了一部分。 那人说:“所以我觉得,唐易肯定跟唐家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二人是兄弟!啧啧啧,哥哥在影视行业粲然有成,弟弟在繁荣自家商业帝国,这俩哥们都好牛啊。” 底下还有人附和道:“这么说的话,唐易从出道开始就没有营销过自己的身世诶,如果今天大家没有发现的话,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为人低调谦虚,也没有依靠唐氏,踏踏实实的,好感度up!” “演技好,家世好,平时也没什么黑料,妥妥富贵公子哥,但又没有那些臭毛病,感觉还是很有教养的,有点想转粉了。(摸下巴.jpg)” 一开始的舆论倾向也只是在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评论大多温温和和,只是在吃瓜而已。 许向阳起初也并不是很担心这件事,他知道的,唐家应该比谁都更不想跟唐易扯上关系,这个热搜应该很快就能撤下。 而且这种事特别好公关,撤下热搜,监控舆论话题的讨论程度,过一阵子,热度自然会散去。 但很奇怪,以唐家的能力,舆论已经发酵到热搜榜一的程度了,竟然还没动手吗? 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像是要印证许向阳精准的第六感一样。 一天后,新的微博热搜词条直接霸榜热搜第一。 「劲爆!唐易真实身份竟是唐家私生子,其母是唐家婚姻插足第三者?!」 爆料者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狗仔号,微博粉丝量都没有多少。 他将二十多年前唐家跟魏家在卫海举办了婚礼,却被某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搅黄的事,完整地爆料了出来。 写得详细考究,有理有据,甚至按照时间线贴上了照片等证据。 世纪婚礼被搅黄,在当时也曾被某家知名报刊刊登过,不过后来被唐家买通了,剩余报纸进行了回收,况且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这种陈年旧物早就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然而这个狗仔居然统统都能挖到,并作为论证这件事的有力证据。 那个女人是怎么一步步勾引唐家人,母凭子贵不成,便用孩子进行敲诈勒索,唐家为了息事宁人,便答应了那个女人的条件。 那个狗仔甚至连那个女人跟唐家签署的保密合同都有,300万一年,美其名曰抚养费,其实就是勒索费用。 一字一句,看起来不是臆想,也不是揣测,这篇博文就是唐家一直想掩藏的丑闻过去。 短短几分钟,已经有超过几十万的阅读量了,这个阅读数还在猛增中。 吃瓜群众a:“啊???唐易怎么是私生子?唐家居然还有这种事?所以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吃瓜群众b:“受不了了,我才要转粉,大早上,我像个瓜田里的猹,吃得上蹿下跳的。所以是因为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才不做营销的吗?!” 吃瓜群众c:“我靠,这种女人真的好不要脸啊,阴狠歹毒,连孩子都要利用吗?见钱眼开,还妄想变成凤凰。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唐家肯定也不无辜。” 吃瓜群众d:“很难想象,唐易会有这样一个妈,莫不是他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母亲那么会勾引人,他那么会演戏,肯定也会装。” 吃瓜群众e:“插足婚姻的小三能教出什么好儿子啊?啧啧啧,私生子就应该识相地躲在角落里,他居然还有脸站在聚光灯下?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 晨光熹微,世界像是刚刚苏醒过来,然而恶意毫不客气,铺天盖地地径直朝着唐易扑去。 “她不是那样的人。” 唐易站在阳台边,看完了那篇满是诋毁的博文,手指泛白,目色晦暗难明,他穿得单薄,深秋的晨风冷得有些彻骨。 许向阳从卧室拿了外套给唐易披上,他默默听着。 “那时候,是唐家主动找她谈的条件。” “为了那个人,她甘愿缄默其口,背负上那样的骂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小三,可事实是她认识那个人在先,唐魏两家为利益才联姻,她被哄骗着傻傻等着那个人,却只等到了他跟别人的婚礼。” “她说过,我的到来不是意外,她和那个人都在盼着那一天,只是后来她说那个人不爱了,她恨着那个人,却也还是在爱着那个人。” “记不清是哪一岁了,我跟她提过,我想改掉姓氏,她给了我一巴掌,抱着我哭。” “她说,她只有我了,我是她唯一剩下的,跟那个人之间仅有的联系,姓氏是她最后的念想。” “唐家那样对她,到最后,她的遗愿却还是想要见他一面,到死,她都在想着维护唐家的面子。” 第154章 “她在病床前,拉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永远不要替她开脱,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样的人,傻得可以,怎么可能会利用我去要挟唐家。” 唐易眺望着远处,握着栏杆的手一片冰凉,似乎冷得有些失了血色。 许向阳伸手,握住对方有些僵硬的指尖,企图传递一些暖意。 聊胜于无,青年的眼底漫上痛色。 许向阳知道的,唐易不在乎他们的评价,也不需要唐家去承认他的身份。 可关于他母亲的这件事,无论过去多久,都会是唐易心上的沉疴,顽固得长在那里,消磨不去。 青年的手指微蜷,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默默伸手,从唐易身后紧紧抱住了对方。 * 天气阴冷得很,快要入冬了,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萧瑟灰败,网上对唐易的议论却是热烈的。 尽管很多媒体记者已经在尝试联系唐易这边,求证热搜的真实性,唐易那边的团队都给拦了下来,未做任何回应。 有些营销号为了蹭热度,企图去挖掘唐易的黑料。 结果挖到最后,也只挖到了唐易大学期间组建的乐队,在参加市级比赛时出现过抄袭事件。 于是就像是拽住了他的黑料小辫子,纷纷截图发文,指责唐易音乐作假。 许向阳看到营销号曝出来这件事的时候,属实无语住了。 然而很多吃瓜群众很容易偏听偏信。 于是新的一轮舆论负面又开始了,他们极度质疑唐易音乐人的真实性。 “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抄袭过?天心唱片之前还说他是音乐才子,我看他是音乐裁缝吧!” “果然是私生子,没什么本事就抄袭,也就有点演技,真会装。这么久不回应,肯定是在心虚。” “有没有哪位懂音乐的大佬来鉴定一下他的歌啊?他该不会连音乐曲谱都看不懂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能不能让平台下架他的歌啊?谁知道他到底抄了多少别人的东西!” …… 许向阳看着那一句句尖锐的评论,内心的怒火也烧了起来。 某个想法,逐渐在他心底清晰起来。 这件事能发展成这样,绝对是有唐家的人在背后授意,那些照片、合同文件,除了唐家能提供,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掌握这些东西。 唐榛…… 真是不依不饶,揪着他们不放。 许向阳恨得咬紧了牙关,他打开了手机,翻找到那个陌生号码,拨了过去。 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对面的声音好整以暇:“比我预想的,晚了点,你倒是能忍。” 悠闲的语气让青年的火气窜高好几寸。 “唐榛,有意思吗?把他的事曝出来,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唐家你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电话那头的唐榛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挺有意思,看他现在这样被众人谩骂,我挺高兴。” “你就不怕舆论反噬到你身上吗?” 唐榛说得轻描淡写:“向阳,纵局者,不可能会引火烧身。你看,现在的舆论重心都在谁身上?” 许向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他败落,想他像个败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就此退出娱乐圈。” “你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唐榛,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好的?四年前,他已经跟你们唐家划清界限了!” 唐榛毫不避讳,说得理所当然:“跟唐家无关,他抢了我的小兔子,我现在想拿回来,有错吗?” 许向阳心头泛起厌恶,他骂道:“唐榛,谁tm是你的兔子,你tm是真的有病!” 唐榛不恼:“向阳,别忘了,你还有照片在我手里。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只要你主动走向我,唐易的事我会处理妥当,往后他如何,我一概不究,你也依旧可以在圈内做你的经纪人。” “只要我待在你身边?” 唐榛一顿,见许向阳有松口的意思,连回答的声音都有些愉悦:“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痴人说梦。”许向阳甚是不屑,他冷哼一声,“那就试试看。我说过,真要硬碰硬,唐榛,输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第89章 “对手是唐榛,我总得做些准备吧。” 这两天,唐易个人微博下的评论也是乌烟瘴气的。 正义使者出击中:“又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又是音乐裁缝,还是同性恋,你什么时候退出娱乐圈啊?” 一心随易:“楼上的,别血口喷人。唐哥的音乐绝对不是抄袭!” 向心如易要长长久久:“空穴来风的事就拿来说,带点脑子吧!他是什么身份,关你屁事!” 自在随心,我自清明:“粉丝有什么好护的。你家正主都躲在你们身后不出来回应,自己被当成枪使,还傻乎乎帮他,啧。” 成为自己的月亮:“有什么好回应的,你们丑恶的嘴脸真的不值得他专门回应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粉丝跟好事者很快就吵了起来,后来还是团队私下引导安抚粉丝,才平息了这场骂战。 唐易从来都不希望自己的粉丝为自己冲锋陷阵去做什么。 出道以来,不刷数据,不控评,所有事情自然而然便好,一直以来,他都是希望粉丝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便好,除此以外还能承蒙大家的喜欢,他也觉得足够了。 第155章 刚出道那会儿,唐易接受过一个采访,也是表达了差不多的观点,当时他说:希望喜欢他的人都能成为自己的月亮。 这句话出圈了很久。 也是如此人品,那些想要挖掘他黑料的营销号,一通翻找后,也是无所收获,甚至某个狗仔大v公然在微博上发了句感慨。 “一点黑料都挖不到啊,我再挖下去,我自己都要粉上唐易了。” 舆论好转了一瞬,结果被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认为是唐易花钱在洗白自己,于是把那个大v骂到直接删了这条微博。 * 这段时间,唐易的情绪明显沉闷了很多,总是一个人窝在书房,许向阳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想了想,没有多去打扰。 唐易这两天总是睡得很晚,许向阳去敲书房门,里面的人总是会应上一句:“你先睡,我晚一点。” 没办法,许向阳看着那扇书房门,抿了抿唇。 他想,最后再放纵唐易一晚,明天他铁定要找唐易好好聊聊。 许向阳自己窝在床上,独自琢磨着要怎么应对这件事。 抄袭的事倒是很好解决,当时市级比赛取消了另一个乐队的成绩与比赛资格,当时还是发了正式的说明公告,盖了公章的那种,去比赛官网上找一下就有。 可另一件事,他要怎么帮唐易…… 半夜,许向阳是被冷风吹醒的,睡之前忘了关窗户,这会儿萧瑟的秋风呼呼往屋内吹。 他惺忪着睡眼,迷蒙地从床上坐起,裸露在被子外的胳膊都不自觉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许向阳搓了搓手臂,刚准备起身去关窗户,身旁便有长臂一伸,将他搂了回来,很紧很紧的力道,勒得他有些难受。 唐易似乎是被惊醒的,床垫另一侧的凹陷有了些许动静,他便醒了过来。 “吵醒你了?”许向阳回头,轻轻问道。 唐易眼底的情绪乱糟糟一片,好一会儿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打开了床头的夜灯,幽暗莹蓝的光线让漆黑的室内有了些光。 “没有。就是醒了。”唐易右手揉捏着蹙起的眉心,声音喑哑。 许向阳看了眼时间,凌晨3点。 青年刚覆上唐易从被子中抽出的左手,却触到了对方潮湿一片的掌心,指尖冰凉,视线向上,唐易额前的碎发也被额角涔出的薄汗黏湿了。 察觉到不对劲,许向阳醒得差不多了,他问:“怎么了?” 唐易不答,许向阳想起身去给他倒杯水,结果刚往床沿挪了一寸,就又被拽了回去,他右手手腕被紧紧攥着,甚至攥得有些疼。 许向阳有些急了,他扳过唐易的脸,迫使两人的视线对视上:“易哥,说话。” 唐易垂眸,声音干涩:“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好半天,唐易伸手将许向阳搂进了怀里,他埋在青年的颈窝处,嗅着鼻间那若有似无、独属于青年的气息,确认着这份真实。 他才说:“梦见你走了。” “就是在这间屋子,你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跟我说,你也不要我了。” “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然后你就消失了,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 唐易的声音不自觉微微发颤,搂着青年的力道也不断收紧。 “你是不是想走?”这句话问得微弱又无力。 许向阳神情微怔,胸腔某处也不自觉有些闷痛起来。 他一直以为缺乏安全感的人是他自己,害怕被抛弃,害怕对方不够爱,害怕到最后只剩他自己,害怕很多很多……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但似乎缺乏安全感的人不只有他一个。 青年垂眸,眼底闪过很多情绪,心底酸酸涨涨的,他伸手回抱住唐易,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就是去关个窗户,睡得有点冷。易哥,我不走。” 唐易闷闷地嗯了一声,又往许向阳的肩窝里凑了凑。 寒冷秋风从窗户刮进来,许向阳冷得不自觉抖了抖。 “易哥,让我去关个窗户,行不行,嗯?”青年的声音轻轻柔柔,有点撒娇的意思。 唐易还是松了手。 许向阳穿着拖鞋啪塔啪塔地走到窗边,秋风也随着紧闭的窗户被关在了外头,屋内的温度瞬间回升。 见唐易情绪低落着,许向阳想了想,他坐在了床沿,搂住了唐易的脖颈,凑得有些近。 “易哥,让我亲一下。” 于是,在唐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青年倾身上前,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呼吸轻柔,气息沉缓,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唐易空缺不安的心情。 每每唐易想要回吻,都被许向阳巧妙避开了。 某人的气息逐渐焦急起来,他伸手环住了青年的腰身,企图让对方不再躲避,然而青年很灵活。 唐易追逐了好一会儿,都被青年哼笑着逃开了,他伸手紧扣住许向阳的后脑勺,打算作弊。 “啊……嘶,易哥,等一下等一下。”青年突然皱眉喊停。 唐易听话地不再动作:“怎么了?” 许向阳吃痛地俯下身去揉自己的小腿,笑得有些无奈。 “小腿抽筋了……好痛好痛好痛。” 腿抽筋起来真的要命,像是有人要将自己的经脉络骨从肉体中生生抽离出来。 第156章 许向阳随手抱起一个枕头,埋头在被子里,闷哼着喊疼。 下一秒,许向阳只觉得身体一瞬轻盈,随后后背落入柔软的被子,他被唐易抱上了床,男人的掌心这会儿很温热,贴着许向阳的小腿肚,轻轻揉搓着。 源源不断的热意,与恰到好处的力道,随着唐易轻柔的按摩,那股伴随着剧痛的痉挛倒是很快纾解了。 青年松了口气,紧绷着弓起来的身子也放松下来,突如其来的疲倦感笼罩着他。 他委委屈屈道:“易哥,起不来了,右腿现在不敢动了。” 暧昧气氛消散,方才点燃起的兴致也被破坏得全无。 两个人无奈对视,许向阳说:“我动不了,要亲的话,易哥你自己凑过来。” 唐易轻笑着凑了过来,但也只是搂住了许向阳。 他在青年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口吻温柔:“睡吧。”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这样被青年哄好了,心脏平稳地跳动着,平静又满足的感觉。 * 翌日,唐易照例在书房泡了一天,期间江野还过来送了份文件。 许向阳放下手里的pad,立马揪住了送完文件从书房里出来的江野,将他拎到了走廊的尽头。 “送了什么,老实交代。” 江野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唐哥就让我去印华拿了之后再送过来,我没打开看过。” “印华?去印华干嘛?”许向阳蹙眉,陷入了沉思。 唐易所属的经纪公司天心唱片,位于北城,跟印华应该没什么交集,况且两家公司应该属于竞争关系,会有什么来往? 江野:“会不会是……唐哥打算跳槽?” “?” 有这个可能性,但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靠谱。 江野又自我否定了这个说法:“应该不可能,唐哥一直打算等解约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江野摸着下巴,也一道陷入了沉思:“是不是跟印华在谈什么合作啊?我进去的时候,他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说了什么?” “没太听懂,感觉跟公司运作有关。唐哥最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 许向阳摇了摇头,见江野不知情,便也作罢了。 他换了个话题:“对了,目前的负面舆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江野瞅了一眼紧闭着的书房门,脸色忧愁:“唐哥的意思是暂且先不回应,再等等。但是公司那边催得厉害,这两天团队也应付得头大,演唱会的宣发已经暂缓了。” “我也知道这种事被曝光了,唐哥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拖得越久,对唐哥越不利,要不你跟唐哥聊聊?” 许向阳拍了拍江野的肩膀:“嗯,我了解。辛苦了。” 待江野走后,许向阳再三思索,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易哥,方便聊聊吗?” 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后,房门被打开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唐易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他站在门边,快速同对面说了句什么,便摁断了通话。 “怎么了?” 唐易神色如常,淡淡看着青年。 “你……”许向阳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这两天在书房忙什么呢?” 唐易敞开了书房的门。 青年的视线越过唐易的肩头,往他身后看去。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亮着,上面是一些财务报表,一旁翻开了好些书,跟公司相关的,也有跟法律相关的,同时还有一些纸张资料文件,之前在车里见过的那沓。 唐易无奈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没碰过金融、管理类的东西,现在在恶补知识。” “对手是唐榛,我总得做些准备吧。” 于是,许向阳那些事先想好的安慰说辞就这样被打消在了嘴边。 第90章 “易哥,你几岁了?小朋友才会想耍帅。” “光澄清没有用,唐榛他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与其跟他这么耗下去,我想早点解决,省得后面老是烦我们。” 唐易回身,走到书桌旁,移动着鼠标,将某张数据图放大,笔记本电脑转向许向阳。 “这是今年唐氏集团的财报,他给温屿的报酬提了多少?” 许向阳走了过来,看着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数字:“百分之25,后面追加了几百万的投资给整部剧。” “影视行业是唐氏集团新的领域,一般来说,前期投资都是用来试探深浅的,不会开到这么高的数目。” “他开出来了,也给出来了。执行总裁的权限没有那么高,一般这种数目的金额是需要上级总裁审批的,没有那么快。”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却能直接出手投资这样的手笔,唐氏目前的决策权应该就在唐榛手里,执行总裁不过就是对外的职称。” 许向阳听着,也逐渐品出些端倪来。 “唐家关系那么复杂,唐榛一回来,就能拿到决策权?这四年,唐氏掌权的总裁是谁?” 熟悉的名字从唐易嘴里道了出来:“唐建柏。” 唐国章的弟弟,先前在唐氏集团任副总裁,对公司业务熟悉,当时媒体也纷纷猜测会由他来担任总裁一职。 许向阳蹙眉,当时那个情况,唐建柏确实是最佳的总裁人选。 但他记得,当年在唐家别墅,虽然唐家人一致对外,但互相之间的暗涌与心眼,许向阳还是隐隐有所察觉的。 第157章 “这四年,唐建柏不可能只是替唐榛暂代职权,他就这么情愿把到手的唐氏集团拱手还给唐榛?这不像是他会愿意的事情。” 唐易听着许向阳喃喃自语的分析,唇角上扬,他顺势问道。 “那你猜猜,为什么唐榛一回国,唐建柏就把唐氏还给他了?” 许向阳思忖了片刻,语气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还是当年遗嘱上有特别的说明?” 唐易将四年前的某篇报道翻了出来,标题是:【唐氏集团总裁最终由唐建柏担任,股权超安全控制线。】 “唐国章不可能把自己打下的江山让给唐建柏,遗嘱上应该是给唐榛的,但是当年唐建柏暗中收买其他董事手里的股份,最终股份比,唐建柏占优势,况且唐榛那时候还没毕业,不可能支撑起唐氏集团,董事也不赞成唐榛来担任这一职位。”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还没在唐榛手里焐热,就被唐建柏抢去了。但这些年,唐建柏在唐氏集团的建树鲜少,烧钱得不到回馈,董事也很不满。” “所以我猜,唐榛回来后,应该是跟唐家董事签了军令状,承诺了某些利益,所以在董事会的投票下,唐建柏不得不把位置让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氏集团近期在开拓其他领域的缘故,唐榛急需做出些成绩来。” 许向阳听得清晰,看着那张财务报表,营收比上涨,投资设计工作室,培养新星设计师,服装行业稳步发展中,一切像是欣欣向荣。 但他知道的,给《迷雾缉凶》的投资金额数目巨大。 许向阳迟疑着问道:“唐氏能支撑起唐榛这么大的步子吗?” 唐易点了点头:“嗯,这就是问题所在。唐氏资金链不可能支撑起这么扩|张式的投资,势必需要拆东墙补西墙。” 一直困扰着的问题瞬间通达了起来,许向阳自然而然地接了话。 “所以只要能查到唐氏资金链上明显有问题的地方,就可以反制到唐榛!” 对唐榛而言,最重要的是唐家,或者说是唐家赋予他的地位,权势与财力。 唐榛坐不稳那个位置,便是他们的筹码。 许向阳的眼睛亮亮的:“易哥,那你打算怎么做?从哪里下手?” 唐易又调出了某些页面:“这是唐氏集团旗下的几条高端线,近一个月的客诉情况整体上升了5%,多是在反馈透气性不好,面料不如往常。我猜测,他们是在这方面拆的东墙,所以打算查一下。” 原因分析清楚,方向也指向性明确,就等行动了。 许向阳看着唐易,眼里倒是生出些好奇来:“易哥,补了两天,你就这么牛了?” 唐易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不接话,低头看数据。 许向阳哼哼了两声,紧紧盯着唐易,不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刚刚给谁打电话呢?你是不是找了外援?” 唐易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下周,唐氏会在卫海举办一场全国性的时装展,也邀请了很多国外的设计师参加……” 唐易的双手撑着桌面,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文件,说着什么,许向阳无心去听了。 青年俯身一钻,径直钻入唐易怀里,清爽的男性气息包裹住了他,许向阳被困在男人的双臂之间,与唐易对视。 “我这两天还很担心你,结果你在一个人偷偷干大事。不喊我一起,是不是太过分了?” 唐易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许向阳偏着头,也就跟着看过去,不让对方逃避,口吻有点点不悦,但能听出来是佯装的。 “嗯?易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唐易还是不说话。 许向阳就凑上唐易的脖颈,一呼一吸故意喷洒在男人的脖颈间,温热的唇浅浅地擦着光滑的肌肤而过,又痒又难耐。 唐易嗓音沉沉:“别闹。” 许向阳并不作罢,一下又一下,撩拨得唐易忍无可忍,低头就要来循许向阳的唇,但被对方巧妙避开了,顺带着钻出了唐易的怀抱,就要往书房外走。 “回来。不准走。” 唐易一把就将青年揪了回来,呼吸沉重了很多,眼底的热意浓郁得化不开。 许向阳睁着澄澈纯粹的眼眸,装无辜:“怎么了?你不肯说,那就算了呀。” 唐易俯身就要凑上来吻青年,被对方一把冷漠地捂住了嘴,推了回去。 许向阳无情拒绝道:“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唐易唇角微勾,笑得无可奈何,他叹息了一声,有点挫败,语气微微委屈:“让我在你面前耍耍帅,不行吗?” 这个回答倒是让许向阳愣了愣,随后他有些哭笑不得:“易哥,你几岁了?小朋友才会想耍帅。” 唐易低头,抵上青年的前额,没有再说什么了。 唐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想许向阳也费上心神,他想着自己解决妥当就行。 “易哥。”额头相贴,熨帖的体温传了过来,许向阳轻轻浅浅地喊着唐易。 “嗯?” “你是我对象,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很多事情我不想你一个人扛着。在医院那时候,你说你想陪我一起走下去,我也一样。” 一字一句,许向阳说得平缓却又动听。 “有什么事,让我跟你一起担着,好不好?” 第158章 唐易看着青年的眼神深邃无比,他搂上许向阳的腰身,用力得发紧。 “好。” 他的小太阳,明朗又温暖,好到他想藏起来,谁都不准觊觎。 * 晚上,青年窝在床上,抱着pad,他还是忍不住。 于是,许向阳又问道:“所以找的外援是谁啊?那么厉害。” 唐易无奈,伸手捏了捏许向阳的鼻子,力道很轻,嗓音却有点沉:“你夸谁?” “夸你夸你,你最厉害。所以找的谁啊?”许向阳敷衍着回答,还是很好奇。 唐易对青年没辙了,只好道:“你老板。” “戚总?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印华这么快就开始关注唐氏了?” 许向阳很意外,他还以为是找的什么律师之类的。 “也不是,唐氏给温屿的片酬超乎寻常,戚舟成自然就想确认下情况,正好我也在查唐氏,就碰上了。” 许向阳了然点头,划着pad上的页面,自然接话道:“说真的,戚总真的挺厉害的,刚接手印华的时候也是执行总裁,但现在印华的情况稳步上升,听说印华的市值已经涨了不少,年轻有为呀……” 青年自顾自说着,声音却微弱了下来,他能感受到身旁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许向阳咯噔了一瞬,默默将视线移过去,迎头便是一个强势迫切又汹涌的吻,他的话尽数吞没在了唇舌之间。 青年连连后退讨饶,可唐易紧追着不放,某只手抚上青年的腰侧,紧实的肌肉手感很好,唐易不自觉又多摸了摸,指尖流连,却让许向阳痒得很难耐。 两个人吻到最后,是许向阳没有憋住,闪躲着拍了拍唐易的肩膀,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唔……易哥,易哥,太痒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唐易不依不饶,力道适中地掐了掐青年腰际的肌肉:“那再亲一下。” 许向阳顿了顿,只好妥协般地凑上去,淡笑着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恰在这时,许向阳的手机响了下,是新消息提醒。 “我拿下手机,易哥。” 然而唐易紧搂着不放,许向阳只好往身后伸手,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手机。 通知栏上,是微博推送的一则新消息:「劲爆!唐易抄袭或为实锤?点击跳转,即可看抄袭实锤调色盘!」 第91章 他居然抢不到他男朋友演唱会的门票?! 点进去,是微博上某个所谓的音乐大佬对唐易出道以来发行的歌,进行的抄袭鉴定调色盘。 很长的篇幅,给出的抄袭认定看起来分条析理,什么前奏四小节拍与某首歌相似,编曲风格相似,间奏化用了某首歌,歌词高度相似等等。 在法庭上,对抄袭的认定,采用的是“接触+实质性相似”原则,如果通篇不存在实质性相似,那就不构成抄袭。 那位“音乐大佬”发布的所有对照组,实际上全是“碎|尸”后的强行摁头抄袭。 大概就是类似于在故事中同样存在七个矮个子的男人,于是把白雪公主与葫芦娃说成是抄袭的离谱程度。 很多吃瓜群众对音乐的五线谱没有那么了解,被这位“音乐大佬”一通看似高深、言之凿凿的说辞说动。 两耳不闻窗外事:“看完了,说得很有道理啊,五线谱虽然不太懂,但我觉得抄袭的可能性很大。” 公道自在人心:“啧啧啧,证据确凿,唐易就是抄袭了吧。他还能怎么狡辩啊?私生子果然就是私生子,只适合待在阴暗角落。” 反抄袭联盟:“平台赶紧把歌下架了!被抄袭的音乐人能不能联合起来告他啊?此生最恨抄袭!” …… 一时之间,「唐易 抄袭 实锤」等字眼便挂在了热搜榜前。 许向阳翻了几页广场现状,基本都是认定了唐易存在抄袭行为,那些人在叫嚣着要下架歌曲。 他只觉得一阵语塞,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无奈咽下了。 开玩笑,易哥他需要抄袭吗? 许向阳不想给易哥添乱……不然,他真的很想开个小号去跟这些人怼上一怼,凭什么易哥要被这些人无端指责,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内心的气愤,许向阳把手机递给唐易。 “易哥,抄袭的事,要不要先回应?那些营销号断章取义,没把当年的事调查清楚就发出来了,现在还有人带着歪曲事实。” 唐易接过手机,那篇抄袭的调色盘看了一半,他唇角勾起嘲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了许向阳。 “写得挺搞笑的,唐榛为了整垮我,真是费尽心思了。” 江野的电话也在这时打了过来,对面的语气有些焦急:“唐哥,咱们还不回应吗?大卢要杀了我了,他可能马上就要冲到卫海来了,我真的会喊救命的!” 江野口中的大卢就是唐易的经纪人,卢树。当年为了把唐易签到天心,卢树也是联系了多方,迟迟不放弃,后来唐易转型演员,他也跟着一起转了。 唐易看着手机上卢树新发来的几条消息,捏了捏眉心,然后道:“回应我来写吧。你们把演唱会的宣发准备起来,明天发出去吧。” 江野顿了顿,语气不可置信,他确认道:“唐哥,明天就发吗?这个节骨眼上?” 第159章 “嗯。”唐易无奈笑了笑,“我没有抄袭,为什么要在意那些声音,你这个反应,倒是显得我像是做贼心虚的那一方。” 江野自然是相信唐易的,只是舆论甚嚣尘上,对唐易而言,这个节骨眼宣发演唱会,说不定负面影响会波及得更广。 他沉默片刻,在内心权衡了下可能的利弊,最终开口道:“行。那我就安排下去了。” 于是,在当下负面舆论沸沸扬扬的时刻,周年演唱会的宣发还是按部就班地开展了。 顺理成章地,「唐易 周年演唱会」的相关词条再次被顶到了第一。 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怎么还敢开演唱会的啊?不是音乐裁缝吗?这么搞,脸皮有点厚啊……” 菜菜子喜欢听歌:“就敢就敢!唐哥问心无愧,凭什么不敢?” 朋友们善用举报功能:“嘻嘻,我倒要看看这个音乐裁缝,抄袭怪还有什么脸面开演唱会。天心唱片到现在都还在包庇他,装死不回应,真是一丘之貉。” 小森林w:“无语,这就是他的回应啊。他敢开演唱会,就说明绝对没有抄袭。楼上某两位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很差啊?” …… 在周年演唱会宣发的隔天下午,唐易罕见地上了一次个人微博号。 他的私信已经被众多消息填满了,登上账号的那刻,甚至手机都卡住了几秒。 几分钟后,唐易发了条微博。 「没有抄袭,也不会抄袭。另外,四年前,我是被抄袭。」 九宫格的图片,八张都是针对那张所谓的抄袭调色盘,唐易逐字逐句,逐条逐条地进行了回应,有理有据,音乐专业知识说得清晰又有条理。 另一张是截图的四年前另外一支乐队的公开处理结果,写明了唐易是被抄袭的那一方,盖了公章的声明书。 一条微博,回应得干脆利索,狠狠打了那些叫嚣着的人的丑恶嘴脸。 其实唐易写这个调色盘回应的时候,写到最后,已经有些烦了,于是第八张图片的末尾,他没有忍住,落下了一句吐槽。 「和弦扫弦都分不清,建议回炉重造或者放弃音乐。」 底下的粉丝朋友嗷嗷尖叫,甚是欢喜满足。 “玛德,太酷了。我就说唐哥这么久不回应,肯定在憋大招呢。” “呜呜呜唐哥,你就是我的神!这就去把唐哥的歌循环一万遍!” “比起那个人,唐哥的创作思路,音乐知识点说得专业又通透,那些说他抄袭的,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叫不懂音乐吗?!” 很快,圈内搞音乐的著名编曲老师也转发了唐易的这条微博。 编曲老师:“最初看到那个抄袭调色盘的时候,就觉得通篇在胡扯。从唐易出道开始,也有过合作,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我一直都相信唐易的人品,他的才华也不需要他去抄袭。” 随着不少圈内音乐人的转发支持,情况很快明朗起来,舆论也逐渐转向唐易这侧,这一场抄袭风波也算是有了结果。 但有些被打脸的人,已经认定了唐易抄袭的罪名,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于是纷纷跑到某音乐大佬的微博底下留言,企图再度扭转局面。 “所以到底是不是抄袭啊?音乐大佬,能不能再出来解释下?别让小人得志了!” “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快出来打唐易的脸,我绝对不相信他是原创。” 几个小时后,某“音乐大佬”悄无声息地把那条抄袭调色盘删除了,随后注销了账号。 在那些人看来,是唐易暗中进行了公关。 “卧槽,是不是被唐易公关掉了?音乐大佬被迫发不了声?” “唐易手段也太阴险了吧,私生子都是这样的吧,喜欢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成为自己的月亮:“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个人自己自知理亏,所以心虚删掉的?” 小森林w:“心累,你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 * 演唱会位于卫海的梅赛演艺文化中心,可容纳近2w名观众,采用实名制售票方式,黄牛没有办法从中获利。 饶是如此,几天后的预售,当晚晚上十点,演唱会门票开抢,所有票几秒便空了。 许向阳清空了手机后台所有的app,wifi跟移动数据双加速的情况下,盯着时间跳到整点,点进去,页面卡爆,退出去重进,反复几次,页面终于加载出来了。 没了,一张都不剩。 “啊!!!” 这些人怎么手速能那么快,他明明也是掐点进去的啊! 看着“当前演唱会门票已售罄”几个字,许向阳痛苦又无力地仰躺在了床上。 他问过江野:“有没有内部票之类的?” 江野:“没有,所有票全都放出了,怕有黄牛倒卖。” 他去不了演唱会了。 心死了。 天杀的,他居然去不了他男朋友的演唱会?! 正好唐易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许向阳幽怨地拿过放在床上的抱枕,丢了过去。 “我没抢到。” 抱枕轻轻柔柔地砸在唐易的后背,而后落地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唐易擦着头发的手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没抢到?” 唐易俯身,将抱枕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精准地丢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第160章 许向阳不情愿地哼了三个音节,含糊不清的那种。 唐易没听懂,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在脖颈间,长腿迈向床沿,长臂一捞,就将青年捞到了怀里。 “什么?” 许向阳自然而然地枕在唐易的大腿上,他掀起眼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唐易,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许向阳没说话。 “对了,这个给你。” 唐易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长条状的信封递给许向阳。 “什么东西?” “邀请函。” 青年的眸光亮了亮,外形看起来恰好能放下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真好,他的易哥果然还是留了一张给他啊…… 打开信封,两张具有一定厚度的邀请函映入眼帘。 许向阳的目光在看到上面的字时,笑意有一瞬的僵硬。 【卫海·唐氏·precious新季度新品时尚展会】 许向阳幽幽地盯着那两张邀请函,似乎要将它们盯得洞穿一样。 唐易并没有察觉到,他说:“唐氏的突破口已经找到了,下周,一起去吗?想邀请你去看一场好戏。” 青年怔愣片刻,立刻明白了唐易的意思,语气上扬:“去!我有时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唐榛吃瘪的样子了。 揉了揉青年乌黑柔润的头发,唐易起身准备去把头发吹干,有只手却一下将他拽回了床沿。 青年虽然语气闷闷的,这次倒是说得清楚:“易哥,我没抢到演唱会的门票。” 他把那个抢票页面展示给唐易看,委委屈屈地垂着眼,眼睫微微颤抖,脑袋耷拉着。 唐易思索片刻,然后说:“想听什么,晚点我去拿吉他。” ? 这能一样吗?! 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情调! 许向阳气得手上用力,瞬间就把唐易拽倒在了床上,随后他一个翻身,就骑跨在了唐易身上。 他的手轻轻捏着唐易的脖颈,一向澄澈的眼眸这会儿看起来又委屈又凶狠。 “易哥,我今天有点想掐死你!这样,谁都听不到演唱会了,多好!” 唐易陷在柔软的被子中,滴着水的头发也洇湿了被子,他乖乖躺在床上,任由许向阳摆布。 男人深邃的眼眸望着青年,唇角上扬,而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手指动了几下,随后许向阳的手机传来新消息提醒。 “你看一下手机。” 青年有些茫然地打开微信,点进唐易给他发的一条链接。 随着页面的加载,某个熟悉的界面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这次不需要抢,只待他领取就好。 身下的男人声音低沉含笑:“电子票,编号no.1,座位是梅赛文化中心最佳观赏位的中间位置。还满意吗?” 许向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讷讷的:“不是说,门票全部都放出去了吗?” “是都放出去了,只留了一张,专门预留给你的。以后这个位置,也都会是你的。” 唐易深深地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许向阳,这个角度的青年,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佯装凶狠的样子尚未褪去,眼眸里还有亮闪闪的光,以及此刻青年尚未察觉到他坐的某个不妥位置,相贴的热意不断上升着。 随后,唐易沉声道:“许先生,支付一下门票费。” 青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不容拒绝的力量就将他往下带。 唐易伸手拉住青年的手腕,微微用力,就将骑跨在他身上的青年拉向了自己,扣住青年的后脑勺,双唇相贴,一室柔情。 第92章 真实的商战vs虚假的商战 唐氏·precious新季度新品时装展,选在卫海市中心的某著名会展中心,现场当天,参展人士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好些官方媒体也提前踩点,架着设备就等着时装展开幕了。 凭着邀请函,许向阳跟唐易顺利入场。 他们选了僻静的位置落座,两人戴着黑色口罩,都比较低调。 许向阳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场内,整个会场的光线都比较昏暗,前方是二十米高的t字型舞台,一束束射光灯将舞台照得明亮,从舞台两侧开始往四周,就是一排排座位了。 最前面的座位前,放着一个个席位牌,许向阳的眼神很好,在一众名字中,顺利找到了唐榛的那个。 视线往一旁偏移,舞台的两侧放着两排发财树,间隔着放的,一共也就六棵的样子,但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叶子耷拉着,垂了下来。 许向阳往唐易那边凑了凑,小声嘀咕道:“易哥,那几棵发财树都蔫成那样了,就没人在意吗?唐氏对这次时装展也太不上心了吧。” 唐易的视线也淡淡投去,在看到萎掉的发财树时,目光有一瞬的停顿。 “这次时装展对唐氏来说很重要,唐榛会代表唐氏集团出席,今天展会的情况决定着唐氏能不能拿到新一轮的投资。投资方是国外服装企业,上过著名时尚杂志,很有资本。” 许向阳冒出疑问:“这么重要的场合,唐榛应该不至于掉链子吧。发财树在这种关键日子枯了,也挺晦气的,而且这种细节做不到位,挺败坏好感的吧。” “唐榛自然是希望时装展一切顺利,但如果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很快,前排座位陆续有人到来,金发碧眼的美女投资人,还有西装革履的白人男人。 第161章 唐榛紧随其后,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笑容得体官方,几方互相握手致意,随后落座。 而后,那个美女投资人指了指t台前的发财树,似乎笑着说了几句,不过表情是宽松随意的。 远远的,许向阳就看到唐榛的脸色沉了沉,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妥,不过碍于投资方在场,他忍着没有发作。 招来身旁的助理说了几句,很快就有两个工作人员将那几棵发财树搬了下去。 一切尽收眼底,许向阳继续问道:“谁啊?唐氏的对家吗?现在服装业,唐氏不是一家独大吗?还有对家吗?” 唐易回答得漫不经心:“嗯,有。” “谁啊?” 许向阳本来就是顺口一问,他倒也不是真的关注对家是谁。 “江野,他找人浇灭的。” ? 许向阳一愣,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谁?江野吗? 是他认识的那个江野? “江野?”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向唐易求证。 唐易平静应答,面色波澜不惊地承认道:“嗯,江野。他提议的。另一个被我否决了。” 一句话,企图撇清自己的关系。 江野怎么会来横插一脚,怎么想都不合理,况且江野的意思,等于谁的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易哥?”许向阳觉得有些好笑,他问道,“这就是商战吗?我还以为,商战都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走一步算十步那种。” 最后一棵发蔫的发财树被工作人员捧着,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会场出口处,青年收回视线,看向唐易的目光中多了些探究。 随后他又感叹道:“易哥,你这商战,是不是太朴素了点?” 唐易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沉着脸色的唐榛身上,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愉快,唐易淡淡一笑:“好用就行。” 时装展很快就开始了,整个会场的灯都被熄灭了,只留下t字型舞台的耀眼白光,一个个高高瘦瘦的模特穿着各种春夏季的新款服饰,走完了这场秀。 谢幕环节,唐榛被邀请上台致辞,只见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整个人器宇轩昂,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 他拿上话筒,一席官方的话,说得面面俱到,又把唐氏未来的前景规划得甚是美好。 语毕,底下掌声雷动。 许向阳早就不是初入职场的菜鸟了,很多场面话他自然也是懂的,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大多都是画饼。 就在此刻,底下有个记者样貌的男人,站在较为前排的位置,他冲着舞台上的唐榛高声喊道。 “唐先生,您方才的一番话很让人感慨,唐氏未来的发展值得期待。不过身为记者,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身为唐氏目前的执行总裁,不知唐先生可否解答?” 不在计划中的环节,唐榛瞥了一眼底下一脸错愕又紧张的助理,随后从容道:“晚点会有采访环节,有什么问题届时可以提问。” 那个记者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径直开口,语气丝毫不客气了:“我接到匿名举报,说唐氏集团近期几条高端线的服装品质存在瑕疵等问题,我也从唐氏线上线下的购买渠道进行了调研。” “包括precious这条高端线在内,多数都出现了面料品控问题,有消费者反馈相同的衣服,穿着舒适感不一样,疑似存在面料差异,请问唐先生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唐榛面色不改,回答依旧从容不迫:“唐氏对面料的把控一向都放在第一位,我们也欢迎消费者们进行监督。这位记者朋友反馈的情况,我们会安排人员进行核实。” 随后,他锐利阴冷的视线盯着那个记者,加重了语气:“当然,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造谣诽谤唐氏品牌的人,凭空捏造不实谣言,唐氏必定追究其法律责任。” 那个记者全然不慌,他蔑然一笑,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t台后面的大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手机投屏,画面被切换成了一张张文件照片。 是某专业检测机构对唐氏precious的样品衣物进行的成分检测。 出具的检测报告书中,给出的结论是:【据实验室多次采样化验,样品衣物中,存在多件样品回潮率不达标的情况,回潮率皆低于标准值12。】 这个报告书一出,现场瞬间哗然,带着翻译的外国友商在听到翻译的口述后,带笑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 报告书的结论意味着,唐氏在面料上存在偷工减料的情况,掺杂廉价纤维,降低成本,同时售卖价格偏高,以此从中牟利。 记者微扬下巴,厉声质问道:“唐氏高端线一直宣传莱赛尔面料,precious这次的春夏季新品也多以莱赛尔长丝面料为主,为何回潮率低于12?” “可以请唐先生解释下这个情况吗?唐氏是否在面料上偷工减料,是否存在欺瞒消费者的情况?” 舞台下的工作人员乱糟糟一片,控制屏幕的技术人员满头是汗,他们想将大屏幕关闭,但权限夺不回来。 唐榛的助理知道事情不妙,他往那个记者的方向走去,带着笑,打着官腔:“这位记者先生,稍后我们会有人与您对接……” 那记者完全不理会助理,依旧与舞台上的唐榛冷冷对视:“对了。唐先生,我提醒下,现在是全程直播的,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在全国观众的眼皮子底下。” 第162章 助理顿住了脚步,后背不断涔出汗,那记者身后有一台直播设备,黑洞洞的镜头对准着舞台,唐榛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都能清晰捕捉到。 许向阳的手机连连弹出消息提醒,现在的媒体真的反应十分迅速,多条热搜词条已经在榜前了。 「唐氏集团高端线面料存在偷工减料情况?检测报告书实锤!」 「唐氏precious新品时装展,直击打假现场!」 「唐氏服装被爆虚假宣传?并非莱赛尔长丝面料!近期唐氏差评率上升明显!」 唐榛捏着话筒沉默了很久,舞台上的主持人也有些发懵,她笑着打圆场:“感谢唐总的致辞……” 那记者根本不吃这套,紧揪着唐榛不放:“唐先生,可以正面回应下吗?还是说您现在是心虚不敢回应?” 那记者的穷追不舍,让唐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很是难看,但如此公众场合下,他不得不极力控制着情绪,维持表面的冷静。 知道自己骑虎难下,最终唐榛僵着表情,给了敷衍性的回应:“这件事,我暂时无法给出回应,唐氏会调查清楚,给大众一个交代。” 而后他快步下台,不少媒体随即拥了上去,相机的咔嚓声此起彼伏,他们拿着话筒对着唐榛,问了一个又一个尖锐棘手的问题。 但唐榛充耳不闻,烦躁难耐,黑着脸,压抑着脾气,他在助理与保安的维护下,往会场出口走。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预感,唐榛在离开会场的前一刻,突然停住了脚步。 媒体记者包围住了他,而他回身望向会场,茫茫人海,熙来攘往,他冰冷凌厉的目光与唐易平静自若的视线交汇。 四目遥遥相对,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迸开。 唐易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榛,像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一样。 一向心高气傲的唐榛终于在这刻,有了吃瘪的憋闷感,栽在唐易手里的感觉,真是异常让他火大。 唐榛的身影消失在了会场出口,唐易平淡地收回视线,站起身,笑着对许向阳道:“走了。这场戏还满意吗?” 许向阳瞅了眼那个尚未离场的记者:“他这么跟唐氏叫板,就不怕……?” 唐易:“这个记者背景不一般,唐氏悍不动他。” 许向阳有些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达成合作的?” 唐易:“秘密。” 许向阳啧了一声:“行吧,易哥你就耍帅吧。” 出会场的时候,黄昏的夕阳染红了一大片的天空,深秋的风吹过他们身旁,继而去了远方,车流不息的响动与周遭街边的喧哗,让他们回归到世间的烟火气息中。 许向阳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针织休闲毛衣,搭配黑色的休闲长裤,乌黑柔润的短发衬得整个人温温和和的,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那双澄澈明朗的眼眸透着飞扬的神色。 青年自然地将口罩拉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拉着口罩一角的修长指节很是好看。 “对了,易哥,那另一个提议是什么?” 唐易深邃的眼眸盯着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淡淡答道:“掐电源。” 许向阳反应了几秒,随后笑了出来:“真有他的,釜底抽薪,这是直接想让时装展开不成了。” 街边的十字路口处,有一辆流动小车,摊贩正从火热的烤炉中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红薯,甜甜的香气顺着风就飘了过来。 许向阳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随后他若无其事地低了低头,假装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唐易笑道:“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 青年思考了一下:“有点想吃油爆大虾,但是烧起来有点麻烦,要不然还是直接买虾仁吧,虾仁滑豆腐也不错……” 正犹豫着呢,他的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某只大手突然映入眼帘,许向阳怔怔抬头。 唐易一袭卡其色长款风衣,将他颀长的身形完全地衬托了出来,他的背后是橘红色的天空与棉絮般柔软的云层,他向着青年伸手。 “走吧,先回家。”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许向阳突然笑了,他向着唐易迈出步子,随后自然地牵住了男人的手,无所顾忌。 第93章 “把我拖下水,就是他的收益。” 「追踪!唐氏高端线品牌近期退货率高达47%,消费者满意度直线下降!」 「多位自媒体博主曝光唐氏服装存在走线,缝合粗糙等做工问题,高端线价格溢出明显。」 「唐氏集团市值一夜之间蒸发十几个亿,相关损失仍在不断上涨!」 「疑似唐氏集团作假心虚,目前相关负责人暂未有明确回应!」 这段时间,唐氏集团的负面词条占据了热搜榜首,新闻播报也频频对这件事进行报道,毕竟是服装业的龙头老大,关注度空前绝后。 唐氏集团的公司楼下,聚集了一众记者,就为了得到唐氏的明确回应,他们已经蹲守了好几天了,然而哪怕是一个高层,都不曾露过面,记者们完全得不到有效信息。 这会儿天色渐晚,不少记者都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句“唐榛出来了!”,打蔫着的众人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扛起设备就往公司大门口奔去。 门口的保安尽力阻拦着记者,护着默不作声的唐榛往外走,他的脸色阴沉着,并不好看。 第163章 那些记者见缝插针,伸长了话筒,都迫不及待把问题抛出去。 “唐总,近日唐氏服装面料存在偷工减料的情况,您对这一说法有什么回应吗?” “时装展上您曾说会对这一情况进行核实,请问目前进展如何?唐总,可以透露下吗?” “近期很多自媒体曝光做工问题,服装溢价严重,唐氏是否故意偷工减料,以此牟利?高端线消费者对于唐氏而言,是否是割韭菜的对象?” “唐总,请问先前网上流传着演员唐易的身世,说他是唐家的私生子,是否属实?您可以回应一下吗?” 唐榛脚步一顿,随后冷着脸坐进了车后座,有记者啪啪拍打着车窗玻璃,车子倒没有起步,后车窗下降了一半,露出男人冷峻的侧脸。 他双腿交叠,妥帖的西装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唐榛捏了捏金丝眼镜的一角,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他说:“最后那个问题,属实。” 车窗无情关闭,随后车引擎发动,黑色的迈巴赫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徒留一众记者在秋风中凌乱,短短几个字,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唐氏承认了唐易私生子的身份! 同时网上被人们热议的那篇博文所说的一切,被唐氏认证了。 * 许向阳这会儿正在元禾花苑,他回家拿笔记本电脑跟硬盘,打算把《楠木谣》的物料再整理一下。 「长相相似?唐氏总裁唐榛与唐易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唐易私生子身份实锤!其母曾纠缠唐氏前总裁多年,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大公开!」 「唐榛亲口承认唐易身份!目前唐氏深陷负面风波,疑似借用私生子身份转移热度?」 手机上不断弹出弹窗推送,微博前十条热搜已经被这些词条霸占了。 许向阳蹙眉,他有一瞬的怔愣。 唐家巴不得跟唐易划清界限,现在唐氏负面舆论四起,这个时候再承认唐易的身份,其实并不能转移公众注意力。 唐榛这么做,无疑是给唐氏雪上加霜。 热搜底下已经有不少热议了。 “好歹是一个父亲生的,唐家这是一点都不认唐易啊,拿他出来挡枪吗?” “唐氏的公关也太差了吧,” “所以唐易母亲是小三,就是实锤了吧!就是看准了唐国章有钱,结果没想到最后傍不到这个大款,就只能要挟钱财了吧。啧啧啧,这女的太势利了。” “说真的,我觉得唐家没一个好东西,干脆娱乐圈直接封杀唐易,然后让工|商|局去查唐氏集团,有问题就按法律办事,进去的进去,罚钱的罚钱。” …… 许向阳看得心情乱糟糟的,赶紧给唐易打去了电话。 “喂,易哥,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很安静,还能听到唐易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我在家,怎么了?” 唐易平静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过来,倒是让许向阳焦虑的心情平复了一二。 “看到热搜了吗?” “嗯。” “易哥……” 许向阳想说些什么,但被唐易抢过了话头。 “我没事。”唐易不在乎地笑了笑,“东西拿到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向阳拎起背包,关了大门,并上了锁:“马上就回来,现在去门口打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小区外走:“我想不通,唐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来说,没有收益。” “有。”唐易淡淡道,“把我拖下水,就是他的收益。” 许向阳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唐易继续解释道:“这次唐氏损失惨重,他又立了军令状,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应该是沉不住气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失去理智。” “看起来,唐榛真的被惹恼了,为了压垮我,连唐氏都不管不顾了。”唐易顿了顿,又笑道,“他以为他拿捏的,是我的把柄,但其实我对这个身份已经无所谓了。” 许向阳闷闷道:“可我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么说你。” “躲不过的,与其这件事像一颗地雷一样埋在那里,不如让它干脆引爆了。我不想往后的生活,还要分心去处理这些。” 唐易说话的声音低沉又平缓,明明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身上,这刻却像是在哄许向阳一样。 许向阳默默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马回到唐易身旁,抱一抱他的易哥,或者只是贴一贴他的易哥,怎样都好,他想回去。 “易哥……” 许向阳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那边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声音巨响又刺耳,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怎么了?” 唐易脚步微顿:“……卧室窗户的玻璃碎了。” 随后,听筒那边的环境风声变得有些大,应该是唐易拉开了移门,走向了阳台。 唐易握着手机,垂眸往下看,有个男孩站在院子外面,紧张的声音奶声奶气:“哥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新学的弹弓,没有控制住力度,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妈?” 唐易回身看了眼破碎的玻璃窗,也不想跟小朋友计较什么,于是道:“没事,下次注意。” 那小男孩扭着手指节的动作瞬间放松下来,他笑道:“谢谢哥哥。” 第164章 望着那个男孩拿着弹弓,蹦蹦跳跳消失在转角,唐易也回了卧室。 他没有看到,转角有只大手牵住了那个小男孩,男人看着手里新拍到的照片,眼里尽是满足。 男孩仰着头,笑容天真无邪:“哥哥,我把玻璃打碎了,你说会给我报酬的。” 那个男人微微一笑,随即掏出一张红票子:“做得很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保密。” 男孩接过钱,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 唐家别墅,二楼书房。 满室黑暗,厚重的绒布窗帘紧紧闭合着,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唐榛坐在书桌前,金丝边框眼镜已经摘了下来,放在手边,他捏着眉心,神情透露着烦躁,一旁的手机不断震动着,像是催命符一样。 眼里骤起风暴,大手拿过手机,猛地往墙壁上一砸,手机屏幕瞬间出现碎裂的痕迹,但通话依旧在持续着,机身仍旧在震动。 唐榛烦躁地起身,几步走近,猛踩手机,然而毫无效果。 恼怒之火越烧越旺,唐榛抽出笔筒里的一把剪刀,将尖头对准了手机屏幕,用力往下一戳,铮然一声,剪刀断裂,也刮伤了唐榛的手指。 终于,屏幕彻底碎裂,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张伯轻轻敲了敲房门:“少爷,二爷想见你。” 唐榛喘息着,任由指尖流淌下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他厉声回道:“没空。” 不一会儿,寂静的别墅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是楼下的大门被砰地推开了,随后冒着火气的步伐重重上楼,一声一声像是能把这里踏碎了一样。 “二爷,少爷在忙,您不能……” 张伯的阻拦毫无作用,咣的一声,书房的门被毫不客气推开。 唐建柏一脸怒意地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陷于一室黑暗的唐榛,啪地把灯打开了。 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清楚地照亮了唐榛狰狞的表情。 唐建柏喘着粗气,怒意让他的呼吸急促了很多:“唐榛,长能耐了啊,看看你最近干的好事。在国外进修了这么多年,你学了个屁!” “你想开拓新领域,这我管不着,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面料是什么情况?precious高端线一直都很稳定,为什么到你手里就出事了?我把唐氏交给你,不是让你挥霍造作的!” 迈着冲动的步伐,唐建柏冲到了唐榛面前,他怒吼道:“现在出了问题,电话不接,董事们都在等着你的交代,你倒好,一个人躲在这里,想要逃避责任吗?” 唐榛冷然地听着,没有回答,他俯身把手机捡了起来,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旁的桶内,地毯上已经蜿蜒了好些血迹了。 “少爷,你的手……” 张伯看着唐榛淌着血的手,很是心疼,他想要说话,被唐建柏狠狠剜了一眼。 “唐氏百年的根基靠的就是诚信,能有现在的品牌效应,你知道唐家人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被你这么胡来,就要毁于一旦了。” “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不然唐榛,我不会放过你,唐家也不会放过你。” 唐榛连正眼都没瞧过唐建柏,他的语气难掩烦躁:“小叔,当初你把唐氏给我的时候,我记得我说过,无论怎么样,都不准你再插手吧。” 唐建柏怒极反笑,冷哼一声:“我是答应了不插手,可我再不来,只怕到时候你还给我的,是唐氏集团的一具空壳了!你爸如果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无能,棺材板都要掀翻了吧。” 唐榛一向从容的神情也有些遏制不住,眼眸流转起阴郁的情绪,他手里尚且握着那把只剩一半的剪刀。 他幽幽地走到唐建柏面前,平静的脸色毫无波澜,气场却是极其压迫性的。 他手下的动作很是凶猛狠厉的,一把揪住唐建柏的脖颈,力道毫不收敛,猛地将人后仰着推到了书桌上。 唐榛狠狠掐着对方的脖子,抬起右手的那把剪刀,对着那双眼睛刺了下去。 “啊——!!!” 唐建柏动弹不得,吓得面色惨白,紧闭起了眼睛。 几秒后,疼痛没有到来,他微微睁眼,锋利的剪刀离他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唐榛冷漠地盯着他,唇角是一丝玩味的笑,他的语气仍旧是上位者的冷傲。 “面料从一年前,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唐建柏,这一年,你从唐氏吃了多少回扣,要不要我帮你算算?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是吗?” “当初让位让得那么爽快,就是算计好了这一点吧,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拿我当替罪羊,唐建柏,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想要收拾残局,就给我闭嘴,把你手里的股权交出来。不然,我这把剪刀,可不认人。” 第94章 “易哥,你好像一只狗狗哦,怎么毛茸茸的。” 卧室的玻璃当晚就找了师傅重新换了一块。 师傅换完时,还吐槽了一句:“这是我今天换的第三块玻璃了,你们这片区域,谁家小孩这么调皮?” 许向阳看了眼异常新的玻璃,与旁边几块旧玻璃,对比明显,其实还是有点突兀,也有点丑的。 许向阳半开玩笑道:“易哥,那小孩长什么样?下次见到,得教育教育他。” 唐易想了想:“胖乎乎的,个子不高,不知道是哪家的。” 第165章 许向阳又看了眼玻璃,吐槽了一句:“啧,换单块,真的有点丑。” 唐易挑眉:“那都换了?” 在一旁的师傅收拾着工具,连忙道:“这两天都换不了了,这个尺寸的玻璃给你们三家都用了,得去厂里订购了,要几天时间。” “算了,就这样吧。” 懒得再等了,许向阳也就作罢了。 也是这个夜晚,唐氏迫于舆论压力,在各官方渠道发布了一则声明。 大致意思是面料问题尚且在调查中,还需要时间,在此期间,消费者对衣服有任何不满,可以进行调换或退款,唐氏都会保证售后环节,让消费者满意。 然而微博上很多网友并不买账。 “这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做的啊?合着这么多天,就憋出了这个方案?你们公关是养闲人的,是不是?” “把消费者当韭菜割,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不想当冤大头,以次充好,结果还要付给你们正价的钱,我的建议是,你们旗下高端线,特别是检测报告中有问题的衣服,都给我召回了。” 此言一出,众网友纷纷点赞,直接把这条建议顶到了热评第一。 随着一众网友的抗议,唐氏集团官博下的评论数在一小时内,直接突破了5w条,而且还在不断激增中,大家都在喊着把衣服收回去销毁。 最终在凌晨时分,官博迫于压力,重新发了一则声明。 大致意思是为表诚意,唐氏将召回旗下各高端线近三个月来所有批次的衣服,暂停销售,同时各品牌将开展自查自纠,加快调查进度,同时唐氏旗下各品牌也会一如既往保证服务,让消费者满意。 众网友见状,这才悉数作罢。 “这个方案还算可以。百年根基不容易,希望唐氏不忘初心,吃一堑长一智。” “解决方案还算马马虎虎吧,这就把衣服退款了。” 许向阳正好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正在整理手头的物料,他看着这则最新声明,把笔记本对向一旁的唐易。 他隐隐有种猜测:“易哥,他们公关是不是故意的?照唐氏这么大的企业,第一版公关方案,讨论的时候就会被内部毙掉的吧。” 唐易看完两版声明,而后道:“嗯,是故意的。” “第一版是拿来试探大众底线的,舆论不满意,他们再做让步。如果一开始就拿出第二版方案,大众并不一定会认可。” 唐易指了指声明中的某处,继续道:“他们兴许会觉得三个月的时效不够有诚意,大众也许会要求更多,四个月、六个月甚至更多。但企业总是要考虑成本、利润等因素的。” “那到时候唐氏如果硬着头皮,维持原方案,在消费者看来,就是不够诚心。况且此次事件是唐氏理亏在先,他们态度过于强硬的话,品牌效应等都可能会被负面舆论反噬到。” “现在出了两版方案,在公众看来,是唐氏紧急公关后做出了让步,也给出了诚意。但实际上,第二版方案可能就是公关最初提出的方案。” “就好比谈判一样,公关不可能一下子就亮出自己的底牌。况且公关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企业的利益,他们要尽可能地在允许范围内,保全唐氏口碑,又要争取减少企业的损失。” “所以照目前情况看来,对两边来说,第二版方案等于是折中办法,所以两边也都能接受了。” 许向阳听完,默默关了微博页面,小声感叹道:“啧,唐榛真的步步都会算计。” 目光落在电脑上《迷雾缉凶》的剧本上,某个想法又突然窜进脑海,青年小声问了一句。 “照目前唐氏的方案,召回三个月内的服装,暂停销售,又是一笔巨额损失,易哥,他们资金链撑得住吗?《迷雾缉凶》他们该不会撤回投资吧。” 唐易摇头,淡淡一笑:“换做唐家其他人,你们剧组应该已经在重新找新的投资方了,但唐榛那么高傲的人,撤回投资等于是在承认他的失败跟难堪,他不会这么做的。 ” 许向阳仍旧迷惑:“那唐氏现在这种处境,他要怎么维持他的资金链?precious新品展会草草收场,国外的合作估计也吹了吧。” “长期的话,还可以寻求国内投资,但唐氏今年处于发力的节点,各种项目都需要资金,为避免崩盘,他们一定会保住资金链,那目前可以快速筹到钱的方式,就是变卖部分股权。” 许向阳听完,目光幽幽地盯着唐易,自然地接过话。 “但这么做,会让唐氏的根基不稳,掺杂进旁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唐氏绝对不会想要那样的局面。如果他们真的变卖了,说明也被逼到尽头了。” 唐易笑着伸手,温热的指尖捏了捏青年的鼻子,声音柔了下来:“聪明,孺子可教也。” “易哥,展会那时候你就已经算到这一步了,是不是?了解唐榛的性格,也知道他的痛点,完全清楚怎么做能让他不爽。” 许向阳啧了一声,把手头的工作点击了保存,随后收起电脑。 他小声感叹道:“易哥,我总觉得我以后跟着你,我会吃亏的。” 抱着电脑,左腿刚跨下床,他的腰际就被某只大手紧紧搂住了,唐易一用力,就将青年带入了怀里,拥着青年的后背。 第166章 “你害怕了?”唐易的声音很低沉,他靠在许向阳的肩窝处,温热的薄唇紧紧贴着青年的肌肤,源源不断的热意在相贴处传递开。 “后悔了?是不是想走?” 男人的眼眸划过一丝暗光与恼意,他张嘴,轻轻咬在青年的肩膀处,力道时轻时重的,温热的舌|尖偶尔会扫过那片肌肤。 青年猝不及防,感受到肩膀处不轻不重的咬合力,有些痒又有些痛,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侧身想躲,但又被男人牢牢地束缚在怀里。 “易哥,有点疼……”许向阳的声音都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可怜无助。 其实也没有多疼,只是牙齿抵着肌肤的那种感觉,像是厮磨又像是啃|咬,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连身体深处都似乎泛起了阵阵酥麻,这让他有些难耐。 唐易闻言,乖乖地松开了牙关,继而舔|舐着那片留着浅浅牙印的微红肌肤。 “不会吃亏,要吃亏,也只会是我。”唐易喃喃低语,“你不准走。” 许向阳浅浅一笑,伸手rua了一把搁在自己肩窝处的脑袋,唐易的头发十分柔软:“易哥,你好像一只狗狗哦,怎么毛茸茸的。” “嗯。” 唐易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这一声显得心不在焉又很是敷衍,搂在许向阳腰际的手,有些不安分起来,滑进青年的棉质衣衫中。 察觉到唐易的意图后,许向阳抱着笔记本电脑连连喊停。 “等……等一下,我先把电脑放了。” 然而唐易紧紧搂着许向阳,不肯松手。 男人一把拿过青年手里的电脑,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插线的鼠标从边缘滑落下来,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的,鼠标底部有显眼红光亮着。 许向阳这会儿已经被带得有些动情了,呼吸闷热又急促,但他还是挤出一句话:“易哥,等等,鼠标……掉……” 话还没说完,卧室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鼠标仍旧亮着小小红光,许向阳的唇被狠狠堵住了。 “别管了,许向阳,你专心点……” * 第二天正午,许向阳是被楼下的门铃声吵醒的。 “易哥,去开门。” 太累了,他困乏得根本不想起床,伸手想去推身旁的人,然而摸到了一片空。 大脑这才回过神,唐易今天要去跟演唱会的乐队见面谈事情,江野上午就来接他出门了。 在床上挣扎了片刻,惺忪着睡眼,懵懵然下楼。 不见快递员,门前的地毯上是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收件人:许向阳。 他最近应该没什么文件吧。 撕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照片,他跟唐易的照片。 唐易杀青,他去南林的那次,两个人躲在银杏树下偷偷接吻。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拍的,照片的角度倒是找得不错,只是许向阳的那张脸被红色水性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下笔很重,两个笔画的落笔处是很重的水性墨水,足以看出偷拍之人对他的厌恶与恨意。 门外的秋风忽地吹了进来,带起一阵冷意,许向阳穿得单薄,这会儿胳膊上隐隐起了鸡皮疙瘩。 他快速关了门,明明是正午时分,他却莫名觉得很冷。 屋内的窗帘合着,阳光被全然遮挡住了,他走到窗前,刚把窗帘拉开。 阳光瞬间铺洒了进来,暖意也笼罩住他,干净巨大的落地窗上却映着某张诡异阴森的小丑笑脸,同样的,小丑的脸上也被打了红叉。 许向阳与这张笑脸正面对上,毫无预兆,他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腰身撞在沙发靠背上,靠背梆硬得很,他也吃痛得弯腰,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嘶……” 许向阳缓了半天,直起腰,与那张小丑笑脸无声对视着。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画叉的照片。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暖黄的阳光在这刻也发白得无力。 一片幽寂中,他恍惚是听见了小丑尖锐森冷的笑声,那双张扬含笑的眼眸深邃幽暗,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扑杀灭口。 “喂,易哥……” 青年的声音正微微发颤。 第95章 “我喜欢看你对着我胡闹的样子。” 查了物业的监控,但是昨晚别墅区的电箱出现了短路问题,凌晨2点的时候断过电,监控也一并黑屏了。 “没有,都没有拍到。电箱短路后,我们紧急安排人维修了,中间不超过15分钟。” 保安快速查看了监控的其他时段,并无异常,很显然,那个人就是趁着断电的时间段,偷偷进了院子贴上的小丑照片。 许向阳瞧了眼手里的文件袋,背面确实贴着快递单,但是寄件人的手机打过去是空号,姓名是随意乱填的代称,而寄件地址是卫海的某个快递站点。 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唐易在一旁,神情也有些沉凝,他对着保安问道:“今天早上到中午的时间段,看了吗?” 那保安调出相应的监控:“看过了,除了快递员过来投递外,监控没有拍到其他人。” 见什么都查不出来,物业经理也是一脸歉意:“唐先生,实在是抱歉,近期安保这块我们会加强,24小时安排人在区内巡逻,监控也已经在接入备用电源了。” 物业经理说着递来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事情,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们近期一定会完善安保设施,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 第167章 唐易淡淡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而后随手放进了兜里,也没有再提什么需求了。 一通调查无果,两人出了机房。 午后的阳光虽然暖洋洋一片,但还是有些晃眼,许向阳抬手遮了遮眼睛。 “你怎么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要不然,先暂时别回去了。” 唐易看着身旁的青年,目光深深浅浅。 他接到许向阳电话的时候,正在排练室跟乐队的老师讲着演唱会的细节,电话那头隐隐颤抖的声线,让他心脏也漏了一拍,某种害怕的情绪也一同笼罩住了他。 顾不上演唱会的事情了,唐易直接驱车回了别墅,这刻见青年神情平淡,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 许向阳这会儿已经放宽了心,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又觉得有点窘迫,他赧然一笑,开口应道。 “噢,已经没事了,其实都是小把戏,现在想想,感觉也没什么。易哥,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你工作怎么办?” 别墅区的马路特别宽,两边是大片修剪得整齐的草坪,快要入冬了,一向葱郁的草坪也有些枯败。 许向阳起了玩心,脚步往旁边一迈,走在凸起的水泥边缘上,很窄,他只能左右脚交替着前行,他的平衡感不算很好,走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 唐易走在青年身侧,自然地伸出右手,许向阳见状,也自然地搭住了他的手臂,借着男人的臂膀,支撑起一部分的平衡。 “谈得差不多了,江野在对接后面的事。” 唐易感受着手臂处传来青年时轻时重的力道,再次确认道:“别逞强,不想回去就说。” “还好啦。”许向阳把思绪放了回去,他问道,“易哥,你觉得会是唐榛做的吗?” 许向阳虽然这么问着,但他并不觉得会是唐榛,唐榛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做这种小把戏。 唐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不至于这么做。” 达成统一意见。 许向阳无奈仰头望着天空,声音有些幽幽的:“易哥,那你觉得会是谁?” 能在照片上单独给他的脸画叉,说明对方的指向性十分明确,而许向阳日常在圈内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也没有什么对家。 单独讨厌他,不会厌恶易哥…… 这么推算下来,易哥的私生粉,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唐易的眸光有些幽然深远,某些不好的记忆浮上心头。 “我猜,可能是一些私生粉。刚出道那会儿,我在北城也遇到过几次。后来团队把我的行程严加保密后,那些私生粉才渐渐追不到我的行踪。” 许向阳心头一顿:“他们都做了什么?” 唐易想了想,而后道:“有次录制歌曲,有个女生蹲在录音室楼下,想叫我跟她合影,我婉拒了,她跟了我一路。” “程度最重的一次,是我住在酒店,有个男人伪装成了服务员,送餐饮进来,他想偷拍照片,但摄像头被我发现了。他逃走的时候,还在对着我笑,笑得很得意。” 许向阳默默听着,心头却掀起一阵汹涌的波浪。 要怎么形容私生粉的恐怖? 大概就像是会寄生的菟丝子,他们生长力极强,战斗力也极强,很多过激的行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是合理的。 他们会无孔不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点点渗入你的生活,而他们的感情也是热烈偏激的,得不到回应也许就会走上歧途,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伤到,甚至死在他们手里。 “易哥……你那时候有没有受伤?” “没有。”唐易的神情有些紧绷,他看向许向阳,“先别回去了,太危险了。” 许向阳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目前还只是这种恐吓的行为,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他不敢去想。 “那这样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收留下你,住在我那里吧。” 青年的话里多少带了些调笑的意思在里面,他不想气氛太凝重,也不想唐易太过担心他。 “嗯。”唐易的神情依旧是紧绷的,他伸手,“把照片给我,我来销毁。” 许向阳将手里的文件袋递过去,里面是那张被打叉的照片,他笑着打趣道:“其实如果没有红叉,这张照片就堪称完美了。” “易哥,你看到之前屿哥跟戚总公开的那张照片了吗?好像是他们六年前拍的,看起来两个人都还挺青涩的,那时候,我就想……” 许向阳说着说着又突然收声了,他想起来,屿哥公开那会儿,他跟唐易的关系还很僵硬。 “就想什么?”唐易低声接着问。 许向阳默默地瞧了唐易一眼,握着唐易的手有些用力,又有些紧,但他的语气是释然轻松的。 “那时候就想,如果四年前的那张照片,是我跟你,就好了。” 那他就还可以偷偷收藏一下,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偷偷想念。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了,那时候的想法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喜欢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他不需要偷偷想念了。 然而,这话落在唐易心上,却蔓延起酸酸涩涩的情绪。 唐易的脚步停了下来,许向阳也跟着没再往前走了。 “怎么了,易哥……” 青年略带疑惑的口吻骤然停住,他的手腕被攀上一股强劲的力道,连带着腰际一起,随后他被扯进了唐易温暖的怀抱。 第168章 男人清冽的气息萦绕在许向阳的鼻间,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松,随后他听到唐易说。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你想拍多少照片都行。” 青年掩不住笑意,微微仰头,与唐易深邃的目光对视上。 他调侃道:“拍你的丑照也行吗?” “行。” “拍你的丑照,发微博呢?” “行。” 青年强调:“不是微博小号,就是发在你的大号上!” “嗯,你想发就发。” 许向阳失笑:“易哥,那我要是真的发了你的丑照,导致你掉粉,会不会被你的经纪人追杀啊?” 唐易垂在身侧的右手摸索着去牵许向阳的手,指尖从指缝处一点点挤入并侵占,随后十指相扣,紧紧地。 “他不敢。” 许向阳挑眉:“你说的啊,到时候他真的杀到卫海来,你就说,是你自愿发的。” 唐易的神情终于有些放松,他淡淡一笑,答得无限纵容:“好。” 许向阳眨了眨眼睛,哑然一笑,他坦诚道:“逗你的啦。我才舍不得发你丑照。易哥,你怎么都不拒绝一下啊。” 青年也无声地紧扣住唐易的手,他率先迈步,拉着唐易往别墅走。 唐易没有说话,任由自己被许向阳牵着往前走,手心的温暖从他们相扣的指尖蔓延开,他深褐色的眼眸不断描摹着眼前人的身影。 许久,他才说道:“向阳,我喜欢看你对着我胡闹的样子。” 很明显地,青年的脚步一顿,相握的力道紧了紧。 “走……走啦。先回家了,然后整理行李。” 青年的耳廓瞬间微红,他甚至有点不敢回头,只能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着:“回去先把窗户擦一擦。易哥,我不想动了,要不你擦吧,我看着你擦,给你精神支持!然后你再把行李整理了……” “好。” 他们从机房出来,回别墅的话,需要绕一下,经过别墅区的入口。还没走到呢,便已经隐约听到门口处的嘈杂人声了。 这一带的别墅区入住率不高,环境也很清幽,平常出入基本都是车辆为主,鲜少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许向阳有点奇怪,他探头看了看入口处。 只见几个保安伸张了手臂,奋力阻拦着一群带着设备的记者,像是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一样,那些记者拼命想钻过门禁进入到别墅区。 毕竟都是当记者的,眼神总是特别好。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唐易在那里!” 几个保安不敌一众记者,于是门禁的电子门被撞开了,那些记者一拥而上,很快就围住了他们。 眼前被递来无数的话筒,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刺耳的相机快门声。 “唐易先生,私生子身份曝光,您现在心情如何?” “网上那篇博文说的都是真的吗?您母亲为了嫁入豪门,步步算计唐家,是否属实?听说她每年要求唐家给她300万,算是封口费,是这样吗?” “唐家现在出此负面舆论,您是否担心呢?想过要帮助唐氏吗?您对唐家是什么感情呢?” “您是否有退圈的打算呢?对于私生子的身份,您的看法如何?用着唐家的钱长大,你会自卑吗?会不耻吗?” 第96章 “我就是喜欢他,这辈子认定他了。” 那些记者不断逼近着,也很快注意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于是抛出更多尖锐的问题。 “唐易先生,您是如何发现自己同性恋身份的呢?您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呢?” “您跟许助理已经在一起了吗?现在是恋爱关系吗?网传许助理曾与演员卓弦羽暧昧不清,您是否知情呢?或者您并不介意呢?” “许助理,可以请你回应下你们的关系吗?是已经接受唐易先生的追求了吗?您对于唐先生私生子的身份,是什么看法呢?” 几个保安努力拉开这些记者:“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宅邸,请记者朋友们离开。暂不接受采访。” 然而都是无用功。 许向阳很是无奈,他看着面前像是能吃人的记者们,某股一直憋着的气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啧,烦人呢。 唐易正准备开口,青年便暗暗捏了捏对方的手,而后清了清嗓子。 许向阳冷冷开口:“在一起了,是恋爱关系,没有跟其他人暧昧。没什么看法,我喜欢的,是唐易这个人,不是他的身份。” “还有……” 许向阳拿过某个记者的话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上一辈的事情,现在再来追溯,不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吗?如果你们非要问的话,我能说的,就是他母亲没有那么做过,以及,四年前,易哥就已经跟唐家划清界限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我想你们应该都懂。最后,其他问题问得真的很没有技术含量,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我听都听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应你们这些问题。” “喜欢是自由的,同性恋又怎样?还能有什么看法?我的心在告诉我,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易哥,没有办法,我这辈子认定他了,他也认定我了!” 说完,青年猛地将话筒抛回给了那个记者,对面那人手忙脚乱地接过,一众记者被说得跟噤了声一样。 一时之间,四周只剩下相机的快门声。 第169章 许向阳拉着唐易,气场十分足地拨开了一众记者,扬长而去。 * 元禾花苑。 许向阳把行李统统丢在一旁,他哀嚎了一声。 “啊!!!!!” 顺势扑进了柔软的沙发中,将头埋在抱枕里,随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易跟在后面,将大门关上,眼眸藏着几分深意,他淡笑着看向沙发上的青年:“怎么了?那些记者不是被你解决了吗?” 沙发上,柔软的黑发动了动,随后青年抱着抱枕坐了起来。 他皱着眉,语气有些委屈又有些恼:“唉,怎么每次一到重要节点,就都不是我想要的方式。公开出柜,公开宣布关系,怎么全是跟记者说的,啊啊啊……” 他之前可羡慕屿哥了,那时候温屿跟戚舟成微博官宣的时候,明明只是发了个简单的博文,但是声势就很浩大,又干脆又利落,还很帅。 他也想那么帅一次。 可偏偏,情势所迫之下,脑子一热,就统统都说出来了。 本来…… 官宣的内容,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微博潇洒一发,然后让一众人惊讶去。 真是可恶! 他怎么好像就是帅不起来呢? 许向阳一半的脸埋在抱枕中,澄澈的眼眸默默又幽怨地投向唐易,委屈得像是某只湿漉漉的小狗狗。 这一眼,看得唐易彻底心思柔软,眼底的深意遏制不住。 他的小太阳,怎么能这么让人喜欢呢。 唐易长腿一迈,也坐上了沙发,抽出许向阳手里的抱枕,丢向一旁的茶几,而后他自然地搂着青年的腰际,将他往怀里一带。 青年身上浅浅淡淡的香气就钻进了他的鼻腔,像是一根引线,点燃起他灵魂最深邃的某些渴望。 唐易紧紧拥着许向阳,呼吸都沉了几分,他的目光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对方。 “那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记者面前的样子,就帅得一塌糊涂了。”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许向阳,那一次,他站在卓弦羽的身边,周围也是一众刁蛮的记者。 他看着许向阳,护着那个人,然后在那样的情况下,公开出柜,全网都掀起了波澜。 唐易那时候在南林的剧组片场,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机里的许向阳,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枯萎死掉。 当时,他真的是无比嫉妒着卓弦羽,他慌张又惶恐,生怕下一个热搜,就是许向阳跟卓弦羽公开关系的热搜。 他想都不敢想,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好在,阳光终是攀上了他的窗,他等来了那一天,那些枯萎死去的东西正一点点从灰烬中复燃起来。 此时此刻,许向阳站在他身边,会紧紧握着他的手,挺身而出,替他挡下那些恶意。 他听到许向阳说,喜欢他。 他听到许向阳说,这辈子都认定他了。 他们之间,已经说过很多情话了,可他就像是听不够一样,一字字,一句句,他还是控制不住,为他的小太阳心动。 唐易倾身往青年那边靠了靠,重复了一遍:“你在那些人面前,好像是在发光,真的帅死了。” 许向阳悔恨的表情一顿,他将信将疑地回头去看唐易,触上对方深褐色的眼眸,幽幽深深的,像是深夜里暗涌的海浪波涛。 神情缓了缓,许向阳说话的口吻中莫名地带了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真的吗?易哥,你是不是又想哄我?” 唐易微微阖眼,凑近了几分,抵着许向阳的前额,感受着青年温热的一呼一吸。 “真的。”他的语气认真又有些喑哑,唐易喃喃继续道,“向阳,我感觉我每一天都在比昨天更喜欢你。怎么办,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许向阳脸颊腾起热意,他偏转过头,视线躲闪着,竟有些不敢与唐易对视。 “易哥,你……你好突然。” 青年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小得几不可闻了,他的表情有些无措,又很是赧然。 他的易哥,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直直戳中他的心房,心脏某处柔柔软软的,饱满充盈。 整个客厅寂静一片,两个人之间却有温热的暧昧情愫在悄然蔓延生长。 唐易的薄唇隐隐约约贴上青年微红的耳廓,痒痒的,叫人想要躲开。 腰际的力道收紧,唐易拢了拢青年,两人贴得很近很近。 “怎么办,想把你藏起来,不想别人看你,也不想别人惦记你……” “易哥……你,别……” 许向阳红着脸,后仰着想躲开,他小声嘀咕:“易哥,行李……还没整理呢。” “晚点再说,你先别躲了,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一尾轻柔的羽毛在撩拨着青年。 许向阳慌乱的视线有些飘忽,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正一寸寸地侵蚀着他的领域,挣扎再三,最后他还是缴械投降了。 视线对上,细密的吻落下。 两个人灼热的呼吸在这一幽静的客厅里,同频共振。 * 这两天,江野去那个快递站也查了下监控,但人流量密集,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调查的进度就只能暂时先搁浅了。 许向阳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本来另一个房间是他用来堆杂物的,现在他打算改成唐易的音乐室,毕竟演唱会的日子正在一点点推近。 第170章 量了屋子的尺寸,他买了很多隔音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四面墙壁都贴上隔音棉。 跟着唐易一起忙碌着,许向阳想将墙边的某个吉他盒拎到客厅去,这样能腾出墙壁的空位。 他伸手一提,只听到一声滋啦的拉链声,随后黑色外包袋的拉链开了个很长的口子,哗啦一下,从里面掉出很多张白纸。 许向阳脚步一顿,低头将白纸捡了起来。 那是很多张手写的五线谱。 写了划,划了又写,足以看出当时谱曲人的心情烦躁与沉闷。 虽然许向阳已经有几年没有再碰乐理知识了,但看到白纸上熟悉的五线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他还是能将音符转化成旋律。 轻声哼了几下,调子低沉忧郁,节拍并不连贯,曲子显得很不愉快。 越往后翻,五线谱的内容便少了起来,偶尔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又有点像是横竖撇捺的笔画。 往后再翻一页。 曲谱的右侧边缘,出现了一个姓氏,许,字迹很浅很淡,像是写上去之后又被狠狠地擦去了,纸张侧边都起了皱褶。 青年拿着曲谱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再往后。 一页页的曲谱上,写满了字,深深浅浅,有些显得潦草,有些又很认真。 许向阳,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布满了一张张曲谱。 从最初被擦去,到最后落下的每一笔,一撇一捺,笔尖用力得仿佛能穿透纸背。 一股酸涩的感觉升腾而起,他的鼻子酸酸的,喉咙有些干涩。 唐易这会儿正从外面将最后一部分隔音棉搬进来,便见青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沓白纸。 视线落在熟悉的纸张上,唐易的神情有些意外。 “你……在哪里找到的?” 青年低着头,声音低低的:“从吉他盒里掉出来的。易哥,你……” “嗯。”唐易沉沉地应了一声,“在北城的那段时间,我很想你……” “对你的喜欢,我后知后觉了很久,才认清自己的感情,许向阳,对不起,是我犯傻,是我没有心。” 他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他也会迷茫,他也会逃避。 喜欢许向阳,这几乎是超出他认知的事实。 他最初是不敢认的,他觉得有些荒谬,他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所以无意识落笔写到许这个姓氏的时候,他仓惶将字擦掉了,好像这样就可以遏制住某种想法。 可到最后,思念的情绪避无可避,它在心间生根,繁盛成参天大树,摇曳晃动。 他才终于承认了这份感情。 原来那时候他看到照片时的一肚子怒火,不是被背叛的恼意,而是嫉妒心与占有欲在作祟。 这是在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的情绪。 “易哥,你确实没有心。你那时候,真的很狠心。你走之后的那段时间,好难熬啊,我第一次觉得日子会这么难熬,什么都不顺利,什么都开心不起来,谁都不要我了……” 许向阳低声控诉着,眼前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酸涩的痛楚在心房漫开。 唐易最见不得青年哭了,看着面前的人掉眼泪,他就觉得自己真该死。 唐易伸手,柔软的指腹擦掉了某颗即将坠落的晶莹,将青年搂入怀里。 “嗯,这四年的事情你慢慢说,你想怎么骂我,我都听着。” 第97章 “有人要掉小珍珠啦?来,让我哄哄。” “那时候,你为什么放弃音乐了?” 这个问题,许向阳四年前就想问了。 明明那么喜欢音乐,对音乐有着很多想法,却在出道一年后,选择转型演员。 许向阳那时候就有些不理解,但他无从去问了。 唐易从青年手里抽出一张曲谱,看着上面那无比熟悉的字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说。 “我写不出了。那时候落笔,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写不了歌了。” * 四年前,北城,天心唱片,会议室。 “你在说什么?有没有搞错,是公司把你包装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你现在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坐在主位,扯着嗓子说话的男人是天心唱片的副总裁,他的神情很烦躁,双眼凶狠地瞪着眼前的某个人。 “是,这次炒cp没有告诉你们,也是宣发临时发现的点,尝试着看一下市场反应。反响很好啊,你哪里不满意?” 最近天心的唱片跟专辑销量有些低迷,他在想尽办法提升热度跟销量,结果旗下的歌手居然不愿意配合炒cp。 唐易坐在不远处,他戴着帽子跟口罩,整个人的气压低沉到了极点。 见唐易沉默着不说话,副总裁冷冷地笑了一声,猛地把某张数据表甩到他面前,薄薄的a4纸被掀得哗啦啦作响。 “来,你自己看。这次跟你小师妹炒cp的歌,热度比上一首升了不止一星半点,歌迷嗑得开心,我们也能大卖专辑,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 副总裁的指尖焦躁地敲击着玻璃桌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口吻平稳了很多。 “我知道你们有些歌手,有时候就是在意这些小细节,毕竟是创作者,骨子里都有一份骄傲在,不屑这种营销手段,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们。” 第171章 “但你好好想想,炒cp是有时效性的,我也不需要你跟你的小师妹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只要有些暧昧就行了,况且cp热潮过后,人们不会在意的,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抱歉,杨总,我办不到。”唐易淡淡说完,站起身便想往会议室外走。 副总裁见他好赖话不听,一直绷着的平静面孔也终于出现了裂纹,他吼道。 “唐易,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歌坛的地位,是我们天心捧出来。怎么,现在火了,就要放下碗骂娘是不是?还是你觉得你现在够资格跟我谈条件了?” 会议室的门被悄然推开,经纪人卢树堪堪赶到,见会议室气氛不妙,连忙堆着笑,当起中间人。 “哎呦,杨总,谁惹你那么生气啊?不气不气,咱们有话慢慢说,动火伤肝,不值当。” 副总裁瞧了一眼卢树,顺带把火气也转移到了卢树身上:“你平时怎么管你手下歌手的?公司的命令都不愿意服从了?炒个cp怎么了?会掉块肉吗?他们是想翻了天吗?” “没有没有,小年轻嘛,总是心气有点高的。咱们之前那个谁,不也这样过,后来也被我说通了,他们就是没想通。” 副总裁斜睨了一眼唐易,话是对着卢树说的,但实际是说唐易听的。 “我也给你看过数据表了,他最近发的歌反响都不如以前热烈了,最近制作人也跟我说,写出来的歌差点意思,专辑销量比之前差了一大截,你打算怎么办?” 卢树扬着笑脸应道:“是是是,这人总有瓶颈期嘛,杨总你也知道的,阿易进了天心,前后发行了那么多首歌,这一年都没怎么停过,他就差泡在录音棚了。总是需要松弛松弛的。” 副总裁冷哼一声,依旧不买账:“阿树,这段时间行业也不太景气,你是知道的,天心最近也在考虑转型娱乐公司。” “他现在的状态很差,倒不如去娱乐圈松弛松弛。” 卢树神色紧张起来:“哎呦,杨总,太突然了,这总需要点时间考虑的。” “两条路,要么继续发歌炒cp,要么就去试试娱乐圈,让他选吧。” 唐易拉开会议室的门,头也不回说道:“不用考虑了,我转型演员。” * “那时候,写不出歌是一方面,加上其他各种因素,我想着也就转型了。” 许向阳默默听着唐易的话,手指微微蜷缩。 “我还以为,你是自愿的……” 他还记得,自己在微博上看到唐易跟旗下小师妹传绯闻的热搜,呼吸都在那刻暂停了。 不少歌迷们开嗑cp,取了很好听的cp名,从以往的活动中,找到了很多糖点。 那时候,许向阳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也很平静,只是任由自己的那份心情毁灭腐烂。 “公司故意安排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唐易叹息了一声,“那时候还不够强大,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但现在不会了。” 男人垂眸,深邃的视线落在许向阳身上,他的小拇指勾起青年的小拇指,一字一句,他说得无比认真。 “许向阳,这一回,前面的路再艰难,我都有信心带你走下去。你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青年微微仰头,澄澈的眼眸有些亮亮的,他的小拇指回勾住唐易,轻轻柔柔的,却又无比坚定。 他说:“嗯,易哥,我信你。” * 贴隔音棉真的是个体力活,四面墙全部贴完,天色已经渐晚。两个人忙忙碌碌,浑身被汗洇湿了。 许向阳瘫坐在沙发中,一点都不想动了,他看着初见成型的音乐室,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易哥,以后你就可以在我隔壁弹吉他练歌了。到时候你弹着,我顺便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演唱会。” 许向阳美滋滋地想着,嘴角上扬。 唐易丢了块干净的毛巾到青年怀里:“出了汗,快点去洗澡,别感冒了。洗完澡,就给你开单独的演唱会。” 青年的眼眸锃亮。 “真的吗?我可以随便点歌吗?” “可以。” “别人的歌也可以吗?你的歌我都听腻了。” 正在厨房倒水的唐易动作一顿,他神色微顿,似乎有点没有反应过来,重复道:“听腻了?” 许向阳在卧室拿睡衣,没有看到唐易的神情,他回答得十分自然:“就是想听听别人的歌,被易哥你唱出来,感觉肯定不一样。” “现在很多翻唱的版本也别有味道,有些改编还挺有个人风格的……” 拿着睡衣刚出卧室,他就被迎面而来的唐易堵在了门口。 唐易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许向阳,问道:“我的歌,都听腻了?” 许向阳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没有,不会,哪能啊!” 唐易垂眸,眸色深深,语气竟掺杂了一丝委屈:“你刚刚说的,都听腻了,你想听别人的歌。” 许向阳目光闪躲,表情佯装着在思考,嘴上开始耍赖:“有……吗?我刚刚说过吗?易哥,是不是你听错了?” 唐易不放过他,肯定道:“一分钟前,你说过。” 唐易神色委屈,深褐色的眼眸闪动着某些光,声音低低的:“我的歌,这么容易听腻吗?好吧,那你想听谁的歌……” 第172章 许向阳知道唐易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他也十分配合地作势凑近唐易。 青年眉眼带着张扬的笑意,捏了捏唐易的脸颊:“我怎么觉得有人要掉小珍珠啦?来,让我哄哄。” 唐易自然地俯身,想搂住青年贴贴。 然而身躯相贴的最后一刻,许向阳狡黠一笑,猫着腰,钻过了唐易撑着门框的手臂的下方空隙。 “哼哼,我先去洗澡了。” 唐易无奈一笑,伸手想把青年捞回来,但许向阳脚底抹油,他笑着飞速逃进了浴室。 咔哒一声,锁上了浴室的门。 这一声很响,像是某种抗议,唐易挑眉:“你还锁门?” 隔着浴室的门,许向阳的声音有些朦胧:“我不锁的话,易哥你现在会进来逮我吗?” 唐易直言不讳:“会。” “哼哼,那我不锁门,岂不是傻子?” 唐易失笑,随后应道:“不闹你了,快洗澡。记得开浴霸,别着凉了。” “好嘞。” 许向阳洗到一半,便听到外头响起了熟悉的来电铃声,是他的手机。 对方似乎很执着,打了三次,每次都是等了将近1分钟才挂断。 职业敏感让他突然心里有些没底,该不会是屿哥上了热搜或者又出了什么大事吧?这么想着,他就有些急了。 许向阳匆匆冲完,连头发都没吹干,就随意地裹了条浴巾,然后将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易哥,我手机在沙发上,能帮我递一下吗?” 唐易闻言,拿过客厅里的手机,来到浴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不断有水雾沿着门缝飘出来,某只沾染着水滴的手臂,透过那条缝隙伸了出来,摸索到手机,而后快速收了回去。 浴室的门上有一块长椭圆形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里头昏黄的浴灯正开着,青年模模糊糊的瘦高人影透过磨砂玻璃,显得朦胧又诱人。 唐易站在门外,望着那模糊的光景,喉结上下一动,有些发紧。 恰好第四个来电也在这刻响起。 屏幕界面显示着未知来电,许向阳接了电话。 “喂,哪位?” 等了几秒,电话那头没有一丝声音。 许向阳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提高了音量,又问道:“哪位?什么事?” 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没人说话……” 青年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正打算打开扬声器,然而通话在这刻被掐断了。 第98章 “谢谢你,还没有放弃爱我。” 许向阳将手机递了出去。 “对面说了什么?” “不知道,接了,但没声,然后就挂断了,可能打错了吧。” 唐易闻言,不自觉蹙眉,他拿过手机,随后道:“我能看下那个来电号码吗?” “噢,锁屏密码是……”许向阳在浴室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说话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唐易眼眸微闪,接话道:“不急,等你出来解锁。” 隔了几秒,青年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自如了,但他还是佯装镇定道:“你直接解锁就行,密码是……0623。” 6月23日,唐易的生日。 脚步一顿,门外的男人透过磨砂玻璃,瞧了眼浴室里的青年,这一眼,幽邃深刻,万千情绪翻涌在眼底。 他输入密码,锁屏应声解开。 翻到通讯记录,找到那个未知号码,显示的号码归属地,是卫海,历史通话记录,只有今晚这一条。 他隐隐有些预感,这个号码并不是打错这么简单。 抄下这串数字,发给了江野。 【唐易: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 【江野:ok。】 保险起见,唐易又将通讯记录中,最近这段时间的陌生来电都确认了一遍,没什么可疑的情况,都是一些外地推销电话。 本想将许向阳的手机锁屏的,指尖误触到了屏幕,自动打开了某音乐app,熟悉的歌名映入眼帘,那是他的歌,最初发行的那首。 点开收藏的歌单,列表里全是他的歌。 点开历史播放记录,排在最前面的,也都是他无比熟悉的歌,最高的一首,播放次数达到了千次以上。 唐易的指尖隐隐发颤,他将手机握得有些紧,目光落在屏幕上,眼底一片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许向阳听腻的原因吗…… 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日子里,有个人曾反反复复,将他的歌听了一遍又一遍。 许向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翻找着饮料。 洗得太热了,他想喝点冰的。 “易哥,我好了,你去洗吧。”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唐易的回答,许向阳以为是对方没听到,于是扯着嗓子又喊道:“易哥,我……” 话还没说完,唐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易哥,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许向阳说完,继续在冰箱里找饮料,他记得之前放了一瓶可乐在冰箱的呀,怎么没有了呢? 身后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下一秒,唐易从背后抱住了青年。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青年的耳廓处:“我都看到了。” 青年翻找的动作一顿,有点莫名:“什么?” 第173章 男人的发梢轻微地扫过青年的脖颈,有些刺人也有些痒,耳廓的温度不断上升,他刚想躲闪,就听到唐易说。 “你说你听腻了,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听那些歌。” 许向阳背脊一僵,神情划过一丝错愕,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 厨房内有一瞬的寂静,紧闭的水龙头上有一滴悬悬欲坠的水滴,像是聚集到了极点,水滴啪嗒一声,落入了水池。 过了会儿,青年的声音有些干涩:“易哥,你都……看到了?” “嗯。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你手机的,我向你道歉,除了那个音乐app,我没翻任何东西。” 厨房没有开灯,这一片区域暗暗的,只有冰箱的照明白灯在散着冷冷的光芒,不断有冷气从冰箱上层冒出来。 许向阳垂眸,他沉默了会儿,随后淡然一笑。 四年前的那些事情,现在再回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遥远得已经可以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那些悲喜了。 他指尖微蜷,覆上腰际的那双大手,青年说得直白又坦率。 “易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时候太想你了,又没办法,只好听听那些歌,我就骗自己,你还在我身边,还在唱歌给我听,就会好受一点。” 青年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唐易心上,却重得仿若磐石。 那一瞬间,唐易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某只大手重重地揉捏捶打着,连同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了一起,锐利的疼痛直抵全身,甚至连呼吸都滞缓了。 男人目光泛着点点心疼,他俯身,薄唇吻上青年细长的脖颈,像是在吻,又像是在舔|舐。 “……许向阳,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 青年的笑意清晰地映在眼底,他任由男人亲吻着他的脖颈。 “易哥。” “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你那时候……”许向阳想了想,而后沉吟道,“像个木头……” 唐易一顿,眼里倒是有几分深深的情绪。 “我那时候,怕你发现我的喜欢,又怕你不发现。好在你是个木头……” 唐易细长的指尖游走在青年的腰侧,他扫过许向阳紧实的肌肉,继而默默反驳了一句。 “不好。我不想错过你这么多年了。” 青年莞尔,软语温言地回答道:“易哥,现在也不算很晚。” 唐易靠近青年的肩窝处,细嗅着某种独属于青年的气息,轻声问道:“0623,这个密码,你设置了多久了?” 许向阳向后靠着男人的肩膀,回忆了一会儿:“其实不太记得了,四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个密码了。” 唐易搂紧了怀里的青年。 “许向阳。” “嗯?” “谢谢你,还没有放弃爱我。” 青年的眸光里闪动着细碎的光,他说:“易哥,是你接住了四年后快要死掉的我。” * 这两天,唐易都窝在隔壁房间,准备演唱会的歌曲,他打算把已经发布的歌,做一下编曲改编,到时候呈现新的舞台视听。 许向阳有时候就搬一张小凳子,坐在唐易身边听他编曲,有时候两个人也会讨论下曲子的改编情况。 窗外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雨,雨丝细密又阴冷,凛冽的冬风吹得肆无忌惮,仿佛能钻进人的骨髓,带起一阵牙酸的冷意。 他们的屋内开着温热的空调,暖融融一片,听着吉他弹奏的曲调,昏黄的光线照着他们小屋的一隅,融洽又自在。 这天,许向阳在《迷雾缉凶》的剧组群里,接到了最新通知,剧组定下了剧本研讨会的日期,跟唐易演唱会的日子是同一天,为期一周。 他蹙眉,这个日子能这么巧合,他不信这里面没有唐榛的意思。 啧,唐氏这段时间糟糕的情况,还不够唐榛忙的吗?还能分心来管他吗? 许向阳一阵无语。 但没关系,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剧本研讨会,他想着跟屿哥商量下,请假缺席一天。 他正打算给屿哥发消息,他的手机倒是先弹出了新短信提醒。 【未知号码:许向阳,见一面,行不行。】 * 偌大昏暗的包厢里,一道道精美的西式菜品被端了上来。 唐榛无意识地摸了摸小拇指上的素色银尾戒,心情竟然有些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雀跃。 他没有想到,许向阳会应答得这么爽快。 包厢的门被推开,唐榛的视线投了过去。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许向阳。 唐榛与那人对视了几秒,了然一笑,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偷看他的手机,就不怕他生气吗?” 唐易听着,他淡然落座,双腿自然交叠,拿过服务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视线淡淡扫过面前的菜。 “是他告诉我的,他不想见你。唐榛,你想说什么,跟我谈也是一样的。” 唐易举起面前的高脚杯,里面的红酒色泽深红,馥郁的酒香不断从杯口飘散出来,他仅仅是闻了闻,又将杯子放了回去。 “不过,唐氏市值暴跌,品牌形象、口碑下滑,你们新公布的q3财务报表写得很好,但实际你们这一季度的亏损很严重,这些还不够你忙的吗?” 第174章 唐易微微抬眼,深褐色的眼眸里是冷然的光,他看着唐榛,语气幽幽。 唐氏给出了调查结果,他们的官方说法是,给他们提供面料的供应商为了节约成本,私自偷工减料,唐氏将不再与之合作,往后也会加强监管力度,保证面料与成品质量。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唐氏在甩锅,虽然给了大众一个交代,但终归是不买账的比例占多。 这段时间,唐氏那边依旧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唐榛神色不恼,他挥了挥手,助理跟服务员尽数离开了包厢。 唯独剩他们二人。 “你来,是想看我笑话的吗?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唐易不答,反问道:“说起来,我很好奇。唐氏都这样了,你是怎么做到没有收回影视投资的?唐氏的资金链,撑得住你们这么造作吗?” 唐榛的眼里有了几分轻蔑:“你以为唐氏这么轻易就会被击垮吗?唐易,你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我当然知道唐氏根基深厚,不过这次你为了保住资金链,我猜……”唐易注视着唐榛的神情,缓缓道,“你变卖了唐氏的股权。” 一语中的,唐易清晰地看到,唐榛在某刻微微僵硬的神情。 对方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情,而后道:“我只是唐氏的执行总裁,变卖股权,这么高的权利,我暂且还拿不到。” 见唐榛不承认,唐易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低头,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有个文件,想给你看下。” 寂静的包厢里,另一只手机震动了几下。 唐榛打开手机,上面是一份股权实际掌权人的信息文件,以及多份股权转让书。 这段时间,唐氏变卖出去的所有股权,看似是把股权分散了卖出,保证唐家的实际控制权,然而那些卖出的股权,到最后,却都落在了唐易手里。 唐易的指尖有规律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看着唐榛,好整以暇。 “我算了一下,我现在在唐氏的股权已经超过了你。这段时间,唐氏的董事也应该对你很不满,你说,身为你的哥哥,你这个位置,让给我,是不是合情合理?” 唐易靠着座椅靠背,语气漠然万分:“唐榛,只要我想,唐氏就会是我的。” 唐榛的脸色沉得如同墨水,他紧紧攥着手边的高脚杯,指尖发白,那细细的玻璃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捏碎一样。 思绪翻腾万千,他看着面前的股权转让书,那种一直以来的违和感终于在这刻想通了。 唐氏为了保证资金链,开出的股权价格都很高,然而很多有意向的影视老板,往往在谈过一轮价格后,就会答应唐氏。 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捉襟见肘,失去了对唐氏的实际控制权了。 一向高傲的男人终于不再挺直他的背脊,唐榛低着声音,问得有些失魂黯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最开始,你就算到了这一步吗?” “唐榛,太轻敌,就是你的问题。” 唐易站起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在意你,也不在意唐家,你们怎么样,是死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 “本来我今天也不想来的。只是,我不喜欢有些人觊觎我的人。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把话跟你说清楚。” “唐榛,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收起对许向阳的心思。否则,我并不介意替你掌管唐氏。” 唐易晃了晃手机:“想不想要唐氏,这取决于你。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只是,无论怎么样,你都得不到他。” 唐易撂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榛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一拳狠狠地锤在了桌子上,刀叉与盘子都震动着发出撞击的响动,他的神情阴暗到了极点,眼眸深处的星火燃得旺盛。 唐榛拿过一把刀叉,狠狠地戳在了桌子上。 二十多年,他被自己最恨的人,打败得彻彻底底。 他的声音挫败极了。 “你赢了。” 第99章 “他这辈子,只会喜欢我。” 唐易今天约了圈内某著名的制片人,要谈一部电影的合作。 最近那些负面舆论也逐渐消了下来,被舆论裹挟着的人们冷静下来后发现,除了那些加在唐易身上的身份外,唐易日常的为人无可指摘,一点黑料都挖不出来。 拍戏兢兢业业,要演技有演技,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 “说真的,他的出生他自己都决定不了,我们更没什么立场去怪罪他。况且都这个年代了,爱情自由,唐易喜欢谁,是他个人的私事。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他,多少有点越线了吧。” 至此,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舆论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支持的人一如既往支持,反对的人也不会轻易转变观念,就像是画了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人们各自生活,不再交火。 江野今天在外面办事情,保姆车在去的路上接的他。 他一边上车,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某个截图页面。 “唐哥,你让我查的那个号码,是个虚拟号,真实号码被加密掩藏了。不过我找懂技术的人破解了下,这个号码,我总觉得很眼熟。” 思索了半天,又在自己的通讯录里搜了一圈,毫无收获,江野抓了几把头发,将屏幕挪给唐易看。 第175章 “就是这个号码。唐哥,你觉得眼熟不?” 唐易只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号码。 “你找团队那边确认下,是不是超话某个主持的电话?” 团队给的反馈很快,是的,这个号码是超话某个大主持的手机。 这个人从四年前就加入了超话,日常的帖子审核、超话氛围维护等等,都做得很好,尽职尽责。 为了感谢超话几个主持日日夜夜的付出,唐易每年都会让团队寄去礼物,聊表感谢。 那个号码,他也就有了些印象。 他超话的大主持人,为什么会给许向阳打电话?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隐隐强烈起来。 “团队那边有没有这个人的照片?接触过这个人吗?” 几分钟后,团队那边发来了照片。 这是去年,团队那边组织过一次小型的活动,邀请了一些大粉还有超话的大主持人,一起聊聊天,吃了顿饭,随后也拍了照片。 唐易在看到那张合照后,瞳孔骤缩,他甚至都没有问江野,在一众陌生的面孔前,他指着其中某个人,语气似乎很是确定。 “是不是他。” 他不会忘记那张脸,那个伪装成服务员潜入他房间,企图偷拍他,又笑得无比得意而扭曲阴森的那张脸。 “是他,咦,唐哥,你见过他?团队说,他之前为了支持你,当时发售的电子音乐专辑,他一个人就买了5万份的量级。妈耶,一个人5万,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唐哥你的音乐了。” 江野感叹了几句,又有些茫然:“唐哥,这个人怎么了?” 全身的血液快速倒流,周身萦绕着一股寒气,唐易的心情落至谷底,他言简意赅。 “可能他就是那个私生粉,最近在骚扰我们。” 闻言,江野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得连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他看着照片上胖墩墩,笑得和善的男人,怎么也不能跟最近那个私生粉联系在一起。 唐易心头乱糟糟一片,他连忙去给许向阳打电话。 然而,将近一分钟等待接通的提示后,是机械的女声提醒: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唐易厉声道:“掉头回去,江野,给制片打个招呼。” 见唐易沉着脸,神情不佳,江野也不敢问太多,立马应声:“噢噢,行。” 与此同时,元禾花苑。 门铃声响起。 “你好,快递。” 许向阳有些纳闷,他最近没有买什么东西,是易哥买的吗? 他看了眼猫眼,是个微胖的男人,他穿着快递的服饰,戴着帽子,手里正拿着纸盒子,等着他开门。 这个身形轮廓,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哪里见过…… “收件人是谁?我好像没什么快递要收。” 外面的快递员低头看着快递盒子上的单子,又看了眼门牌号,迟疑着回答。 “是唐先生的,这里是3号楼的901吧?我应该没走错吧。” 说完又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方的回答自然又平常,倒是打消了青年的疑虑。 许向阳开了门,伸手:“辛苦,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光火石间,许向阳突然想起了先前在物业看的那个监控画面,上午时分在别墅区门口投递的快递员,好像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对劲,明明是两个相隔甚远的区域,怎么都是这个人配送。 江野去那个快递站点查过,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记录。 大脑闪过一种可能,上次那个快递单,也许是…… 伪造的? 那眼前这个人…… 脚步后退,握着门把的手倏地收紧,许向阳想关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的右脚快速抵住了门,右手扒住了门边,力道大到许向阳竟有些敌不过。 无声对峙中,只见对方抬起头,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唇角上扬起弧度,笑得异常灿烂,可那双眼睛却幽暗深沉,像是冷血的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幽幽地盯着你。 “你……” 许向阳刚要说什么,那人便丢了空空的快递盒,左手一把拽住许向阳的手腕,似乎想将他往外拉,顺带着从兜里掏出一柄电击器,直冲青年的脖颈而来。 巨大又强烈的电流沿着脖颈,穿透薄薄的皮肤,顺着万千神经脉络,直达全身各处。 尖锐又酥麻的痛感,让许向阳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地倒了下来。 那人满意地看着失去意识的青年,阴冷的眼底闪过一抹清晰的恨意。 他一把将人扛了起来,右脚狠狠一踢,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角落处的监控闪烁着红点,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 那人似乎并不怕,他扛着青年,走到探头下方,冲着镜头笑得肆意又挑衅。 * 许向阳是被渴醒的,嘴唇干涩开裂,他不自觉想舔|舐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嘴被胶带死死封住了,动不了分毫。 微微睁眼,眼前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白色,模糊一片,良久,视线才聚焦起来。 他好像是在某个破旧的小仓库,四周黑梭梭一片。棚顶破旧损坏,一线天光从顶部倾泻而下,只能判断现在是白天。 他被捆在某张小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束缚着,那人绑得很死,一点空隙都没有留。 第176章 许向阳尝试着挣脱,然而很快,手腕与脚腕处便被粗糙的麻绳磨红了。 光是这么动几下,他就觉得整个人疲惫极了,大脑晕乎乎的,呼吸加剧,喘得特别厉害。 鼻间喷洒出的呼吸热气,让封着嘴巴的胶带都覆上了蒸汽。 外头很快响起了脚步声,那人走得慢悠悠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还哼着歌。 旋律很熟悉,是唐易的歌。 门口传来锁链碰撞清脆又冰冷的声音,随后大门被推开,无数光线一拥而入,长久在黑暗中的许向阳被白光刺得闭了闭眼。 一片模糊中,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起脚步声,有个陌生的男人一点点走近,那人套着件白大褂,缓缓在青年面前蹲下。 “醒了?真是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 那人语气带着歉意,可神情却是悠闲的笑意。 许向阳说不了话,就只能恨恨地瞪着那人。 “你应该不认识我,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下,原名殷健,殷唐是我的新名字,前段时间,刚去派出所改了个名字。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殷唐,殷唐,我的姓加他的姓,念起来是不是挺好听的?” 那人看着青年良久,似乎是在等着对方的回答,几秒后,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看我,都忘了给你了撕开了,真是抱歉。” 嘴上说得客气,手下却用力得很,他捏着胶带的一角,没有丝毫收力,快速而狠厉地揭开,黏性极强的胶带紧紧黏连着皮肤,被撕开的瞬间,嘴唇那片的皮肤瞬间充|血红了起来。 连带着唇上的死皮也被带动着扯下,青年苍白的嘴唇瞬间流淌出好些鲜血,铁锈味弥漫进口腔。 许向阳痛得皱起了五官,他虚弱地骂了一句:“变态。” 又渴又累,他全身的状态很不对劲。 “你在说谁?我怎么能是变态?啧啧,看起来,你还是不太清醒。” 殷健幽幽走到角落,啪地一下,他打开了仓库上方的灯,幽黄的光线也彻底照亮了整个仓库。 他走到前方,拉开了某个黑色的绸布,一块花花绿绿,被填充得很满的黑板展露在许向阳面前。 上面贴着很多唐易的公开照片,专辑海报,还有很多行程安排表,以及来来往往的票据存根。 “我喜欢他。从他出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人。我听他的歌,买他的专辑,他转型演员,我就看他的剧。” “他参演的每一部剧,我都看了无数遍,台词我都背得一清二楚。” 殷健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中,他沉醉地看着海报上的俊朗男人,眸光痴迷。 “他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绝对想不到。” 殷健伸手,深情地抚摸着海报上男人的眉眼,他拿过一旁的金色水性笔,在海报的角落,签下了一个笔迹潇洒的名字。 “像不像?这个签名,我练习了无数遍,就为了跟他签得一模一样。” 许向阳不接话,他倦怠得说不出话了,也不想跟这个疯子说什么。 “这四年,我的生活就是围着他转的。他是我的一切,我也在努力靠近他,就为了有一天,能和他并肩。是你破坏了这一切……” 见许向阳一直不理会自己,殷健也有些恼怒。 他猛地几步上前,一把捏住青年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一把抹去许向阳唇上的鲜血,又很嫌弃地擦在了青年的衣衫上。 “他那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你哪里好了?”殷健似乎真的在疑惑这样的问题,目光不掩轻视与鄙夷,“区区一个助理而已,给别人提鞋的垃圾货色。” 许向阳轻轻一笑,他反唇相讥:“那你呢?算什么货色,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会喜欢你?” “会,只要他见过我,他一定会喜欢上我!我对他那么专一深情,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许向阳觉得好笑极了,他闷闷地笑了起来,连胸腔都在震动。 “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他喜欢我,是我最确定的事情。这辈子,他只会喜欢我。” 青年一字一句,放慢了语调,加重了最后那句话。 果然,下一刻,他便看到殷健的表情扭曲了起来,神情阴沉到了极致。 殷健恼怒地挥拳,直接连人带椅,将青年掀翻在地。 他怒吼道:“你tm给我闭嘴!!!” 第100章 “来,我给你一次求救的机会。” 青年侧翻在地上,手脚被束缚着,一侧脸颊沾染上仓库水泥地面的尘土,他不小心呛进几口烟尘,呼吸一下子就不通畅了,只能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一旁的殷健面目狰狞,对着青年拳打脚踢,无比凶狠,他破防地骂着。 “他会喜欢我的,他一定会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一个破助理,是不是你主动纠缠他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看得上你?都是你,破提鞋的货色……对他死缠烂打就以为能抢走他吗?玛德!草!你怎么不去死啊?” 殷健越说越激动,脚下一顿猛踢,像是发了狂一样没有理智。 尽管此刻躺在地上的青年狼狈极了,他无力反抗,就只能生生受着躯体上的疼痛。 第177章 可他漆黑的瞳孔只是沉静地盯着殷健,任由对方疯言疯语,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一个神经病。 青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被殷健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极其敏感的自尊心像是受到了践踏,某种羞耻又忿忿的怒意从心头窜起,他更加暴走了。 只见殷健猛地蹲下身,揪住许向阳的衣领,将他从地面上粗暴地拽了起来。 那一瞬间,尘土飞扬。 “你那是什么眼神?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殷健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许向阳,“还是在嘲笑我?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青年任由对方揪着,他低垂着头,沉默着,没有投去一分视线,前额的碎发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说!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许向阳越是沉默,殷健便越是激动暴走。 “你是不是觉得他不会喜欢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是我在妄想是不是?说话,哑巴了吗?给我说话!” 殷健瞧着对方紧抿起来的唇,情绪极其恼火,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奋力想要掰开青年的下颚。 他恶狠狠道:“别忘了,你现在落在我手里!” 许向阳偏了偏头,却躲不过殷健的钳制,对方捏得很死,紧紧掐着他下颚的肉,痛得许向阳哼出了声。 “跟我硬气是吧,好啊,好啊,那就来看看,是他先找到你,还是我先毁掉你!” 殷健的情绪激动得很,他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那是许向阳的手机。 强硬地拉过青年的手,指纹解锁。 “来,我给你一次求救的机会。”殷健翻出通讯录,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在两声嘟声后就被接通了,殷健摁了免提。 “喂,许向阳,你在哪?安不安全?”唐易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这还是青年第一次听到唐易这样说话的口吻,一向沉稳冷静的男人会如此慌乱。 “易哥……唔……”许向阳鼻子有些酸涩,他仅仅是喊出这声称呼,他的嘴就被殷健用胶带快速封住了。 殷健将手机收了回来,目光反感地瞧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闲闲地对着电话里的那人说道:“唐易,我想跟你玩个游戏。”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很久:“让他先跟我通话。” 殷健语气变得不悦:“刚刚你应该听到了,他很安全,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你想玩什么?” “很简单,就是躲猫猫游戏,整个卫海,你猜猜他在哪里。找到了,我们就谈条件,找不到……” 殷健的目光移向青年,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找不到,那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唐易,我只给你2个小时的时间。” 唐易没有说话,他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他不敢赌,一丝一毫都不敢。 可他进退两难,许向阳在那个人的手里,一向在谈判这块游刃有余的他现在竟也束手无策。 “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谈,我尽可能满足你。” 唐易的语气难掩急切,他打算迂回,但殷健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唐易,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你不答应我的话,就是默认将他放弃了。我只给你10秒的时间考虑,这个游戏,玩还是不玩?” “10、9、8……” 殷健加重了语调,冷漠无情的倒计时萦绕在耳边,唐易只能咬着牙答应。 “我答应你。但你不准伤害他,我要他完完好好。” 殷健的眸色泛起一抹妒意与不耐:“2个小时,过时不候。” 电话被掐断,殷健又很是烦躁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许向阳,青年出于自我防护,身体弓着,用背部迎接对方的暴力。 殷健嘴上还骂着难听的话:“狗娘养的,你凭什么让他这么惦记你,你配吗?配个jb!” 疼痛作祟,许向阳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一连咳了好几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殷健没有回答,他看了眼许向阳,又扭头走到在一旁的小推车旁。 他取出一副乳胶手套,娴熟地套上,动作又十分熟练地取出几瓶药水,撕开一次性针管的包装,按比例,将透明的药水吸入针管中。 殷健拿着滋出水的针管,阴阴一笑:“你会知道的,现在需要你睡一觉。” 许向阳全身都在抗拒,可他现在动弹不得,手腕被磨得红通通一片,也反抗不了殷健的钳制。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健将尖锐的针头刺入他的静脉,透明的药水不断推入他的体内。 药效起得特别快,原本就无力的肌肉这会儿更加松弛下来,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着,他紧紧攥着手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企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许向阳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要睡,睡了就完蛋了。 然而他的指甲抠进了皮肤,鲜血顺着皮肉流了出来,他也终究是抵不过药物作用,许向阳困乏又绝望地陷入了黑暗。 * “殷医生,你下午不是请假了吗?” “殷医生,带患者去做检查吗?午饭吃了没?” 许向阳是被周遭的喧哗声拉回的意识,模模糊糊间,他嗅到了浓烈的消毒水味,微微睁眼,眼前的景象正一点点往后倒退。 他好像是坐在某个轮椅上,大脑沉重混沌,浑身无力酸痛,如果不是腰部系了一条绑带,他可能都会从轮椅上滑下去。 第178章 很多病人或是医生从他们身边路过,许向阳想说话求救,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一点音节都发不出了。 医院冰冷的白光在眼前划过一次又一次,他被推上了电梯,里面空无一人,他没有办法再对外求救了。 电梯一路上到顶层,殷健推着他来到了天台。 医院出于安全防护,这道门需要用工卡才能刷开,殷健掏出白大褂上挂着的工牌,天台门应声而开。 冬季的冷风无情地肆虐吹过,许向阳被迫换上一身薄薄的病患服,这会儿冷风一吹,他就冻得直哆嗦,手臂也不断冒出层层鸡皮疙瘩。 太冷了,外头的气温只有几度左右,天气也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积压在一块儿,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场暴雨来临。 殷健抬手看了眼手表:“你猜猜,他还剩多久?” 许向阳自从被绑走后,就没有了时间观念,他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也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殷健又问:“你觉得他会找到你吗?” 青年吞了吞口水,润泽了咽喉,他的声带像是被剪断破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丝气音了。 “会的。” 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外头的天气也依旧凛冽刺骨,青年本就无力绵软的身躯被寒冷的气流冻得发麻,他觉得自己都要失去知觉了。 天台的门始终紧闭着,没有出现一丝人影,殷健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有些高兴,又有些烦躁。 “看样子,你对他,也不是很重要。” 手表上的分针显示着时间还剩5分钟了,而周遭是一片寂静与沉默,殷健越发暴躁起来。 先前那种捏着对方把柄的优越感与主宰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殷健再次看了眼手表,还剩最后1分钟了。 他的筹码,难道对唐易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殷健的眼眸黯了黯,他瞧了一眼许向阳,这刻的眼里竟也透着一股怜悯与同情。 “你心心念念又这么确定他会来,可事实呢?”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推着青年来到了天台边上,喧嚣的风声在这刻吹得更加急促猛烈了。 “得不到爱的可怜人,跟我一样。” 许向阳被风迷了眼睛,他下意识快速眨着眼睛,眼泪因为异物感就这么流了出来。 殷健还以为青年是害怕与难过,甚至还出声安慰了一句:“不怕,死亡很快的,你闭着眼,就不会感受到疼了。” 许向阳俯瞰着底下,医院的风景甚好,可高度也很高,这里一共10层楼,如果掉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他其实心底已经冒着股股凉意了,有寒意爬上脚底,尽管如此,他还是相信唐易会来的,一定会来救他的。 殷健开始最后的倒计时了。 “10、9、8、7……” 咣当一声,剧烈的响动,天台的门被猛力地踢开了。 某个颀长的身影冲了进来。 眼前的这一幕,让唐易的心脏都要暂停了,他沉声喊道:“住手!殷健,你想谈什么,我就在这里。” 第101章 有生之年,陪着唐易死了一次 “你想谈什么,我就在这里。” 冬日呼啸的寒风吹起唐易前额的碎发,不远处的他身形颀长,站在风里,衣摆晃动,深邃的目光在触及到轮椅里那个单薄的身影时,泛起无限心疼。 殷健看着手表上的秒针终于转过12这个数字,他一扫失落的神情,唇角有一瞬的得意,他微眯起眼,盯着步步靠近的男人。 “可是,你迟到了。” 殷健抓着轮椅一步步后退,与唐易拉开距离。 “不想他掉下去的话,就别过来。” 他扬声威胁着,不断往天台的边缘去。 进天台需要刷门禁,院方也就没有在天台做额外的防护措施,半个身子高的简易围墙,探出身子,就会掉下去。 唐易不敢再上前了。 “你绑架他,就是为了和我谈条件,不然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不想谈了吗?” 唐易凌厉的目光直直看着殷健,一语说破对方的心思。 殷健定定描摹着唐易的轮廓,他看了好一会儿,眼里透露出一丝痴迷。 他看上的男人,永远都那么吸引他。 殷健问道:“我们几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我吗?” 唐易答得不咸不淡:“记得。” 殷健却脸色一喜:“你记得,你居然记得?我当时只是想找你合影,没想到吓到你了,我后悔了很久很久,想找你道歉,又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还来得及吗?” 唐易蹙眉:“不需要,已经过去了。” 殷健顿了顿,神色难过:“唐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知道是我唐突了,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的,哪怕只是一张海报,都能让我喜欢得要死。” “没有……怪你的意思。” 唐易硬是挤出了这几个字,他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极其勉强地回答着,他只是想稳住殷健的情绪。 男人表面镇定,实则内心无比焦躁,他的目光不断飘向轮椅上的青年。 这么冷的天,许向阳却只穿了一身很薄很薄的病服,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双颊也有些微红,双眼似乎闭着,又像是微微阖着眼,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 第179章 殷健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四年,我为了追随你,付出了多少吗?” 唐易憋着一股火气,他沉默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管理你的超话,追你的行程,买你的专辑,给你的剧增加热度,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能看见我。” “可你完全都不在意。这些年,我在你身边转悠,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没关系,这都没关系。” “我这两年在计划着我们的正式相遇,如果我的sci论文刊登顺利,那么今年的职称进阶评选就能稳了。我想,到时候,我身上的光芒是能跟你匹敌的。” “但我没想到……”殷健垂眸,眼眸底流淌着怨念,他盯着轮椅上的青年,又问道:“唐哥,你喜欢他,是吗?” 唐易微微抬眼,顺势望向许向阳的目光有些冷又有些陌生,随后视线移向了殷健,他说得清楚又冷漠。 “不喜欢。他只是我的一时兴起。” 许向阳这会儿其实还是昏昏沉沉的,他遥遥望着唐易,听着他说出那句话,内心倒很是风平浪静。 十多米的距离,两人无声对视,一切情愫胜过千言万语了。 喜色浮现殷健的眉眼,然而很快他还是阴沉下了脸色。 “不可能,你在骗我。如果只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来?让他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殷健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柄锋利又细长的手术刀,他一把狠狠揪住青年乌黑柔顺的头发,将刀尖抵在了青年白皙的脖颈处。 手术刀游走于肌肤之上:“我这一刀下去,划到大动脉,他的血就会喷洒出来,几分钟,他就没有呼吸了。划到静脉,我就看着他在痛苦里煎熬,让他在我手里慢慢死去。” 心跳加剧,唐易目色一沉,他克制不住指尖的颤抖:“你有什么条件,提。别轻举妄动。” 殷健像是嬉戏一般,将手术刀的尖头往青年脖颈处试探着刺了刺,皮肤有一定的弹性,在即将要刺破的瞬间,他停止了动作。 “从你出道开始,我就一直在支持你。你知不知道,你公开出柜的时候,我简直要疯了。我觉得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这是给我的机会,我必须要抓住。” 冰冷的手术刀映出青年苍白憔悴的面孔,殷健不屑一顾。 “真是让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普通人出柜,他到底哪里好?我一直想不通,不过也不重要了。” “我今天不想跟你谈别的,我只有一个要求,既然你能喜欢他,那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殷健笑得有些癫狂:“嗯?唐哥,能不能喜欢我?” “我也是男人,他能做到的,我都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的,听话的,叛逆的,为了你,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在床上,我也可以让你草,我是医生,我懂得更多,我知道哪些位置能让你更爽。” 话说到后面,殷健目色透露着疯狂,他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污言秽语统统冒了出来。 许向阳忍不住皱眉,他虚弱地骂了一声:“变态,真是恶心人。” 他现在是浑身没有力气,不然他一定会把殷健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见唐易不答话,殷健有些急切地低吼出声。 “能不能喜欢我?能不能?!!!” 他猛地把轮椅中的青年拽了起来,左手紧紧掐住青年的脖颈,一点点挟持着他往天台边上走。 唐易刚上前两步,殷健便大声吼道:“别过来。再靠近,我就推他下去!”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绝望了:“你喜欢他。你还是喜欢他。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都是男人,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不准喜欢他。是不是……”殷健喃喃说着,眸色闪过一丝暗光,问得幽暗笃定,“是不是他死了,你就能看看我了?” 唐易瞳孔紧缩,他沉静的口吻泄露出一丝紧张与害怕。 “我说了,你的要求,我们都可以谈,你先松手。” 在天台外墙一侧,某个矫健的身影正悄悄靠近殷健。 唐易来之前,就报了警,警方也联动了消防员一起出动营救,他一直都在拖延时间。 然而,殷健还是发现了那位悄摸摸爬上来的消防员。 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瞥到了医院底下停着的一辆警车,憎恶之情浮上他眼底,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心间充斥着失落,躁动,恼怒让他近乎失去理智,他的情绪彻底暴走了。 “没关系没关系……”殷健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喃喃地说着。 继而神情一下子狰狞,殷健阴狠地高声一喊,笑得放肆得意:“我得不到你没关系,你也不会得到他。” 迅雷之势,他没有犹豫,立马就将自己手里的青年往天台外推。 近乎是要将青年置于死地的力道,青年被注射了药物,脆弱得无力反抗。 “不要!!!” 唐易目光碎裂,猩红一片,咽喉几乎能咳出血,他几步冲上了围栏,伸手,堪堪错过了青年的衣角。 青年身轻如蝶,从天台的围栏处,像一张薄薄的纸片,随着冬日的冷风,坠了下去。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 他跨过天台的围栏,随着许向阳,一同落了下去。 第180章 人们说,死之前,大脑会放映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样,一帧帧滑过。 然而,许向阳从高空坠落的那刻,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 被殷健推下去的那一刻,他唯一冒出来的想法是,他死了,易哥要怎么办? 从楼顶坠下去,其实只有几秒的时间,却漫长得像是走过了一生。 他闭上了眼…… 很不甘心,但又似乎只能到这里了。 很快的。 希望不会很痛,给他一个痛快吧……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他好像是落在了什么垫子上。 柔软弹性的救生气垫缓冲住了他落下来的冲击,周围似乎有消防员呼叫120的声音,也有警车威严的鸣笛声响彻耳畔。 人影憧憧,在他面前纷纷闪过。 许向阳的眼前有一瞬的黑,茫茫一片白的视线中,有个颀长的身影径直地奔向了自己。 唐易浑身都在抖,他从救生气垫上起来,连脚步都不稳,高大的身影踉跄了好几下,却顾不上其他了。 这刻,他要确认许向阳的安全。 男人冰凉濡湿的手掌触及到青年脸颊的时候,许向阳的一切感官才后知后觉地回笼了。 一向熟悉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这一刻却慌到了极致,每个发音几乎都在颤抖。 “怎么样?许向阳,你有没有受伤?嗯?能说话吗?能就给我回一句,好不好?” 唐易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全身被抽光了力气,他说话的声音都是虚软的。 “别哭。别哭。哪里疼?告诉我。” 直到冰凉的指尖擦去自己眼角的晶莹,许向阳才发现自己哭了。 好一会儿,青年才哑着声音:“易哥,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就是这么想了。” “你……是不是傻。” 许向阳一把抱住了唐易。 用力得像是能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怀里瞬间充实又温热的感觉,让一向成熟稳重的男人,也几乎落下泪来,他紧紧地回抱住青年,反复确认着这份真实。 他差一点,再一次,就要失去他的小太阳了。 唐易听着青年胸膛处有力的心跳声音,眼眶通红。 他第一次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会是那么美妙的音节。 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 许向阳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得很,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 有生之年,他竟然还能陪着唐易,死了一次。 第102章 就当是我跟着你殉情了。 几分钟前。 消防车紧随警车到达,只是车子停在医院后门,也并没有鸣笛。 橘红色制服的消防员快速过了一遍地形,领队也立马安排施救方案。有消防员上到9层楼,企图从窗户往上攀到天台,扑倒并制服殷健。 同时为了防止意外摔落,他们在正下方的草坪处,布置了巨大的逃生气垫。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殷健发现了。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消防员来不及冲到天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殷健将人推了下去。 好在新型逃生气垫起了作用,成功接住了下落的两人。 其余待命的警车第一时间鸣起警笛,驶入医院楼下,好些穿着制服的警员冲到了天台,一把将殷健制服在地,利索地铐上了手铐。 “殷健,你因涉嫌绑架,故意杀人罪,我们现将你依法逮捕。” 趴在地上的殷健吃了一嘴灰,他面色灰败,目光中失去了高光。 他亲眼看着唐易在他面前跳了下去。 殷健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追随着那个青年,义无反顾。 嫉妒夹杂着各种情绪,在他心间翻江倒海,最终却又平复成一汪平静的海面。 至始至终,唐易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 那一刻,生活突然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四年,他为了唐易付出的这一切都像是打了水漂。 他去拍这个人的点点滴滴,他想方设法去追踪这个人的行迹,他砸钱去支持这个人的专辑,努力去刷存在感,后来他又计划了一切,赌上了所有。 他的喜欢都这样真诚了,居然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为什么,唐易不能接受他,凭什么就是不能喜欢他? 喜欢难道是错的吗? 不会的,他没有错,他怎么可能错? 一直握着的手术刀也叮当一声,落在了水泥地面上。 殷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警员将自己拷住,过了一会儿,殷健又突然发出一阵窃笑,笑得他几乎要流出眼泪。 “他死了,他死了……” 他被警员押送着上了警车。 上车之前,他回头看了眼这座无比熟悉的医院,颓然的神情却在瞥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顿住了。 救护车闪着灯光,鸣着笛,几个医生立马将担架抬了过来,快速检查了许向阳的情况,而后把他抬上了担架。 跟在担架边上的男人神情凝重,他看着医生给青年戴上了呼吸机,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也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唐易紧绷着的面孔总算是笑了出来。 周围是乱糟糟一片,熙熙攘攘,人影憧憧,他们相握的手,不曾松开过。 第181章 殷健默默看了会儿,眼底的不甘终究还是在这刻化作了自嘲,他转身上了警车。 * 许向阳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看着手里的化验单:“他没什么大碍,各项指标都还正常,之所以全身无力,是因为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剂量不是很大,静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他哪里还发麻无力的话,可以热敷缓解下。” 唐易松了口气,应声答应。 拿着报告单回到病房的时候,许向阳正在刷手机。 「著名演员唐易被私生粉狂热求爱,甚至绑架其男友进行威胁,险些坠亡!」 他们的事情自然也上了热搜。 “卧槽?这年头的私生粉也太恐怖了吧,要人命啊这是!” “警方当场逮捕了那人,故意杀人,估计牢饭要吃好几年了。拒绝私生,理智追星!” “卧槽?唐易直接追着许向阳跳下去了?这是真爱了吧。” “小情侣也太坎坷了吧……心疼心疼,希望后面都能顺顺利利!” …… “在看什么?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易从一旁的洗手间打了盆热水,准备给许向阳热敷,他抽走了青年的手机,屏幕尚且亮着,微博热搜的红色页面很是瞩目。 唐易无奈:“还想着工作?” “闲着无聊,随便看看。医生怎么说?” 青年也任由唐易把他的手机收走了,他窝在暖暖的被窝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转头看了眼窗外,天气阴沉沉的。 “医生让你静养几天,哪里还发麻吗?” 唐易湿着手,绞干了毛巾,不断有热气从毛巾上飘出来,空气中的白雾清晰可见。 青年指了指右手臂上侧。 “这里。有点麻,感觉都没有知觉了。易哥,你现在使劲捏我一下,我肯定不喊一声疼。” 唐易失笑,他将热毛巾敷在青年手臂,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行。我给你捏捏。” 手指细长,指尖温热,唐易的力道恰到好处,他给许向阳慢慢做着按摩。 这块地方是当初针管的注射入口,药物残留较多,效果最显著,同样的,因为殷健动作粗暴,这会儿青年的皮肤上留着一点青紫的注射痕迹。 唐易沉默地看着,指尖碰了碰那块青紫。 “疼吗?” 许向阳摇头,诚实道:“我没感觉。” 唐易低头,吻了吻那块青紫,像是这样,就能让伤口快些好起来。 许向阳眼底淌着温情,他望着唐易的动作,继而小声说道。 “易哥,那么高的高度,跳下来,你也会死的。” “嗯,我知道。” 唐易低头,继续给许向阳按摩手臂,“我没想那么多。你活着,就最好。不然,就当是我跟着你殉情了。” 很轻很淡的一句话,却砸在许向阳心头。 他被网上疯狂谩骂的时候,没有哭过,他从天台上被推下去的时候,没有哭过。 可这会儿,一想到唐易跟着自己从10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暴虐了一把,他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唐易伸手赶紧擦去青年的眼泪,他有些着急:“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刚迈出步子,就被青年拽了回来。 许向阳喉结微动,声音有些哽咽又有些沙哑:“易哥。别走,我没事。我就想……抱抱你。” 唐易回身,默默瞧着许向阳,随后握住了青年的右手,力道逐渐收紧,抱住了坐在病床上的青年。 许向阳嗅着唐易身上那股熟悉好闻的雪杉气息,空落落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下来。 两天后,许向阳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脸色红润,他想早点出院,但唐易有些不放心。 “易哥,我真没事了。我这段时间,闻消毒水味都要闻腻了,我们早点出院,行不行?” 青年拉住唐易的手,像是小朋友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手臂,眼神可怜。 唐易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冷着脸:“医生说你还要再住两天,观察下情况。” “真没事了。” 唐易默默瞧着他,突然问道:“有什么感觉吗?疼不疼?” 许向阳茫然:“什么感觉?啊?” 青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便见唐易正轻轻捏着他的手臂,靠近青紫针眼的位置。 下一刻,唐易松了手,冷冷道:“不准出院。” 许向阳痛苦地嗷了一声,恨恨地抱住了枕头,露出两只澄澈的眼眸,眼底藏着几分祈求。 唐易心头微动,但还是冷硬地拒绝了。 然而当晚。 他的手机上,收到了葛素给他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字消息。 点开,卫海市人民医院,病危通知书,病人姓名,许昆。 许向阳神情一僵。 * 他们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亮着白光,没什么人。 距离上次见到葛素,明明才过去了不久,那时候的她一身优雅裙装,风韵犹存。 然而,如今的她却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黑发已经藏不住银丝了,她的眼尾都透露着疲惫,神情有些木然。 第182章 她披着件小披风,等在医院门口,远远的,她便瞧见了许向阳,葛素冲他挥了挥手。 她的目光在瞥到许向阳身后的唐易时,有一瞬的僵硬。 许向阳喘着气,跑得很急促:“妈,爸的情况怎么样?” 葛素拢了拢身上的小披风,带着两人往医院里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直截了当开口:“肺癌晚期,他现在在icu。” “之前,我记得爸总是咳嗽,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 葛素摁亮了电梯的上行键:“嗯。老许以前总觉得咳嗽是小毛病,我让他去检查,他不愿意。一个月前,他在家里吐血了。” “叫了救护车。一查,肺癌晚期。医生说,他的情况只能保守治疗了。”葛素声音微颤,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着情绪。 许向阳明明戴着围巾,穿着厚厚的外套,这刻却还是觉得冷。这医院像是一座巨大的冰窖,不断有阴风罐进他的脖颈。 只能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情况严重到只能等死了。 青年的面容失了血色,他有些站不住了,是一旁的唐易默不作声地牵住了青年冰冷的手。 手掌处暖融融的温度,让许向阳好受了许多。 三人上了电梯,葛素摁了楼层,一路去到icu病房。 这会儿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看到躺在其中的许昆。 他瘦了很多很多,颧骨突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身上穿着一套病服,各种医疗管子插遍了上身,隐约可见纱布上的斑驳血迹。 一旁的心率监测仪正跳动变化着心率情况,他的心跳频率都慢到了40以下。 许昆的呼吸很微弱,隔着玻璃,几乎瞧不见他呼吸的起伏。 尽管许向阳有心理准备,可直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有些忍受不了。 青年伸手捂住了嘴,紧紧屏住了呼吸。 第103章 “我真的,非他不可。” “医生昨天下的病危通知书。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他现在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肺部水肿,呼吸严重受阻。昨天下午,他的心跳暂停了。” 葛素伸手隔着玻璃,指尖停留在许昆瘦削的脸颊上:“医生抢救了他半个小时,把他救了回来,但现在也是在苟延残喘。” 许向阳说不出任何话了。 唐易收紧了握着青年的力道:“阿姨,我认识一些医生朋友,可以问问这方面的专家……” 葛素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昨天医生把他抢救了回来,但还是跟我说了一句,后事要准备起来了。” 唐易也沉默了。 葛素慢幽幽地说着:“他吐血的那天下午,晕倒在了卫生间,我去敲他门,半天也不回。后来我推门进去,里面吐得一塌糊涂,都是血,我腿都软了……” “他进来的第一周,人还算清醒,还能跟他聊两句,后来就一直开始昏迷了。” “第二次给他做血常规的时候,里面有个验血指标,他的数值比常人高了7,8倍。把医生都吓到了,立马找我谈话了。” “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第三周开始,很多并发症就出来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找人问了,想去国外治疗,都说来不及了。” “他们说,可能人在路上,就估计不行了。” 葛素仰了仰头,她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她的眼睛很红,这段时间,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葛素顿了顿,凄惨一笑:“早点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老许这么要面子的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想让你这么送他走。” “你这些年跟家里闹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顺着他的意,没告诉你。但我想来想去,这件事总归你是要知道的,就给你发了病危的照片,算是让你见一见你爸的最后一面吧。” 许向阳攥紧了手,眼眶红了一大片。 “我爸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 葛素的视线扫过唐易,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许向阳第二天穿上医院的无菌服才进了icu病房,近距离见了许昆一面。 低心跳,微呼吸,许昆整个人瘦得几乎算是皮包骨头了,身上残留着很多青紫的注射伤口,不断有药水通过静脉钻入他的身体。 许向阳上前一步,他想握一握许昆瘦得嶙峋的手,却又有些惧怕地缩了回去。 他默默看着许昆好久,一言不发。 心上沉闷压抑的情绪不断翻滚着。 他没想过,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直到探视时间结束,许向阳都未置一词。 当晚,许昆还是走了。 他的身体情况太差了,已经是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心率停止的那刻,整个icu病房都响起了尖锐又长久的仪器嗡鸣声,像是一种哀鸣。 火化下葬,入殓收棺。 许昆在世上的最后一程,是许向阳陪着葛素一起走完的。 有唐易在一旁帮衬着,许向阳才好受了一些。 卫海阴沉了好久的天气,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一样,开始飘起毛毛细雨,冬日的风又冷又冽,夹杂着冰凉的雨丝,让人不住地想要发颤。 第183章 许向阳一袭黑色衣服,撑着一把黑伞,默默站在许昆的墓碑前。 墓碑上贴的照片是年轻时候的许昆,面容饱满,神采焕发。 跟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很难联系到一起。 葛素送走了亲朋好友,她撑着一把伞走至唐易身边,目色平静,开口道:“唐先生,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我儿子聊聊。” 唐易看了许向阳一眼,点了点头,先行出了墓园。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瞧着许昆的墓碑,雨点打在伞面的窸窣声音都清晰可闻。 半晌,葛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老许他也不用这么煎熬了,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难受。也算是个痛快吧。” 许向阳沉默地注视着照片上的那张面孔。 葛素看着许向阳:“向阳,我打算要走了。” 一句话,有些没头没尾,许向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转头莫名地看向葛素。 只见葛素从包里拿出两张崭新的机票,日期是在一周之后,出发点,卫海,终点,美国。 “老许这两年就在规划这件事了,他想我们一家移民去国外,只是到最后他自己没有走成。” “我的工作也已经辞掉了,他买了一间带院子的别墅,到时候我的晚年生活就是浇浇花,养养草,过得开心惬意自由一些。” “向阳,他还帮你预约了国外的心理医生,想让你过去散散心,或许,到时候你就能回心转意了。” “或者,或者……你真的还是喜欢男人的话,美国那里会更加自由,你可以光明正大谈一个,你们如果想结婚的话,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许向阳一言不发地听着,唇舌之间却苦得发涩。 说了无数遍的话,好像依旧得不到父母的理解。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以沉默相对。 葛素将一张机票递给许向阳:“你愿意的话,跟妈妈一起走吧。在美国,我们可以有新的生活,你也能陪陪我,向阳,妈妈只剩下你了。” 许向阳木然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接,雨点很快打湿了那张机票。 尽管如此,葛素也没有收回机票,她的目光瞥向墓园外的某个身影,语气里有些无力。 “向阳,这一生,你会遇见很多人,你现在才刚刚步入社会,没见过多少人,你又如何确定,这辈子,非他不可?” 许向阳抓着伞柄的手暗暗收紧,他瞧了眼不远处的颀长身影,仅仅是这样,他在冷风里飘摇的心就能落回去,青年的声音无比笃定。 “妈,我不用见那么多人。我很清楚,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他了,我真的,非他不可。” 闻言,葛素也沉默了。 时间在这刻显得漫长又寂静,雨声淅沥,很久之后,葛素像是投降般扯了扯嘴角。 她说:“向阳,是不是妈妈现在给你跪下,求着你跟我去美国,你也不会同意?” 葛素说得异常平静,可许向阳却瞳孔紧缩,这话在他心间瞬间翻起惊涛巨浪,几乎要让他奔溃。 “妈……”他干涩的声音沙哑得很,眼里透着痛苦,“你别这样,别逼我了。” “我知道了。” 葛素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她了然般地将湿透的机票收了回去。 “你爸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也想了很多。现在他走了,很多以前我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我也不想逼迫你,那样子你不会开心的。” “你走的这条路,我始终不支持,我也……有些无法理解。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尊重你的选择。” 小雨淅淅沥沥地停了。 葛素收起雨伞,温和的视线落在许向阳身上,她笑得风轻云淡。 “就在这里吧,我想跟你,还有跟你爸,做一个道别。” 许向阳忍着鼻尖的酸涩,终于抱了抱葛素。 他们之间曾经厉声争吵过,对峙过的画面,在这刻,还是被短暂地放到了一边。 “嗯。妈,一切顺利。在美国要开开心心的。” * 一周后,许向阳在自家阳台上透气。 头顶有飞机轰鸣着飞过,许向阳仰着头,看着飞机在云层间穿梭,留下一条长而昳丽的飞机云弧线,漂亮又荡着涟漪。 所有事情在这刻尽数落幕,他恍惚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情,不是用时间就可以消弭的,哪怕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它们只会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堵在心里,梗在咽喉。 说不出,也消解不了。 但没关系,时光总是宽厚的,它终究还是能覆盖住这些丑陋的疤痕,生长出新的枝叶。 以另外一种方式,达成某些和解。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走近,继而一双温厚的大手贴着青年的腰际握了上来,唐易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许向阳。 男人清新干爽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周遭,青年自然地微微仰头,往唐易的怀里靠了靠。 唐易附在青年耳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随便发发呆。卫海好像终于放晴了,易哥,你看那飞机云,还挺漂亮的。” 唐易凑近了许向阳,亲了亲他的耳廓:“许向阳,谢谢你。” 青年不明所以,微抬眼皮,眼底很是不解:“易哥,你谢我什么?” 第184章 唐易垂眸:“那天,我看到阿姨给了你机票。我也知道他们一向不同意我们的关系。” 那时候,他站在墓园外,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他焦躁、害怕、忐忑却别无办法。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唐易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还是害怕,那种恐惧是抑制不住的。我很怕你会接过那张机票。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许向阳眼底神色微变,他蹭了蹭唐易的脸颊,故作轻松道:“倘若我真的去了美国,易哥,你会来找我吗?” 唐易不曾犹豫:“会。” 许向阳轻笑:“那你还怕什么?感觉我去到哪里,都逃不开你。” 青年伸手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易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那时候我因为火灾住院,你跟我妈说了什么,让她那么生气,还抽了你一巴掌?” 唐易目光深远,他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她想让我跟你划清界限,我告诉她,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青年的心脏像是被人敲中了一样,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软得他眸光里尽是一片澄澈细碎的光,许向阳转过身,搂住了唐易,笑意上扬。 “易哥。” 许向阳轻轻浅浅地喊着唐易,声音无限温柔。 “我也是那么跟她说的。” 第104章 “这么好的场合,给我盖个章吧。” 周年演唱会,当天,人山人海,场馆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少歌迷拿着应援棒,表情激动又期待。 许向阳今天穿得很简单随意,他戴了个帽子跟口罩,随着人群的流动,一点点往会场里面走。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许向阳茫然回头。 是排在他身后的女生,比青年矮了半个头,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头戴式耳机,女生仰着头,笑容明媚。 “你也是来看唐易演唱会的吗?一个人吗?” 许向阳点了点头。 那个女生十分热情:“我看你没有应援棒,我这里多了一个,分你一个。” 许向阳愣愣接过。 那女生十分自来熟地跟许向阳攀谈起来:“你抢到的是哪一排的座位呀?我五个手机,还找了亲朋好友一起抢,最后只抢到山顶洞人那一排,真的要哭死了。” 许向阳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最佳观赏区,被他随口蒙混道:“我也没抢到。手速都太快了,我点进去就是已售罄。” 那女生一愣:“啊?那你一会儿怎么进去?” 许向阳:“……后来朋友帮我抢到了一张。” 那女生倒是没有深究:“噢噢,那你朋友还挺厉害的。” 许向阳淡淡一笑。 是挺厉害的。 临到检票的时候,大概是后面的歌迷太过激动,有人往前挤了挤,顺带着前面的人也一同被往前推,队伍很快就发生了拥挤。 那女生险些被后面的人推倒,许向阳赶紧拉了她一把,稳住对方即将摔在地上的身形。 会场的保安也赶紧上前维护秩序。 那女生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谢谢你。” “没事。” 许向阳松开手,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帽子,方才推搡间,他的帽子掉了下来。 青年掸了掸帽子上的灰尘,检票进入会场,女生的目光却狐疑地落在他身上。 “等等……你……是不是?” 身后的那个女生眼底冒着一丝兴奋与激动,她检了票,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某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许向阳戴上帽子,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只是来听我男朋友的演唱会而已。” 那女生也配合地捂住了嘴,连连点头,神情却遏制不住那份激奋。 青年顺利落座,从这里看向大舞台,视野开阔又清晰,一旁的大屏幕也会有舞台实况转播。 距离开场时间还有1分钟,歌迷们都热情地开始倒计时。 “3!” “2!” “1!” 整个会场的灯瞬间都熄灭了,一束聚光灯射向舞台中央,某个颀长的身影随着升降舞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调整了下耳麦的位置。 唐易今天一身浅色衬衫,袖口有圆润的扣子在聚光灯下反射着光,白色长裤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 他深褐色的眼眸扫过全场,而后停留在某个方向,淡淡一笑。 全场的歌迷都随即沸腾了起来,情绪高涨,场馆的顶棚似乎就要被这冲天的热情掀翻了一样。 “玛德,帅死了帅死了,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啊啊啊,如果不是名草有主,我我我……” “你冷静一点啊!没有主,也不可能是你的!” “我不管我不管!啊啊啊!唐易帅炸裂了!头发后面还束了个小揪揪,这个造型也太配他了吧,给我焊死焊死!” 许向阳的耳边尽是歌迷们疯狂的呐喊声。 他坐在喧闹的人群中间,遥遥望向舞台,与那个男人无声对视。 那个熟悉的发型,仿佛将青年一下子就拉回了过去。 一首首无比熟悉的歌,他曾经在辗转难眠的深夜,听了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心情苦涩压抑,现在却是轻松惬意的。 第185章 许向阳弯着嘴角,眉目笑得熠熠,听得认真又陶醉。 二个多小时的演唱会,在歌迷们尽情的合唱声中,接近尾声。 像是乐队惯例一样,歌迷们恋恋不舍,大声喊了起来。 “encore!encore!” 唐易也没有下场,他转头对着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随后有人送上来一把吉他跟两个高脚椅。 唐易拿着吉他走到舞台前方,随意坐上高脚椅,随后拨了拨吉他的弦,流畅清澈的音色在整个场馆里回荡。 他说:“三年前,我选择转型演员。当时有很多声音都不理解,我没有做出过回应。事实是……我写不出新歌了。” 唐易低沉的声音通过话筒,惊起全场的哗然与惊呼。 “在我出道之前,我遇见了一个人。他陪着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在我被私生子身份困扰的时候,是他告诉我,不用在意那些,他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那时候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绕在我身边。只是后来,我弄丢了他。” “跟他分开的这几年,每当我想落笔写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跟他一起创作写歌的日子。这些年,我很想他。” “幸运的是,后来,我们重逢了。他还是那样坚韧顽强发着光,只是我很害怕他不再爱我,我知道当时分开,是我的错。我想把他追回来,我想弥补我们错过的这些年。” “前段时间,很抱歉,由于我的原因,牵连到他频频上热搜。现在回想起来,追他的方式真的很笨拙。” “他在火场救人那次,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他了。他在楼顶被人推下去的时候,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我很庆幸,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他也给了我机会,让我能好好爱他。” “外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他说他不在意。但我今天想正式回应一下,无论他怎么样,是什么身份,都值得我喜欢。” “这场演唱会的最后,我想现场唱一首歌给他听。” “是一首新歌,还没有正式发表过。我枯竭了几年的灵感源泉,因为他,复苏了。” “歌名叫《向阳而生》,从今往后,我希望他恣意生长,如阳炽热。” 唐易坐在高脚椅上,他抱着吉他拨了拨弦,目光投向观众席的某处。 他定定说道:“所以,许向阳,你现在要不要上来?” 周遭是喧闹起哄的人群,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青年身上,许向阳红着的眼眶有一瞬的模糊,那一番话,就已经让他听得心思柔软一片。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无限恍惚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上去!上去!” 一旁侧舞台边上的江野努力朝他挥着手示意,又指了指身后通往舞台的阶梯。 脚步先于意识,穿过无数拥挤人潮,耳畔尽是欢呼,许向阳往唐易的方向奔去。 舞台上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他几乎看不清观众席,只能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眼前的视线被大片白色灯光模糊了,他一步步往唐易的方向走去。 那些喧嚣在某刻又恍然远去,朦朦胧胧一片,他胸腔里热乎乎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又快速的收缩着,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紧张心跳。 唐易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如从前,伴着吉他的拨弦先出来的前奏,清浅动人,紧接着是乐队老师和上来的和弦,一丝丝,紧随着唐易的声音,扣人心弦。 和声伴着旋律,明明是舒缓温和的调子,却莫名带着一股蓬勃的生长力,像是有着破土而出的力量感。 很动人的歌,字字句句,每一个音符里都藏着唐易深情的告白。 全场的歌迷都情不自禁挥起了应援棒,场馆里一时之间都闪着缤纷的光。 许向阳坐在另一高脚椅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唐易,眼尾红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他曾经无数次在台下的位置,抬头仰望舞台上的唐易,他的眸光里有喜欢,有仰慕,也夹杂着点点酸涩。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也能站上那个舞台,会是以唐易男朋友的身份站在那里。 他们之间的爱意,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躲避,在众人的注目下,敞亮无比。 “亲一个亲一个!” 也不知道底下哪个大胆的歌迷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也许是气氛到了,众人也纷纷紧随着喊了起来。 于是,一旁放大的荧幕里,肉眼可见的,许向阳的耳廓红了起来。 在人数2w多的歌迷面前,这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不行…… 脸颊不断升腾起热意,青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用只够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回……回家再说。” 唐易一把牵住了想要落荒而逃的许向阳,他伸手将耳麦的收音话筒捂住,声音也很低很低。 “这么好的场合,给我盖个章吧。” 低哑又诱人的气息,口吻又有些央求的意思。 许向阳对唐易完全没辙了,他控制不住脸颊的热意,澄澈的视线慌乱无比,看了眼喧腾着的茫茫观众席,又瞧了眼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唐易。 那一刻,他唯一冒出来的想法是,该死,易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盖章就盖章,他又不是不敢! 于是,他闭了闭眼,一横心,凑了上去。 第186章 唇瓣相触,温热柔软,青年打算一触即分,然而腰际有只有力的大手缠了上来,将他不断推向唐易怀里,于是许向阳逃无可逃了。 耳畔是歌迷热烈的欢呼声,也有起哄的口哨声,有无数耀眼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 从今往后,他们都会有一个前缀。 从今往后,他们的关系也不再是秘而不宣的隐事。 从胸腔里生长出来的沉甸甸的爱意,终于还是来到了白日底下,自由自在,随心而动。 第105章 “my lover。” 凌晨一过,微博的服务器再次炸了,热搜榜加载不出来,频频报错。 这一盛况,似乎有点眼熟。 戚舟成跟温屿官宣的时候,微博的服务器好像也是这么被炸瘫痪过一次的。 几小时前。 演唱会结束的后台,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顺带拍了拍身上落满的雪花晶莹。 一边走一边小声喊道:“外面下雪咯,大家收工记得带伞啊。” 唐易在休息室换上了常服,正在收拾东西,许向阳待在一旁等着他,听到工作人员这么说,青年眼神亮亮的,来了兴致。 卫海的冬天尽管很是阴冷,但常年不会下雪,实属难得的机会,他想去看看。 “易哥,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想去看雪?” “嗯嗯。” 青年点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期待。 唐易笑了笑,给江野打了电话,让保姆车不用等他们,直接开回去了。 他们推开场馆的后门,推开的瞬间,空气的内外气压差很大,不断有阵阵冷风往场馆里吹,零星雪花夹杂在风里,几乎要迷了眼睛。 唐易自然而然地走在许向阳前面,替青年挡去了些许冷风。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夜幕低垂,由于下雪的缘故,头顶上方的云层厚重无比,遮挡了整片夜空,一排排的街灯亮起幽黄的光芒,绵延至路的尽头。 许向阳正打算跑出去,却被某只大手眼疾手快地拽了回去。 “不冷吗?把外套穿上。” 唐易把手里那件羽绒服递了过去。 场馆里开了空调,先前许向阳闷得难受,便把羽绒服脱了下来,临走的时候他又忘记拿了,是唐易替他留了个心眼。 青年这会儿也被冻得有些发抖,他后知后觉忘了拿外套,却见唐易已经替他拿上了,许向阳会意一笑,快速把外套穿上。 这雪并不大,稀稀落落的,落到地面便又快速融化成了水,并没有堆积起来的势头。 但青年仍旧是好奇地伸手去接雪花,尽管落到他手里,都已经是点点水迹了。 许向阳站在不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投在他身上,暖融融一片,青年回头问道:“易哥,你好像一点都不稀奇的样子。” 唐易仰头,橘色调的光晕下,能清晰地看到从天空中飘散而下的一片片雪花。 “在北城那几年,看腻了。” 这种程度的雪远远比不上北城冬天的落雪。 他在北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连绵着下了一周的雪,潮湿又阴冷,那时候他的状态也渐渐下滑,每天拉开窗帘,放眼望去皆是冰冷而单调的皑皑白色,没有一点意思。 他忽然就很想念卫海,想念那时候如春的明媚季节。 从此以后,他便很抗拒北城的冬天了,也不再喜欢下雪天。 “好吧。欸,那你们那时候有没有试过打雪仗?雪是不是厚得能到膝盖啊?一脚踩下去,还能咯吱咯吱响的?”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专注地拍着路灯下的雪花,拍完还细细端详着照片效果。 “太冷了。等真的下到那种程度了,你肯定赖在家里不愿出门。” 青年不服地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准,这雪要是真能下起来,到时候来打雪仗啊……” 许向阳扭过头,视线不经意间瞥到某处,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后,他对准身旁的地面,摁了拍照键。 路灯的光线斜斜地投下他们二人的身影,一片橙黄光晕中,角度的错位,看起来像是许向阳正紧紧贴着唐易的样子,他们的四周有小雪簌簌落下。 青年觉得蛮有意思,又伸手比了个耶的手势,拍照定格下这刻静谧又美好的画面。 唐易凑了过来,跟他一起看照片的效果。 随后男人指着第一张,说道:“这张,现在能发给我吗?” 许向阳有些茫然:“行啊。” 他把照片发给唐易后,便见唐易在自己的手机上点了好几下,又点开了输入法,敲打着什么文字。 “易哥,你在调滤镜吗?” 许向阳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唐易在捣鼓什么,却被对方敏锐地抬高了手机,躲开了。 “等一下,再给你看。” 唐易编辑好,在手机上摁了发送键,随后看向青年,他深邃的目光中藏着一束光。 紧接着,许向阳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提醒。 微博弹窗消息提醒他,他被唐易@了。 点了进去,是唐易刚刚发的一条微博。 【唐易:my lover。】 配图是他们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然后@了许向阳。 猝不及防,青年怔怔看着这条微博,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他,凑近了他的耳畔,温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耳廓处。 第187章 他听到唐易说:“你说,想要正式一点的官宣。我想了想,就现在吧。” 没有多么复杂的文案,只是两个简单的单词,念起来要卷起舌尖,却显得那样缱绻深情,带着某种深刻的占有欲。 青年的黑眸一点点灼亮起光芒,他雀跃又狂跳的心脏在这刻怦怦作响,他被圈在唐易的怀里,隔绝掉一切寒冷。 他默默看着那个文案好一会儿,底下的评论已经疯狂了,但他无心去看了。 感受到自己肩头有某道灼灼的目光,青年不自然地扭头,看向正搁在自己肩膀上的唐易,将手机背了过去。 “易哥,你闭眼,不准偷看。” 唐易淡淡一笑,应声闭眼。 随后,许向阳的微博也更新了一条新的内容。 【许向阳:i found my polaris。】 配图也是他们刚刚拍的照片,不过是那张比耶的照片,多了一丝俏皮的味道。 明明白白的官宣。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演唱会最后的那一幕已经登上热搜好久了,这回的官宣更是将热潮推上了更高的高度。 网上的舆论热火朝天,但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唐易看着面前的许向阳,寒冷的天气冻得他鼻尖有些红,有晶莹的雪花落在青年的长睫之上,唐易伸手将其拂去,随后莞尔一笑。 唐易问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许向阳想了想:“回家,我们走回去吧,我想跟你一起随便走走。” “嗯。” 青年悄然伸手,主动牵着唐易的手:“易哥,谢谢你写的那首歌,很好听,我很喜欢。” 唐易收紧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你喜欢就好。” 雪依旧簌簌在下,空气寒冷潮湿。 唐易似乎渐渐明白过来,他好像不是讨厌下雪天,只是讨厌没有许向阳的日子。 第106章 许你一个至死不渝的诺言(正文完) 几个月后,开春的季节。 唐易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在卫海的郊区重新买了间别墅。 关于装修这块,许向阳亲自操刀,他觉得先前唐易的布置太过冷清单调了,就在别墅里添了很多小玩意,墙布色调都尽量选用明亮的颜色,被他一布置,整个别墅都温暖了很多。 许向阳对这间别墅很是满意。 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迷雾缉凶》的拍摄顺利结束,温屿也打算歇一段时间,换言之,许向阳也可以休假了。 最近,有个话题在微博上常常被提及,那便是即将要开幕的金像电影节。 四年一届,国际性质的电影节,很有名,奖项也很有分量。 微博上都在议论今年的最佳影片、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等等奖项会花落谁家。 唐易主演的那部悬疑电影《漆黑与白昼》也入围了最佳影片与最佳男演员的候选名单中。 “我看过入围名单了,说实话,都是很有实力的电影,但感觉唐易这部还是更出色一些。” “来来来,下注下注,买定离手啊,我押唐易。” “我不信,我直接all in,反买!只要胆子大,别墅也能靠海!” 《漆黑与白昼》就是唐易之前在南林拍的那部电影,当时许向阳巴不得跟唐易划清界限,自然对他拍什么电影全然不在乎。 此时此刻,青年正津津有味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部电影。 唐易在其中饰演主角黎光,表面上是温润和善的心理顾问,实则是具有双重人格的变态杀人狂。身为心理顾问的黎光与身为警察的崇耀游走在各种凶案之间,一步步对峙,拉扯着信任感与利用感。 从无间搭档到最后信任崩塌,崇耀亲手将黎光抓进了监狱,崇耀的失望与黎光带着笑的释然,定格在了电影最后一帧。 故事的内核在于对人性的探讨以及灵魂个体对罪恶的定义,黎光拥有双重人格,阴暗人格并不是主人格,这种情况下,对其应该如何进行定罪值得探讨。 对崇耀来说,发现最信任的同事可能就是幕后凶手,他无法接受,百般逃避,理性的责任感与感性的情感在撕扯,最后却又不得不将其逮捕。 两位主演都将这种挣扎感诠释得十分到位。 许向阳看得意犹未尽,尤其是最后真相揭露,黎光阴暗人格切换上线的时候,隔着屏幕,他也觉得有些发毛。 唐易将那种变态的疯批演得恰到好处,在杀人现场的那种阴郁幽然的神情,就像是黎光本光的感觉。 许是看得太过专注了,许向阳都没有注意到唐易回来了。 身旁的沙发坐垫有轻微的下陷,随后青年的腰际被一只大手搂住了。 “卧槽……” 许向阳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弹跳出了沙发。 唐易被许向阳这么大的反应也吓到了,投去疑惑的视线。 “易哥,你……啥时候回来的?走路怎么没声啊?” 许向阳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唐易,声音有些发虚。 试想一下,你一个人在看恐怖片,电影画面里伸出了一只鬼手正在摸主角,与此同时,你也突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这种4d的沉浸式感觉,真的会让人很害怕的! 唐易:“刚回来,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第188章 许向阳瞄了眼手机,悄悄摁灭了屏幕,心虚道:“没……没事,我看恐怖片呢,你吓了我一跳。” 唐易将面色有些惊吓的许向阳拉回了沙发,亲了亲他的耳廓,又将他的蓝牙耳机摘下来一只,塞进了自己耳朵。 青年早把电影关了,耳机里没有一点声音。 唐易疑惑:“你开多大的音量?我回来关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 许向阳看得太投入了,是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他只好讷讷道:“看得太专注了……对了,签证怎么样了?” 今年的金像电影节在国外的某个度假岛举办,虽然现在距离电影节开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但唐易想着正好趁此机会带许向阳出国度个假,散散心。 唐易将两本护照交到青年手里:“拿到了,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 许向阳眼眸亮亮的:“就等着出发了!” * 度假岛靠近赤道附近,卫海还是开春的季节,这里就已经是盛夏了。 他们一下飞机就被滚滚热浪熏得不行,好在有酒店专车来接送他们。 唐易订的酒店靠近沙滩,走过酒店的长廊,就能直通海边。 偌大的海景房,高楼层,窗户明亮干净,往下俯视,便能看到海滩的盛况,人头攒动,穿着各色花式泳衣的游人在金色的沙滩上嬉戏打闹。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沙滩,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光照下泛着亮闪闪的光芒,外头估计已经有38度的高温了,拿个放大镜聚着光照一会儿,估计就能照出火苗的程度。 许向阳有点退缩,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开了房间的空调,一下子就扑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唐易把他的退缩都看在眼里,他摘下墨镜,伸手拍了拍青年的屁股。 床上的许向阳动了动,以示回应,他闷头看手机,又瞄了眼日头正盛的外面。 “先前不是说想来看海吗?怎么到了都不动?” “先歇会儿,好累哦,晚点再去……” 许向阳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刷了刷微博,《漆黑与白昼》的官博放出了一段黎光人格切换的片段,画面阴暗,看起来很带感。 他看了看片段,又看了看在一旁整理行李的唐易,完全是两种状态的人,很难联系到一起。 青年盯着唐易的脸,内心暗叹,果然是剧抛脸,演技很牛。 鬼使神差地,他转发了官博的这个片段,并且附上评论:电影已n刷,最近都不太敢睡觉,感觉会被…… “真不去游泳?” 唐易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轻便的夏装,花样繁复、略显浮夸的短袖衬衫没有系上扣子,腹部的肌肉清晰可见,腰际紧实线条流畅,浅色的简单短裤露出男人劲瘦有力的长腿。 许向阳盯着唐易这副十分勾人的打扮,那颗心瞬间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他很没出息道:“去!” 青年在海边游了几圈就有些累了,他一身湿漉漉地走到某个遮阳伞底下。 唐易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中,双腿交叠,他戴着一副墨镜,手边是两杯刚刚送过来的冰镇饮料,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许向阳悄无声息地走近,恶作剧般地凑近了唐易,但还不待他动作,他的腰身就被某只大手禁锢住了。 唐易将眼前的墨镜往上一掀,深褐色的眼眸慵懒地注视着面前笑着的青年:“你想做什么?” 青年但笑不语,他像是全身淋湿了的小狗一样,疯狂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于是挂在头发上的水珠溅了唐易一脸。 “……” 唐易闷哼了一声,伸手想挡,却抵挡不住飞溅的水珠。 许向阳见自己的小计俩得逞,笑得更加开怀了。 他想逃,但被唐易紧紧搂住了腰身,挣脱不开。 唐易擦了擦脸庞的水珠,有些无奈道:“做坏事是吧。” 青年左顾而言他:“易哥,那两杯饮料什么味的?看起来不错,让我尝尝。” 他刚起身,就又被唐易摁了回去。 “想逃?” 许向阳眨了眨眼睛,装无辜:“什么?两杯饮料没有我的份吗?我喝不得?” 唐易捏了捏青年挺拔的鼻梁以示惩罚,也就放过了他。 许向阳顺势拿过一杯饮料,坐在了另一张躺椅上,一口冰镇饮料下去,酸酸甜甜的,驱走了好些炎热,他舒服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拿过一边的手机,发现自己手机上微博的图标右上角未读消息99+。 耶?什么情况?点进微博。 “嗷嗷嗷,公开撒狗粮,甜死了。” “请细说你们的晚上,放个耳朵.jpg。” “果然,还是真的小情侣好嗑啊!” 他这才发现,他刚刚转发的这条微博也被唐易转发了,同时附上了一句:哦?晚上你还顾得上睡觉?是我不够努力吗? 巨大的遮阳伞在沙滩上投下一片阴凉的区域,甚至有一小丝凉风吹过,可青年的脸颊瞬间就变红了,像是锅里熟透了的虾。 他那句话明明只是为了夸某人演技很好,怎么某人还当真了呀! 唐易看着许向阳,青年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热风一吹,青年身上也干得差不多了,就是湿漉漉的头发尚且还嘀嗒着水滴,许向阳将头发一股脑都往后捋了,水珠沿着发梢末尾,滑落至青年光滑的背脊,随后没入裤沿。 第189章 在海里游了几圈,眼睛触碰到盐水的缘故,青年的眼尾有些红,整个人看起来莫名沾染着水汽的莹润,像是炎热夏日里的一杯清凉解暑的气泡饮料,叫人想要尝一口。 唐易的视线在青年身上来来回回,继而沉了下来。 “易哥,干……干什么去?”身体突然腾空的不安全感,让许向阳紧紧搂住了唐易的脖颈。 “回房间,努力一下,免得你晚上又睡不着。” * 许向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白天游了泳,体力有些不支,是他红着眼尾,哼唧着求饶,唐易才勉强放过了他。 这会儿,外头的天空被夕阳染得很好看,像是被泼了一层渐变的橘黄色油墨,从远处依次,深深浅浅地变化着色彩。 他们住的海景房还有个露天阳台,唐易正倚靠着栏杆,晚风吹起他的白色衣摆,显得惬意又舒适。颀长的身影连同身后美轮美奂的天空,像是一副烂漫的油墨画。 许向阳瞧着那一幕,拿起手机,摁了快门键。 他睡得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摆弄着手机的间隙,他突然感觉自己左手手指有点硌得慌。 仔细一瞧,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了枚钻戒,晶莹的钻石被雕琢得精致小巧,环圈细细的,没有太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简单又大方。 许向阳的大脑有一瞬的怔愣,心房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他立马下床,穿上拖鞋,跑去阳台。 唐易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一转身,便有一道身影急吼吼地扑进了自己怀里。 他堪堪将许向阳接住,笑得沉静温和。 “慢点。” “易哥……”许向阳亮出左手背,把钻戒展示出来,“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趁你睡觉的时候。” 青年又问:“给我这个,你是什么意思?” 唐易挑眉,反问:“你不知道?” 青年盯着唐易,有点急了:“不知道,要听你说。” 唐易摊开掌心,是一枚跟许向阳指间一模一样的钻戒,他拿起钻戒,将环圈的某一面对着青年。 上面刻着一行字:y&y forever “许向阳,很多话好像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很抱歉,我来得这么迟。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但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想护着你,跟你一起走下去。” “那天我们去看雪的时候,我看着雪花落在你身上,那时候突然就很好奇我们老了以后的样子。想陪着你,一起白首。” “戒指是全世界唯二的两枚,我想许你一个至死不渝的诺言。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替我戴上这枚戒指。”唐易的声线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忐忑。 “易哥,我愿意。” 许向阳眼眶有些红,他的指尖隐隐发颤,拿起那枚钻戒,无比郑重地给唐易戴上。 唐易眉眼含笑,他微微俯身,在青年光洁的前额落下一个温热又诚挚的吻。 许向阳微微仰头,向着天边的云彩伸手,他瞧着那枚戒指,眼底涌着无限柔情。 唐易浅浅一笑,左手覆上青年的手,他细长的手指嵌入青年的指缝,随后与之紧紧相扣。 “许向阳,我爱你。” “易哥,我也爱你。” * 金像电影节,当晚。 红毯一铺,闪光灯耀眼无比,无数国际知名演员、著名导演齐聚一堂。 唐易下了车,一身裁剪合身的高定燕尾服,衬得人挺拔英俊,原本只是简易蝴蝶结的领结被许向阳换成了风琴褶的领结,看起来倒是更搭电影中黎光斯文温和的形象。 他淡然地走过红毯,在会场内优雅落座。 一通开幕流程走完,金色卷发的外国主持人在舞台上开始致辞颁奖,随着她抑扬顿挫的语调,气氛也逐渐热烈了起来。 “接下来,将颁布第三十届金像电影节最佳影片,获奖的是……” “《if the day is dark as night》” 许向阳看着转播屏幕,脸色欣喜,这是《漆黑与白昼》电影的英文名。 “接下来,将颁布第三十届金像电影节最佳男主角,获奖的是……” 许向阳紧紧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慢了下来,他紧紧攥着手心,等着那个名字。 “tang yi!” 许向阳从来不知道从别人口中听到易哥的名字,会是这样激动又欣喜。 全身的血液都快速流动了起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膛蹦出来一样,那种要冲破天的欢喜几乎要让他呐喊出声。 镜头也切到了席间的唐易,只见他淡定从容地上台,接过主持人手里那沉甸甸的奖杯,镇定地发表感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衬得他的英文发音很是性感。 主持人注意到了他左手手指的戒指,笑得灿然:“唐,介不介意分享下,你左手指那枚戒指的故事?” 唐易淡淡一笑,用流利的英文回答道:“sure……” 末了,他说:“he is the only north star in my life.” 四年前,他遇到了一个如阳般的青涩青年。 自此以后,他的世界,春光明媚,如阳温暖。 他爱这个青年,他想全世界都知道。 (正文完) 第107章 番外 我可以开别的荤 温屿休息的这段时间,戚舟成带着他去度假了。 第190章 回来复工的时候,许向阳端详着眼前面容依旧清俊的温屿,总觉得哪里有些变化。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温屿看起来依旧是瘦的,但似乎脸颊多了……一丢丢、削微、一丝丝的肉|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许向阳迟疑着问道:“屿哥,你是不是胖了一点?” 一向从容淡定的温屿头一次顿了顿,随后他的视线游移到一旁,神情有些僵硬。 这种罕见的,可以称之为“慌张”的情绪反应,让许向阳立马警觉了起来。 温屿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他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好像……是有点?” 许向阳当机立断把体重秤拿了出来。 还没称,他心上已经火急火燎起来,马上就要进新剧组了,这次需要温屿保持一个清瘦的形象,现在的状态显然还不够。 “屿哥,上称。” 体重秤不会骗人,数字快速跳动,最终停留在某个数字上闪烁了两下,相比温屿浮动的平均体重高了足足……5斤! 许向阳嗷叫了一声,如遭雷劈,随后青年夸张地比划着量级,跟温屿开玩笑。 “屿哥,5斤!5斤!你知道我去菜市场买肉的话,5斤能有多少吗!” 增肥容易,减肥难,何况还是在进组前这样的节骨眼上。幸福肥,有时候果然也不是一件好事。 温屿开始瘦身减肥,一日三餐严格控制摄入,许向阳跟在温屿身边,自然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大吃大喝。 于是在新剧组的剧本研讨会的那几天,许向阳也跟着吃得很素。 水煮青菜,水煮西蓝花,水煮蛋…… 反正统统都没有油水,嚼在嘴里都像是在嚼草一样,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许向阳忍了两天,晚上饿得肚子咕咕叫,实在馋得慌。他就收工了,在家点烧烤吃。 烤羊肉,烤牛肉等等,撒上孜然、辛辣等香料,再往碳火上一烤,油滋滋往外冒,肥瘦相间,吃起来特别香。 这晚,他照旧点了一摞串的烧烤,还备注了店家撒上香菜。 唐易正在浴室洗澡,他便在一旁的沙发茶几上大快朵颐,配上冰镇可乐,pad上放着自己正在追的悬疑剧。 舒适惬意得不行。 很快,浴室的门被拉开,升腾的热气带着清爽沐浴露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同时头发湿漉漉的唐易穿着一件中长款浴袍走了出来。 男人闻见熟悉的烧烤香气,不由得蹙了蹙眉,可许向阳专注地追剧吃烧烤,浑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神情变化。 这已经是青年连续第三个晚上点烧烤吃了。 小麦色的劲瘦小腿映入青年眼帘,许向阳抬头,看向唐易。 “易哥,你吃吗?” 青年拿过手里一串带着香菜的烤串,递了过去,假意问唐易。 唐易知道许向阳是故意逗他,声音恨恨:“不吃。” 青年又换了串没有香菜的,假意问道。 “这串没香菜,你吃吗?” “……不吃。” 自从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后,他接到的影视邀约数不胜数,不想轧戏便只能择其一,其中不少都是很优秀的剧,许向阳帮他参谋也要苦恼纠结好久。 还有半个月唐易就要进组了,接的是一部以历史为原型的大型古装权谋剧,剧组服装考究繁琐,为了凸显人物形象,也为了上镜不显臃肿,唐易最近也正在塑形瘦身中。 烧烤这种,完全吃不得。 许向阳就是拿准了唐易吃不了,才故意逗逗他的,最近他也在监督唐易的三餐食谱。 唐易在一旁擦着刚洗完的头发,眼神有些幽怨,但还是叮嘱道:“少吃点。烧烤这种多吃,对身体也不好。” 许向阳敷衍得应了几声,抬手就拿起茶几上的冰镇可乐喝了好几口。 气泡饮配烧烤,简直绝配! 吹风机的呼呼声在一旁响起,许向阳瞄了一眼,咬了一口肉串,等唐易停下的间隙,他问道:“易哥,你头发到时候是不是要剪短点?” “嗯。头发太长的话,贴发胶也不太方便,包不住头型。” 除了拍戏,唐易日常都会将微长的头发束在脑后,扎一个随意的小揪揪。 唐易的头发摸起来又柔又顺,许向阳最近很喜欢替唐易梳头发,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会爱不释手地把玩几下。 闻言,青年有点小失落。 看起来,他要短暂告别这个小兴趣了。 “好吧。” 唐易瞧了一眼许向阳,出声安慰:“放心,头发长起来很快的。” 男人将头发吹干,目光又瞥向茶几上,一摞串的烧烤被青年干得只剩光秃秃的签子了。 他幽幽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青年嘻嘻一笑,将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好吃呀。可惜有人吃不到。” 唐易站在不远处,微微眯眼,他幽幽地盯着许向阳,反问了一句。 “谁说我吃不到?” 大步迈向青年,在许向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唐易捏着他的下巴,对着那双被辣得红润的双唇,凑了上去。 “唔……” 许向阳猝不及防,他弓着身形,身体前倾,背脊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青年仰着头被迫接受了一个漫长又缠绵的吻。 第191章 周遭的氧气被快速攫取,两个人的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体感正在不断升温,两人纠缠间,彼此眼底漫上来的情|欲都已经显而易见了。 唐易微微放开他,青年便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许向阳被吻得浑身无力,头脑发空,他怕自己从沙发上滑下去,便伸手勉强地揪着唐易的睡袍领子。 此时此刻,交领被他扯得有些松松垮垮,青年一呼一吸间,灼热的气息便都喷在了男人的胸口处,带起阵阵痒意与酥麻。 像是有细微的电流流窜过唐易的身体,他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许向阳听到唐易沉沉的语气。 他说:“我现在吃不了这种荤,那我可以开别的荤。” 下一秒,许向阳被抛在柔软的大床上。 青年预感大事不妙,他笑着想往床头的方向逃去,但他右脚的脚踝却被唐易紧紧抓住了,温热的指尖触及到他的微凉皮肤,连带着脚踝处那种紧致的束缚感,让许向阳的心思也有些泛滥。 可青年回头,眼神故作可怜兮兮,还是说道:“易哥,晚点再说……” 唐易微挑眉,猛地一拉青年的脚踝,就把青年直直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现在。” “易哥,等……唔……” 窗外吹起一阵微风,树影婆娑间,清辉洒了一室,床上两人那喘|息着动|情声,一直闹到半夜才逐渐凄凄收住。 第108章 番外 翻山越岭,寻一颗星星给你 「恭喜!演员唐易荣获“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 「实至名归!一分钟带你快速回顾影帝唐易的作品集!」 「直击国际金像电影节现场!影帝唐易真情告白~」 唐易获奖的消息也火速传到了国内,于是,有关他的词条再次霸榜了微博热搜榜,微博广场都是在讨论这件事的人,热度空前。 “看完作品集了,演技很绝啊,我垂直入坑!” “我押的唐易!反买all in的那位呢?想采访下他的心情!” “呜呜呜,唐哥值得的。我就知道,他这些年兢兢业业演戏,这个荣誉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许向阳由衷地替唐易感到高兴,他望着荧幕里那个熟悉又俊朗的面容,莫名地,眼圈红了起来。 过去有多少不顺遂,一点点闪过许向阳的脑海,曾经也有过觉得跨不过来的时候,好在最后他们都走过来了。 唐易从颁奖典礼回来的时候,刚刷开酒店的房门,一道黑影便扑了过来。 “易哥,恭喜你!”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与温热,嗅到青年好闻的气息,唐易内心就踏实一片。 他伸手搂住了许向阳的腰身,笑意浮现嘴角,他已经听过很多人的道喜了,却都没有这一声让他觉得欢喜。 “嗯,谢谢。” 许向阳接过奖杯,细细瞧着,底座上印刻着这一届金像电影节的信息,还有唐易的名字,他的眼眸亮亮的,还有一丝尚未褪去的红。 唐易蹙眉,盯着青年看了会儿,随后问道:“你哭过了?怎么了?” 许向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摸了摸奖杯,低下头有些遮掩:“噢,没有。就是有点激动,圈内多少人对这个奖梦寐以求啊。” 唐易微微俯身,吻了吻青年的前额,又觉得不够,一路往下,吻过许向阳的眉眼,脸颊,鼻梁,然后是双唇。 辗转留恋,力道轻柔却也很重,许向阳被勾得也做了回应。 像是点燃起了情火,两个人在房间吻得热火朝天,从房门边一点点移动到了床上,许向阳被唐易压到了床上,眼底对彼此的渴望都无比清晰。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又火热的房间内,异常清晰。 “唔……等一下。”许向阳推了推身上的唐易。 唐易不愿动,神情有些不悦:“别管它。” 经纪人这一行,最担心的就是突然出舆情,这种负面事情不会跟你商量时间,随时都有可能会找上门,他必须保持这个警惕性。 许向阳小声道:“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易哥,我得看一下。” 唐易叹了口气,扶着前额,无奈从许向阳身上下来,坐在床沿,忍着全身的沸腾。 掏出手机,来电显示,钱夏。 许向阳还挺意外的,自从在象川见过之后,他们之间也没怎么联系过了,就是逢年过节发个消息,简单问候下。 钱夏难得会直接打电话过来,怕有什么要事,许向阳接通了电话:“喂,夏夏。” 这个名字,瞬间就让一旁的唐易蹙起了眉,幽冷的视线就这么扫了过来,不过许向阳这会儿正背对着唐易,他没有察觉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极其清脆响亮的吼叫:“向阳哥!我靠。你跟唐哥在……在一起了?!” 钱夏这段时间忙着准备考研,还有cet 6的考试,从早到晚都泡在图书馆,忙得没有时间刷娱乐新闻。 马上临近暑假,这会儿难得给自己放纵休息下,就看到那长长一摞让她惊到眼珠子几乎要跳出来的热搜历史榜,自己的发小跟自己喜欢的著名演员在一起了! 许向阳耳膜有点受刺激,他将手机拿开了一些距离,随后清了清嗓子:“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第192章 “哇,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难怪我上次找你要唐哥的签名,你起先怎么都不愿意去!哼哼~原来是有内情啊。对了,我看到唐哥得金像奖了,恭喜呀!” “你什么时候有空,带唐哥出来一起吃个饭呀。事先声明,我不是唐哥的女友粉啊,我就是蛮佩服唐哥这么有才华的,你别误会。” 钱夏活力满满,丝毫没有察觉到许向阳声音中那不正常的一丝沙哑。 “等回国吧。我们现在在国外。” 两人好久没聊过了,钱夏拉着许向阳问东问西的,许向阳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挂电话,就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突然,撑在床沿的左手有点痒痒的,他的腰际似乎也攀上了一只手,许向阳背脊一僵。 他无声回头,唐易不知何时凑近的。 许向阳左手的小指被勾着,唐易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腰际,一点点贴着他的肌肤,动作轻柔又若即若离,像是勾引又像是调情,他上移视线,就对上了唐易有些幽怨的眼神。 电话那头的钱夏不知道问了句什么,许向阳被勾得有些难耐,一时分心,没有听清,这会儿都搭不上话了。 唐易直接倾身凑近,他神情变得有些不耐,一把夺过许向阳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钱夏淡淡道:“他还有事,先挂了。” “欸……” 许向阳与电话那头的钱夏都是一懵。 “许向阳,你能不能专心点?” 唐易口吻中充满了不满与控诉,他直接把手机一丢,然后把许向阳拉了回来,就凶狠地吻了上去。 许向阳低声一笑,再次搂住了唐易。 “能……” 后面的话尽数淹没在了喘|息声中。 * 这天,许向阳在公司忙完宣发之类的工作,刚回到家,便见唐易跟江野在客厅沙发上讨论工作。 江野见许向阳回来,笑着道:“来来来,当事人来了,许大经纪人,听听你的想法。” “什么?” 许向阳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 “最近有一档旅行类的慢综艺想邀请唐哥参加,三组圈内公开情侣,走三条旅行线路,制作团队很靠谱,之前也做过很多有名的旅行综艺。这是他们新开的一档综艺,想要邀请情侣对象,拍一些旅途风光跟沿途趣事。” 江野把节目组资料递给他,“你看看,涉及到出镜,节目组全程会跟着,大概是两周的行程,向阳你有没有兴趣?” “啊?我跟易哥一起参加吗?” 许向阳有点懵,他一直都是幕后工作,突然要他去台前,他很意外。 唐易看着他:“你想吗?你想去的话,我就接了。当是工作,也顺便带你出去玩玩。” 事出突然,许向阳打算再考虑下,晚上,他窝在床上问唐易。 “易哥,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接综艺吧,怎么突然想接了?” 唐易将他搂了过来:“三条路线中,有一条藏西线,节目组规划得挺有意思的。想带你去看看。” 许向阳好奇:“看什么?” “秘密。总之是想带你去看的,等下次我自己带你去也行。” 许向阳这段时间不忙,倒是能空出半个月的时候,他也不排斥上镜。 于是,唐易接下了这档综艺。 刚进入拍摄的时候,虽然节目组的摄像老师都隔着一些距离拍摄,但许向阳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过了两天,已经完全可以在镜头前自若了。 藏西线是一路沿西南而上,从低海拔城市一路到高海拔地区,沿途他们看到了很多美丽的风光。 经过淙淙流水的密林,遇到过自然造就的五色泉,踏过高盐度的纯净湖泊。 也闻过寺庙里的香火气息,听过穿着袈裟的老人在唱诵神圣的经文,见过在碧蓝天空下翻飞起舞的经幡,远处是积雪的连绵群山,山路一片蜿蜒,朝圣的人们虔诚而忠诚。 藏西线的最后一站,是日朗山,海拔4500米,考虑到高原反应,节目组让他们自由选择。 “走吗?” 许向阳仰头,望着高高的山顶,内心突然跃起无限期待,他二十多年的平淡人生,似乎还没有尝试过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 青年的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来都来了。当然要试一下。” 节目组给了他们专业的装备,登山杖、手电筒、地图、氧气瓶等等。 从白天走到傍晚,氧气瓶用了一罐又一罐,一路跟着节目组的老师们也有些力不从心的,不少人及时返航了。 走了一天的山路,很累很累,唐易跟许向阳的情况还好,没有出现太严重的高原反应,他们在天黑之前还是攀到了顶峰。 夜晚的日朗山,深蓝幽邃的天幕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夜空清澈干净得没有一片云,无数闪烁的星星挂在天边,散着或是明亮或是幽微的光亮。 他们靠坐在一起,欣赏着漫天星辰。 唐易问道:“看到北极星了吗?” 许向阳摇了摇头,群星耀眼,看得他有些迷茫。 “哪个?” 唐易伸手去指:“你先找到北斗七星,像勺子一样的,然后往旁边看……” 许向阳靠在唐易的肩膀,静静地听着唐易给他讲天上的星星。 唐易的声音低沉又轻缓,很是好听,许向阳内心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