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杯是韩庭之去年的时候在海外淘来的,价值不菲。
“韩夫人。”
他走过去在女人面前站定,平日里就没有什么表情的眉眼比冷峻还多了几分寡淡的疏离,完全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裴文娅没抬眸。
只是垂眸看着茶杯里那微微浮动的沫,好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都不肯见我了?”
“没有。”
韩庭之平日里说话就是偏冷淡,这会儿视线落在裴文娅手腕那翡翠玉镯的时候,到底还是垂下了眼睑,“您过来做什么。”
裴文娅其实刚过四十。
准确来说按照年龄算的话他们之间也不过就差了十三岁,而韩庭之的亲生母亲去世的时候也不过十九岁。
很可笑不是。
年少时期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女人明明可以跟着导师出国进商学院,结果却为了爱情一意孤行,十九岁的时候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
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可那个男人呢?
伤心了不过才几年时间就娶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名门大小姐回家,从此以后风生水起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为了爱情甘愿赴死的女人。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见你吗?”裴文娅放下茶杯的同时,视线温温和和地落在了他身上,“我听小宓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韩庭之放在身侧的指节就瞬间绷紧了。
“您想说什么?”
韩夫人的面色平静,连带着语调都是有条不紊的,“你父亲想让你回去,”顿了顿,温温和和地轻笑,“我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不愿让他为难。”
那句话说出来,韩庭之的眉宇之间都多了一层明显的肃穆凛然。
及其紧绷。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怪你父亲丢下了你母亲,甚至你可能也觉得我手段卑劣,用栋飞成功地留在了你父亲身边。”
“可我不后悔。”
女人的嗓音温软,带着书香门第独有的清隽儒雅,“我这次过来也不是逼你,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她直接走到了她办公桌后面的书架面前,继续缓缓道,“既然这么不喜欢我,那么就不应该把你父亲的公司留给我和栋飞。”
她笑了笑,视线骤然就看了过来。
“你父亲苦心孤诣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公司,现在股东会都明争暗斗,你难道愿意看着他就这么散了吗?”
那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韩庭之垂眸看着那明明四十岁却保养的像是三十岁的女人,到底还是漠然地垂下了眼睑,一字一顿,“我不会回去的。”
下一秒,女人的视线直接扫了过来。
并没有多少威胁性。
“你最好想清楚,”可那语调却偏偏带了几分胁迫的意思,“我不是什么善人,之前可以是李宓,也可以是阮恩荣,那么就有可能有其他的女人,只要有我在,你的身边就不可能消停。”
韩庭之那时候就站在那里,背脊很直。
“我知道你应该也不想看到我。”
女人笑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连带着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庭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着,直接就朝着旁边的助理招了招手。
本来就是大小姐出身,全身上下都带着书香门第的贵气,助理扶着出来之后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夫人,您何必把话说那么绝。”
裴文娅听到后,脚步直接就停下了。
有些淡淡然地轻笑,“我真以为不这样说,你他就能乖乖听话了?”
“于聿已经撑不住了,”裴文娅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顿时都觉得有些累,“到时候股东大会上我手里又没有股份,他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家,估计也就散了。”
助理直接傻了眼,“老爷没给您股份?”
“我没要。”
女人的眉目温和恬静,“我只想他好好的。”
“……”
月色爬上城市楼层霓虹的缝隙里的时候,带着既不可闻的寂寥和冷清,站在高处看的时候荒芜地可以。
高处不胜寒。
那时候韩庭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久到烟灰缸里落了满满的半屉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眸。
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还是上次江暮夏追着他跑的时候送给他的手表,跟她手上的是情侣款,总算是给他添了那么点儿人气儿。
扶了扶眉,到底还是拎起外套站了起来。
江暮夏在回到别墅之后顺路给阮笙打了电话,谁知道是周时凛接的,声音都有些冷,“她在吃饭。”
“……”
她撇了撇嘴,嗓音都带了明显的不满,“那今天晚上我就不过去了,你照顾好她,我明天早上再去。”
男人没有说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那时候江暮夏原本是打算把自己刚洗完的头发擦干,结果恍恍惚惚就想起了之前阮恩荣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你根本喜欢的就不是他。”
其实到了现在她喜欢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说那张脸,她自己其实也都好像有些分辨不清楚了。
她站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
结果迷迷糊糊间就从落地窗倒映的玻璃上看到了门口由远及近走过来的身影,风尘仆仆,却又气场凛然。
走过来,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怔了一下。
他的身上其实很冷,全身上下都带着冷湛湛的寒气,连带着那股明显的烟草气息直接从他的呼吸间窜到了她的鼻尖。
很浓。
江暮夏一瞬间也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原本擦头发的手微微顿住之后,还是侧眸看向了他,“韩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