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摆摊火了》 第一章 下山 这是一座少有人听说过的山头,山上一侧树木葱郁,一侧怪石嶙峋,偶然有鸟雀飞过,却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扑闪着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徒留下一两根雪白的羽毛,飘飘荡荡的,半天都落不下来。 此处人迹罕至,山顶两间破屋就显得格格不入。 破屋前放着一张崭新的躺椅,躺椅上横着一个身穿旧马褂的老人,老人半眯着眼,惬意地哼着听不出调的歌。 突然,一声怒叫打破了这一方寂静。 “老头!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这《道德真经》是你祖师爷传下来,读懂就能通晓五千言精微义理?”这声音气急败坏,“你又拿来垫桌脚!这都第几回了?” 老人眉头一跳,睁开一只眼,飞快地往屋里觑了一眼,声音听着有些虚,“反正这本书你都能倒背如流了,放着也占地方,你师父这叫物尽其用。” “可拉倒吧。”时落双手捧着书页都泛黄的《道德真经》,小心地将上头的灰尘吹去,她瞪了老头一眼,戳破他的解释,“你就是懒。” 都懒得去外头捡块石头来垫桌脚。 老头嘿嘿的笑。 时落叹口气,“师父啊,你说你如今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等我下山后,你怎么办?” 老头龇了龇牙,“我跟山下的刘老头说好了,过几天他就上山来给我做饭,刘老头做的饭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时落心里的那点不舍就被老头的话击的粉碎,她哼了一声,转头回了屋。 再气,等临走的这一天,时落还是舍不得老头。 “以后我每个月都回来看你,给你带外头好吃的。”时落身上穿的还是四年前老头一时心血来潮给她买的一套杂牌的灰色运动装,好在十八岁日后她就长了不到三厘米,这套运动装还能穿,就是洗的有些发白,跟她白净娇美的脸极不相称。 “丫头啊,我都看了你十多年了,也听你唠叨了十多年,如今你好不容易要下山,就让我清静清静,一年回来一次就行了。”老头拿掉时落头上一小片落叶,他语重心长地劝时落,“下了山,要是被人欺负了,也别回来找我,去找明家人,你帮了明家一个大忙,他们欠你人情,明家人知恩图报,肯定会帮你的。” 呵呵—— 白了老头一眼,时落将包袱往肩头一搁,跟老头摆摆手,“那我走了,你别瞎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草药我都收拾好,搁在罐子里,上头也贴了纸条,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按上头的字抓药,实在严重,让刘叔带你下山去医院。” 等看不到时落的背影,老头眼中才露出几分不舍来。 都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对时落这二十二年人生来说,外头的变化不算太大,她熟门熟路地来到山下二十里开外的靠山村,靠山村统共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村里年轻人多数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老年人,还有十多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时落这回找的是村里的石劲,石劲今年十三岁了,就上过两年学,如今就靠去山上采药养活自己跟年迈的阿奶。 石劲还有辆自行车,是为了去镇子上方便。 靠山村偏僻,道路九曲十八弯的,尽是羊肠小道,稍微大点的车子都进不来,村民要出去多靠走,骑个电瓶车都不安全。 石劲从小就在山里走,隔三差五还骑车去镇上,他对这九曲十八弯再熟悉不过,时落想让他送自己去镇子上。 今天石劲正巧在家,时落到石家门口时,石劲在晒草药。 看着时落肩上的包袱,石劲脸色变了变,“落落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以往时落长的两三个月下山一趟,短的一月一趟,但她从来都是空手来回,最多拿几包草药,或是罗盘跟符篆,这回带着包袱,石劲心里有些不安。 “嗯,出去有点事。”时落笑了笑,同样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她有师父收养,石劲是被他阿奶收养的,石劲这孩子能干,也跟狼崽子似的够狠,要不然他才十来岁,根本养不活他自己跟阿奶。 石劲别开眼,他闷声问:“那你啥时候回来?” “这说不准,快的话半年,慢的话恐怕得一年。”时落这丫头除了对师父时有些絮叨,对旁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过这石劲在她眼里也例外,时落是将石劲当成弟弟看的,要不然也不会教石劲继续读书认字。 “我走了以后,你不忙的时候上山帮我看看师父,等我安顿好了,我给你寄信。”眼瞅着石劲要哭出来了,时落转了话题。 “嗯。”抹了一把眼睛,石劲闷声说:“落落姐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你师父。” “学习也别落下了,我到时给你寄外头的书。” “嗯。” “日后去镇子上卖药,躲着那些地痞流氓走,你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自己命最重要。”自古就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镇子上有一群专门偷鸡摸狗的年轻人,知道石劲家中只有他跟阿奶,石劲运气好,还总能找着珍贵的药材,就打他的主意。 不过那群地痞被她教训过两回,之后不敢再找石劲的麻烦,她离开的消息总有一天会传出去,时落担心到时那些地痞流氓会再找上石劲。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两张叠好的黄符纸,递给石劲,“随身带着,保平安。” 石劲点头,将黄符纸放在贴身口袋里,然后掉头回了屋,不多时又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布袋子,他将袋子递给时落,“落落姐,这个拿着,我听说外头东西都贵,你要是缺钱了,就把这个卖了。” 时落打开布袋子,里头赫然躺着一根人参,看成色,得有百八十年。 她重新将布袋子的绳子拉紧,又将袋子递还给石劲,“我有钱,这人参你收好,别急着卖,再过几个月,那杨老板会来山里收药材,到时再卖。” 石劲还想将布袋子往时落手里塞,时落看了他一眼,他瘪瘪嘴,不敢再动。 “行了,又不是见不着了,我一年半载还回来。”时落难得又跟石劲笑了笑,她看看天色,说:“你骑车送我去镇子上吧,晚了该赶不上去县城的中巴车了。” 离靠山村最近的镇子上每天只有一趟去县城的中巴车,每天中午十二点出发,晚了还得再等一天。 第二章 突发意外 石劲的阿奶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时落抓着她的手,对着她的耳朵喊了好一阵,老太太才点头,听话地回了屋,石劲关上门,又跟村里一个喜欢跟着他的男娃叮嘱一番,这才骑着车,带上时落,往镇子上赶去。 镇子离靠山村也有将近二十里,山路陡峭,要是光靠两条腿走着,得大半天才能到,就是骑车也得一个多小时,不过石劲灵活,速度奇快,只用了大半个小时就到了镇子上。 这镇子因镇南头一片红梅得名红梅镇,镇子不算富裕,过年时偶尔有临近镇子和县城的人来看那一山头的梅花,平日里镇子极少有生人来,镇子上只有一条主路还算宽敞。 红梅镇有集市,五天开一次,今天恰好是赶集的日子,不过临近中午,集市上摊贩跟赶集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在经过街中心的十字路口时,石劲猛地刹车,他不过十三岁,身高都一米七八了,一双长腿撑着车,朝路边推车的小贩说:“来两斤桔子,捡好的拿。” 小贩笑呵呵地应了一声,都捡大的拿。 时间还够,时落也没吱声。 她知道这桔子是给自己买的,石劲这孩子平日里省吃俭用,桔子便宜时几毛钱一斤他都舍不得吃,最多买些好咬的香蕉回去给他阿奶吃。 小贩是个实诚人,反正都下集了,桔子吃不完也坏,就多给了石劲两个小点的。 石劲将桔子挂在车把上,骑着车子继续往北走。 车站在镇子最北面,石劲蹬着自行车,很快到了车站前。 说是车站,其实不过是一块空地,上头停着三四辆中巴车,除了到县城的,还有来往别的镇子上的车。 中巴车不大,坐满也就二十来人。 两人到时,离发车就剩下不到十分钟,售票的中年女人脸色不好,她坐在靠门的位子上,掀着眼皮看了石劲跟时落一眼,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上车,要走了。” 石劲没理会售票女人,他就盯着时落看,眼中尽是不舍。 “落落姐,你在外头要护好自己,别随便相信人。”石劲习惯了操心,面对大她快十岁的姐姐,还是忍不住叮咛。 他知道时落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她有符篆,一般人在时落面前也讨不了好,只是人心险恶,石劲怕时落被人骗,随便就将符篆送人。 时落拍拍他的胳膊,“放心,我能保护自己。” 眼见售票女人越发不耐,石劲将挂在车把上的桔子递给时落,“我听说吃点桔子不晕车,也别吃多,桔子吃多上火。” 时落没拒绝,提着袋子,两步跨上了中巴车。 售票女人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尖声问:“就一个人?” 石劲注意都在时落身上,没理会售票女人,时落在车子后头靠窗的位子坐下,她隔着窗户跟石劲摆手。 哪怕隔着不甚干净的玻璃窗户,时落还是看到外头小男孩通红的眼睛。 石劲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盯着时落看,直到车子缓缓驶离。 “呦,你那弟弟对你倒是感情深,还跟着呢。”车子都走了十分钟,售票女人起身,挨个收钱,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时落半起身,从车后窗往后看,果然见到石劲正奋力蹬着自行车,自行车离中巴车不远,小男孩半旧的外套被风吹的鼓鼓囊囊的,显得整个人越发的消瘦。 隔着车窗,时落跟外头的小男孩摆手,顿了顿,再摆了几下。 自行车慢了下来。 重新坐回位子上,时落叹口气。 石劲这孩子知恩图报,也重感情,将他一个人扔在这山沟里终是会埋没了他,只是他离开靠山村的时机还未到,她不能坏了这孩子本该经历的。 不再多想,时落闭目休息。 从红梅镇到县城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中巴车载人并不规范,半路上走走停停,又上来了十多个人,座位早满员,中年售票女人从前头车座下拉出几个塑料凳子,摆放在过道里,让先上来的人坐,至于后上来那几个,连塑料凳都没得坐,只能扶着别人的椅背站着,一路摇摇晃晃才能到县城。 人多了,车上的味道驳杂,汽油味,不同人身上不同的味,还有个年长些的老人提着一个蛇皮口袋,随着车子晃悠,口袋中传出沉闷的鸡鸣声。 “你这是去县城卖鸡?”售票女人踢了一下蛇皮袋,袋子里一阵晃动。 老人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攥紧了蛇皮袋子的口,“是鸡嘞,我家离红梅镇跟县城差不多远,这鸡搁县城卖一斤还能多卖块把钱,我就带去县城卖。” 售票女人语气没有更好,却也没更差,她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别让鸡在车上拉屎,不然你还得给钱洗车。” “大妹子放心,我用塑料袋包好了,不会拉在车上。”老人还想将蛇皮袋子打开,好让售票女人查看。 女人捂着鼻子往旁边避开。 就在这时,坐在售票女人身后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紫,到最后竟隐隐泛着黑气。 售票女人回头尖叫了一声,“你喊什么?吓了我一跳,再喊就给我——” 话还没说完,售票女人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她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身体开始抽搐,他朝售票女人伸出手,张大了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救命’两个字。 车内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幕,到底还是心善的人多,坐在男子斜后方的一位大妈起身,环顾一圈,问:“你们哪个是医生?快帮他看看,我怎么觉着他跟中毒了似的。” 此处山多,山上药材不少,更多的还是各类菌,时常都有误吃了有毒蘑菇的人,不过像男人这种脸色都发黑的人还是少见。 没人应声。 “老张,快停车。”售票女人朝驾驶座上的男人叫,“不能让他死在我车上。” 要是车上死了个人,那多晦气,以后他们生意肯定受影响。 第三章 露了一手 “大妹子,你不能这么狠心,这可是一条人命哪!”善心的大妈试图说服售票女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把他扔下去,他就死定了。” 售票女人冷笑,刻薄地反驳:“你要是不嫌晦气,那你把他带回去,让他死在你家,我让老张亲自给你送去,怎么样?” 看男人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恐怕没几分钟好活了,送医院是赶不上了,反正都是个死,死在哪不一样? 说话间,中巴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老张,过来搭把手。”售票女人拽了下门边的绳子,车门打开,她嘲讽地看了大妈一眼,催促,“你家在哪呢?走吧,我这就将人给你送去。” 刚才还为男人说话的大妈这会儿脸色发青,是被气的,她倏地起身,拨开旁边的人就往下走,速度快的不像个五六十岁的人。 售票女人看着大妈飞快离开的背影,在后头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走了?带上人啊!” 大妈跑的更快了。 售票女人嗤了一声,半弯下腰,抓着男人的肩头,就要将人往下拖。 “要不还是打120吧。”有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试探着开口。 售票女人看了他一眼,直起身,说出口的话倒是没有刚才那样刻薄,她还点了点头,“也行,你打吧。” “我,我没手机。”那孩子脸色涨红地回了句。 在互联网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仍然有落后贫瘠的角落,他们觉得去医院是不详的事,见着警察会害怕,哪怕出了事,也不会想到要拨打119,120之类的。 售票女人顿了顿,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拨号。 “救护车赶不及。”在售票女人拨了第二个号时,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顺着说话声看过去,售票女人手上不停,“那能怎么办?你救他?” 时落起身,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走到车前头,她看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给个了建议,“不如打110。” “怎么?你还想去告我谋杀?”售票女人显然想的有点多,她指着满车的人,“他们都看着呢,这人的死可跟我没关系,我也没义务让他死在我车上,你们说是吧?” 有几个人点头,赞同售票女人说的话,更多的乘客还是沉默地看着,他们不愿沾上这事关人命的争吵。 时落没回应,她已经到了跟前。 男人双目紧闭,嘴巴大张,跟脱了水的鱼一样,他双手遏住自己的喉咙,模样极为可怖,离的近的乘客有心要下车,门口却被男人挡住,他们只能使劲往座位上缩,不敢多看男人一眼。 时落蹲在男人面前,她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巴掌长的小木剑,她挥着木剑,在男人上方挥了几下,画出一道无人看得出的驱鬼符。 男人突然挺了挺身,长处一口气,终于能喊出声来,他惨叫声极渗人,震的车内的人耳膜疼,蹲在他旁边的时落神色不变。 只有站在时落身后的售票女人看的清楚,男人绕着黑气的脸竟然真的渐渐褪了色,他身体仍旧不受控的抖动,不过气息显然是比之前稳了许多。 就几息之间,这个男人就由死到生了。 就是再高超的医术也做不到这点。 男人终于睁开了眼,不过他仍旧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时落没再看男人一眼,她对着虚空说:“去吧,别在人间逗留太久。” “他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好,我答应你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时落说完这三句话后,车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随即车内又恢复了正常温度。 时落收起桃木剑,起身,转头往自己座位上走。 坐下前,她再次提醒售票女人,“打报警电话。” 之前一直横眉怒目的售票女人愣愣地点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好,我这就打。” 电话接通,售票女人听到对面的问话声,才醒神了一般问时落,“我该说什么?” “他手上有两条人命。”时落垂着眉目,她又补充了一句,“两个孩子。” 经过时落方才那一手,满车的人没有一人会怀疑她的话。 “孩子?还两个?”哪怕再刻薄的人,在听到地上的男人杀了两个孩子,售票女人也怒了,尤其她自己也有两个孩子,售票女人怒气冲冲地跟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 等挂了电话,售票女人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男人,随后小心翼翼地问时落,“大师,要是我踹他两脚,他会不会被我踹死?” “不会。”时落仍旧垂着眉眼,“多踹两脚都行。” 有了这话,售票女人不再忍着,她抬脚就往男人肩头上踹,统共踹了四下,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男人烂泥似的瘫在车上,一动不动,只在售票女人踹下去时痛哼几声。 老张坐在驾驶座上,半个身体往后探,他问售票女人,“是走还是在这里等着?” “走啥走,等警察来。”售票女人双手环胸,盯着地上的男人看,生怕男人逃了。 “你们要是有赶时间的就下车,我不收你们车费。”之后售票女人又对满车的人说。 车上无人动弹。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车上的人一会儿看看男人,一会儿看看时落。 看男人时一脸唾弃,看时落时目光灼灼。 他们多是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中老年人,尤其当中还有不少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出过的,这些人相信鬼神之说,他们年长的都会早早的给自己准备好棺材放在家中,他们还知道哪个地方哪个大师驱邪手段高超。 时落刚才那一手着实惊着他们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县城的公安局很重视,不到半个小时,警车已经到了跟前。 因中巴车不是第一命案现场,男人即便能说话了,神志也不算清醒,警察来时,他只是抱着脑袋,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我错了,你们饶了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下来的两名警察都是办案经验丰富的,他们看出事情不简单,既然问不出,便直接将男人拷住,带上警车,而中巴车上满车的人都是目击者,警察干脆让老张开着中巴车,跟在警车后头,去公安局。 没了那男人,这满车人的视线就都落在时落身上,售票女人扬着讨好的笑,走到时落跟前,先将十块钱车费递给时落,“小姑娘,这钱我不收了,你拿好。” 第四章 你们要相信科学 时落并没接过钱,“一码归一码,这是车费。” 明明跟才上车时是同一个人,经过刚才的事,售票女人再看时落,总觉得她有一种世外高人的超脱跟藐视一切的冷淡。 她不敢反驳时落,却也没走。 “还有事?”时落不太适应所有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蹙眉,问仍旧站在过道上的女人。 售票女人压低了声音,问时落,“小姑娘,你是不是大师?” “就是那种驱鬼大师?还会驱邪。”都不用时落开口,售票女人已经自顾自地认定时落是人不可貌相的高人了,她又往时落跟前凑了凑,面露期待地问:“大师,那你能不能看被吓着的孩子?” 生怕时落拒绝,女人忙说:“我有个姨妹,她家孩子才一岁多,前段时间被吓着了,这都大半个月了,总时不时发烧,我那姨妹找了不少神婆看,钱是花出去不少,可都没什么用,我姨妹见天的哭,大师,我姨妹家就在县城北面的村子,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不走也行,我现在就给我姨妹打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在车站等着,您抽空帮着看一眼?” 时落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我不是天师。” 她没细说,只是提醒了女人一句:“你们要相信科学,尤其是身体不适的时候,医生比我靠谱多了。” “大师,您救救我那小侄女吧。”售票女人眼睛都红了,她叹口气,说:“我姨妹也带孩子去了县城医院,还去市里医院,可都是看完就退烧,回到家又烧起来,医生也检查不出啥来。” 时落只能跟她摊牌,“其实我就是个算命的。” 她从小跟师父摆摊算命,生意不怎么好,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在那时候师父比现在勤快点,偶尔还能去山上打个野味,也有山下人家自己种的玉米红薯,那些年纪大的看时落瘦小的可怜,会给他们几个。 所以哪怕她已经将道德真经琢磨透了,也将师父那一屋子书都看过了,大部分也能背下来,时落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能力不如师父的算命的。 师父说了,算命是主业,替人看风水,驱邪之类的都是副业,这样她出去后也不至于饿死。 售票女人固执地认为时落就是大师,不过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忙又改口,“算命就算命,大师,您能不能替我那小侄女算一卦?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好几回差点没了,大师您行行好,帮她算一卦,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身体好起来。” 她不敢跟时落提钱,怕折辱了大师,不过她肯定不能亏了大师。 时落抬头,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是自打时落上车后第一次看对方面相。 半晌,时落点头,“好,我跟你去一趟。” 这售票女人虽然说话刻薄,刚才甚至还想将濒死的人扔下车,不过在时落看来,这女人身上有功德,所为功为善行,德为善心。 这女人曾救过一条命。 就冲这个,时落也应了她。 “多谢大师,真的很感谢,大师您好好休息,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说完,售票女人又环顾一圈车内,对满车乘客说:“大师刚才驱邪累了,你们都别打扰大师休息。” 她这些年来来往往见过无数的人,当然没错过这些人眼里的跃跃欲试,这当中也有贪婪跟恶意。 她可不能让大师被打扰。 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是无穷无尽,再说了,她能给大师报酬,可不是人人都舍得花钱的。 时落倒是不担心,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得了她。 售票女人小声给姨妹打了电话,语气有些激动,脸都红了。 之后她没做别的事,光盯着车里的人,谁都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扰大师。 回去要慢些,县城红绿灯也多,等到了公安局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因为时落制服了男人,一个年长些的警察单独将时落带去做笔录,其他人被挨个询问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老张也跟着离开了,只有售票女人还站在警察局门口。 她等时落一起。 县城的公安局只是市区分局,做笔录的都在审讯室。 时落坐在长桌后,面前是两个警察,一个是刚才带时落进来的老警察,一个是年轻些的,年轻些的做笔录。 “别害怕,你把车上发生的事细细再跟我们说一遍。”时落脸嫩,二十二岁看着最多也就二十,不管她是怎么知道那男人是杀人凶手的,但时落能帮他们抓着人,老警察对她本能的有好感。 年轻些的警察没有老警察稳重,他好奇地看着时落,随即耳朵渐渐红了。 实在是时落长得太过标志,她瞳仁极黑,唇不点而朱,皮肤还白,定力不够的小伙子心思难免有些动荡。 等时落说完,老警察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杀了两个孩子?” 中巴车上没有监控,警察只能挨个询问目击者,但是车上所有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他们提及时落时语气难掩推崇,那个卖鸡的老头语气不稳地强调,“那孩子可了不得啊,她可是能通灵的嘞。” 身为人民警察,他们是坚决抵制这些封建迷信的。 “看到的。”时落抬眼,看向对方。 老警察一脸正气,身上功德深厚,时落语气也温和了些,“与其审问我,你们不如去问那人,那两个孩子一个是三年前,一个是四年前被杀虐杀的。” 为了不妨碍社会秩序,时落不能多说。 “车里的人都说你拿着桃木剑,在屠强身上挥了几下,他就活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老警察紧紧盯着时落,又问:“还是你其实一早就认识他,故意演的这一出?” 屠强就是那杀人犯。 “我早认识他,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还绕了这么一大圈?”时落坐直了身子,她双手搁在桌上,视线直直撞入老警察的眼里。 老警察哽了一下。 也是,这小姑娘看着不是个会怕事的人,一般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极强,也要面子,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故弄玄虚。 第五章 三观不用崩塌 “那你怎么解释你车上的所作所为?”老警察仍旧觉得疑惑。 时落叹口气,实话实说,“我算出来的。” 老警察无声笑了一下,往后靠在椅子上,显然觉得时落信口胡说。 年轻些的警察有些同情地看着时落,这小姑娘一张脸长得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好看,可尽干些招摇撞骗的勾当。 好在她从小就跟着老头在外头摆摊,也算见识多广了,时落不紧不慢地跟老警察说:“你今年五十二,你这一生有三劫,一劫是你两岁那年,二劫是你二十四岁那年,中了刀伤。三劫便是前年,你身体有恙。” 老警察竭力稳住神色,可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的惊异。 两岁那年,他因为好动,围着碳炉子铲碳灰玩的时候将炉子上的烧水壶撞倒,一壶开水浇在了他身上,亏得那时他带着厚帽子,穿着厚棉衣。不过即便这样,还有热水从他棉衣领子里灌了进去,到现在他胸口还有烫伤疤痕。 二十四岁那年,因为县城郊区有一家工厂拖欠工人工资不还,一个家里有困难的工人持刀要杀了老板,对峙中他中了一刀。 而三年前一次体检他查出肿瘤,好在是良性的。 “我的事我们局里的人都知道,你要查出来也不难。”老警察按捺住急速的心跳,面色沉着,他仍旧有几分不信。 时落点头,赞同老警察的话。 “从二十年前你心里就一直对一人有愧疚。”时落望进老警察的眼底,说道。 啪嗒—— 手中的笔掉在桌上。 老警察脸色大变。 二十年前他跟同事捣毁一个拐卖孩子的窝点,当时解救了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小的只有两三岁,大的已经七八岁了,他们到时,其中一个七岁的男孩子被打断了两条腿。 年纪小些的不记事,能卖。记事的这些,尤其是男孩子,就是卖了也是养不熟的,人贩子就将人弄哑,再打断腿,不给他们治,活不下来的就随意用个席子卷了埋了,命大活下来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等伤口长的半好不好了,再让这些残疾孩子去街上乞讨。 那男孩双腿的伤处已经腐烂化脓,整个人已经烧迷糊了,等孩子被送去医院,抢救了一夜,还是没活过来。 这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当年他们要是早一点将人救出来,那男孩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他记挂了二十年,却从没跟人说过。 “你,你真的能掐会算?”老警察觉得自己三观生生地被眼前这个小姑娘震碎了。 “我会看面相,能掐会算也是一种。”时落矜持地开口。 “那你再看看他,要是你能算对,我们就信了你,你就可以走了。”老警察在警察局大小也是个官,他签了字,时落就能离开。 时落却摇头,“他不需要算。” 心中无迫切所求之事,时落不会替人看相算命。 呦呵,这小姑娘还挺有个性。 老警察也不恼,他知道自己不该相信时落的话,可事实又让他不得不信,老警察心情复杂。 这事要是写在笔录里,谁信? “我们要用科学的发展观看待世界,说不定我就是靠数学,心理学,甚至是物理化学看出那人不对的,在未知的领域里,我们都要小心行事,谨慎说话,你觉得呢?” 时落跟老警察说完,便不再开口了。 老警察坐在时落面前想了好一阵,才突然笑出声,“得,今天我可算受教了。” 说完,老警察离开审讯室。 半个小时后,时落离开了公安局。 按要求,时落还得回来配合调查,不过时落连个手机都没有,也没固定住处,还真不好联系,再说了,他还得去上京,完成老头交代的事。 老警察要给时落一个旧手机,是他之前不用的,时落拒绝了,只将老警察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承诺以后赚钱买了手机,再给老警察打电话。 公安局留下了时落的身份信息,也就没强制要她呆在县城。 离开前,时落跟老警察说了,在车上她答应那两个孩子,会将她们尸骨起出,重新埋葬,要离屠强家里远一点。 她将这事托付给了老警察。 “你既然能算,不如就先告诉我们那两个孩子被屠强埋在哪里吧。”老警察也着急找到那两个孩子的尸身。 时落无奈,“我是人,不是神。” 老警察叹口气,只能让她先离开。 “怎么样,他们没为难您吧?”时落出来时,售票女人正蹲在公安局门口,看到时落,她猛地起身,起的太急,整个人踉跄一下,差点头抢地。 时落扶了她一下,“没。”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搓着手,试探着开口,“大师,要不我们先去吃饭?这县城有几家饭店味道还不错。” “不用,替那孩子看完我还要赶路。” “那成。”自然是时落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师您跟我来,我跟姨妹打过电话了,她本来是要亲自来接你的,只是孩子又烧起来了,我就让她在家里照看孩子。” 时落点头,没有做声。 女人觉得大师可能都是这样有高人范儿的,时落沉默,她也不尴尬,自顾自说,“我叫张凤英,是红梅镇后头张家村人,我今年四十三了,都卖了二十三年的票了,以前我们开的都是小中巴,十几年前才换成现在的中巴车,我在车上来来往往二十几年,每天都见很多人,不是我吹,这么多年,大师是我见过的最不一样的人。” 这不一样,是长相,也是一种张凤英说不上来的气度。 “对了大师,我看你那弟弟有些面善,可能我在哪见过。”张凤英也是个会看人说话的,她觉得时落对自己的事不感兴趣,就提及了石劲。 果然,时落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倒是不觉得张凤英在撒谎,她每天来往镇子跟县城,石劲又时不时去镇子上卖药,见过也在情理当中。 “要是日后再遇见,劳烦你照看几分。”时落终于开了口,“不用特意照看。” “大师放心,再遇着,我肯定跟他多说几句。”张凤英心定了一些,大师对她有嘱托,她以后说不定还能见着大师,跟大师相交,对她是好事。 她想着回头得打听打听那男娃,以后肯定得多照看那孩子。 大师跟那孩子感情好,她要是替大师照顾好那孩子,她不求大师记得她的好,只要她以后有事的时候,大师能顺手帮她一把。 “不需要特意看顾,他自己的路自己能走好。”时落又强调了一句。 她心下一叹,终究还是插手了,石劲那孩子小时艰难,将来会一路坦途,她希望自己能替他拂去脚下一两颗绊脚的石头。 张凤英愣愣地点头,将时落的话记在心里,“大师,我知道了。” 紧邻县城北面的村子叫湘水村,张凤英原本想打个车,让时落坐的舒服点,时落站在路边,扫了一眼站台边的牌子,有一辆公交车经过湘水村,车费只要两块钱。 第六章 我既然来了,孩子就会没事 张凤英特意嘱咐过,她姨妹就没有大肆宣扬,路上遇着认识的人,张凤英只说时落是她妹子,来看看姨妹家孩子。 那孩子烧的浑身通红,小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据家里人说,不管是打针还是吃退烧药,都已经不管用了,张凤英的姨妹没法子,只能用温毛巾不停地给孩子擦身。 时落到时,年轻的妇人边给孩子擦身边哭。 “姨姐,你们可算来了,小佳她都快没意识了。” “别着急,大师很厉害,她肯定能给小佳看好。”张凤英抓着姨妹的手安慰。 时落并没掺和姨姐妹两的寒暄,她直接走到孩子的小床前。 道家说人有三魂七魄,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而古人又以为魂是阳气,构成人的思维才智,魄是粗粝重浊的阴气,构成人的感觉形体。 时落一眼看出这孩子是少了一魄。 她伸手,捏了捏孩子的手腕,然后松了手,回头,看向张凤英的姨妹,问:“我能走一圈吗?” “大师请。”无助的妇人用力点头,“我带大师去。” 张凤英姨妹家的房子是村里常见的,两层,一层四间房子,二层四间,姨妹一家住在二层,一层是左边是客厅跟餐厅,右边两间是姨妹的公公婆婆住的。 时落先从二楼看。 姨妹带路,把每间房间门都打开,她抹着眼睛,微微躬身,站在门口,让时落挨个屋子看了一遍。 四间看完,时落没做声。 “楼下能看吗?”顿了顿,她问。 “能,能看。”姨妹忙说:“我带您下去。” 姨妹的公婆伸着脑袋往二楼看,在姨妹带着时落下楼后,她婆婆不赞同地小声咕哝,“年纪这么小,能有多厉害?早说了让我带去背头镇还不让,人背头镇的神婆还跟庙里的大师是朋友,附近几个镇子孩子被吓着都去找她看,看完就好。” “背头镇离这里四五十里路,怎么去?让你家老大开车帮着送一趟,他不愿意,你要带着小佳起三轮车去啊?”姨妹边哭边喊。 “老大开的是出租车,哪里有时间去背头镇?” “我都说了给他车费,他还不愿意。” “他,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要钱?”姨妹的婆婆自觉有些理亏,她声音更小了点,“再说了,老大不是说了吗,他后天会抽半天时间带小佳去。” 姨妹想破口大骂,张凤英抓着她的手,跟她摇头,然后朝姨妹婆婆阴阳怪气地说:“大姨,小陈出国有半年了,他走前说了要你们多照顾点丽丽跟孩子,当时你们家老大也是点了头的,现在孩子高烧不退,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丽丽是孩子妈,她自己都照看不好,还能指望我这个奶奶?” 时落没兴趣听这家人的伦理剧,她径直往楼下走。 姨妹丽丽原本还想跟着吵,见此,连忙跟时落下了楼,走过公婆身边时,丽丽瞪着老两口,“大师要看看你们屋。” 大有一种你不让看,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丽丽公婆不敢吱声,“看就看,孩子发烧,跟我们也没啥关系,还不是你自己没带好,吓着她了。” 时落在丽丽公婆的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床头的一个长方桌子前。 这是村里人家常有的长方桌子,桌子有半人高,最上层是两个抽屉,抽屉上了锁。 时落看着锁,“打开。” “你这丫头到底会不会看?这里头又没啥东西,打开干啥?”公婆站着没动。 丽丽直接喊,“让你打开就打开!再不打,我砸了!” 一个愤怒的母亲是没多少理智的,一向温和的儿媳突然暴起,眼睛通红,老两口哪里敢再多说,婆婆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将抽屉打开。 时落上前,垂眼往里看。 抽屉里有些乱,穿的用的都有,时落的视线落在左边抽屉最角落的一个小铁盒里,她转头问丽丽公婆,“谁的?” “那个你不能动!里头可都是好东西,值钱着呢。”婆婆上前,将时落挤开,她小心将铁盒子拿出来。 “这里头都是老物件,以后是要留给你们的,你现在也别争抢。”这话是对丽丽说的。 “死人墓里的东西也是好东西?”时落看着小心捧着盒子的老太太,淡声问。 “你说啥?”丽丽婆婆手一抖,差点将铁盒子扔出去,可她到底还是不信时落的,她又抓紧了盒子。 时落根本不用看铁盒子里的东西,她问丽丽跟她公婆三人,“你们谁曾将里头的东西给孩子戴上过?” 丽丽肯定是没给孩子戴过,她看向公婆,眼神几乎能吃人,“你两谁?” 虽这么说,但是丽丽的视线是落在婆婆身上的,她公公就没抱过孩子。 老太太眼神飘忽,果然有些心虚。 “不管那东西你们是如何得来的,那是从死人墓里盗出来的,上头沾了阴气跟煞气,你让一个孩子戴上,她能好?” 魄本就属阴,自然是阴物最喜欢的食物,尤其是孩子纯净的魂魄。 丽丽直接朝老太太扑过去,打落她手里的铁盒子。 盒子本就没盖严实,落地后,盖子滚远,盒子里的东西洒落一地,一枚铜钱掉在了时落脚边。 时落盯着铜钱看,眉头微皱。 “大师,就是这东西?”丽丽颤声问。 时落一脚踩在铜钱上,用力碾了碾。 “你胡说。”丽丽婆婆不信时落,她说:“人家神婆说了,戴铜钱能辟邪挡灾,我才给小佳带了半天。” 她还抱着孩子出去炫耀一番,后来听村里一人说这种古钱值钱,便宜的一个能有好几百,贵的甚至成千上万。 老头子跟她说过这铜钱是古董,那肯定值钱,丽丽婆婆后来还是舍不得这么贵的古董带在孙女脖子上,只带了半天就拿了下来。 亏得只带了半天,若是时间久了,这孩子恐怕就不是少一魄这么简单。 “你怕是不知道戴之前铜钱跟绳子都是要开光,佩戴铜钱还要与五行八字相配才有用,这些东西来历本来就不详,你孙女又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能讨得了好?” 丽丽恨不得撕了她婆婆,可现在孩子最重要,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时落面前,求道:“大师,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才一岁多,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时落侧开身,她上前,扶起丽丽,“我既然来了,孩子就会没事。” 第七章 是要收费的 时落看了看天色,在陈家院子正南方站定,她让张凤英跟丽丽端来一张干净的桌子,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净毛笔,朱砂,及黄纸。 师父曾说过时落有修道天分,别人画符前需要净身凝神,还得先去庙里或是道观中先斋戒,然后再选五行中最强望的日时,面向要画的地支方位。 即便这样,画出来的符篆效用也是因人而异。 时落却不同,她不用前面的步骤,只需心诚凝神,画出来的符篆却效用强大。 老头说了,她日后靠画符就能养活他跟时落自己的。 护身符一蹴而就,时落将符篆折好,递给丽丽,“贴身带着,直到此符成灰。” “那,那化成灰之后呢?”丽丽小心捧着符篆,迫切地问。 “护身符没了效用,她日后便不需要了。”时落没有孩子,却也能理解做母亲的心,她耐着性子解释。 张凤英眼里放光,她叮嘱丽丽,同时又警惕地看着丽丽公婆,“大师是不出世的高人,这可是好东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一定要给小佳戴好,洗澡都别拿下来。” “姨姐你放心,我用防水的袋子给装好,肯定洗澡都不拿。”丽丽激动的手都在抖动。 丽丽婆婆有些眼馋,她刚才看到时落只在孩子的额头拍了一下,又念了几句,一直不安的孩子就这么安静下来,很快睡着,大师说了,烧一个小时后就能退。 “大师,我还有两个孙子,您也给看看?”丽丽婆婆上前,小心看着时落。 “你给我滚!”丽丽气的面孔狰狞,“你们两个眼里就只有孙子孙子,你孙子掉根头发你都嚎半天,我小佳都快没命了,也没见你着急,现在倒是想起你那两个孙子了,你给我滚远点!” 老太太自知理亏,但是真大师难遇,她还是厚着脸皮站在原地,“大师,我那两个孙子啥都好,就是不爱学习,大师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好好学习?还有没有啥符能让他们以后赚大钱?” 愚人的贪婪暴露无遗。 丽丽二话不说,转身拿起墙根的笤帚就往她婆婆身上招呼。 张凤英没阻止,她挡在时落面前,担心笤帚上的灰尘会沾在大师身上。 一直站在旁边的丽丽公公想阻止,被丽丽一起打。 老头老太太对丽丽破口大骂,老头抓着笤帚,还想跟丽丽动手。 “我看谁敢动我姨妹!”张凤英往前一步。 张凤英个头高,身材也壮实,别说一个老头了,就是个壮年男人,面对她也得先斟酌一下才敢动。 老头顿时泄了气,他松手,跟老太太一起钻回了屋子。 丽丽掐着腰喘息,站在老两口门口是又哭又笑,“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带孩子回娘家,你们跟你儿子解释去吧。” 随即又苦笑,“大师,让你见笑了。” “无碍。”时落摇头。 这原本是个温和善良的年轻妇人,时落看着她身上萦绕的丝丝黑气逐渐淡了。 若是按原本的发展,孩子最终还是没活下来,丽丽先是自责,好几次自杀,想随了孩子去了,却都被一直看着她的家人救了回来,后来丽丽才知道是公婆的害死了女儿,在这个妇人三十岁那年,她亲手砍死了公婆。 陈家算是家破人亡。 此刻再看丽丽,眉目清明,眼中尽是坚毅。 日后不管她怎么选择跟丈夫的婚姻关系,她都是一个努力活着的母亲。 时落扫了一眼丽丽公婆紧闭的房门,说道:“人过完一生靠的是脚踏实地,不是一个符篆就能飞黄腾达的,能安然活着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既然好好活着了,想要鲜花跟掌声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毕竟天道承负,因果报应,谁都逃脱不了。” 张凤英跟丽丽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人是不能贪心的,贪心多了得遭报应。 两人恨不得再给时落磕个头,尤其是丽丽,她眼睛红肿,嗓子沙哑,“大师,您就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以后我给大师立长生牌。” “不用,我帮你是要收报酬的,我们不过是交易。”时落是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算命的,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对方花钱,她替人消灾。 她做的这点事不足以让人时刻惦记。 这世上有太多英雄,更应当被人尊崇。 丽丽没再提,但是她还是打定主意要给时落立长生牌。 “大师,您等等。”丽丽转头往楼上跑,她下来时,手上捧着一把票子,这里头有大额的,也有小额的,甚至还有硬币,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卡,她将所有钱都给时落,“大师,我现在就这么多了,您都拿着,大师您住哪?以后我再给您送去。” 张凤英也掏出了身上所有钱,一共也就不到三百块,这钱还是她打算请时落吃饭的,张凤英有些后悔,“我不该把包给老张的。” 老张下午还得将中巴车开回红梅镇,他们的车虽然是自己的,但是张凤英也不能耽误回去的这一趟,县城有很多人都等着坐车,今天他们车不跑一趟,就有许多人得滞留在县城。 当然,每次回去时乘客都比来时要多得多,一趟就能赚好几百。 她就让人帮她代收车费,包也给那售票员了,里头放的都是零钱。 时落从丽丽手里抽出三百块钱,“这就够了。” 老头说过,他们替人算命不能不收费,而他们又有三收三不收,人有不同,命有不同,收费自然也有不同,富贵的人多收,贫穷者少收。 老头还说了,他们这一行有三不算,不算死人,不算同行,不算自己。 时落自己也有原则,十恶不赦者不算,心不诚者不算,他人隐私不算,腹内胎儿性别不算。 不管丽丽现在富不富裕,以后她将有段时间跟孩子相依为命,时落不会趁火打劫。 “这怎么够?”丽丽干脆将银行卡往时落手里塞。 时落后退一步,解释,“我只收现钱。” 事情解决,时落跟张凤英还有丽丽告辞。 张凤英想着自己将大师带来,肯定也得将大师全须全尾的送回去,她嘱咐丽丽,“你在家里带孩子,我送大师。” 丽丽也实在放心不下孩子,只能巴巴地将时落送到门口,直到看不到时落跟姨姐的身影,才几步跑回了屋。 时落跟张凤英还是坐公交车回到县城的。 县城有两个汽车站,一个在县城北面,一个在南面。 北站是短途车停靠站,南站是长途车停靠站。 不过上京离这西海县实在太远,西海县并没有直达上京的汽车,还得中途转车。 除了汽车,这偏远的西海县还有火车站,不过是老式火车站,走的也都是普快,火车也没有直达上京的。 众所周知,普通快车速度倒是不算慢,只是这火车是个站就停,还绕路,要是坐火车,起码得两天才能到,中间还得找住宿的地方,虽然车票便宜点,但整体算起来花的钱比汽车的还多。 时落选的汽车。 第八章 得省钱 回县城的路上,张凤英打听出了时落要去上京,她看着时落的小身板,拍着胸脯说:“大师,咱不坐汽车,咱坐飞机,我给大师买机票。” 不过飞机同样没有直达的。 哪怕是中途转机,坐飞机也是最快,也最舒服的。 时落拒绝了张凤英的好意,她没有替张凤英算卦,自是不能接受她的馈赠。 “要不这样,大师您给我算一卦,让我以后也能避开那些不好的事,作为回报,我给您买机票。”张凤英知道了时落的原则,她干脆说。 时落还是拒绝,“我说过算卦只收现金,再有,你并无非算之事。算命之说,根本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并非让你知而更改,且不是事事都能更改,我们算卦分人意跟天机,人意是能说的,却无法更改的,天机是不能说的,能更改的。” “你本来路走的好好的,若是改了,又怎知是好事?” “你即便知道了未来之事,却无力改变,与其日日惦记,倒不如不知。” 这还是时落跟张凤英说过的最长一段话,张凤英受教地点头,“大师,我明白了。” 没想到大师小小年纪,竟然活的这样通透。 莫非大师其实是世外高人?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张凤英胡思乱想中,公交车到站。 公交车站离长途汽车站不算远,中间隔了两个红绿灯。 “就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张凤英本还想着将时落送上车,时落先一步跟她告辞。 知道大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张凤英只能依依不舍地跟时落道别。 时落走远了,张凤英这才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大师刚才说后会有期,也就是说我跟大师以后还会见面的。” 张凤英喜滋滋地回去了。 折腾这么大一圈,时落到车站时已经下午四点了,这个点是肯定买不到去临市的票,时落买了第二天的,她打算就在车站呆一夜。 老头说了,他们这种人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修行。 虽然时落知道老头只是为了让她多做点事。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下山了,时落就珍惜之后走的每一步。 等下午六点,汽车站的工作人员下班,时落才知道像县城乡镇这些小车站候车室夜里是不开门的。 她提着包袱,站在车站门口,少见的有些困惑。 环顾一圈,车站旁边也有两家旅馆,时落去问了,住一晚要一百块,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是转身走了。 重新回到汽车站,车站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服务中心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时落门口,打算将就一夜。 她小时跟师父去远些村镇时,夜里赶不及回来,连路边都睡过,蹲车站门口对她来说并不是苦痛的事。 好在如今是夏末,白天温度忽高忽低,夜里倒是都有十几度,不算冷。 她又仰头看了看天象,今夜无雨。 就在时落刚闭眼休息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 “小姑娘,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晚上不安全,你还是快些走吧。”保安催促。 时落起身,夜色下,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极亮,她好奇地问:“门口能呆吗?” 保安一时语塞,他回道:“能呆是能呆,就是这大半夜的,你看旁边都没人,你一个小丫头,要是有个万一,咋办?” 县城也不安全,有时候半夜会有喝醉酒的人在街上晃荡,小姑娘一个人蹲在这里最容易被欺负。 “没事,我不怕。”时落又蹲了下来。 她抱着包袱蹲下来的身影过分单薄,保安都不免生了恻隐之心,当时落从包袱里拿出烙好的饼时,保安又有点想笑,“小姑娘,你晚上没吃呢?” 人家是好心,时落自然不会不领情,她点头,回道:“下午有些忙,没来得及。” 她就下山前吃了两块饼,一直到这半夜都是滴水未进。 “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大半夜的拿着包袱,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保安是个年约五十的男人,这样年纪的人多喜欢说教,他劝道:“小姑娘,听大叔一句劝,再气也不能离家出走,你们还小,不知道外头多难,你这要是离家出走了,你爹妈得多担心,你们这些孩子啊,是真不懂家长的心。” 时落啃着有些干硬的饼,半晌,才抬头解释了一句,“我不是离家出走,我也没爹没妈。” 保安不知道信没信,他又看了时落一眼,叹口气,走了。 没过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次性杯子,杯子里是温水,“光吃饼子怎么行?来,喝点热水。” 时落接了水,“谢谢。” “你看我们有规定,也不能让你进屋。”保安也有女儿,他女儿比眼前这小姑娘也大不了多少,要是他女儿也这样蹲在车站门口,他得多心疼,保安一时有些为难。 “多谢大叔,我就在门口等着就行。”时落勾了一下嘴角,因不常对陌生人笑,显得有些僵硬。 大叔想着他就是愿意,也不能让小姑娘进屋,女孩子名声重要。 最后大叔给她端了个凳子过来,等对方离开后,她才低头,闻了闻杯中的水,而后一饮而尽。 这些年她跟师父都很少来县城,就是在山下那几个村子转悠,有时候也去更远的村镇,替人算卦看风水。 那些村子都挺穷困,村民哪有闲钱给自己算命,是以,这十来年时落跟老头活的都挺拮据,那不多的存款她都留给老头了。 她自己就拿着点车费跟伙食费。 现在又多了丽丽给的三百块钱。 听说上京吃穿住行都贵,时落可不想还没到地儿就身无分文了,到时她还得靠摆摊才能挣到车费。 时落看了看腕上的儿童手表,这会儿刚过子时,她买的是最早的一班去往临市的汽车,七点二十发车。 一夜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对时落来说,七个小时也不过是一个冥想周。 天快亮时,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件让时落有些不快的事。 第九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夏末天亮的早,凌晨四点多,天际已经隐隐泛着亮光。 时落正闭目,靠在车站门边墙上。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时落并未睁眼。 直到脚步声停在她跟前。 “呦,哪里来的丫头?大半夜的坐在这里做什么?是在等哥哥我吗?”一人说话时,嘴里喷出一股刺鼻难闻的酒臭味。 “孙哥,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大城市车站外头凳子上都会坐几个女人,嘿嘿,跟她们睡一觉也就百十来块钱。”另一人挂在开头说话的孙哥身上,打量时落的视线是掩饰不住的淫邪。 第三人使劲揉了揉眼,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他伸着脑袋往时落面前杵,试图看清时落的相貌。 “我草,这丫头好看。”第三个人猛地瞪大了眼,指着时落叫。 另外两个被惊了一下,有短暂的清醒,就着些微光亮,也看清了时落的相貌,两人倒抽一口气,老孙竟打了个酒嗝,他上手就要抓时落,“我先来。” “哎,你们干什么?”听到动静的保安大叔打着手电筒出来,还没到跟前,保安就喊道。 三人摇晃着身体,不耐烦地看了眼保安大叔,第三个人脾气最暴躁,他指着保安大叔,“给老子滚远点,小心我收拾你。” 保安大叔脚步一顿。 他固然想帮时落,但是他就一人,年纪还大,势单力薄的,对方三人又都醉酒,那三人要是撒起酒疯来,恐怕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他试图说服三人,“她就是个要坐车的小丫头,不是那种人,你们这样就是害了她,也害了你们自己。” 醉酒的人根本没有理智,“大半夜的坐在外头,不是等着卖的还能是干什么的?” 老孙的手几乎要碰到时落的身体。 时落睁开眼,直直望向那叫老孙的。 她要是没有自保能力,师父又怎么会允许她一个人下山? “滚。”时落冷冷吐出一个字。 明明不过一个眼神,一个‘滚’字,三人却觉得脑中一阵尖锐的疼,他们抱着脑袋痛叫,恨不得在地上滚几圈。 “鬼,有鬼!”老孙四肢着地,屁滚尿流地跑了。 另外两人跟着边跑边爬。 大约跑了十几米,三人竟然一头撞上对面的一间门面房的墙上。 随着三声闷响,老孙三人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保安也听到了老孙的喊声,他慌乱地后退,“你,你真的是鬼?你别找我,我,我刚才还给你水喝了,我,我,我也没害你。” 虽然是在问时落,保安大叔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说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会大半夜蹲在车站门口,也不害怕。 不等时落回话,他惊慌地往回跑。 手电筒掉了都不敢回头捡。 时落低头,看着脚边自己的影子,一时有些无语。 一直到天亮,保安再没敢出来。 时落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端着凳子去了服务中心。 门紧闭,时落敲了敲。 里头没有回应。 时落再敲了敲门,她说:“大叔,我不是鬼,我有影子,鬼没有。” 保安大叔贴着墙,脑袋使劲往窗户上蹭,他果然看到时落脚边隐约的影子。 吱呀一声,门打开。 保安大叔尴尬地挠头,“我,我以为——” 时落理解他,她将凳子跟手电筒递给保安大叔,“昨夜多谢大叔。” 大叔忙接过凳子跟手电筒,还是有些内疚,“小姑娘,以后夜里你还是别一个人在外头了,太危险了。” 想到昨夜的三人,大叔往对面看。 三人还在地上躺着,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们,他们死了?”那几人的痛叫声太渗人,好在周围店铺多,住的人少,那三人叫的太惨,住在附近的人即便听见了也不敢出来看一眼。 “没死,喝多了,大概要睡几天。”时落肯定地回了句。 不知怎地,保安大叔就信了时落的话,他愣愣地点头。 从一个多小时前,保安大叔落荒而逃,时落心里就有个疑问,她开口:“大叔,我要真的是鬼,你为何不跑远点,还回这屋里?” 大叔更尴尬了,“那个,我这不是想着鬼都能飞的,我就是跑也跑不过,还不如回这服务中心,关上门,说不定鬼还进不来,人不都说了,只要我不同意,鬼是进不了门的吗?” “大叔你可能记错了。”时落也没细说,她只给了个建议,“人该多做善事,身上才能有正气,这样一般小鬼就近不了身。” 时落又谢了大叔昨夜的相助,这才转头离开。 看着时落孤身一人,又想起她昨夜坐在门边啃饼的一幕,保安扬声说:“小姑娘,再过个十来分钟,那边路口会有人过来卖早饭,你吃了早饭再上车吧,吃了早饭不晕车。” 时落没拒绝大叔的善意。 过了不到十分钟,果真有一个中年妇人推着一辆小车,卖的是现做的鸡蛋饼,一个五块钱。 时落买两个鸡蛋饼,一杯豆浆。 别看她瘦,饿的时候吃的甚至比她师父都多。 两个鸡蛋跟豆浆驱散了身上的凉意。 卖鸡蛋饼的妇人也是个健谈的,这会儿也没别的客人,妇人就跟时落说话,“小姑娘,你这一大早就过来了,家里人怎么没来送你?” “家里离太远,来回一趟太过麻烦。”时落回道。 刚才妇人给她做鸡蛋饼时,专门捡了最大的拿,时落接受了妇人的好意,道家讲究因果,她自然要回报,时落有问必答。 “哎,你看那三个人了吧?”妇人凑到时落面前,压着声音问。 时落点头。 她何止看到了,这三人还是她收拾的。 “以后你在县城要是遇着这三人,尤其是那个叫孙大成的,可得离远点。”妇人常年在车站门口卖早点,看到的听到的事多,她还用手挡着嘴,用气音跟时落说:“那人可不是好东西,当初差点强迫人家一个小姑娘,后来坐了牢,老婆也跟他离婚了,孩子都带走了,这不,孙大成半年前才出了牢,没了老婆孩子,就更没人管他了,反正见天的喝,听说上回喝大了就躺在路中间,差点被车子压着,他有前科,遇着这人,你可得跑远点。” 这也是为何妇人见着三人躺在对面无动于衷的原因。 时落并没再多看那三人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十章 信则准,不信则不准 不到半个小时,时落听了不少似真似假的八卦,离开前,时落跟卖鸡蛋饼的妇人说:“大婶,今天回去别走平时走的那条路,换一条。” “哎,小姑娘,你这话啥意思?” 时落却没应,径直走了。 直到快收摊前,保安大叔才下班,他也顺便买了个鸡蛋饼,两人也算熟识,不免多说了几句,这便聊到了时落。 听了妇人的话,保安大叔咽下嘴里的鸡蛋饼,劝道:“听我的,啥都别问,就照那小姑娘的话做。” 妇人的家在县城的一个城中村里,回家要经过一道巷道,巷道有些窄,两旁的房屋跟院墙都不少年了,她走到巷口,突然想起时落的话,妇人心里一突,她深吸一口气,掉转车头。 就在她刚离开巷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却是巷口最靠边的一家院墙倒了,刚才她要是走这条道,那院墙就得砸在她身上。 此刻时落正坐在去临市车上,临市有个大型车站,能直通上京。 因为不是春运,也不是开学季跟假期,车上的乘客并不多,这回乘坐的是大型客车,车子比中巴车宽敞,还有空调。 这还是时落二十年来头一回坐这么大的客车。 从西海县到临市要走将近三个小时。 一向能掐会算的时落这回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三个小时她竟然晕车了。 才走一个多小时她开始头昏脑涨,恶心想吐,原本玉白的小脸变成了惨白,时落这会儿很想翻个白眼,她师父竟然骗她,说什么上京虽然远,但是路途有舒服的车坐,还有空调,车上还卖饭,都是各地美食,还让她别舍不得花钱,想吃什么买什么。 老头此时要是在她面前,时落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 手摸包袱里还没吃的桔子,时落剥开一个,放在鼻尖闻着。 这时候的桔子味道最好,闻着略酸,不涩,吃着也酸甜。 时落吃了两个,将桔子皮就放在鼻子下,闻了一路。 即便这样,到站时她也是有气无力的,在车站门口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些力气。 时落本来是打算坐汽车去上京,这会儿却改了主意。 临市离上京也有千里之遥,坐车最快也要八九个小时,她这会儿正头昏脑涨的,实在不愿再坐那么长时间了。 好在这里不光有大的汽车站,还有一个中型火车站,车站通动车,不过车费要比汽车贵些,时落数了数自己还余下的钱,倒是够去上京的。 不过等她看清外头场景,时落有些懵,她发现车站外头在修路,本来有通往汽车站跟火车站的公交车,因修了路,公交车绕了道,时落又有些发愁,她刚才转了一圈,也没瞧见车站有免费的地图可看。 “有没有要去火车站的,有的就赶紧上车。”原本等在车站门口的一群人蜂拥上前,时落也被推着朝前走。 罢了,能到就行,坐汽车总比打车要便宜。 外头果然跟书上说的一样,就呼吸不花钱。 只是车子都走了十分钟了,也没个售票员收费。 她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没有异样,时落就问驾驶员,“不收车费吗?” 透过后视镜,驾驶员看向时落,笑道:“不用,这不是车站外头修路吗?要打车坐公交车都麻烦,车站领导就让我们免费给你们送去火车站,去其他地方的不行,还是得自己坐车。” 这倒省了许多麻烦,时落道了谢。 有直达的车,速度就快许多。 上京是首都,车次自然是多的,时落站在售票厅里,看着上头屏幕,数了数,一天就有十几趟,不过车次多,去上京的人也多,时落数来数去,就剩下半夜十一点多的还有几个位子。 这个车站不似县城车站,人只稀稀拉拉的,看着人山人海,时落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孤陋寡闻了。 她买了票,并没急着去候车室,反倒是提着包袱出了车站。 寻了个阴凉的角落,时落拿出准备好的小木牌,上书‘算命’两个字,她人蹲在木牌后,并未急着揽客。 一个如花少女面前插着个粗陋的算命木牌,这画面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车站来往的人多,虽然时落蹲着的角落有些偏,还是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现如今算命在大部分人眼里是封建迷信,尤其是年轻人,可称得上是嗤之以鼻,不过时落长得出众,这倒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再看两眼。 各色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落皱了皱眉。 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早该适应。 “姑娘,你是不是缺钱了?”一个热心的大妈走过来,问时落。 在大妈看来,能让时落这么个姑娘出来摆摊,那肯定发生了是吃不上饭的大事。 时落点头,她确实缺钱。 大妈蹲在时落面前,语重心长地劝,“听大妈一句劝,你还年轻,干点啥都好,可千万别出来——” ‘招摇撞骗’这四个字大妈不好意思说。 她指着斜后方,说:“你往东北方向走,那边有一条街,街边都是各种店铺,卖什么的都有,那些店铺也会招人,你去试试,人家保管要你。” 连大妈都知道,这个时代,有时候脸是真的能当饭吃。 时落摇头,“我需要现钱。” 大妈看时落就跟看失足少女似的,她叹了口气,“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好啊。” 时落反问,“你可要算卦?” 大妈先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不过她先问了句,“你这多少钱一卦?” 时落竖起三根手指。 “三十?” “三百。” 大妈脸色一变,起身,说话的语气都不如刚才慈和,“小姑娘,你这都算是抢钱了。” 时落扫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大妈,“我算卦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那你能保证算的准?”大妈怀疑地看着时落。 时落仍旧不紧不慢,“信则准,不信则不准。” “你这话不等于没说?”大妈越发觉得时落不靠谱。 她就盯着时落看。 时落并不心虚。 大妈心里更不是滋味,她重新蹲下,“那这样,你替我算算,要是准了,我给你三百,要是不准,这钱我就不给你了。” 第十一章 寻人 说完,大妈掏出钱包,取出了三百块,还在时落眼前晃了一圈。 而后她将钱搁在时落面前,“算吧。” 大妈的声音不小,加之时落面前的木牌子跟上头的两个字实在是有些惹眼,有不少爱看热闹的渐渐聚了过来。 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妈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丫头,你要是真算准了,我也算一个。”一位大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有我。”好事者往往喜欢扎堆。 没人真的信时落会算卦,他们等着看时落出丑。 时落沉默。 她抬头,视线越过人群。 片刻后,外头挤进来一人。 是个中年妇人。 这妇人面目沧桑,神情郁郁,额头有两道极深的沟,是常年皱眉形成的,妇人扑到时落面前,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问时落,“你会算命?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的孩子现在在哪?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 说着,妇人手抖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她将钱捧到时落面前,说:“我这里有差不多五百块,都给你,你帮帮我,我已经找了他十二年了,哪怕你算不到他在哪,给我个方向也行,我自己去找。” 妇人也是走投无路了,她一个人,又不识字,之前天天跑派出所,后来实在也是没消息,她只能自己出来找,可人海茫茫,她又去哪里找? 后来即便加了许多找孩子的各种群,也真的有人找到孩子,可她的孩子还不知在哪。 妇人说着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信时落,可心里总还抱着哪怕一丁点的奢望。 “大妹子,你可要想清楚,这小姑娘看着不大,哪里会算命?你这钱可就打水漂了。”刚开始过来的大妈劝妇人。 妇人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她眼睛红肿,神情憔悴,只渴盼地看着时落,“你帮我算算,再找不到我的孩子,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越是到后来,妇人越是绝望,她多少回都恨不得去了。 只是想着孩子可能在哪个地方受苦,她又不甘心。 时落问:“写下你孩子的出生时辰,你可带了他的东西?不管穿的还是用过的都行。” “带了,带了。”妇人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她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更多还是怀念,“这是我儿子的胎发,我一直随身带着,这个有用吗?” “胎发最好。”时落回道。 妇人又在时落推过来的纸上写下孩子的生日。 “要具体到分秒。”时落又提醒。 妇人记得清楚。 时落掐指算出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 她取出一张画好的符篆,取出三根胎发,又跟妇人说:“我需要你三根头发。” 夫人伸手就往头上抓,恨不得将满头头发都给薅下来。 “三根就成。”时落又强调一遍。 妇人这才松了手,一下拔下来十多根,她颤抖着手,将头发递给时落。 取出三根头发,仍旧随意洒落在符篆上。 时落太过风淡云轻,看热闹的人竟都慢慢沉静下来,无人开口,这一方天地一时无比寂静。 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时落。 “唤你孩子的名字,大名。”时落跟妇人说,“诚心些。” 莫说古代,就是现在,许多孩子被吓着,家人都会拿着孩子的贴身衣物,在孩子被吓着的地方大声喊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快回来,这叫“叫魂。” “张成,张成,张成——”妇人喊得一声比一声大,几乎是含着血气。 就在妇人边哭边喊时,符篆上的头发竟慢慢动了起来。 这处围着好几圈的人,又无风,好好的头发竟然缓慢的开始挪动,像是有人在拖着头发动,仔细看去,这几根头发竟然不是胡乱动弹,却是有规律的。 只是外行的人看不懂。 最开始是妇人长些的头发缓慢挪动,原本随意洒落在符篆上的头发竟渐渐朝一处靠拢,而后发根直指一处。 三根胎发再开始缓慢朝长发移动。 这一幕太过玄幻,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重一点就将头发吹歪了,那妇人干脆捂着嘴,眼泪哗啦啦地无声往下掉,她不打扰时落。 只是胎发并未跟长发一样有序的动,幅度也小许多,约莫一分钟左右,便停在长发不远处,不再动弹,三根胎发也不如长发有序地挪动。 时落抬头看向妇人。 妇人还是不敢说话,她直接跪在时落面前,想朝时落身后,又怕扰了大师。 时落将人扶起来,说道:“胎发在动,你孩子还活着。” 妇人一下子哭出声来。 这么多年她眼泪都快哭干了,可没有哪一次跟这次一样嚎啕,她将这些年的苦痛心酸跟压抑全部发泄出来,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在抽搐。 “你的孩子在西南方向。”时落又扫了一眼符篆,跟妇人说,“离这里约莫两千里。” “具体在哪个角落还得你自己去寻。” “大师,真,你说的是真,真的?”妇人忙抹掉眼泪,虽然大师没说她的孩子具体在哪个省份,哪个市,可有大师说的两点,她找起来就容易的多了,妇人不敢再求更详细的地址。 若换成别人,肯定是要模棱两可说几句,一是不能毁了自己的招牌,二是这种事无绝对。 时落却点了点头,“真的。” “早些去吧。”时落从妇人拿出来的钱里抽出一百块,对妇人说:“这就够了。” 妇人捂着嘴又要下跪,却被时落稳稳地拖住了手肘。 别看时落瘦弱,力气却不小,妇人一百多斤的体重,愣是被时落架住了,没跪下去。 “去吧。”时落又催了一句。 妇人离开人群,远远地朝时落所在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出血来。 时落这一手镇住了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刚才还奚落她的大妈跟大爷,大妈脸涨红,忙将三百块塞到时落手里,一边告饶,“大师,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是三百块钱,大师您帮我算算。” 这会儿她不敢问时落为什么只收那妇人一百块。 第十二章 何为难,何为不难 时落只将一百块收了起来,她拔出木牌,塞回包袱里,这才对殷切看着她的大妈说:“我今天只算一卦。” 大妈捶胸顿足,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她把多好的机会浪费了。 不光是大妈,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后悔,他们不缺这三百块钱,可遇到真大师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 他们就不该犹豫。 只是不管这些人如何后悔都无济于事,时落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她要走,人群不敢多说,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时落准备抬脚离开时,旁边传来一声喊,“大师,留步!” 是一个挺年轻的姑娘,姑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个硕大的背包,看起来有些疲惫,当时落看向她时,这位姑娘扶了扶镜框,“您明天还在这吗?我能不能先跟您预约?” 她可是看书上有说,有的能掐会算的人每天出了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算一下的。 大师说今天只算一卦,那就肯定不会再算第二卦,她不奢求大师能破例。 “我今天夜里的火车离开此处。”时落虽没有高人一等的超脱范儿,只是她身上有股子冷淡劲儿,也让人不怎么敢在她面前放肆。 “明天就走了?”叫出来的是那个没算成的大妈,大妈都想哭了,“小,不,大师,你怎么就要走了呢?那我怎么办?我想给我儿子算算。” 听说时落要走,大妈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了,她求救地看着时落,“大师,我想给我儿子算算他现在这女朋友到底能不能娶。” 她掏出钱包,将里头所有钱都拿出来,“大师,我多给你钱,你再帮我算一算。” “要是不够,我再回去拿,我家离车站不远,要不我让我儿子送来也行,大师你说个数。”大妈心急如焚,她直接伸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哭丧着脸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她走到大师跟前,压着声音说:“不瞒大师,我儿子今年都三十了,之前一直不肯找女朋友,我跟他爸都急,可人家不急,这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还是个农村的,家里爹妈都种地,听说她爸还生着病,要常年吃药,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还都在上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你说我儿子要娶了这个媳妇,她那一家子不都成了他的负担?” 时落神色有些古怪,她问:“那你想求什么?” 大妈伸手,想将时落拉到一边,时落往旁边避开,大妈抓了个空,她干笑一声,声音更低了,“我就想让大师帮我算算,我儿子要是娶了她,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很难?” 本来她想着不管时落算的结果如何,她都要跟儿子说他跟女朋友八字不合,要是硬在一起,日后肯定是灾祸不断。 不过现在她改了主意,大师是真有本事,要是大师算出她儿子以后日子过的好,她就同意儿子跟那姑娘结婚,要是以后日子不好过,她肯定死都要拦着这两人。 “何为日子难?又何为日子不难?”时落越发的好奇。 她虽然读的书不少,可跟人相处的经验还真不多,她能算命,可不会算人心。 有人觉得有口吃的就很满足,有人觉得金山银山尚且不足,一句话,贪欲而已。 大妈不知道时落心中所想,她说:“我就想着他们以后能有房有车,吃穿不愁,那家人别上门来打秋风。” 时落点点头,了解了。 而后提着包袱走了。 大妈以为时落问她,是答应要帮她算了,没想到时落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她愣在原地,看着时落逐渐走远。 背包的姑娘不远不近地跟在时落身后。 “大妈,你所想的其实不用大师算,只要你儿子跟儿媳努力,面包会有的,鲜花也会有的。” 大妈听不懂这姑娘的意思,她瞪了这姑娘一眼,“你懂个啥?” 不算就不算吧,反正她是肯定要阻止她儿子跟他那女朋友结婚的。 大师刚才问的话有些不对劲,说不定就是在给她暗示,只是没明着说。 眼镜姑娘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时落都走了,其他人聚在一起也没意思,很快散了,只是有几个也往时落的方向走,他们想着能不能让大师改主意,再给算一卦。 时落直接去了车站。 离车子出发还有差不多十个小时。 这对时落来说并不难熬,她去了候车室,寻了个角落坐下。 不多会儿,旁边坐了了个人。 时落并没抬头,她从包袱里取出那本被师父垫桌角的《道德真经》,重新翻看。 这书她已经看了上百遍,正如师父说的,她已经能倒背如流,只是每再看一遍,她仍旧能生出些许感悟来。 看了十多页,时落闭目凝神。 身边的人动了动。 两个小时后,时落仍旧没睁开眼,若不仔细看,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大师?”眼镜姑娘终于没忍住,试探着开口。 时落睁开眼,转头看这姑娘。 “大师,您是不是在修炼?”眼镜姑娘眼底泛着光,她觉得自己猜对了,整个人越发的兴奋,“咱们这世界是不是真有灵力?” 时落一言难尽地看着眼镜姑娘,良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 姑娘觉得时落是自谦,她又往时落身边靠了靠,想到时落方才躲避大妈的动作,又坐了回去,她仍旧盯着时落,“大师,您要去哪?” “上京。” “哎,好巧,我们同路。”眼镜姑娘惊喜地叫出来,“大师,咱们真是有缘。” 这一声太响亮,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那几个跟在眼镜姑娘身后进来的人也都盯着两人看。 时落眼皮一跳,有些无奈。 眼镜姑娘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她捂着脸,有些尴尬,忙跟时落道歉,“大师,实在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姑娘,你所求之事我恐怕无能为力。”时落知道她靠近自己是为了什么。 “啊!”眼镜姑娘差点又喊出声,她忙捂着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颇滑稽,“大师,你知道我想求什么?” 第十三章 不能以身相许 “你如今心中有纠结之事。”这眼镜姑娘太过热情,时落有些招架不住,不用她再问,时落已经开了口。 眼镜姑娘大出一口气,她难得没出声,只朝时落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是彻底信了您是非同一般的大师。” 时落侧头看了她一眼,“你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跟我是不是能掐会算无关。” 在时落眼里这是个单纯的姑娘。 眼镜姑娘却摇头,这回颇认真地反驳时落,“不是这样的,因为我爱笑爱说,又很少跟人说心事,我纠结的事我父母朋友都没有看出来过。” “大师,我今天不让你算,反正咱们都是去上京,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同一趟车,过了十二点您再给我算,成不?”这姑娘一早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你改了车票?”时落直接问。 “大师,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吗?”三番两次的惊讶过后,这眼镜姑娘已经比刚才冷静多了,她崇拜地看着时落。 “天地之大,造化各异,我所知的不过了了。” 顿了顿,时落又解释,“我刚才在外头说了今天夜里走,而你背着包,显然是有备而来,又从出现就拿着手机,应当提前用手机买了票,你要是改票,也就只有夜里最后一趟。”时落奇怪地问:“只是你是如何知道我坐的是今天最后一班车?” “我就是想试一试,能与大师一道去上京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你有何困惑?” 她靠在椅背上,吸了吸鼻子,一向爱笑的嘴角都耷拉下来,“我其实也不是非要算卦不可,就是觉得很困扰,大师你应当看出来了,我现在有一份在别人眼里还算不错的工作,待遇也好,父母很满意,可是我做的不开心,周围人的年纪都比我大,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也满足这样的工作,每天定时上下班,空闲时还能喝茶聊天,可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一眼就能望到头,我才二十四岁,我不想以后的几十年都这样,现在的我从早上睁开眼就盼着晚上,我想换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每次回来,爸妈都是一脸骄傲,家里的亲戚也都羡慕我爸妈,每次别人在他们面前夸我,他们都开心的合不拢嘴,很多话我就说不出口了。” 眼镜姑娘抹了一把脸,苦笑一声,“大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天地人事,唯心而已。”时落并没帮她做出选择,她只说了一句。 眼镜姑娘细细咀嚼一番时落说的这几个字,她目中渐渐有亮光,“大师——” 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尖叫从两人前方传来。 “你干什么!”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揪住旁边一个男人,“你在偷拍我?” 男人相貌普通,穿着普通,是放在人群中最易让人忽略的一种人,他缩着脑袋,想甩开年轻姑娘的手。 “你胡说,我,我没有偷拍。”男人又甩了一下。 到底是男人,力气比女孩子大的多,那姑娘被甩的踉跄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在车站人多,座位又紧靠在一起,一个小伙子恰好坐在那姑娘身后,眼看着姑娘往他身上倒,他忙起身,扶着姑娘。 趁着混乱,男人撒腿就跑。 前方来往的人多,男人便往后头跑。 男人想要离开,必然会经过时落跟眼镜姑娘身边。 话还没说完,眼镜姑娘腾地起身,直接踩在椅子上,跳了出去,她拦住男人,怒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偷鸡摸狗之辈,人事不干,脏事却最擅长。” 说完,人一矮,腿往下扫。 男人还真没想到先跳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他一时不察,被眼镜姑娘直接扫倒。 这姑娘上前,伸手,准备将男人锁住。 却在这时,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削尖了的的竹签,他攥着竹签,直接往眼镜姑娘脖颈处刺。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男人速度太快,围上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竹签刺中眼镜姑娘的脖子。 血珠子冒了出来。 没想到今天自己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她还没让大师给算个命呢。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到来,眼镜姑娘睁开眼,只见刚才满脸凶狠的男人着了魔似的,攥着竹签的手竟然拐了个弯,直接将竹签刺中自己的左手手腕。 啊—— 痛叫声惊醒了周围的人,他们纷纷上前,按住男人,又夺下他手里的竹签,有人已经报了警,车站的安保人员很快过来,将人扭送走了。 有好心人扶起眼镜姑娘,指着她的脖子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伤口还在流血。” 脖子已经不怎么疼了,眼镜姑娘摆手,“没事,贴个创可贴就行了,伤口不深。” 因为眼镜姑娘是见义勇为,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姑娘并没碰着男人,是男人杀人不成反倒自残。 她收获了许多感激跟敬佩。 有人主动给她送来了消毒药水跟创可贴。 处理好伤口,这姑娘重新坐到时落身侧,她朝时落抱拳,嘿嘿地笑,“大师,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时落没承认也没否认。 眼镜姑娘却不在乎时落的否认,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大师在刚看到我时眼神有些古怪,是不是大师看出来今天我有血光之灾了?刚才我要坐您旁边,您也没拒绝,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您就是想救我一命吧?” 这姑娘脑子转的倒是快。 “大师,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我都是女孩子,我也不能以身相许,这样,以后不管大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在所不辞。”到这会儿,眼镜女孩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自我介绍,便接着说:“我叫程怡星,g市人,在上京上学,也在上京工作,现在已经工作两年了。” 说到这里,程怡星笑容愈发灿烂,“大师,我打算辞去现在的工作了。” 刚才她命悬一线时什么都来不及想,等缓过劲儿来她才豁然开朗。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骄傲,成绩好,相貌也不差,还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毕业后又找了个别人口中的‘铁饭碗’,这一路走来自己都顺风顺水,可程怡星知道自己骨子里有一股叛逆劲儿,之前那么多年都压着,就在刚才,她突然想通了,谁也不知道意外跟明天哪一个先来,以后她打算为自己而活了。 第十四章 大宝藏 程怡星的死劫过了。 这事只有时落跟程怡星自己知道。 不顾时落拒绝,程怡星猛地抱住时落,“大师,真的谢谢你救了我。” 她本来想给大师钱,可想想又觉得这样是侮辱了大师。 不等时落挣脱,程怡星松开手,她起身,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好占着位置。 “大师,我去去就来。” 等程怡星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几个塑料袋子,里头都是吃的喝的。 她打开袋子,递到时落面前,“我也不知道大师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几样,大师你给个面子,尝尝看。” “时落。” “啊——”等程怡星反应过来,她又朝时落扑过去,想将人抱住,这回有了准备,时落利索躲开,程怡星也不恼,她笑呵呵地说:“那我以后就叫你落落。” 随即盯着时落的脸又一阵感叹,“落落,你长得真好看。” 这种少见的美貌配上时落冷淡的气质,让人只有满心欣赏,不敢亵渎。 “我本来以为落落你是那种目空一切的高人,跟你熟了之后我发现你好看,善良,还可爱,落落,认识你真好。” 时落歪头看她,“你都是这样跟人相识的?” 满打满算她们认识也就不到四个小时,怎么就熟了? “那哪能?”程怡星摇头,“不瞒你说,我虽然爱说爱笑,可朋友还真不多,长这么大,交心的也就三四个,不过现在我们各奔东西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联系的不如以前多了。” 就是血缘亲情,长时间不联系都会陌生,更何况是朋友。 “落落你呢?”程怡星也是个爱八卦的性子,她悄咪咪地问:“你的朋友是不是都是跟你一样的高人?” 时落从程怡星的手中接过奶茶,她师父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专门去镇子上给她买过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跟一杯奶茶,那是时落第一次吃蛋糕喝奶茶。 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哪怕老头是她师父,她也无法昧着良心说那蛋糕跟奶茶好喝。 不过程怡星手里这杯味道闻着还不错,时落喝了一口,果然,不过分甜腻,入口微甜,仔细品尝后还有一股淡香。 一口气喝了半杯,时落才回答程怡星,“我没有朋友。” 不等程怡星多想,时落解释,“我跟师父在山上长大。” 这就难怪了。 明明眼前这位是个法力高深的大师,这一刻,程怡星还是心疼了。 她抓着时落的另一只手,“落落,以后我就是你第一个朋友。” “两肋插刀的那种。” 时落不置可否。 程怡星也不在意时落的冷淡,她随手打开袋子,拿出一块小蛋糕,跟时落说:“这是黑森林,落落你尝尝。” “这车站周围也没个像样的蛋糕店,吃的喝的也都是随处可见的那些连锁店,味道不算差,但是也算不上多好,填饱肚子倒是可以。”到底也是在上京上学生活了六七年的人了,程怡星多少也吃过上京的招牌美食,耳濡目染的也能分辨出哪些名牌,她物欲不强,倒是挺好吃的,“等到了上京,我请你吃好吃的。” 时落没拒绝,她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有个熟识上京的人一道走,也免了她走瞎路。 “多谢。” 程怡星自己拿了个鸡腿,“跟我客气什么?落落,你跟我说实话,刚才要不是你,我是不是就没命了?” “死劫一过,你以后的日子会顺当。”时落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刚才不觉得,这会儿想想就后怕,落落,你不光救了我,也救了我们全家。”程怡星吸吸鼻子,她无法大肆宣扬时落对她的救命之恩,越是这样,程怡星就越是感动,真恨不得对时落肝脑涂地。 “到了上京,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时落将剩下的奶茶喝完,她盯着程怡星手里的炸鸡腿看。 这个她知道,有名的快餐。 “落落,你要不要吃?”程怡星满心的感动顿时便成了怜惜,她打开另一个袋子,从里头拿出了盒子,“来,每样都尝尝。” 最后,时落吃了一块蛋糕,一杯奶茶,一块馅饼,一个汉堡,一份炸鸡块,一盒薯片,还有一个肉卷。 时落吃东西速度很快,却不难看,相反,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程怡星胃口都比之前好了很多,到最后她就看时落吃。 “落落啊,像你们这种大师给人算卦是不是会消耗很多能量,所以吃得多,但是就吃不胖?” 时落擦了嘴,回道:“我平时都喝露水。” 噗—— “没想到落落你也会开玩笑。”程怡星笑的不行,她捂着肚子,觉得跟时落又亲近了许多。 有个人说话,时间对程怡星来说就过得很快。 她跟时落的位子都不在一个车厢,她用自己的所有热情到底还是套出了时落许多信息,知道这是时落头一回出远门,就想着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先跟时落一起找到座位,又跟时落旁边的乘客商量了好一阵,还另外给了钱,对方才愿意跟她换座位。 时落的座位靠着过道,程怡星担心有人来回走动会打扰到时落,就跟时落换了一下。 “还有好几个小时,落落你先休息下?” 时落环顾了一圈,觉得这高铁挺新鲜,速度果然要比汽车快多了。 不过这新鲜劲儿很快也就过了。 她阖目休息。 一旁的程怡星看了眼手机,又看一眼时落,然后再看一眼手机。 等她再看时落时,时落睁开了眼。 “落落,你从没用过手机?”程怡星不可置信。 时落点头。 “你就不好奇?” “为何要好奇?”她平时也没有要联系的人,对游戏也没兴趣,最多下山的时候买几份报纸,她跟镇上书店的老板说好,让老板替她订报纸。 她对外面也不是一无所知。 “落落,你可真是个大宝藏。” 时落也不明白程怡星为何这么惊奇。 之后大半个小时里,程怡星详细跟时落介绍了手机的各种功能,她还拿着手机跟时落拍了好几张合照。 然后还修了好一阵,主要是修她自己。 “落落,怎么样,现在你对手机有兴趣了吗?” 第十五章 到了上京 “没。”时落仍旧不为所动。 程怡星越发觉得时落是个神奇的宝贝。 她换个思路问时落,“落落,你不是有师父吗?你就不想用手机跟你师父联系?那可比寄信快多了。” 时落看她的眼神让程怡星有一种她是智障的错觉。 “山上没信号。”时落说。 程怡星用力拍了下脑门,她果真是蠢的厉害。 当今社会手机是不可或缺的,几乎是人手一部,多少人都患上手机依赖症,程怡星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竟然从不用手机,不得不说时落真的很强大。 各种意义的强悍。 她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号码,“落落,到了上京,你总得有个手机,哪怕你不玩游戏,不刷视频,但是总要跟人联系,用手机买东西也方便,再说了,等以后你的名声闯出来了,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找你算卦看风水,有钱人不会只给你三五百,我可是听说了,许多人越是富有越是迷信,你总不能拿着那么多的现金,太不安全了。” 时落自然想过这个,她将程怡星的手机号跟西海县那老警察的号码放在一起,收到包袱里。 “要不等到了上京,我直接先带你去买个手机吧。”时落救了她的命,程怡星只想对时落好些,再好些。 时落拒绝,“钱不够。” “我有。”程怡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手机绑着卡,能直接买手机。” “我救你,也吃过你的食物。”除了对师父跟石劲,时落对别人总会讲因果,这是她做人的规矩。 程怡星睁大了眼,指着自己,“落落,我的命就值一顿饭?” “我亲眼见过饿死的人。”时落明白程怡星的好意,她还是提醒:“不要小看一顿饭。” 程怡星惊的说不出话。 她张了张嘴,许久,才哑着嗓子说:“落落,我知道了。” 也是到这时,程怡星才恍然,时落之所以这般强大,不是天生的,是经历太多苦难,才成就了如今的铜墙铁壁。 她没再提为时落买手机的事。 两人到上京时天还没亮。 上京的车站灯火通明,哪怕是后半夜,车站里也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时落跟程怡星跟着人群往外走。 两人带的东西不多,七拐八拐后,仍旧是步履轻松,等到了出口处,程怡星抓着时落的手腕,生怕她拒绝,“落落,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有住处,你先跟我住一夜,等明天天亮,休息好了,你再做打算,成不?” 程怡星哀求地看着时落。 “好。”时落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程怡星松了口气,她带着时落去出租车站点,一边跟时落解释,“天还没亮,地铁跟公交车得五点多才有,咱们打车。” 以后时落要一个人在bj闯荡,她连稍微大些的城市都没到过,更别提上京,程怡星一路走一路跟她细细解释,这样以后她孤身一人时也能少走点弯路,不至于满头雾水。 在上京,也就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路上车子最少,即便这样,等到了程怡星的住处也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程怡星住的算是在上京边上,房租仍旧贵的吓人。 她租的是一间单身公寓,一室一厅,房间装饰的温馨。 “今天太晚了,在车上又一直没怎么睡好,落落,你先休息。”程怡星将盖在沙发跟床上的布罩子掀开,又换上新的床单被罩,“你睡床上。” “我睡沙发就行。”对睡的地方时落不挑。 虽然相识不久,程怡星已经知道时落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也没再劝。 给时落找了一次性洗漱用具,等她洗漱完,程怡星又给时落找了一套没穿过的睡衣,她看到时落拿的包袱不大。 这回时落没拒绝。 按时落的打算,她来上京后恐怕是没钱住旅馆了,到时候她寻个天桥下先睡几天,白天再出去摆个摊,总能混个温饱的。 她从不算自己,却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时落再厉害也是个人,也得吃饭睡觉。 她连着两夜没怎么休息,几乎是沾着沙发就睡着。 这一觉睡了足足六个小时,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程怡星正好提着饭进门。 “落落,你睡的怎么样?”家里小,她看时落睡的熟,就没做饭,怕吵醒时落,就出门买了饭。 “睡的很好。”时落脸上没有才醒时的惺忪,她眼神清明,利落起身,将沙发整理好,又随意扎了头发。 大约是睡的好,时落的皮肤越发的好了,真真是肤若凝脂,手如柔夷,肌肤吹弹可破,她瞳仁极黑,看人的时候专注认真,几乎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落落,你别这么看我。”程怡星捂着脸,觉得耳朵都红了,“你看我,我心跳都快不正常了。” 嘴角微微勾了勾,时落收回视线,主动问:“你买的什么?” “我想着早上没吃,不能一下子吃太重口的,就买了两份馄饨,还有蛋饺,跟牛肉汤,这里是炒饭。”程怡星知道时落胃口大,都买的双份。 时落对吃的也从不挑,她吃了大半。 等吃完,程怡星又泡了一壶柠檬茶,给时落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茶,时落想着此番来上京的目的,她问程怡星,“你可知道明家?” “哪个明家?”虽然程怡星来上京好几年了,也差不多将上京走了个遍,但是要说她认识的人有多少,那真的是不多。 时落沉吟,“别的我不知道,只是明家长子命不久矣。” 来前师父也没跟她细说。 时落估摸着师父也不知道,他都十多年没离开过西海县,老头是接了一封信后才决定让自己来上京的。 咳咳—— 程怡星一口茶喷出来,亏得时落躲得快,否则全得喷她脸上。 程怡星忙放下茶杯,“落落,实在对不住,我刚才没忍住。” “你说别的明家我不知道,但是要说明家长子活不长了,恐怕整个上京,只要有心的都知道,明氏集团现在的掌舵人明旬,那真是天之骄子,只可惜天妒英才,他身体差,据说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住院,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 第十六章 碰瓷 按程怡星的话说,明旬那就是九天的明月,高山的雪莲,高不可攀。 事实上,明旬却极低调,除了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平日极少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之所以上京有许多人知道,盖因明旬不光是年轻有为,还相貌英俊。 年轻有为的人比比皆知,像明旬这样出众的却少有,有人说明旬是仗着明家的势才取得如今的成就,可只要神智清明的人都知道,明旬掌权后的明氏集团比过去老爷子做董事长时实力雄厚了不止一星半点。 提到明家,以往众人第一反应是明老爷子,如今再提明家,明旬就是招牌。 因明旬过分出众,老爷子甚至越过了明旬他爹,直接将明氏集团交给了明旬。 “哎!”虽然明旬离她有十万八千里,不过程怡星还是忍不住叹口气,有些同情明旬,“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可惜了。” 以程怡星浅薄的知识面,她觉得明家可不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能跟时落说。 “你知道明旬住哪吗?”时落又给自己倒了杯柠檬茶,她问程怡星。 咳咳—— 程怡星又被呛了一下。 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番时落,而后眼睛慢慢睁大,她起身,凑到时落面前。 时落脑袋往后挪。 “落落,你不会是明旬未婚妻之类的吧?”那种霸总小说很多都这么写的,世家公子有个破落未婚妻,婚约还是长辈给订的,世家公子原本看不上身份低微的未婚妻,之后慢慢相处,被未婚妻的善良隐忍打动,非她不娶。当然,这当中肯定也有家世跟这位世家公子相当的女配,女配还对这位公子痴心不悔,一路使出各种手段试图拆散两人。 纵使时落从不看这类书,她也能猜出程怡星脑中的种种剧情。 “少看这些书。”时落再一次劝程怡星。 程怡星嘿嘿的笑,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只是时落实在太过一本正经,程怡星就想逗逗她。 “不过说真的,落落你要找明旬?”程怡星将凳子拖到时落旁边,她有些担心,“明家人都低调,到今天为止,明旬的住址还从没爆出来过。” 时落蹙了蹙眉,有些为难。 就程怡星这种爱看小说,爱听八卦的性子,时落并不怀疑她打听小道消息的能力。 “不过我知道明氏集团的地址。”程怡星琢磨了一下,说:“只是明旬身体不好,我估摸着他去公司的时候不多,要去见他还得看运气。” 她看不得时落皱眉,拍板道:“这样吧,下午我陪你去等,一直等到明旬出现为止。” “不用。”时落拒绝,“我后天再去。” “为啥?”程怡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她猛地看向时落,惊喜地问:“落落,你这都能算出来?” 时落没点头也没否认。 “落落,你是仙女儿吧?”这都能算出来。 时落的能力再一次刷新了程怡星的认知。 “仙女不用等人。”时落回了她一句。 程怡星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时落的意思是她还得去明氏集团门外等明旬,要是仙女,直接就能将明旬提到自己面前了,程怡星飞快地捏了一下时落的脸,大笑:“落落,你真可爱。” 时落侧了侧脸,避开程怡星还想伸过来的手。 又坐了半个小时,时落提着包袱打算告辞。 程怡星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就差坐地上撒泼了,好说歹说才让时落继续住在这里。 原本程怡星还想在家里陪时落一天,时落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程怡星忙举手讨饶,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翌日一早,不到五点,时落睁开眼,除了昨天太累了,她睡得沉,平日里她都是五点左右就起床,她先坐在沙发上闭目冥想了一阵,等将近七点才下楼去买了早饭。 小区楼下并不乱,也没有小城市到处摆摊的情况,时落站在小区门口,环顾一圈,最后去了路对面一家粥店,买了粥跟包子。 提着早饭,时落正要过马路,前面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随即一人破口大骂,“怎么地?一大早就出来碰瓷?你这是没钱吃早饭了?我好好开车,你从旁边窜过来,自己兜头往我车上撞,我这有行车记录仪呢。” 后面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七点正是最拥挤的时候,路上尽是上班上学的,原本还算宽阔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即便这样,前头仍旧空出一片来,中间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这人趴在地上, 对这种意外,时落向来没甚好奇心,她提着早饭,打算绕过人群。 没走几步,她脚步一顿,看向人群拥挤处。 她站着没动。 “装,你接着装!”车里的人下来,往地上的人走去,“老子赶时间,没工夫跟你在这掰扯,赶紧给我滚远点,你要是没钱吃饭,我施舍点给你。”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钞票,仍在地上的人身上。 地上的人仍旧没动弹。 “嘿,你是打算讹上我了是吧?信不信你假伤我让你真伤?”这人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旁边有人觉得不对劲,“他好像晕了过去。” “报警吧,我看他好像不对。” “特马的真是晦气。”眼看着有人怀疑地看着他,车主气的脸涨红,“我没碰到他,是他自己跳出来,他要是死了可不关我的事,他娘的,我出门该看看黄历。” 不多会儿,交警跟120都来了。 先不说责任是谁,救人为先。 车主看着地上的人被抬进了救护车,恨恨地踹了一下旁边的栏杆,他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再三解释,“是他自己跳出来的,他就是死了也是自找的。” “你干什么呢?毁坏公物要被罚的。”两位交警呵斥他一声,一人皱眉,翻开手中的本子,边记录边跟车主说:“具体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在这里吼叫有什么用?” “警察同志,我真是冤枉,我这车一个月前才提的,统共开了也没几天,怎么就碰上这事了,我他娘的最近天天倒霉。” 第十七章 为蚊虫献血 拥挤的车跟人渐渐疏散,车主随着交警去了路边。 时落就站在离一行人不到三米之处,她有些犹豫地看着车主。 按她平日的性子,这事她肯定不插手,可买过早饭后时落才清楚地意识到上京物价贵是贵在了方方面面。 她剩的那点钱撑不了几天。 伤者被送去了医院,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交警只让人将车子拖走,至于车主,暂时就不用去交警队了,等责任明确后再去。 望着自己的新车渐离渐远,车主又骂了一句,实在气不过,抬脚又要往护栏上踹,想到刚才交警的话,脚还没碰到护栏又堪堪停住。 “我他娘的是不是挖了谁家的祖坟,怎么就一直倒霉!”车主对着虚空挥拳头,恨不得将霉运一拳拳挥走。 “你没挖谁家祖坟。”时落终于还是开了口。 车主顶着一张气怒的脸瞪着时落,“小丫头看我笑话呢?这里没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 时落站着没动。 车主越发不耐,“行,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眼看着这人转头,大约是转的太急,腿被护栏拌了一下,整个人倒栽葱似的倒在了车道里,半边脸颊擦出了血,就在这时,一辆车子疾驰而过,差点从他身上碾过去。 车主吓的整个人都懵了。 他哆嗦着想爬起来,无奈手脚无力,倒挂在护栏上半天没动弹。 时落上前,将人拽了起来。 别看时落个头没男人高,又纤瘦,力气却不小,一百五六十斤的人就这么被她提了起来。 “我我我,你你你——”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男人吭哧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时落也没跟他寒暄,直接开口,“你身上被人下了转运咒,开始只是磕着碰着,而后会有血光之灾,最后会没命。” “啥玩意儿?”男人都顾不得处理脸上的伤,他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时落,一脸的‘你在说笑’。 “你这转运咒被人改过,若是置之不理,你会失去运气跟生机。”没了运气跟生机,人也就没命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时落好几回,他嗤笑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坑蒙拐骗,你自己不怕遭报应?” 说完,男人一手捂着脸,另一手不耐烦地朝时落摆了摆,“让开,别挡道。” 时落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既然他不信,自己也不能硬要拉着人改命。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看男人的面相,他命劫就在这月底。 时落可以救人一命,前提是这人愿意信任她。 等时落回到程怡星的公寓,程怡星才刚起来,她睡眼迷蒙,看着时落进了门,顿时清醒,眼睛发亮,朝时落扑过来,就要抱着她,“落落,你去给我买早饭了?落落你真好。” 时落熟练地避开程怡星,她将早饭放在桌上,“时候不早了,再不快点你上班要迟到了。” 程怡星浑不在意地跟了过去,拿了个包子,要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这是我喜欢吃的雪菜肉丝包。” 因为白天睡得多了,昨天晚上她不困,硬挤在沙发上,要跟时落边看电视边聊天,时落话少,基本都是她在说,跟时落在一起,哪怕她一直沉默,程怡星也不觉得尴尬,她都快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跟时落说了,当然,也跟时落说了她喜欢的口味,没想到落落记在心里,早饭就给她买来了。 还有她喜欢的鸡丝粥。 两人吃过了早饭,程怡星拿出一个旧手机,放在时落面前,不等时落开口,先说:“落落,你先别拒绝,这手机反正放着也放着,我也不用了,这手机里还有地图,你拿着,去哪都方便一些,你今天肯定是要出门的吧?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也能联系我。” 时落本来也没打算拒绝。 她昨天既然已经接受了程怡星的相助,就不会矫情的再拒绝。 程怡星是打算辞职,不过她得提前跟领导还有人事提交辞呈,等真的离职,也得一个月以后了。 她还得上一个月班。 等程怡星离开后,时落收拾好碗筷,洗干净,放在碗柜里,她又将公寓打扫了一遍,除了程怡星自己的卧室。 没经过程怡星允许,她不会进卧室。 等时落再出门,已经是十一半点了。 刚关上门,程怡星的电话打了过来。 “落落,你中午饭吃了没有?要不要我回来陪你吃?”程怡星中午能休息两个半小时,来回勉强能够。 “不用,我已经出门了。”时落没有手机,却用过手机,是之前帮过靠山村一个老人摆弄过,不过是个老年机,当时手机死机了,时落帮老人弄好了手机,自己也学的差不多了,这智能机确是比老年机方便。 她打开地图,搜索离此处最近的公园。 她信息还是有些落后了,本来以为随便找个天桥去摆摊,程怡星却说天桥蹲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就是去了,也没人找她算,她很可能还会被抢,现在有许多追梦的人会在地下通道去表演。 时落想想,自己来上京不是追梦的,还是去公园吧。 上京的公交车要比西海县的正规的多,也豪华的多,只是得刷卡,早上程怡星想将公交卡留给时落,她也拒绝了。 公园离程怡星租住的公寓有六七里路,时落干脆走过去。 她脚程快,走过去就用了大半个小时。 上京人多,哪怕是大中午,公园的人也不少。 时落寻了个阴凉处,拿出小木牌,放在脚边,这回她还花二十块钱买了个折叠小凳子。 时落就这么坐了一个多小时,往她这边看的人不少,却没一个上前来问的。 她太过年轻,脸又稚嫩,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她是个算命大师。 将近两个小时时,总算有个大爷走了过来,他左右看看,没发现异样,不解地问:“姑娘,你这是在拍短视频吧?怎么没看到摄像头?” 现在的网红为了红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前有装病的,现在有装算命的。 “我不拍视频。”程怡星在来上京的路上已经跟她讲过什么叫短视频,也给她看了短视频网站里的各种视频,当时程怡星还劝时落将自己的算命过程拍下来,肯定会火。 时落并不想火。 “呦,不拍视频你坐这干嘛?我瞧你都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这里蚊虫多,你这是在为蚊虫献血呢?” 第十八章 是个 实诚孩子 时落指了指脚边的小木牌,没吱声。 大爷来了兴趣,他走到时落面前,蹲下,指着小木牌上的字,笑问:“算卦的?你还不到二十吧?怎么就会算卦?不会是自学的吧?” 这大爷虽不停取笑时落,眼中却并无恶意。 “师父教的。”时落仍旧是言简意赅地回了句。 “那你给我算一卦,怎样?要是算得准,我肯定给我丰厚报酬。”时落话少,脸上也一直没甚表情,大爷就想逗逗这小姑娘。 时落点头。 大爷指着自己,“那先说说我吧,你能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时落端详了大爷片刻,说道:“你生于南方,无父母缘,早年困顿,不过你心性坚韧,中年以后日子逐渐富足,你一生共有三子,如今余二人,这二子对你孝顺有加,若你坚持做善事,晚年必然平顺安然。” 大爷原本的打算是不管时落说什么,他都给钱,看时落的穿着,恐怕是生活有困难,他愿意帮这小姑娘一把,只是时落才说了两句,大爷的神情逐渐严肃认真,等时落话落,他浑身发抖,差点没蹲住。 “小姑娘,你,你真的会算?”大爷激动的脸皮都在颤,不是熟识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小就没了爹娘,是靠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他成了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当初他被分配到一个镇子上的学校教书,他是在二十五岁那年辞了职,后来辗转来到上京,上京机会多,但是竞争也大,他攒了几年的钱很快用完,之后他就是靠摆摊卖菜养活一家人的,后来又攒了点积蓄,他就租了个门面房,他脑子灵活,干脆不卖菜了,就开了个小超市,等他四十一岁那年他的超市开了五家,他的财富在上京排不上名,但是也算是富足。 前半部分时落算出来他还能说是她打听来的,但是他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即便如今已过了花甲之年,想起曾今没了的孩子,他还是红了眼眶。 大爷干脆坐在时落对面,他抹了一把泪,说:“我那大儿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脑瓜子也灵活,那孩子十个月就会走路了,一岁多点就会说话,两岁已经能背几十首诗了,认识的人都说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比他爹有出息,可就在孩子三岁时,一场高烧,他就这么没了。” 当时他在镇子一个中学教书,四十多年前,那时候镇子上就一个卫生院,里头的医生少有是从正经医学院毕业的,那医术有的还不如赤脚大夫,他儿子发烧,当时半夜,他只能带孩子去镇上的卫生院,当时值班的是个年轻小媳妇,根本不会用药,后来他才知道那小媳妇竟然是当时院长的儿媳妇,她是一边跟着院长学习一边看病的,院长儿媳妇用错了药,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纵使后来他让院长跟她那儿媳妇付出了代价,可也换不回儿子的命,他老伴当时都快哭瞎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辞职,要离开那镇子的缘故。 这事是他跟老伴心里永远的痛,平时两人从不提,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念几句,就连后来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他们还有过一个哥哥。 时落认真听大爷说话。 “我跟老伴这些年一直捐款捐物的做善事,就是想着能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积德,好让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能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大爷抓着自己的衣角,用力擦了擦眼泪,这才问时落,“已经四十年了,小姑娘,你说我那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他下辈子能不能投生个好人家?” 大爷是个读书人,哪怕这么大年纪了,也坚持每天看书,他原本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他心里有所求,又不得不信。 时落有些为难地看着大爷,对上大爷殷切的目光,她只能实话实说,“我们道家只道承负跟今生,不讲前世来生,你说的来世我不知道。” 本来大爷还在难过,听了时落的话,心里的难过竟然散去了大半。 他自顾自地说:“我是相信只要我这辈子多替那孩子积攒功德,他下辈子肯定会过的好。” 时落没反驳,也没附和。 她越是这样,大爷越是觉得这小姑娘不凡,小小年纪竟然这般稳重,她没有装的仙风道骨,也不顺着客人的话说,是个真实可靠的小姑娘。 大爷拿出手机,问时落,“小姑娘,我给你转账。” “手机是别人的,我也没银行卡。”时落看着大爷,提醒道:“说好了你先试我,若我说得准,再给你算,刚才我说的不要钱。” “真是个实诚孩子。”虽然时落没有对他大儿子的事置喙过一句,大爷还是觉得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石头落了地。 “那你再给我算一卦。”大爷也是个爽快人,他干脆说。 “你想算什么?”时落坐直了身体,这还是她来京都的头一卦,她眼睛有些亮。 大爷想了想,说:“我想算一下我那小儿子该不该离家。” 不用时落多问,大爷便解释:“是这样的,除了我那大儿子,这辈子我活到如今也是满足的,家中虽然不算大富,却也是吃喝不愁,本来我想将家业交给老二跟老三,老二还好,老实本分,虽然没太大能耐,但守住这份家业还是能做到的,主要是我家老三,他先前在国外好些年,自己做了个什么it公司,后来国外经济不景气,他那公司倒了,这不,前两年回了国,我本来想让他跟老二一起经营超市,这小子偏不,还不死心,想自己创业,还要离家去南方,听说还找个什么合伙人,我不想他再折腾,就没同意,这段时间正跟我闹着呢。” 也是他两个儿子孝顺,他不同意,老三也做不到一意孤行地离家。 中午父子两又没谈拢,大爷也是心烦,这才大中午的来公园转悠。 时落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纸笔,放在大爷面前,“写个字。” 大爷没什么犹豫,便在纸上写了个‘火’字。 他儿子名字中有个炎字。 第十九章 他儿子配不上时落 “宜出门,此字中间有开脚之人,自宜行动,若留在家中,恐怕会有祸事。”时落看着这字,说道。 大爷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他跟合伙人一起去,我不太放心,我听说他跟那合伙人才认识不到两年,两个年轻人出门闯荡,我总放心不下。” 时落在火字下面又加了一个火字,她说:“有同行之人,就是炎字,此去有既济之意,所以利于行,不过炎字有两重火,南方又是火地,这火就略显得有些猖狂,他最好去北方,北方属水,正好可用水制火,两相为用,正好。” 大爷一拍大腿,“那我肯定不能让他去南方了。” 竟是丝毫不怀疑时落了。 又一桩心事放下,大爷顿时神清气爽起来,他算完卦,也不急着走,干脆坐在时落对面,他打量时落,脸上尽是遗憾,“小姑娘,我看你面善,要不是我儿子配不上你,我都想把我家那小子介绍给你了,我家老三今年三十一了,还没个女朋友,问他就说先立业再成家,自打我那大儿子出了事,我跟老伴就想开了,我们只盼着孩子能好好的,别的都随缘吧,哎,你这么好的孩子,应该配个最好的小子。” 大爷年轻时能闯出一小片天地,当然是有眼色的,别看时落如今只是个摆摊的,大爷却知道她并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会化为飞凤。 他儿子除了一张脸还算帅,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这小姑娘肯定是看不上他家老三的。 大爷遗憾地叹口气。 不过很快他又想开了,能在这个午后认识时落是他运气好,他不能求太多,大爷满眼慈爱地看着时落,问:“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你是不是在上京哪个学校读书?趁着放假出来摆摊的?” 大爷是个有眼力的人,一些玄学上的事他不会多问,他就只问了些时落生活上的事。 “不是。”时落收起纸笔,她敛眉,回了一句。 大爷惊讶地坐直身体,“你看着也不大啊,怎么就不上学了?” “虽然说学历并不是必须的,不过多在学校呆几年,认识点同龄的孩子,以后出了校门,也能多个同学多条路,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在公园,万一遇着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办?”时落长得标志,要是招了不怀好意的人注意,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是男人对手? “一般人伤不了我。”时落抬起头,似乎隔着虚空看向她生长的地方,她说:“虽然华国要求九年义务教育,可总有一些偏远之处无法全面实施,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上千里路,那里处处是山,村子与村子距离很远,就是同一个村子的,也是这边一户那边一户,错落在山上,跟青山长了疮疤一样,因为村子小,人口少,都是好几个村子的孩子上一个学校,那些孩子日日早起,有的甚至凌晨三四点就得起床,爬山越岭的去上学,稍微不甚还会掉落山崖,能上完小学已经是万幸了,尤其是那些没爹没妈的,能读两年书,认几个字已经是不错了。” 越是穷困之处,人心越是贫瘠,多少女人生完孩子跑了,再不愿回来,余下男人要养活孩子跟父母,根本不可能将孩子带在身边。 “小姑娘,你说的我都懂,当年我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大爷也想起过去的日子,他沉吟片刻,问时落,“那你的家乡在哪?” “这样,我给你们那捐个小学吧。”大爷一拍大腿,拍板道。 “如果你家中有富余,我替那些孩子们谢谢你。” 当年时落也上过一个月的学,她倒不是因为爬山不易才没继续读书,主要是老头本来就有许多藏书,从她会说话开始,老头就教她识字,不过老头没耐性,就把最基础的那三百来个字教给时落后,余下的就让她自学了。 时落学习能力强,等她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已经自学完数学的一元一次方程了,老头还担心她学的不均衡,特意给她买了小学到初中的所有课本。 当时教时落的是一个代课老师,只是初中毕业,时落觉得老师教的她都会,忍了一个月,便跟老头提出离开学校。 老头也是个随意的性子,他只问了时落以后会后悔吗? 时落说不会,老头也就同意了。 “别跟我客气。”大爷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初他得全村人照顾才能活下来,在他发家以后给村里修了路,还盖了小学。 这些年他跟老伴陆陆续续的捐了有十多所小学了。 大爷跟时落要了地址,他起身,跟时落说:“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取钱去。” “你既答应建小学,就不必再给钱。”时落拒绝。 “那不成,捐小学本来就是我一直做的,今天你帮我大忙,我可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不等时落再拒绝,大爷就跟她摆手,“你别走啊,我很快回来。” 时落来不及拒绝,也就不好擅自离开。 不过半个小时,大爷气喘吁吁地回来,这回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先是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他才将塑料袋放在时落面前,将袋子打开一道缝,“这里有十万块钱,你拿着,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你别跟我客气,你这小丫头是个好孩子,要是你不嫌弃,我都想跟你做个忘年交。” 这小姑娘话不多,是个沉静的性子,偶尔说出口的话能让人恍然大悟,全然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必是经历多了才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时落看了一眼摞在一起的一捆捆钞票,跟看一张一百块的没有不同。 大爷已经取了钱,她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时落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符篆,递给大爷,“你儿子此番去北方合时宜,只是凡是都会有个意外,在他离家前,将这个符篆带上,可避一劫。” 大爷宝贝似的赶紧将符篆收好。 时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忍了忍,才说:“符篆莫要拆开。” “那是自然。”既然是折好的,那肯定有用意,大爷不会随意打开看。 只是时落仍旧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大爷奇怪地问:“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将你儿子八字写下来。”时落没回,反倒要求道。 大爷不疑有他,写了小儿子的八字,“他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你儿子——”时落又看了一眼符篆,才说:“怕是避不开这一劫。” 第二十章 寻人 大爷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小姑娘,我家老三他,他不会有事吧?”大爷看看手里符篆,又看看时落,有些慌,“那这符是没用吗?” 他不是怀疑时落,可也真的不明白。 “符篆有用,却也晚了。”时落干脆跟大爷开门见山地说:“你儿子遭的是桃花劫。” “桃花劫?”大爷眉头皱的死紧,他摇头,“不对啊,我问老三好几回了,他说他没女朋友,怎么就招桃花劫了?” 时落平静地看着大爷。 “你说这孩子——”心一沉,大爷都顾不得叹气,忙去掏手机,因太过惊慌,他手抖的厉害,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便掉在了地上,他大喘一口气,忙捡起手机,拨出一个号。 直到电话自己挂断,那头都无人接通。 大爷揪心地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这回很快通了,“老二,周诚呢?他今天不是一直在家吗?我刚打他电话,他没接,你赶紧把他找回来,要快点!” 周诚是他家老三的名字。 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大爷脸色陡然发青,“我也没说一定不让他走,他还跟我置上气了!” “你赶紧去找他,找到你跟他说我同意他出去了,你让他赶紧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周大爷这会儿只想知道老三是不是还安然无恙。 他信时落,可他又盼着时落这回能算错。 周大爷这会儿陡然想起来时落给他测的字,他家老三要是留在家会有祸事。 这祸事果然来了。 大爷越想越不安,他在原地转了几圈,他有些语无伦次,“小姑娘,你可一定要帮帮大爷,我家老三虽然有些小毛病,可不是坏孩子,你说他要是再有个万一,我跟他妈怎么办?我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老三了。” “不瞒你说,我家三个孩子,老大跟老三像我,老二像他妈,我家老三小时跟老大长得有七八分的像,他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妈这回肯定是撑不过去的。”周大爷抹着眼角,他不敢想象老三正经历什么。 周大爷求救地看着时落,死死捏着手中的符篆,“我家老三他,他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时落仰头,漆黑的眸子扫过周大爷通红的眼睛,除了老头,她没有亲人,也不曾感受过亲人去世的悲痛,可此刻周大爷身上溢出来的悲伤也让她心有些堵。 按卦象,周家老三在家中越久,灾祸越重,此番也当是九死一生。 “尽快找到他。” 用力按了按胸口,他怕自己会厥过去,“小姑娘,我儿子他真的不能有事啊!” 下午两三点的艳阳都暖不了大爷面上的惨白。 时落微微一叹,起身,收拾好小木牌,又提着折叠凳,跟周大爷说:“走吧,我们去看看。” “小姑娘,你,你知道我家老三在哪?” 时落再能掐会算,也不可能知道周老三具体在哪。 “不知。”对上周大爷满含期待的视线,时落还是摇头。 “那,那我们去哪找?”周大爷亦步亦趋地跟在时落身后。 “你身上可有你儿子的物品?”出了公园,时落直接走到前面十字路口,她问周大爷。 周大爷额头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慌忙掏了所有口袋,可身上并没有老三的东西,“没,没有啊,怎么办?” 平时稳重精明的周大爷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要最快速度拿到。”时落说。 “好,好,我让老二给我送来。”周大爷又给周老二打了个电话,好在好在周老二还没出门。 周家离公园不远,开车十分钟到。 周家老二出来的也着急,就随便在老三的床上拿了一件衬衫。 “小姑娘,这可以吗?”大爷抖着手,将衬衫送到时落面前。 时落并没接过,她对周大爷说:“拿着衬衫,喊他大名。” 而后时落又跟周家老二说:“你也跟着一起喊。” 周家老二一直在周大爷膝下长大的,向来最孝顺,虽然他摸不清如今的状况,可看到他爸红着眼睛不停喊老三的名字,他也跟着喊起来。 时落拿出罗盘。 罗盘纹丝不动。 “再喊。”时落伸出另一只手,随意抹了一把罗盘,对周大爷父子说。 周大爷喊的更大声了,这一声声都带着哽咽。 时落手在虚空花了一道追踪符,罗盘动了。 “走吧,往东南方向。”时落直接朝周家老二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大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走了几步,看他家老二还站在原地愣神,连忙喊:“赶紧过来开车。” 周老二醒神,哎了一声,忙跟上。 周大爷没跟他细说老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让他赶紧找到老三,周老二一头雾水,不过他向来最听他爸的话,老老实实地跟着上了车。 等车子按照时落的指示往东南方向开,周家老二还是忍不住了,问周大爷,“爸,老三到底怎么了?这小姑娘又是谁?” “别瞎问,按小姑娘说的走就行。”还没找着老三,周大爷不能多说什么。 他就盯着时落手中的罗盘,小心翼翼地问,“小姑娘,还要喊吗?” “嗯,继续。” 车子往东行驶了二十来分钟,再拐向南。 哪怕是下半,路上车子也不少,车子走走停停,好一阵才过两个红绿灯。 时落皱了皱眉。 一直看着她的周大爷心跟着颤了颤,“怎,怎么了?我家老三他——” “太慢了。”时落跟前方的周老二说,“找了能停车的地方,靠边停吧。” 在上京,车多时堵一两个小时是常事。 透过后视镜,周家老二没做声,他看向他爸。 他不明白他爸怎么就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他爸也不是个糊涂性子啊。 “看什么看,听小姑娘的,赶紧靠边停。” “有没有更快些的交通工具?”下了车,时落环顾一圈,问周大爷。 “地铁快。”回答的是周老二,“公交车也快点。” 周大爷巴巴地看着时落。 时落却摇头,“地铁线路错综,没法直接到目的地。” 第二十一章 找到周诚 周家老二算是看出不对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时落,视线又落在始终站在时落旁边的他爹身上,周家老二开口,“要不还是报警吧。” 一来他不信时落,这姑娘小小年纪,拿个罗盘就是大师了?他担心他爹被骗。 二来要是他家老三真遇到危险了,还是报警靠谱些。 “不——” 周大爷还没来得及拒绝,时落先应了下来,“好。” 有事找警察叔叔,这话放在华国哪个地方都有效用。 周老二拿出手机,先问时落,“那我家老三这会儿在哪?” 这也是想考验时落。 时落对人的情绪极敏感,自然知道他这话的用意,时落并不在意,她看着手中罗盘,“我不知。” 她才来上京一天,到此刻为止,她就知道程怡星小区的名字,及她刚才去那公园的名字。 “小姑娘,那这样好不好,咱们先上车,慢慢走着,让老二打电话报警,等警车过来,再让警车跟着我们走。”周大爷想了个法子。 “随便。”时落只负责找到周家老三,过程她并不在意。 周家老二赶紧打了电话。 三人上了车,因为不知道确切地址,接线员有些为难,周家老二又将事情说得严重,接线员只好留下周老二的电话,之后会让人联系他。 等车流总算挪动,周家老二透过后视镜,问时落,“小姑娘,你既然能算出我家老三的位置,能不能再算算哪条路顺畅些?” 啪—— 周大爷一巴掌拍在周老二的后脑。 “你胡咧咧个啥?让你往哪走就往哪走。”到了这时,周大爷要是再看不出他家老二故意正对时落,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周老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约莫五分钟后,周老二接了电话,他还没开口,电话直接被周大爷抢了过去。 周大爷知道时落的能耐,也最清楚事情经过,他只语无伦次地跟电话那头的民警说了老三肯定有危险,却没提时落。 周大爷的语气太过惊慌,纵使他说不出具体地址,对面也不敢多耽搁。 “往西走。”坐在车中,时落仍旧挺直,她目视前方,随后眉峰微微一动,吩咐周老二。 周大爷生怕老二再冒犯时落,一巴掌拍在他的椅背上,周老二一个激灵,立马转了方向盘。 等开出好一阵,周老二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路,“怎么没车?” 他虽然平常走这一条路并不多,却也知道上京的哪一条路上都不可能空荡荡的,这好几分钟了才才过去两辆车,他飞快地又看了一眼时落,心中有些发慌。 “好好开你的车,别废话。”周大爷又拍了一下椅背。 车子开出去一刻钟,时落又说了一句,“往南。” 这回都不用周大爷提醒,周家老二连连点头,“好,好的。” 之后一路,虽然车子多了些,却也没有再堵过,且还是一路绿灯。 周老二一手捂着胸口,都不敢直视时落,也为刚才自己怀疑时落羞愧,“爸,这位是真大师啊。” “这还用你说?”周大爷与有荣焉,好似时落跟他才是一家。 车子停在一处公寓前。 “在这里?”周老二这回对时落很恭敬,他替时落开了车门,半弯着腰,请时落下车,等时落停在小区门前,周老二环顾一圈,说:“爸,我怎么不知道老三在这里有房子?” 他们家虽算不上大富,但是住房还是有好几套的,他跟老三一人就有两套,位置都不错。 这个公寓半旧不新的,他家老三是个挑剔性子,应该看不上才是。 “肯定是他那女朋友的住处。”周大爷想往里冲。 这公寓多是出租出去的,什么样的住户都有,小区的门卫就是摆设,谁都能随意进出。 “爸,爸,你慢点。”周老二忙跟上他爸。 时落走的慢些。 就在周大爷刚跑进去,里头传出一阵喧哗声,间或还夹杂着‘要出人命’,‘十几楼’几个字。 周大爷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周老二及时扶着他,他肯定瘫软在地上。 “快,快去救老三。” “爸,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说不定不是老三,你别担心。”周老二几乎是半抱着周大爷,才让他勉强站着。 周大爷根本没理会二儿子的话,他朝时候招手,声音嘶哑的厉害,“小姑娘,你救救我家老三,我家老三他不能有事啊!” 不需要人带领,三人跟着人群来到前方最中间的公寓前。 “是老三!”周家老二眼神好,他看到半天身子都斜到外头的人喊道。 只见公寓十二楼的窗户上正半挂着一人,另一个男人正掐着他的脖子,试图将人推下去。 楼下纵使有草地,从十二楼掉下去,也是十死无生。 “爸,我去找老三,你先在这里等着。”老二将周大爷扶坐在地上,他都顾不得跟时落再说一句,就往公寓里冲。 周大爷哪里坐得住,他想爬起来,可浑身没力气,试了好几次,腿还是软的。 “这位大叔,那是你儿子?”旁边沾满了看热闹的人,离得近的听到了周老二的话,有人就安慰,“你别担心,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很快来。” 周大爷根本听不到别人的话,他眼里只能看到时落,“小姑娘,我家老三,我家老三——” “我尽量。”时落留下这句话,也往公寓走去。 等时落到时,周家老二正踹门。 里头竟然还有女孩子的哭声。 周老二额头青筋直跳,他朝屋里喊,“开门!” 屋里的哭声一顿,却没有给周老二开门。 “大师,怎么办?”听到脚步声,周老二问时落。 一路上他已经彻底被时落折服了,遇事本能地就想问时落。 时落拉了拉门,木门纹丝不动。 “今天周诚要是掉下去,必死无疑,他死了,你们两个都逃不了法律制裁,你要想因为一个男人下半辈子都呆在牢里,你尽可别开门。”相较于周老二的狂躁,时落就显得过分冷静,她慢条斯理地跟屋里的女孩子分析。 门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动静。 周老二拉了一下,仍旧没开。 “你命运本不该如此,若你下半辈子一直呆在牢里,你可曾想过独自将你养大的妈妈还能不能活下去,你用两条命换周诚一条命,不划算。”时落并没替周诚开脱,她反倒是站在女孩子的角度说话。 里头哭声更大了,显然是将时落的话听进去了。 周老二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大师,她就想害死我弟弟,跟她说那么多废话——” 话还没说完,时落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周老二顿时说不下去。 却在这时,咔哒一声。 门打开。 第二十二章 这是个渣男 开门的是一位长发黄裙,相貌清秀的女孩。 女孩眼睛通红,她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道缝隙,从里头往外看,模样有些胆怯。 周老二担心他家老三,根本不会对这女孩怜香惜玉,他用力拉开门。 女孩惊叫一声,忙缩回手。 里头的男人也听到女孩的叫声,他扬声道:“雯雯,不是跟你说了,谁来了也别开门,一切有我,这跟你没关系。” 周老二已经一阵风似的窜到了与客厅相连的阳台。 周老三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推出了窗户外,时落站在客厅都能听到底下人的惊呼声。 “放开我家老三!”周老二脸色发白,他冲着窗边的高壮男人大吼,人却不敢上前。 要不是男人提着周诚的衣领,这会儿人已经掉下去。 周诚费力地抬头,顶着一张充血的脸,朝他二哥求救,“二哥,救救我。” “兄弟,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要钱还是要别的,我们都给,你别伤我弟弟。”周老二压下惊慌,他双手举着,小步往前挪,一边跟男人讲道理。 没想到这话却激怒了男人,男人直接松开一只手,周诚直接翻了出去。 “老三!” 男人踉跄一步,他揪着周诚的衣领,堪堪抓着他。 撕拉—— 衣服再结实,也撑不住一百多斤的重量,周诚衣服撕扯出一道裂痕,眼看着破损处越来越大,周诚一点点往下掉。 “二哥!呜呜——”平日里再沉稳,生死攸关之际,大男人也能哭得出来。 “孬种!”男人不屑地看着周诚,随即又恶狠狠地瞪着周老二,“你们有钱了不起?有钱就能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我这就让你们知道,再有钱,你们也只有一条命!” “让他就这么死了,其实是便宜他了。”剑拔弩张之际,时落略冷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话落,屋里几人都愣了一下,而后齐齐看向她。 时落站在原地没动,她甚至都没看窗外的周诚一眼,只对窗边的男人说:“此人自诩绅士,又是留学归来,家世不错,相貌也有五六分,便觉得招招手,就有许多女孩子前仆后继地过来,他抛弃的不止一人,这样的渣男,你就这么让他死了,是不是没法解心头之恨?” 时落的话算是说到男人的心坎里了,他打量了一番时落,问:“你是不是也被他骗了?” 这周诚看着衣冠楚楚的一副精英模样,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时落没应声。 其实不用时落开口,男人已经认定她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周老二不解地看着时落,心下责怪时落,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是老三一个人的错了?再说了,他家老三再怎么样,那也罪不至死,那是他弟弟,他心里肯定偏向亲人。 “你要是再不将人提进来,他马上就会死,他死了,你就是故意杀人,要做一辈子的牢,严重的话甚至得判死刑,你也知道他们家世不错,有的事办法让你一辈子出不来,你拿一条命换他一条命,是不是不划算?” 男人果然犹疑了,他双手伸出去,提着周诚的胳膊,将人拖了一半进来。 她还没完全信时落。 “他玩弄女孩子又不犯法,我今天要是放了他,以后他该怎么祸害别人还怎么祸害人。”男人越说越气,按着周诚的脑袋,用力磕在窗沿上。 周诚闷哼一声,额头顿时肿了起来,这让他的五六分俊脸顿时折损成了两三分。 那叫雯雯的女孩子也上前来,她眼泪无声滑落,只欲语还休地看着男人。 男人原本有些松动,在看到雯雯满是泪痕的脸时,怒火再次烧毁了理智,他干脆利落地收回手,任由周诚摔出窗外。 下一刻,一道风拂过,周老二眼前一黑,等他反应过来,只见时落一手攥着周诚的胳膊,直接将人提了进来。 “老三!”周老二扑了过去,“你有没有事?” 死里逃生后的周诚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他脸色惨白,死死抓着周老二的胳膊,“二哥,呜呜呜,我差点就死了。”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男人怎么都没想到,本来该死的人竟然被救上来了,他举着拳头朝时落砸去,“那你跟他一起去死吧!” 在男人看来,时落跟周诚就是狼狈为奸,他对时落下手毫不留情。 周老二忙要起身,想帮助时落,可他胳膊却被周诚抓住,愣是没起得来。 “大师,你小心。” 拳头还没碰到时落,时落已经伸出手来,她攥住男人的手腕,整个人轻巧往前一跃,同时矮下身子,腿往男人小腿扫去。 牛高马大的男人被扫倒,重重摔在地上,时落直接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 扫堂腿这一招时落还是跟程怡星学的。 在场几人无不张大了嘴,看着时落轻易将男人制住。 雯雯惊恐地往门口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都别动!把手举起来。”持枪警察警惕地看着屋里几人。 “警察同志,我们是被害人,那位大,不是,小姑娘她救了我弟弟。”周老二不笨,他这会儿不能说出时落的身份。 警察不会只听周老二的一面之词,他们将时落几人全都带上。 刚下楼,周大爷应了上来。 他才楼下看到时落将他家老三救了上去,周大爷才有力气走路。 去警察局的路上,周大爷双手握着时落的手,不停地晃动,“小姑娘,你是我周家的救命恩人哪,要不是你,今天老三就回不来了,大爷,大爷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收了你的报酬,理应替你解决烦事。”时落其实有些无语,她本不愿牵扯别人的因果,可自打下山,没两天已经进两回公安局了。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找老头麻烦,她就不该一时冲动,答应老头来上京。 “那个,小姑娘,你看这事不小,要是警察同志问了,我该怎么说?”他总得交代怎么及时找到公寓的。 “照实说便是。”时落将手抽出来,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烦恼等会儿该怎么解释。 第二十三章 第三者? 让时落意外的是,这上京的警察听了周家父子的话后,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时落,并没多质疑,就让她离开了。 周家父子三人与时落来到门口。 周诚仍旧惊魂未定,他一身狼狈,却怒火高炽,“爸,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一定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啪—— 还没说话,周大爷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这个逆子,你要气死我啊!”想到这小子差点就没了命,周大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也顾不得这是公安局外头,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周大爷直接脱了鞋子,朝周诚身上招呼。 一边揍一边骂,“我问过你多少回了,你都说没女朋友,你要先立业再成家,我跟你妈都信了,还劝你早点找个女朋友,先成家再立业也行,你倒好,嘴上说没有女朋友,结果背着我跟你妈找了一个,你找个心思正的也成,可你看看你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你是不是嫌我跟你妈活的太久了?” 周大爷活了六十多年,经历过大事小事数不清,他怎么会看不出周诚这个女朋友的心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女孩子看着温柔怯懦,可眼睛却是浑浊的。 “哎,爸,爸,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周诚抱着头弓着腰,任由他爸抽他,却不敢躲。 “都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你要是不知道错,我干脆抽死你得了。”周大爷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爸,爸,爸,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留点脸面,我以后还得做人呢。”周诚干脆蹲在地上,全然不见平时的人模人样。 “你这破事估计都在网上爆火了,你还知道要脸?”周大爷又气不过的拍了他一下,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多了,周大爷到底还是收回了手,没好气地斥道:“给老子起来,你丢不丢人。” 收拾完周诚,周大爷又看向时落。 “小姑娘,你这回是真的救了我们全家了啊!”再多感谢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左右看了看,斜对面正好有一家银行,周大爷吩咐周老二,“快去,取一百万,给小姑娘。” 周老二点头。 他家老三的一条命可不止一百万。 “不用,我已经收了你的钱。”时落手里提着周大爷给她的黑色塑料袋。 “那就是符篆的钱,我家臭小子这条命得另外报答你。”周大爷催周老二,“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小姑娘。” 周老二急忙跑开。 “周诚——”在几人说话的当口,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喊声。 周诚放下手,起身,他冷哼一声,看向女孩子,“齐雯雯,我是小看了你啊!” 两个小时前他差点就死了,刚才他还被他爸在大街上抽了一顿,周诚的恐惧羞愧此刻都转成了怒火。 “我就想问问你,我是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坑我?”周诚大步走到齐雯雯面前,他怒视着面前的女孩子,“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一年我对你不错吧?现在我们没了感情,分手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你让你的爱慕者来害我,齐雯雯,你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他差点被张盛扔出窗外时,齐雯雯就在一边哭,偶尔说两句模棱两可,实则是煽风点火的话,却让张盛更生气,被扔下去之前,他还结结实实被张盛打了一顿。 张盛的拳头可比他爸的重多了。 周诚又不蠢,哪里看不出齐雯雯的心思,要不是他不打女人,这会儿他肯定会给齐雯雯一巴掌。 “周诚,你误会了,我没有跟张盛说,是他自己自作主张,我当时也害怕,你听到的,我也劝他了,可张盛的性子就是这样。”齐雯雯哭的梨花带雨。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在跟齐雯雯浓情蜜意的时候,周诚吃她这一套,现下他恨不得从没认识过这个女孩子,她越是哭,周诚越是厌烦。 当真是喜欢你的时候你的一切都可爱,不喜欢你的时候你的呼吸都是错的。 齐雯雯脸色一变,眼睛更红了。 她望向时落,问:“你就是因为她才要跟我分手的?” 周诚注意瞬间被她转移,“你胡说什么?我跟人家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人家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别攀扯人家。” 齐雯雯却不信,时落虽然穿的普通,甚至破旧,可那张脸放在人群中却是最显眼的一个,周诚本来又是个看脸的人,他不喜欢才怪。 “周诚,你喜欢上别人了可以跟我说,我退出,可你无缘无故就跟我分手,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我,你让我怎么甘心?”齐雯雯认定时落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齐雯雯眼角余光看到有围观的人在录像,她视线在周诚跟时落身上转了一圈,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刷刷往往下落,她弱弱地跟时落说:“这位小姐,我不知道周诚为什么说你们今天才认识,可今天之前他还是我男朋友。” 这话细想可就有深意多了。 齐雯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时落与周诚早就认识,且在一起了,周诚为了保护时落才说他们认识一天。 时落还没开口,周诚却笑了。 他嘲讽地看着齐雯雯,“跟我分了手,你也不打算再装了是吧?齐雯雯,我可不像你那样卑鄙。” 齐雯雯脸白了白,她哭的越发弱不禁风,“你们要是真的今天才认识,她为什么会跟你爸爸还有哥哥一起来找你?” 周诚翻了个白眼,“你不提这个还好,人家一个陌生人对我都能舍命相救,你倒好,你是巴不得——” “周诚!”齐雯雯尖叫了一声,打断周诚的话,她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可你也别摸黑我,行,我退出,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看热闹的自以为了解了事情始末,开始指手画脚。 “这年头真是什么奇事都有,被小三插足,还得乖乖祝人家百年好合。”这是一个义愤填膺的大姐,她朝时落呸了一口,“你们这些小三是不是就喜欢破坏人家家庭,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怎么你们就喜欢抢人家的破鞋穿呢?是不是贱哪!” 第二十四章 闹剧 “嘿,这位大姐你怎么说话呢?”周诚有些歉疚地看了时落一眼,时落长得是美,他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可时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时,他有种被扒光衣服的错觉,种种心思无所遁形,这个小姑娘让他望而却步,再说了,人家是他救命恩人,他知道自己的尿性,可不能害了人家小姑娘,“人小姑娘清清白白一个人,还救了我的命,你这一盆污水泼下来,脏了小姑娘的名声,我可以告你诽谤的啊。” “正好我们就在公安局门口,咱们有话里头说去。”周诚指着身后几个大字,义正言辞地跟这位大姐说。 大姐有些心虚,顿时不敢多说了。 周诚又看着录像的一个年轻人,“还有这位帅哥,过来,靠近点,录像是可以,但你得录全了,别掐头去尾的,到时候放网上,再让网友断章取义,害了我救命恩人。” 周诚的脑子越说越清明,他干脆揪着齐雯雯,直接来到录像的年轻人面前,周诚指着自己,说道:“刚刚,就刚刚,你们应该听说有人差点被扔下楼了吧?我估摸着这会儿网上应该是有了,那人是我,我给大家讲讲事情经过啊,我跟这位齐雯雯小姐一年前认识,并交往,交往期间我对她不说掏心掏肺,那也是尽了一个男朋友该尽的义务,不说吃喝,她那满柜子的衣服,满桌子的化妆品,还有好几样首饰,这一年每个月我还带她出去旅游,在跟她交往期间,我没有跟任何别的女孩子暧昧,后来感情淡了,我要分手,她竟然撺掇她爱慕者对我动手,还想我去死,你说这样的女孩子,以后谁敢跟她交往?” “周诚,你胡说,明明是你移情别恋了,你不要我了!”齐雯雯挣扎,可她一个女孩子力气自然比不上周诚,齐雯雯尖叫道。 嗤—— 周诚嗤笑一声,讥嘲道:“我周诚虽然交往的女朋友多了点,可我有个底线,那就是跟一个女孩子交往期间,绝对不会跟别的女孩子有牵扯,齐雯雯,我刚才是给你面子,你是非要我把你的脸面撕下来是吧?” “你三番两次的暗示我要结婚,我都拒绝了,我说了,近五年我不打算结婚,你倒好,还想先来个未婚生子——” “周诚,你闭嘴!”齐雯雯疯了似的用另一只手捶打周诚。 周诚也是被气狠了,他差点就死了,他才三十岁,正是大好的年纪,他差一点就了结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以往周诚尊重各个女朋友,不管是他要分手还是对方要分手,他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女朋友的不是。 这齐雯雯算是打破了他的原则。 这女人就仗着一张无辜的脸,蛊惑不知情的人同情她。 “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啊。”周诚冷笑。 “你做这种蛊惑人的事最擅长,我都怀疑你不是头一回这么做了。”周诚怀疑地看着齐雯雯。 “我没做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污蔑我!”齐雯雯再有心眼,那也是在她自己偷偷琢磨的时候,这会儿围观的人不少,还有人录像,她心态就崩了。 交往一年,周诚还没见过齐雯雯这般狰狞的时候,他心下不免有些挣扎,可想到这个女人太狠毒,他还是攥着齐雯雯的胳膊没撒手。 呼出一口气,周诚说,“齐雯雯,这就是你最聪明的地方,你只需要装可怜的动动嘴,杀人的事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这里,周诚怀疑地看着齐雯雯,“你是算准了张盛的脾气不好,一直对我有恶意,才故意在他面前哭诉的吧?” 回应他的是齐雯雯低头用力一咬。 周诚哎哎的叫,连忙撒开手。 齐雯雯朝录像的年轻人扑过去,一把打落他的手机,而后捂着脸跑开。 周诚捂着被咬的手腕,看着他爸,“爸,我是不是猜对了?” 齐雯雯恼羞成怒了吧。 周大爷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雯雯跑开的背影。 不过他仍旧气怒地朝周诚吼,“你要不是我儿子,老子非得揍死你,你个蠢货。” 周诚缩了缩脖子,“爸你放心,我短时间内不敢再找女朋友了。” 那个年轻人本来挺同情齐雯雯的,这世道便是如此,不管对错,路人本能地先对弱者产生同情。 可齐雯雯刚才那一下打掉他手机,他不免有些愤怒。 好在手机没有摔坏,他查看了一下视频,然后跟周诚说:“兄弟,来,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我把视频发给你,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谢了兄弟。”周诚也不客气,去一边跟年轻人加联系方式了。 人群散去,周大爷走向时落。 “小姑娘,今天这事真的多亏了你,也连累你还跑一趟。”周大爷对时落说:“等会儿让我家老二送你回去,等过几天我们全家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 “好。”周大爷恳求地看着时落,时落拒绝不了。 等周老二取来了钱,他们先将时落送回程怡星租住的公寓门口,看着时落进了小区大门,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周大爷神色一直阴沉,他虽然一直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做人准则,可有人都欺辱到他儿子头上,他是不能忍的。 “老二,回头你找人去查查那齐雯雯的底细。”周大爷吩咐。 周老二点头,应了下来。 周诚坐在车后座,他忘性大,被他爹才收拾过,这会儿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他扒着他爸的椅背,伸着脑袋问:“爸,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那小姑娘,力气可真大,我一百多斤,被她直接从窗口提了进来,这小姑娘是不是会功夫?” 开车的周老二也是一脸好奇,他路上就知道时落的能耐,可人总有好奇心,他想听听他爸怎么说。 周大爷想了想,也没隐瞒,将遇着时落,又让时落算命测字的事说了。 “爸,你说我们还有个大哥?”周老二一哆嗦,车子差点撞上绿化带,被周大爷一巴掌拍回了神。 “我一直叫你老二,叫周诚老三,你们就没怀疑过?” “怀疑过啊。”回答的是周诚,他说:“爸,我小学一年级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你说我们家你是老大,大哥是老二,我是老三。” 当时周大爷也就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这两孩子,没想到这两孩子竟也没多问。 第二十五章 见到明旬 “那是你们没脑子,不知道多想想。”周大爷看到周诚就来气。 周诚缩了缩肩膀,短促地笑了一下,回道:“大哥想没想我不知道,我肯定是想过了的,不过要是以后大哥叫老大,那我不就成了老二?老二不好听。” “你那点小聪明就用在这上了是吧?”周大爷气不过,又给了周诚一巴掌。 周诚哎呦呦的叫,“爸你轻点,刚打到我伤口上了,那张盛太不是个东西了,下手真他娘的重。” 周大爷举着巴掌,到底没再扇下去,他转口道:“既然小姑娘说你适合去北方,等你伤养好了,就赶紧滚,滚之前咱家得请小姑娘吃顿饭,老二,你先去明和酒店预定包厢,得早点去,这明和酒店可不好定。” “爸你放心,我认识一个在明氏上班的人,我请他帮忙。” 周家这边商量好了,另一边,时落回了公寓。 她手上除了提着一百二十万的现金,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是半路上周大爷特意让周诚买的。 今天事情太多,不是请客的好时候,时落拒绝后,周大爷也就没坚持,便让周诚去最近的酒店打包了些饭菜。 时落将食盒里的饭菜分出来一半,留给程怡星。 吃了第一口,时落眼睛一亮,原来食物还可以做的这么好吃。 以往时落的所有心思都用在修道上,刚开始学做饭是老头口头教的,后来将老头会的几个菜都学完了,剩下的全靠自己琢磨,她做的饭就能入口,至于味道,毒不死人就成。 她很快吃完半份饭菜。 直到程怡星回来,时落再没出门。 晚上八点左右,程怡星总算满身疲惫地敲门。 “落落啊,我这上班不累,天天挤地铁累的不轻。”程怡星扑上来就要抱时落,“一天不见,我太想你了。” 时落往旁边躲。 程怡星没抱上,差点栽倒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里。 “这什么?”一百二十万的现金可是不小的一堆,程怡星扒拉塑料袋,边对时落说:“落落,你今天不会是去外头捡塑料瓶了吧?咱不至于啊。” 她知道时落没钱,程怡星心疼地说:“你放心,我能养活——” ‘你’字还没说出口,程怡星眼睛蓦地瞪大,她揉了揉眼睛,看着一捆捆崭新的钞票,僵硬地回头,看时落,“落,落落,这,这是哪来的?”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现金,程怡星捂着胸口,“你抢银行了?” “你不如拿一捆,明天去医院挂个号,看看脑子。”时落不客气地讽刺。 程怡星也不恼,她嘿嘿的笑,她自然是信时落的,她并没问时落这钱具体怎么来的,除了方才有一瞬的惊诧,她眼底并无贪婪。 吸了口气,程怡星说:“落落,你拿着这么多现金不安全,这样,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银行,咱办张卡,也方便。” 时落摇头,她将周大爷先给的十万块拿到一旁,指着剩下的一百万,“这个捐给慈善机构。” “落落你——”程怡星嗓子跟堵着什么似的。 有钱人很多,可很少有人能拿出绝大部分钱捐出去,尤其像落落这样年轻的。 “你是特别特别好的人,你会有好报的,以后你肯定能事业爱情双丰收。”程怡星将后半截话说了出来。 时落没理会程怡星时不时的思维发散,她看着剩下的十万,决定,“明天办卡。” 第二天上午,时落去办了卡,下午她去明氏楼下。 明氏集团又被人称明氏制药,据说明家祖上出过不下五位御医,典藏的医书中有许多绝本,明氏有自己的顶尖研发团队,前年才上市的,目前全球最有效的抗癌药物便是明氏研发的。 这也是为何程怡星说明旬地位非同一般,他不是一般的商人,而是受国家保护的特殊人才。 除了制药,明氏自然也涉足其他产业,程怡星说不清楚,时落自然不知道,便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在时落看来,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 明氏总部位于上京东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楼高足有七八十层,时落进了大堂。 按程怡星说的,明旬是不会从大堂进公司的,这栋楼都是明家的,他每次上下班肯定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做专用电梯上去,她要见明旬还得预约。 既然是要预约,那今天肯定是见不上的。 程怡星临上班前还想让时落再给她自己算一卦,别到时候白跑一趟,被时落提着衣领送出了门才消停。 出乎意料的,明氏集团大堂并没有程怡星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倒处处显得古朴厚重,这倒是合了明家曾是医药世家的底蕴。 时落仍旧一身半旧的运动服,这运动服昨天晚上洗了,早上就干了,正好穿,手上还带着那块儿童手表,她顺滑黑亮的发丝只随意扎成马尾,脚上的运动鞋也是老头花了三十八块钱买的,老头当时还颇自豪地说他有眼光,鞋子跟衣服颜色很搭。 她这一身在处处西装革履的商圈就显得格格不入,她进了大堂后,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时落却并无不适,老头曾说她像一汪深潭,面上平静到有些死寂,极少有事能激起她的情绪,除非是哪一天他死了或是得道升天了。 当时时落气的两天没给老头做饭。 前台小姐听闻时落要见明旬,表情都有些奇怪,其中一人笑道:“小姐,要见明总,需要先预约,不如你先留下联系方式,等明总得空了,我们会通知你。” 不怪她们这样,自打明旬的照片在杂志上出现过一次,隔三差五就有不同装扮的小姐拿各种借口要见明旬。 时落点头,却没留下联系方式。 她径直往旁边的待客区走去。 时落在木椅子上坐下,双目看向电梯。 几位前台小姐面面相觑,时落这样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话不多,没有纠缠,也礼貌待人,她们还真不好将人赶出去。 十分钟后,其中一位前台小姐还给时落端了杯茶过来。 时落起身,道了谢。 就在这时,右侧三部电梯最右侧的电梯门大开,明旬当先走出,身后跟着四个高壮的男人。 明旬比杂志上更俊美,气质温和,只是脸色过分的苍白。 他身形欣长,略显瘦,虽然面色平静,时落却知道他此刻正遭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在一声声‘明总好’中,时落起身,走了过去。 前台几位小姐一阵惊慌,她们生怕时落冒犯明总,到时她们也得被罚。 “明旬,我奉家师之命来送你最后一程。” 第二十六章 命硬 这话太欠揍,除了明旬外,周遭的人俱都脸色大变,几个保镖快步上前,挡在明旬身前,警惕地看着时落。 要不是老头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帮明旬,时落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呆一刻。 她二话不说,上前。 四个大汉齐齐伸手,试图挡住时落。 时落速度极快,她在四个大汉胳膊上分别拍了一巴掌,四个人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脚步再不得挪动寸许,四人惊异地转着眼珠子,试图看向时落。 在明旬跟前站定,时落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快到一米九的人,她皱了皱眉,从口袋中掏出符篆,放在明旬的西装口袋中,而后跟明旬伸出手,手心朝上,说:“这个是止痛符,只收你一百块,要现金。” 明旬自然知道这是止痛符,自从身体出现症状后,医院的止痛药逐渐不管用,老爷子见明旬整夜整夜被折磨的无法入睡,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心疼的厉害,老爷子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最终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手段莫测的天师身上。 用第一个止痛符时,确实管用,可仅仅止住了半个月,符篆就化成了灰烬。 之后止痛符的有效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也跟止痛药一样,再没有任何效用。 老爷子不止一回在明旬面前痛哭,说他们明家也算是医学世家,怎么就查不出明旬身上的病症所在。 倒是明旬看的比家人都开,反倒安慰老爷子,在老爷子又给他寻了另一位天师后,他说这止痛符有用。 自那日起,便是再痛,他没有在人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哪怕吃进嘴的食物再让他反胃,他也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无人知晓,近段日子,他已经感觉到身上的疼痛甚至蔓延到了灵魂,那种疼痛似火在烧,又似冰锥在凿他的五脏六腑。 那是一种呼吸都承受不住的疼痛。 明旬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确信,人是有三魂七魄的。 然而,就在时落将止痛符塞进他口袋的那一刻,身上乃至灵魂上的疼痛竟然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迅速的明旬都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了,明旬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管这止痛符能撑几天,他都感激眼前这位姑娘。 眼见时落将手又往自己面前伸了伸,明旬难得有些尴尬,他身上没有现金。 明旬看向保镖,四人木桩子似的,仍旧站着没动。 眸子闪了闪,他知道眼前这位姑娘恐怕是有几分本事的,明旬并没让时落解开对四人的桎梏,他走向紧张往这边看的前台小姐,低声询问:“你们有现金吗?” 明总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几个前台脸腾地红了,其中一人忙回:“有,有的,明总您要多少?我,我只有五百块。” “就五百吧。”明旬接过钱,跟这位前台小姐说:“你去财务那边领五百。” “不,不用了。” 明旬自然不会占员工的便宜,“这是你的钱。” “好的明总。”这位小姐不敢再拒绝。 明旬回到时落面前,将钱递给她。 时落只抽了一张,她说一百就是一百。 将钱收起来,时落又说:“你身上兼具至阳之气,阴气及十二煞之中的朱雀神煞,此三种气息在你体内相互搅缠,此涨彼弱,此弱彼涨,如今阳气渐弱,阴气跟煞气占了上风,你身体承受不住三种气息争斗,不出一年,这具身体——” 说到这里,时落话音一顿,眼睛逐渐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烁着惊奇。 这还是时落头一回这样失态。 明旬早知道结果,神色并没多大变化,只是时落话没说完,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时落。 时落又山下打量了一番明旬。 明旬以为她是不忍心谈及自己的死亡,也并不在意。 “不是朱雀神煞。”时落心跳的有些快,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话说的有些快,“我得仔细看看。” 此刻的时落看他的眼神不带一丝爱慕跟企图,明旬思忖片刻,恍然大悟,他觉得时落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孩子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没错,明旬觉得自己在时落眼里就是玩具。 他哑然失笑,扫了一眼周围,明氏的员工虽然都工作认真,可明总与一位小姑娘面对面站着这种场景还是前所未有的,不少来往的人都悄悄看过来。 明旬环顾一圈,问:“你确定要在这里看?” 就凭时落给他的止痛符有用,明旬也得给她个面子,让他随便看。 当然,明旬知道时落只是好奇,即便真如时落说的那样,他体内的并不是朱雀神煞,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能活下去。 “你们公司应该有安静些的房间吧?”时落知道像明旬这种企业家都是要面子的,当众让人算命,恐怕会惹人诟病。 明旬点头,“请跟我来。” 他脚步一转,正要走时,又回头指着四个保镖,“他们什么时候能动?” 时落打了个响指。 四人齐齐呼出一口气,他们再看时候,眼里就带上了惊恐。 他们四人都是退伍特种兵,在部队时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给明旬做保镖期间,替他挡下不少麻烦,四人还从没失手过。 这个小姑娘简单的一拍,他们竟动都不能动,任人宰割。 这小姑娘莫非有法术? 四人原本是不信这世上有玄学之说,可亲身经历过,他们三观跟信仰都产生了动摇,四人欲言又止地看着明旬。 “你们放心,她对我并无恶意。”以时落的身手,要是她想对自己动手,恐怕都没这四人什么事。 四人满心愧疚,同时也心生警惕,他们倒不是警惕时落会对明旬动手,只是今天有一个时落,明天会不会有别的心怀不轨的天师对明旬动手? 时落似乎看出四人的心思,她勾了勾嘴角,“你们放心,明旬这命太硬,没人敢来取。” 明旬眼皮一跳,他轻笑一声,“我命硬?” “自然。”时落很认真地点头,“我说的命硬与普罗大众所说的命硬不是一回事。” 第二十七章 总裁包袱 人体本身有气,既藏于内,又轻表于外。 明旬体内则有三重气,旁人若想取他性命,这三重气哪一重都能反要了这人的性命。 不是人人都能像明旬一般,撑得这么久的。 时落还有一点疑惑,这明旬的身体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在三重气的相互冲撞下竟然能活到现在。 明旬直接带着时落去了他的办公室。 坐在明旬对面,时落也不跟他多寒暄,执起他的手腕,说了一声:“得罪了。” 她食指与中指紧贴着明旬的脉搏处,微微阖目,凝神,将一股真气缓慢输送到明旬体内。 按佛家说法,如今处于末法时代,灵气几近于无,当今修道者穷其一生都摸不着门槛,唯独时落是个意外。 师父说过,她是罕见的修炼天才,只是得道成仙也只是个传说,到了今天,修道多是为了修身修心,时落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比别人体内多了一道气。 当明旬感觉一股暖流自手腕涌向身体各处,他挑了挑眉,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时落。 这小姑娘的能耐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莫非当今世上真有修真者? 随即明旬又暗暗摇头,哪怕时落的能耐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他仍旧觉得这些莫测的手段也可能只是障眼法。 毕竟大众最熟悉的魔术就是如此。 要信科学。 明旬告诉自己。 不得不说,这一点明旬与时落倒是看法一致。 正想的出神,明旬突然闷哼一声,体内独属于时落的那道暖流很快惹得体内阴气与另一道煞气相冲,四股气在他体内冲撞,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在时落面前失了态,他仍旧没有挥开时落,只是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办公桌的边缘,指尖泛白,额头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时落忙收回真气,同时一掌覆在明旬心脏处。 肆虐的阴气与煞气似乎想搅碎他的五脏六腑,明旬苦笑,只来得及说一句话,“抱歉,我撑不住了。” 而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时落忙接住明旬软倒的身体,她歉疚地看着明旬毫无血色的脸,哪怕他听不到,时落还是道了歉,“是我太冒进了,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减轻你的痛苦。” 明旬这一晕并没睡多久,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办公室里侧的休息室里,身边只有一个时落。 他动了动,发觉身上已经不疼了。 “我给你换了一张止痛符,你感觉如何?”见明旬睁开了眼,时落忙凑到他眼前,问道。 因为她的缘故,平白让明旬多遭了一次苦痛,时落急于补偿,恨不得给明旬贴十张八张符篆,让他立马就能生龙活虎。 “我很好。”明旬觉得此刻头脑清明,浑身满是力气,这比时落刚才用的止痛符效用还好。 察觉到明旬的疑惑,时落主动解释,“我又给你用了一张生机符,在你死之前,你都会生龙活虎的。” 脸色一僵,明旬突然笑了一下。 这小姑娘还真是简单直白。 不过他还是坐起身,跟时落郑重道谢。 身为明氏掌舵人,他若是在最后一段日子里恢复精力,将之前的部署再完善些,以后哪怕他不在了,若继承人不生别的心思,明氏起码还能屹立在上京数十年。 时落这一张符是帮了他的大忙,他问时落,“敢问姑娘贵姓?” “时落。” “时姑娘,大恩不言谢,今日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来日时姑娘若是有需要,不管我在不在,明氏都会替我完成。” 这时候的时落还不知道明旬的人情是上京多少豪门巨族求都求不到的。 她摇头拒绝,“这本就是因为我的不慎,才让你白白遭受了一番折磨,我理应补救。” 明旬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时落会拒绝。 “你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的止痛符只能撑一个月,还有生机符,需要七日换一张,七日之后我再来。”时落此刻满心都是明旬体内的两道气,她想回去好好琢磨,便提出了告辞。 明旬也没挽留,他亲自将人送到办公室门口,对时落说:“那七日后我在这里等时姑娘。” 时落点头。 明旬便让秘书亲自送时落下楼。 等时落离开后,四个保镖当中年纪最长的曲爱国惊喜地看着明旬,“明总,你的脸色好多了,是不是那位小姑娘能救你?” 曲爱国跟着明旬的时间最长,明旬也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老板,不管是私心还是真心,他都盼着明旬能活久一点。 “这倒没有,不过身体确实轻松了不少。”明旬笑道。 四个保镖能真切地感觉到明旬是真的开心。 别看他们老板脾气温和,嘴角始终带着笑,可他们贴身保护明旬的四人最清楚不过,老板脾气是真的温和,只是那嘴角的笑却是他惯常带着的面具。 要不上京凡是跟明旬交过手的都暗骂他一句笑面虎。 “既然那小姑娘没有替您续命的办法,那她在里面那么久做什么?”算算时间,老板跟那小姑娘在里面得有两个多小时了。 明旬面上一僵,瞳孔都剧烈缩了一下,他问曲爱国,“你们没进去过?” 曲爱国四人摇头,四脸懵。 没有老板允许,他们不能随意进出明旬办公室。 明旬没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定制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更不见一点灰尘。 既然曲爱国他们没进办公室,那他是怎么去休息室的? 明旬第一反应是时落拖着他进去的,可那样的话,西装不该如此整洁,而且即便他再瘦,也有一百四十斤了,一个小姑娘应该拖不动才是。 一个古怪又合乎情理的猜想跃入明旬脑中。 想他明旬活了二十八年,还有被一个小姑娘抱着进了休息室的一天,明旬一时不知该不该再见时落了。 罢了。 这事他知,时落知,时落不是个多嘴的人,他应该还能保住明氏总裁的面子。 另一边,时落可不知道明旬还有总裁包袱,她敛眉思索,想了一路,还是不知道明旬体内的另一道煞气到底是何来源。 想不明白,她索性写封信回去问问老头。 这么想着,时落不由加快脚步。 程怡星的公寓门口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时落还得走两里路。 好在时落脚程快,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公寓门口。 才要进去,身后传来一声吼叫,“等一等!那灰衣服的小姑娘你等一等!” 第二十八章 惨事 时落记忆力向来好,她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时落却没回头,径直往小区走去。 随即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的喇叭声,及叫骂声。 “你想死啊!是不是瞎,看不到前后多少车吗?” “我他妈的差点撞死这龟孙,真是晦气!” “要不是我刹车快,我就得撞上前面的大兄弟,都是自己小老婆,撞坏了谁不心疼?” 呵斥叫骂声不绝于耳,时落终究还是停了脚步。 刚站定,那喊话的人已经到了身后,他先是气喘吁吁地跟时落说:“小姑娘,是我,你记不记得我?我就是那个倒霉透顶的人,前天早上被碰瓷的那个,你还说我是被人转了运。” 生怕时落忘记自己,男人恨不得将前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跟时落描述出来。 等时落回头,他才吐出一口气。 男人先是转身,双手合十,跟刚才叫骂的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太着急了,你们打我骂我都行,要赔偿也行,我把联系方式给各位,行不?” 男人姿态放的极低,大家都是普通人,心底多少都存着善意,男人诚恳道歉,大家倒也也不好再继续纠缠,正好绿灯亮了,差点撞上男人的那辆车司机摆了摆手,“以后别乱穿马路,别害了自己也连累别人。” “是是,下回我肯定老老实实走人行道。”男人认错态度极好。 大家也没想着占这人的便宜,又说教了他几句后,依次驾车离开。 小区门口来往的人多,有些话也容易惹人注目,时落朝男人点了点头,往里走,找了处没什么人的角落。 虽是夏末,白天依旧燥热,可男人却很怕冷地裹了一件皮衣,他额上满是冷汗,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随意扒了扒凌乱的头发,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他明明比时落高大半个头,这会儿站在时落面前却点头哈腰的,愣是矮了时落一大截。 “小姑娘,不,大师,大师您还记得前天跟我说的话吗?”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等时落回答,他又干笑一声,朝自己脸上用力一拍。 “大师您别跟我计较,我当时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你就当我当日的话是在放屁,您可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时落看着男人跟前天截然不同的态度,略微出神。 所以说人是最复杂的动物,昨天可以满身戾气,恨不得跟全世界同归于尽,今天就能因为一场不算大的事故跟人点头哈腰的道歉,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时落并不反感眼前这男人,确切地说她甚至想多接触各色各样的人。 多走路多看人也是修行。 见时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男人慌了,他恨不得给时落跪下。 “大师,您行行好,救救我,我真的快没命了。”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大师您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男人开始细数自己这段时间的惨事,“我喝水能呛得没半条命,吃饭板掉了半颗门牙,好好的走路还能被一辆骑摩托车的撞上——” 说着,他捞起裤腿,让时落看他小腿上一片泛着黑气的青紫,“我估摸着应该是骨折了。” 这段时间惨事太过,他已经懒得跑医院了,瘸就瘸吧。 “可这都不算啥,最让我忍不了的是我饭店竟然被顾客投诉里头有老鼠,苍天可鉴哪,我那饭店是我十年前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我把我的店当成我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护,我每天请两个阿姨打扫,隔三差五还亲自将饭店收拾一遍,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就昨天,我的饭店被封了,要整改,这边才封,晚上就有人来闹市,让我赔钱,说是吃了我的饭菜中毒了,人现在还在急救,开口就要两百万,这还是前期治疗费,我哪有那么多钱哪,我的钱上个月才投到饭店,我原来想开一家分店的,没钱我就想把车子卖了,可车子还在交警队呢,到了昨天,我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出了问题,一早起来,正刷牙呢,突然就一阵头昏脑涨,我一头磕在了洗漱台上,您再瞧瞧我这脑门上。” 男人也不嫌疼,一把扯开脑门上的纱布,硕大一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因为扯的太用力,伤口再次撕裂,血瞬间涌了出来,湿了男人满脸。 他随意地摸了一把脸,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可这笑看着怎么都像在苦。 到后面,男人的话不是说给时落听的,他说给自己听,“我人生都快过了一半了,这半辈子我虽说也做过几件昧良心的事,可那都是小事。” 比如说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穷,买菜的时候小贩算错了账,多给他找了五块钱,他明明知道却没还,再比如说他有一回看到一位老人摔倒了,那处没摄像头,他没敢扶,因为他穷,要是扶了,万一被讹上,他得卖肾。 他觉得这几件小事就是加起来也不该让他这么倒霉。 再说了,等他有了点闲钱,他还捐了不少回。 这也该抵消之前的错了。 “以前吧,我虽说不上运气多好——”男人擤了一把鼻涕,他心里也是憋闷的慌,逮着时落使劲说:“可我靠自己这双手,从租地下室开始,一点一点的置办了现在的家业,总的来说,我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可我辛辛苦苦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一切短短不到半个月就没了。”男人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扯,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脏的闷痛。 忽地,他抬头,死死盯着时落,“大师,我其实回去就信了你的话,但是我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到是谁要我的运气。” 他在亲戚朋友中是出了名的好人缘,谁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二话不说就上。 可不是亲戚朋友,别人也不认识他啊,不认识他为啥还要他的运气跟命? “你确定自己身边的人对你都是真心相待的?”男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时落只安静地听着,末了,她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第二十九章 人心 “是,是啊。”男人声音听着发虚。 他又挠了挠头,随意用袖子抹了把脸,最终还是坦白,“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男人苦涩地蹲在地上,“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爸跟人跑了,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养活自己都困难,哪里还能养我,呵——” 他这一声笑含了多少苦楚,时落听不真切,男人用力地扣挠额头的伤,他说:“我妈就,就只能去出卖身体。” “后来她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浑身的病。” “我从小就一个人,之后我靠捡废品养活自己,就因为这样,我很真心身边的亲戚朋友。”男人说。 “你有亲戚?”时落插了一句。 男人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是我这边的亲戚,是我老婆家的亲戚。” 提到他老婆,男人面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来,“我老婆是个好女人,她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这些年也任劳任怨的照顾我,她不嫌我没学历,不嫌我长得不帅,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有这么好的老婆,他怎么舍得去死? 男人扑到时落脚边,就要抱着她的腿。 时落利落地躲开。 “大师,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我还没有孩子,要是我死了,我老婆一个人怎么办?” 时落有些嫌弃地看着男人,“起来,带我去你家看看。” 男人眼睛登时睁大,他立马起身,“好,好,大师,我家离这边不远,我带你去。” 说着,男人用手机软件打了车。 “你先处理下自己的伤。”男人的血糊了他满脸,看着实在是凄惨,这边偏僻,也有不少人朝这里指指点点,恐怕用不了多久,保安就得过来。 保安再不管事,这里要是出了人命,他们也有责任。 男人哎了一声,正好旁边有给草地洒水的喷头,他脑袋凑过去,将糊在脸上的血迹都冲干净,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纱布,随便裹了裹。 见时落注意力在纱布上,男人解释,“这段日子我总受伤,没办法,只好随身带着纱布。” 正如时落猜测的那样,他们正朝门口走,两个门卫小跑着过来。 “哎,你们怎么回事?是这小区的人吗?”其中一人警惕地时落跟男人,视线定在男人额头的纱布上,“你这伤的不轻啊,要不要报警?要不还是先去医院吧。” “两位大哥好,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我这就回家处理,让两位跑了趟,实在不好意思。”时落答应帮他,男人心瞬间就定了,也有心情跟人寒暄。 开口那人又问:“你们这是要出去?” “对,我跟大,不是,我跟她还有事,得出去一趟。”要是直接喊时落大师,会给时落惹麻烦,男人回道。 只要不在这小区出事,两个保安也不愿多事,目送着时落跟男人一起离开。 等他们出了小区,男人叫的网约车正好到了。 看到男人额头的伤,网约车司机皱眉,有点不愿意带。 “兄弟,我给你加钱。”男人按了按额头,“我这伤不重,肯定不会弄脏你的车。” 说着,他从口袋摸出一百块,递给司机,“我家就在离这里不到二十里的地儿,很快就到。” 看在钱的份上,司机朝两人招手,“上车。” 上京房价高,男人就是有点积蓄,也只够买得起一套九十平的,且还是二手房,每个月房贷还要还好几万。 “房间有点乱,大师您别介意。”男人先进了门,他忙将沙发上乱放的衣服收好,又将沾满血迹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茶几上还有几个泡面盒子。 房间称不上整洁。 男人干干地解释,“以前家里不是这样的,这半个月我处处倒霉,我怕把这霉运再传给我老婆,就没敢让她住家里,她这两周都是住酒店。” 时落并未对男人的住处发表意见,她环顾一圈。 “名堂过小,易影响到气局。”时落说。 “大师,这是什,什么意思?”男人问。 “小名堂是你家沙发前面的这一小块空地,过窄小。”时落看着沙发对面的墙边摆放了一排足有半米宽的橱柜,简单解释了一句。 “那会怎样?”男人不太明白什么叫气局。 “无远见,做事容易速成速败。”时落回道。 男人先是不解,想明白后恍然大悟,他忙说:“大师你可真神啊,这房子我买了不到半年,自打我拿到房子后,生意确实比之前好很多,所以我这才盘下另一个店,这不,刚盘下来,就出了这么大事,老店被封,又把积蓄全投新店了,现在我的新店装修的半拉,没钱投进去,只能先这么放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进项,我这每个月欠银行的钱都快还不起了。” 男人原本不该这么被影响,只是他又中了转运咒,这才变本加厉。 “别处可以看吗?”时落又问。 “可以可以。”男人忙将两间卧室,厨房及卫生间的门都打开,时落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主卧门口,她奇怪地看向男人,“镜子不能对着床。” 她觉得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忌讳。 “这是我老婆的化妆台,她说放在这里方便。”男人搓着手说。 化妆桌有一米长,上面放着一面硕大的镜子,正对着床头。 时落没做声,她又回到客厅,最后停在西面墙壁前,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十字绣看。 这十字绣绣的是一幅山水画。 “这是我老婆绣的,她平时没事就喜欢做些手工。”男人解释,除了客厅,卧室也挂了一幅。 “拆开吧。”时落叹口气,说。 这十字绣还专门用框子裱起来。 男人心直直往下沉。 他嘴唇抖了起来,时落甚至能听到他上下牙齿相互磕着的嘎吱声。 “不,不可能的。”男人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他盯着这幅十字绣,嘴里不停地念叨:“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我们十年感情,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第三十章 出乎意料 因为他妈的缘故,男人对女性很尊重,觉得女人都不容易,所以他对他老婆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 这么多年,他老婆说外面的工作环境不好,她不愿意与那些人明争暗斗,他就随了他老婆,他老婆愿意呆在家里他就养着她,而他老婆只需要每天早上给他做顿饭。 即便这样,他都觉得老婆每天早起辛苦了。 这么多年,他赚的钱有一大半都是给了她老婆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将余下的钱存着,盘下另一个店后,名字写的还是他老婆的,家中房子车子都是写他老婆名字,他有一回甚至还开玩笑说,万一以后他们不在一起了,这房子车子他自愿放弃,哪怕房贷车贷都是他还。 当时他老婆还感动的抱着他哭了许久。 时落并未反驳他,她难得起了怜悯之心,跟男人说:“不如你自己看吧。” 男人看着时落,满脸泪痕,有些不解。 “你可信我?”时落问男人。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他既然将时落带回来,那肯定是信任她的。 “那我就带你回头看。”时落说。 男人信时落,可他也信他老婆,时落说得对,他得自己看。 抹去眼泪,男人问,“怎么看?” “你该知道人的潜意识吧?” 男人一脸有些尴尬,“我听过,不太懂。” 他没读过几年书,高深的理论都不懂。 时落并无不耐,她跟男人解释,“人的潜意识是人的心理活动没有察觉的部分,是已经发生过但是并没有达到意识状态的一种心理活动。” “我,我还是不太懂。”男人自卑的都快忘了难过。 “举个例子,曾今发生过的事,一些你并没在意的细节其实都存在脑中,你回头看时会发觉许多不同来。”时落用最浅显的话解释道。 “大师,那我懂了。”男人吸了吸鼻子,说:“看来以后我还得学习,要是肚子里没几两货,我的生意也做不大。” “去沙发上躺着,用你最舒服的姿势。”时落说,“现在我要对你催眠,你无需抗拒,只需顺着我的引导,自己查看过去的记忆。” 男人惊跳了一下,朝时落竖起大拇指,“大师您真厉害。” 时落对别人时不时的惊叹早免疫了,她又提醒了一遍,“闭上眼,放松身体。” 男人老实地躺好。 “现在想象你正躺在一处蓝天白云下,周围碧草青青,草丛中点缀着各色花朵,香味隐隐飘散,几只彩蝶扑闪着翅膀停在花瓣上。” “你很舒服,很放松,从发丝到脸颊,再到脖颈肩膀,最后是全身,你躺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母亲用手抚摸着你的脸庞,你感觉到了吗?” 时落对心理学研究不深,她本可以直接让男人看她提取的记忆,只是那样不如他自己回头找更让这人信服。 她只能借助心理学先将他深度催眠。 因为这人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休息好,满心的焦躁跟不安,加上今天这事,男人心绪紊乱,这种时候最易被深度催眠。 当然,即便男人没被催眠,她也有法子让男人彻底沉睡。 思及此,时落手掌在男人上方随意拂了一下。 男人点了点头,彻底放松,他嘴角带着笑,“感觉到了。” “你母亲的手很温暖,很柔和,是不是?”时落声音跟着柔和了一些。 男人笑道:“是。” “好,现在你回到过去,仔细看看你曾今经历过的,别抗拒,你母亲会陪着你一起。”时落说。 从男人之前的话中,时落知道他对母亲有依赖,有愧疚,有想念,母亲也能让他变得强大。 “好。”男人点头。 “现在回到你老婆挂十字绣的那天,那天发生了什么?” “这十字绣我老婆绣了四个月,她亲自拿去店铺装裱,她说这是她辛苦好几个月的成果,得一直挂在家里,那天她拿回来后,我想帮她挂,她拒绝了——”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 “发生了什么事?”时落问。 “就因为我要帮她挂十字绣,她很生气,她说我粗手粗脚的,会弄坏,将我推开了,她一边挂还一边哭,我很内疚。”男人声音有些低哑。 “你再仔细看看她的表情动作,与平时有什么不同?”时落追问。 “没有。” “你盯着她的脸看,她看到你的反应跟平时是不同的。” 男人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说:“她没想到我会在家,很惊讶,我看到她眼睛有些红,她说是外面风大,有沙子进了眼睛,我想帮她看看,她拒绝了,我看到她眨眼的次数很多,她不看我。” “然后呢?” “然后她低着头进了屋,她——” 男人皱了皱眉,“她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之前他没发现的,当时他老婆正在换鞋,手机却一直拿在手里,当时她整弯腰,手机在另一只手上,他眼角余光只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之后几天她说身体不舒服,总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 他老婆以前每隔一段时间也总对自己有些冷淡,他并未多想。 “是他,哈,是他!”男人身体突然抽动一下,他大叫一声。 他猛地睁开眼,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等他再抬头,时落看到男人眼睛通红,里面疯狂涌动的是恨意跟痛苦。 “哈哈哈——”男人怒极反笑,他问时落,“大师,你猜那姘头是谁?” 不用时落回答,男人自顾自地说:“是她男闺蜜。” “他跟我老婆是老乡,他们认识比我老婆跟我认识的久,当年她男闺蜜还有女朋友呢,他们无话不谈,没事就约着一起逛街,我平时忙,还很感谢他陪我老婆,你说我怎么这么蠢呢?” 他也曾吃过醋,觉得这两人走太近了,他老婆说如果他们能好早就好了,根本轮不到自己,加上平时两人虽然走得近,却也看不出什么暧昧,他就再没怀疑过。 “那天我分明看到他们发的短信了,我老婆说他们那天在医院遇着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当时他老婆很快就将手机按熄了,他看到对面是那男闺蜜,信息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平时他们也是每天都聊,他就没放在心上。 就在刚才,他看清了信息内容。 第三十一章 除了死亡之外,其他都是伤痕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很容易就猜出对方是谁。 他老婆认识的人不多,男闺蜜是联系最频繁的一个,两个人一个星期起码要出去四天,都是晚上去喝酒,常常喝到半夜,他在店里忙完后还得去接他们,有时候店里生意好,他得整夜忙,他老婆就能跟男闺蜜喝通宵。 一把扯掉头上的纱布,他挠了挠伤口,而后将掌心朝上,一片血红。 “嗯,幸亏不是绿的,绿的太难看。”男人自嘲道。 男人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他起身,用力将十字绣拽了下来。 他去厨房,直接拿了把剁骨头的砍刀。 眼看着他打算胡乱将十字绣砍断,时落提醒一句,“从四个边破开。” 男人高举的砍刀一顿,之后砰砰几下,将十字绣外层的塑料框架砍断,他掀开塑料膜,又将十字绣拨到一边。 下方并无转运符。 男人本能地露出一抹笑来。 只要不是他老婆就好。 时落心下又是一叹,她跟男人说:“背面。” 笑僵在脸上,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眼前淡雅的山水画太过刺眼,他手伸出去好几回,还没碰到十字绣,便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 时落上前,打算帮他一把。 “我来。”心情大起大落后,他罕见的平静下来,话才落,他直接将十字绣翻了个面。 背面果然贴着一张符篆。 上头的朱砂跟血一样鲜红,走向狰狞,就这么看着,他都觉得浑身发冷。 男人想将符篆撕下来,时落及时开口,“别动。” “这符煞气甚重,只是放在你家中半月,你已经这么狼狈,若是随身携带,不出七日,你必死无疑。”时落解释了一句。 时落两指夹住转运符,随意挥了两下,符篆无火自焚。 男人看呆了眼,半晌,才喃喃问:“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没事了?” “想到彻底让运气回转,你需得行善积德,时候到了自然就恢复成原先模样。”时落起身,视线落在对面的橱柜上,建议道:“橱柜换了吧。” 男人算是见识了时落的能耐,如今肯定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他跟着起身,准备现在就将橱柜拖出去扔了。 这橱柜是他老婆选的,想到他老婆置办这些东西时可能抱着让他死的心思,他就恨不得将家都拆了。 “大师,你真的神了,在这符被烧之前我浑身都疼,还头疼脑涨的,心疼窝着火,总想发泄,可现在除了伤口有点疼之外,我觉得一身轻松。”男人还原地蹦了两下,随即疼的直吸气,他打算回头就去医院看腿。 说来也奇怪,在得知他老婆背叛了他,想让他死的时候,他伤心难过,心如死灰,可清醒过后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在死亡面前,一切磨难不过是伤痕。 他活过来了,以后还会活很多个十年,因为一个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痛哭流涕,实在太不值了。 他心里仍旧泛着丝丝疼痛,却不足以消磨对生的渴望。 男人朝时落深深鞠躬,“大师,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以后凡是你有需要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又是个看电视剧多了的人。 时落跟男人伸手,“一千块,现金。” 男人愣怔一下,随即大笑。 这个大师还有点可爱。 一千块买自己的命,他占尽了便宜。 男人将家中所有现金都找出来,一共一万一百零三块,他一股脑的都塞给时落。 时落照样只取一千块。 在时落接过钱后,男人电话响了。 他朝时落歉疚地点了点头,去旁边接电话。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声音高昂,夹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好,好,我马上就去。” 等挂了电话,男人站在原地撑着腿笑了好一阵。 而后转过头来跟时落说:“刚才派出所来电话了,那老鼠是那顾客自己投放的,不,不是顾客,是同行,我家饭店斜对面也有一家,那家才开不到两年,装修的倒是不错,不过生意不好,他们嫉妒我,就使了个毒计,让人过来闹事。” “还有,还有中毒那个,也是那家指使的,根本没人中毒,他们拿了钱,就在我店门口闹,好让我的客人不再上门。” 男人又笑了一下,“我的店不用封了。” 大师真的是神仙啊! 刚才派出所的民警还说了,对面那家饭店背后有黑势力,这才敢明目张胆的害人,不过近年来国家重点打击黑恶势力,他们这回是撞枪口上了。 要不是怕冒犯大师,他恨不得抱着时落转几圈。 “大师,我请你吃饭。”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时落,他说:“或者大师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时落没应他,反倒意有所指地说:“你还有事要处理,我已经收取了报酬,别的无需破费。” 男人不解其意,刚要问,门外传来了动静。 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下一刻,门被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 “回来的正好啊。” “嘉祥,你在家?你不是说找大师驱邪的吗?”女人心理素质显然不太好,大约是太过紧张,手中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脚边。 她身后的年轻男人伸着脑袋往里看,视线在男人跟时落身上来回转悠,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嘉祥哥,你怎么带个姑娘回来?” 徐嘉祥哪里听不出年轻男人话里的调笑。 他冷笑,污蔑他可以,污蔑大师,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张振,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什么酸的臭的都吃得下。”看着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张振的双手放在他老婆肩头。 在得知这两人有奸情之后,再看两人神态,徐嘉祥觉得哪里都是破绽,他以前是不是瞎? 听着徐嘉祥若有所指的话,门口的男女齐齐变了脸,他们又觉得两人做的事不可能被发现。 女人被张振推着进了门,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勉强,“老公,你是没找到大师吗?” 他们压根没将时落放在眼里,在两人看来,大师都是仙风道骨的,时落这样的,估计是个骗子。 “找到了啊。”他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十年感情,他也不是真的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男人,也是徐嘉祥看到他老婆时,心脏还是抽着疼,可被折磨了大半个月,他心脏也比以前要强健许多,再看到他老婆时,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跟她周旋。 说来也真是可笑。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绕过门边的鞋架,蒋小琴跟张振看到满地的狼藉,她半个月前挂的十字绣正被徐嘉祥踩在脚底。 她的所作所为无所遁形。 蒋小琴腿一软,张振忙半抱着她来到沙发上,在时落跟男人看不到的角落,张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卧室就有床,你们不如现在就去滚。”本以为再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时,他会怒火中烧,可真到了这一步,他比刚才还冷静些,“我那床估计早脏了吧。” 说完,徐嘉祥才觉得这话会污了时落的耳朵。 他忙说:“大师,这些脏事您不听也罢,我这就送您回去,今天这饭恐怕也吃不成了,改天我请大师去我饭店吃,大师您可一定要赏脸。” 徐嘉祥一口一个大师并不能打消蒋小琴跟张振对时落的怀疑。 时落穿着跟别的女孩子并没有不同,甚至比蒋小琴差多了,这样的时落是无法让人跟高深莫测的天师联系在一起的。 蒋小琴一直觉得自己容貌中上,打扮一下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可曾今引以为傲的容貌在时落面前被衬的黯淡无光,蒋小琴心里的妒意跟野草似的疯涨。 张振悄悄捏了一下徐小琴的手,蒋小琴回神,她忙高声阻止时落离开,“等一下。” “你凭什么说我跟张振有暧昧?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们就是闺蜜,我要真跟他有什么,还会嫁给你吗?你还有没有良心?”蒋小琴上前,她看着徐嘉祥将时落护在身后,心里酸水咕咕往外冒,话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徐嘉祥恨不得给她个白眼。 又是这一套说辞,之前她就总用这个借口打发自己。 打着闺蜜的名头可影响不了他们上床。 “要不要我去找你们认识的那个人来对峙啊,就你们医院遇到的那人,我在上京这么多年,也是有点人脉的,找个人很容易。”男人能在上京站稳脚跟,自然也有一两分手段。 蒋小琴慌乱地反驳,“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以为那天徐嘉祥没看到短信内容,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句都不问。 她勉强稳住心神,“你别污蔑我,我就是不舒服,张振陪我去医院看看。” 蒋小琴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信息也并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仅凭一句话,徐嘉祥应该猜不出真相。 “是不是污蔑我们去医院看看就知道。”徐嘉祥看蒋小琴脸色不对,猜道:“你们不会是染了什么病了吧?” “那我也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徐嘉祥没说一句话就像一个巴掌打在蒋小琴跟张振的脸上。 “你才有病!”蒋小琴气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张振,你要是个男人,做了就承认,我有的是证据,到时候闹开了,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在上京混。”徐嘉祥不屑地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心里想着等这两人离开,他得把家里的家具全换了。 蒋小琴跟张振心里有鬼,两人平时在外头也没怎么掩饰,只要徐嘉祥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张振看向蒋小琴。 两人不愧是多年闺蜜,仅一个眼神,心里就有了主意。 深吸一口气,蒋小琴指着时落,问:“你光说我不对,那她又是谁?” “怎么?你们是打算先找我的错吗?”他到底也是跟蒋小琴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哪怕他没真正了解过她,也能猜出这两人的目的,“蒋小琴,你也别否认,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 “老公——”被猜中了心思,蒋小琴本能地喊了一句。 平时听到蒋小琴娇娇地喊他老公,徐嘉祥浑身都暖洋洋的,觉得幸福的人生不过如此,今天再听,他没来由的一阵反胃。 “别这么叫我,你不嫌瘆得慌,我还嫌恶心。”看着面前这个明明不情愿,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女人,男人心一点点凉了下来,他记忆中那个单纯可爱的姑娘早变得面目全非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嫁给徐嘉祥十年,这十年来徐嘉祥对她是百依百顺,从没跟她红过脸,她早习惯了徐嘉祥对她的纵容,乍然见到他厌恶的表情,蒋小琴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许多人便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从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蒋小琴此刻有无后悔无人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却是一目了然的。 “你是看准了用符篆害人我没办法报警。”男人读的书再少也知道哪怕他报警,这事不科学,警察也不会信,再说了,那符篆已经被大师烧了,他也没证据,徐嘉祥越想越生气,“你可真是个毒妇,一边叫老公,一边想我死,今天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只是恐怕不能如你们的愿了,我会活得好好的,至少比你们要活的好。”徐嘉祥看着蒋小琴陡然苍白的脸,冷笑一声,“看到你们勾搭在一起之后,你还跟我睡,我特么的跟吃了屎一样,我恨不得用消毒液全身洗几遍。” 以前他对蒋小琴有多喜欢,这一刻他就有多恨,他又不是圣男,被人带了绿帽子还好声好气的跟对方说话,这会儿他巴不得将这两人骂的羞愤欲死才好。 “徐嘉祥,你再嘴脏,我跟你不客气了。”眼看着蒋小琴整个人都晃了起来,张振忙起身,将人扶着,他威胁道。 徐嘉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耻笑一声,“蒋小琴,原来你就喜欢这种弱鸡一样的男人,我用一只手就能打的他半死。” 除了一张还算俊的脸,这张振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你这些年奢侈惯了,他一个月几千块工资够你买化妆品的吗?还有你那一幅,每个月都要买,她养得起你?” “哦,对了,赶紧的,把我之前给你的钱都还给我,这么多年,我给你的可不少。”他又不是冤大头,没义务养她跟她姘头。 “这些钱都是你给我的,这是赠与,就是我的。”蒋小琴觉得徐嘉祥没多少文化,不懂这些,她又说:“我们还没离婚,这房子,还有你那两个饭店都有我一半。” “我可去你的吧,你真当我傻?你婚内出轨,别想分我的钱。”望着眼前这张满是算计的脸,徐嘉祥心里除了恨,就只有鄙夷了,他甚至都觉得再为这种女人痛苦简直是傻叉。 蒋小琴早将徐嘉祥的财产视作自己囊中之物,她不可能净身出户的,她眼睛一转,指着时落,一口咬定,“你也出轨了,咱两半斤八两,你休想独吞家产。” 第三十三章 有孕 提到‘独吞家产’四个字,徐嘉祥恍然大悟。 “你算是明白了,你想我死,不光是我挡了你跟张振的路,你还想要我全部身家,是吧?”徐嘉祥说着竟笑了起来。 他捡起旁边的砍刀,眼睛通红,“两个畜生!我砍死你们!杀死两个我特么还赚了!” 每每徐嘉祥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蒋小琴的真面目,能冷静面对了,蒋小琴的无耻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同床共枕十年的女人不光想要他的命,还想夺他的财产。 不,或许是她为了抢夺财产才想他死。 十年的感情竟然抵不过两套房子。 这一刻,徐嘉祥彻底没了理智。 啊啊啊—— 蒋小琴怎么都没想到徐嘉祥会突然发疯,她慌忙后退,整个人被沙发腿拌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小琴!”张振惊叫,他想上前,可徐嘉祥手中的砍刀闪着冷光,硬是逼退了他,张振只能白着脸喊:“徐嘉祥,你冷静一点,你要是杀了人,也得被判死刑的。” “老子孤身一人,杀了你们两个畜生,我一条命换你们两条命,值了!”说着,徐嘉祥又挥着砍刀朝张振扑过去。 这房子不大,除了沙发跟橱柜后,客厅空间更小,四个人就能站满,张振有心想跑,可无力逃开。 眼看着砍刀就要砍向他的脑袋,张振抱着头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一只细瘦的手抓住了徐嘉祥的手臂。 砍刀堪堪停在张振的脑门上。 冰凉的触感直接让张振吓的尿了裤子。 时落轻松将徐嘉祥的胳膊拿开,她看着徐嘉祥,说:“为了两个人渣没了性命,真的值吗?” “你本该因转运符就此丧命,今天我帮你改了命,这一条命就如此轻易可以再舍出去?”时落没经历过感情,无法跟徐嘉祥感同身受,她只能冷静跟他分析。 时落一席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徐嘉祥的头顶,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手无力地捶了下来。 “大师,你说得对,为这两个没人性的东西赔上我一条命,真的不值得。”徐嘉祥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时落观他面相,牢狱之灾已转为中和之相。 她说:“你以后会有另一段姻缘,你们夫妻恩爱,相携到老,也会儿孙绕膝。” 这对徐嘉祥这样一个渴望家人的人来说,时落的话无疑是最美好的未来,他眼圈有些红,“大师,我真的会遇到一个好女人?” 他的初恋就是蒋小琴,这个女人让他挫败,他甚至不敢再信任别的女人。 “会。”时落肯定地点头。 徐嘉祥猛地将时落抱住,不停地说:“大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条命,我替我以后的媳妇跟儿孙感谢你。” 不等时落推,徐嘉祥又快速放开她,“大师,对不住,我就是太高兴了。” “无碍。”时落这回理解徐嘉祥。 “疼,好疼,我肚子疼。”还躺在地上的蒋小琴突然捂着肚子叫,“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徐嘉祥僵硬地转头,看向蒋小琴的肚子。 因为天还热,蒋小琴穿的一身纯白连衣裙,裙子上沾的血迹刺痛了徐嘉祥的眼。 “小琴,是不是伤着孩子了?”张振顾不得丢脸,连滚带爬地朝蒋小琴扑去。 看到这一幕,徐嘉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可真是够能干的。 “张振,呜呜呜,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我的肚子好疼。”如此紧急时候,蒋小琴跟张振已经顾不得掩藏,她哭喊着朝张振伸手。 “我带你去医院。” 张振试图抱起蒋小琴,可他力气小,折腾好一阵,蒋小琴躺在地上不动分毫。 蒋小琴是因为他被吓得摔倒,徐嘉祥心里过意不去,他还是掏出了电话,拨了120。 “张振,我疼,真的好疼——”蒋小琴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她的脸在血色映衬下越发惨白灰败。 徐嘉祥有些不安地看着时落,“大师,那孩子,我——” 从看到蒋小琴的第一眼,时落就知道她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一切皆是因果,若她没有给你下转运咒,你车子不会被扣,你就能最快将她送去医院,即便孩子保不住,日后她也会有别的孩子,如今——” 蒋小琴这辈子注定无子女缘。 “我,我——”徐嘉祥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不安。 时落说:“这孩子本也留不住。” “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徐嘉祥一头雾水。 “你们成婚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孩子?”时落不答反问。 “她身体不好,都吃了四五年的药了,医生也说了最近几年不宜要孩子。”徐嘉祥回道。 他本来跟蒋小琴商量好的,等过两年,新饭店稳定了,他们再要个孩子,到时候他们也有钱养孩子。 “既然医生都说了,自然是有道理的。”时落提醒了一句。 母体尚未痊愈,根本孕育不了孩子,且蒋小琴吃了好几年的药,她还没断药便有了孩子,孩子本也不健康,生下来的几率是零。 徐嘉祥满心的不安被时落这一句话抚平了,他舒了口气,再看蒋小琴跟张振,他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徐嘉祥,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告你!”张振跟蒋小琴分明也听到了时落的话,他们却一个字都不信。 蒋小琴恨恨地看着时落,“你胡说!我的孩子一直好好的。” “行,你告吧,咱们一起告,你们想杀我的账也一起算。”徐嘉祥心里的愧疚淡了,脑子也清明了,“我刚才是想岔了,我就应该相信咱们警察,哪怕我没证据,警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招,你们这是杀人未遂,到时候看你们罪大还是我的罪大。” 张振跟蒋小琴齐齐哑了。 他们没进过警察局,但是也知道警察的审人能耐,他们自问在一轮轮的审问中是抗不过去的。 张振紧紧抓着蒋小琴的手。 “那你想怎么解决,小琴已经这样了,你逃不了干系。”张振指着蒋小琴身下的血,质问。 这两人真的是财迷了心窍,都危在旦夕了,还惦记着要赔偿,真的让徐嘉祥大开眼界。 “我给蒋小琴的卡我不收回了,这是底线,这房子跟饭店你们休想惦记。”不管蒋小琴的孩子自己能不能保得住,可终究是因为他才没的,他就当是为了他以后的孩子积德了。 “那也有几百万了,够你们花好多年了。” 第三十四章 无耻 “我哪有几百万?”蒋小琴捂着肚子叫。 因为太激动,下身的血流的更汹涌,下一刻,她捂着肚子继续哎哎的叫。 徐嘉祥皱眉,他脚步微动,多年的习惯让他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将蒋小琴捧在手心时,这女人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 可想到蒋小琴想置他于死地,他又顿住了。 “怎么就没有几百万了?”徐嘉祥握着拳头,定在原地,皱眉道,“这些年我起早贪黑,有时候通宵的忙,我的饭店生意是整条街上最好的,每个月进项少的时候起码十几二十万,过年过节喜事多的时候四五十万都有,这些钱大部分都给你了,我买房子的钱都是跟朋友借的,没要你拿钱,你平时的吃穿都是我给你买的,你的钱根本没处花。” 男人越说越觉得不甘心,“我自己平时吃在饭店,穿的都是店里统一制服,能省一点是一点,就为了给你多存点,我花的最大一笔开销就是换了车,这车还是因为你想要辆好车才换的。” 这种账不能细算,越算越心惊。 蒋小琴眼神闪躲,她之前是有几百万,可大半年前一次醉酒后两人睡了,她就跟张振在一起,之后国内国外的到处旅游,各种吃喝玩乐大部分都是花她的钱,她卡上只剩下不到一百万了。 蒋小琴习惯了大手大脚,这一百万不够她花一年半载的,这也是为何她下了决心要徐嘉祥命的原因。 若是徐嘉祥没了,这饭店以后赚的钱都是她的。 蒋小琴哪里敢将实情跟徐嘉祥说,她咬定了自己没有几百万。 “你这是讹上我了是吧?”徐嘉祥再不会心软,他按亮了屏幕,输入三个数字,而后将屏幕给张振跟蒋小琴看,“不如就报警吧,咱们让警察来评理,我不跟你要回那张卡,是我心善,你别拿我的心善当理所当然,我建议你们先在网上查一下,杀人未遂跟我不小心害的里流产,哪个罪名大。” “你,你刚才也想杀我们。”蒋小琴想到徐嘉祥举着砍刀时狰狞的表情就一阵恐惧。 果真是老实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徐嘉祥冷笑,“除了你们两个人,还有谁看到了?我伤着你们一根毫毛了没?” 蒋小琴指着时落,“她也看到了。” “大师是站在我这边的。”徐嘉祥自觉将时落拉到自己的阵营。 说完,他朝时落眨了眨眼。 话都让徐嘉祥一个人说了,张振跟蒋小琴还真没办法证明徐嘉祥也想杀他们,这事闹到警察局,吃亏的是他们自己。 毕竟他们出轨在先。 蒋小琴觉得自己的肚子更疼了。 就在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救护车来了。 “这事等小琴痊愈了再说。”这两人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他们决定能拖一时是一时。 临出门前,徐嘉祥提醒蒋小琴,“等你出院了,我们去办离婚手续。” 蒋小琴身体陡然僵直,明明肚子疼的厉害,可这一刻她心脏的抽痛却超过了肚子疼。 “我——” 蒋小琴话才开了个头,却被一个年长些的护士截住了,“她都这样了,你还提离婚?不知道孕期丈夫是不能提离婚的吗?” 徐嘉祥可不会给蒋小琴留面子,“要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离。” “你住口!”蒋小琴嘶喊道。 一旁帮忙的医生跟护士面面相觑,刚才开口那护士尴尬地跟徐嘉祥道歉,“对不住啊,我不知道内情。” 护士也是好心,徐嘉祥不会跟人护士计较,他指着张振,“让孩子亲爸跟着去吧。” 几人视线齐齐落在张振身上。 若是地上有个洞,张振跟蒋小琴恨不得钻进去。 蒋小琴恨不得眼睛一翻晕过去,可在场有医生跟护士,她又不敢装晕,她恶狠狠瞪着徐嘉祥,恨不得撕了他。 婚内跟别人孩子都有了,还有脸张牙舞爪的? 这一刻,他们对蒋小琴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她出意外这事与你有关系吗?”许久,在场唯一一个男医生才试探着问。 遇到这种非正常情况下的事故,医院也有责任报警的。 徐嘉祥没回答,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张振跟蒋小琴,“你问他们。” 两人这会儿哪里敢指认徐嘉祥。 “跟他没关系。”张振捂着半张脸,含糊地回了句。 当事人都否认了,医生跟护士也不会多追问,他们抬着蒋小琴离开,张振亦步亦趋地跟着。 出门的一路上,他顶着路人古怪的视线,只能干巴巴捂着裤子解释,“这是不小心沾了水。” 至于众人信不信,那又另当别论。 等屋里只剩下徐嘉祥跟时落,他先跟时落道歉,“大师,刚才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说你站在我这边,实在是对不住。” “我不介意。”她是人,心里总有偏向。 这男人前半生确是过的艰难了点,若能坚持本心,以后日子差不了。 徐嘉祥松了口气,“大师,您真的是我的恩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要不是您,过几天我可能就没命了,我的所有东西都便宜了那两个没人性的东西,我连个亲人都没有,再过几年,谁还记得我?” 他怕自己悄无声息的就没了,在这世上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你会有爱人亲人。”时落不擅长安慰人,她只好说:“你在三十六岁时会遇到你的妻子。” 徐嘉祥在心里算了算,还有没几年了,他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笑道:“那我这几年得更努力了,好为我将来的妻子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还有,我这条命是大师您给的,以后我肯定会多做好事,不让您白救我这条命。” 虽然蒋小琴这人卑鄙无耻,可世上的好女人还是很多的,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女人自暴自弃。 人的精神气会影响运气,这男人日后的事业会蒸蒸日上,家庭也会美满幸福。 “既然你有了打算,那就坚定的走,别拐上歪路,你要知道万事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的,你的一个决定会影响以后的结果。”时落提醒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为了我以后的媳妇孩子,我哪里敢走歪路?大师您放心。”徐嘉祥举手发誓。 他决定离了婚就把这方子卖了,以后只专心搞好饭店,等以后遇着喜欢的女人了,他再买个大些的房子。 “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徐嘉祥还想请时落吃饭,被时落拒绝了。 他亲自将时落送下楼。 临走之前,徐嘉祥还是问了一句,“大师,蒋小琴跟张振他们会怎样?” 第三十五章 明旬有没有杂志上帅 张振跟蒋小琴想杀他,他不可能不怨,只要知道他们过得不好,他就开心。 时落看他,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两个自私狠毒的人凑在一起,尤其是将来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会如何?” “蒋小琴还是在认识我之前工作过两年,在一个商场里卖衣服,赚的钱不够她花的,她的信用卡还是后来我帮她还的,这些年她懒散惯了,不可能再愿意做劳苦的工作,张振这人小家子气,爱占便宜,心胸还狭窄,这么多年他交往了不下五个女朋友,后来都忍不了他的小气,他们能当这么多年的闺蜜,靠的就是蒋小琴买单,等他们以后为吃穿发愁的时候,两个人就该互相攀咬了。” 不止。 时落并没跟徐嘉祥说那两人的下场。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当那两人相互争吵指责的时候,戾气便在心中生成,他们的结局必然是两败俱伤。 蒋小琴以后也定然会后悔,她越是后悔就越憎恨当初趁着醉酒跟她滚在一起的张振。 尤其两人不会再有孩子做纽带。 这两人都是心狠之人,日后端看谁先对谁下手了。 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徐嘉祥就满意了。 等车的时候他去旁边水果店,买了两大袋水果,他不知道时落喜欢吃什么,都捡贵的买。 “大师,这个您拿着,可千万别拒绝,你就收一千块我实在过意不去。”徐嘉祥回来时,车子刚好到,不容时落拒绝,他将两袋子水果放在后座,然后直接给了司机一百块,让他将时落送回去。 要不是怕打扰到大师,他恨不得以后每天给大师送饭去。 他开饭店之前也做了好几年的厨师,这些年厨艺也没落下。 到底还是对时落的感情之情占了上风,车子来之前,徐嘉祥问了时落的地址跟电话。 “大师您别多想,我就是想等您有空的时候给您送点饭。” “你做饭好吃?”出乎意料的,时落竟然没拒绝,她问了句出乎徐嘉祥预料的事,提到好吃的,时落眼里泛着光。 这样的大师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徐嘉祥笑着点头,“我有高级厨师证,吃过我做饭的朋友都说好吃。” 时落眼角都带着笑,美的越发让人失神。 徐嘉祥一个激灵,又很快回了神。 时落再回到公寓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 夕阳落到了地平线下,徒留半边红霞,时落望着悠远的天际,有些想念老头了。她跟老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平时日日在一起还不觉得,一旦离开,脑中都是老头懒懒散散的模样。 许是徐嘉祥的事对时落有些微影响。 老头与她来说既是师父,也是父亲,她原本觉得只要师父还是她师父,见不着也无大碍。 是她高估了自己。 想的多了些,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车子停在公寓门口,时落下了车。 刚站定,身后传来程怡星惊喜的叫声,“落落,好巧啊,我们真有缘。” 这都能扯到缘分上,时落也是无话可说。 程怡星忙上前,想接过时落手中的塑料袋。 好在这塑料袋是透明的,程怡星看到里头是水果,她不会像昨天那样被惊道。 时落避开她的手,说了句:“有点重。” “我提得动。”程怡星知道时落力气大,她觉得自己虽比不上时候,提点水果却是小菜一碟。 她不由分说地抢过时落手中的塑料袋。 啪嗒—— 袋子掉在地上。 程怡星长这么大,也没一次性买过这么多水果,她低估了水果的重量,也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放在最底下的西瓜摔的稀碎。 “对,对不起。”程怡星心疼地看着通红的西瓜汁溅湿了袋子,“落落你是不是想吃西瓜?我再去给你买。” 时落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袋子,轻松拎了起来,往公寓走去。 程怡星抓着自己的包,赶紧跟上。 她打量这两个塑料袋,试探着问:“落落,这水果不会是明旬送的吧?” 明总也太小气了点,落落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就送落落两袋子水果? 程怡星丝毫不怀疑时落的能耐。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程怡星看着塑料袋,“明总好歹也是身价好多个亿的总裁,不至于这么小气。” 提到明旬,程怡星顿时来了兴趣,她凑到时落眼前,悄声问:“落落,那明总真的长得跟杂志上一样帅吗?” 明旬可是全亚洲女人都想嫁的男人,纵使他没多久好活了。 “我没看过杂志,无从比较。”时落回道。 程怡星发现新大陆似的短促地叫了一声,她抓着时落的胳膊,眼睛瞪大,里头八卦的光芒都快溢出来了。 这一声叫唤惹的路过的人都看过来,程怡星忙笑着跟人点头,而后压低声音,揶揄道:“落落啊,我发现你对明总不一样啊。” 时落斜了她一眼。 “我以为你眼里只有男女,没有美丑之分,刚才提到明总,你竟然说了两句话,你别小看这两句话——”程怡星充分发挥了福尔摩斯的精神,她分析道:“要是我问别的男人帅不帅,你肯定只会给我一个白眼,但是你竟然用无从比较来回答我,这就是说你对明旬的关注比对别的男人关注要多的多。” 程怡星侃侃而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两性专家。 时落真的不忍心告诉程怡星,她之所以多注意了点明旬是因为内疚。 “我说的对不对?”看到时落用一种类似怜悯的眼神看她,程怡星有些不安地开口:“难道明总其实长得并不帅?” 按理说不应该啊,财经杂志又不是那些时尚杂志,把人拍的不像本人,按杂志上的照片来看,明总就是没有杂志上帅,那也应该挺帅的。 “帅又怎样?不帅又怎样?”时落给她一个‘时落式’的反问。 “帅的看着心情都好啊,要是个肥头大耳的,我都舍不得你去见他,太伤眼。”程怡星心疼地隔着塑料袋抱住时落的胳膊。 时落终于忍不住了,将左手的塑料袋放在右手上,然后伸出左右,弹了一下程怡星的脑门,“我建议你去写故事。” 想太多。 程怡星捂着脑袋笑个不停,她知道时落根本没用力弹她。 “落落,你终于对我动手了。”程怡星感叹一句,随即高兴地说:“这说明你的心对我敞开了一小块,咱们以后就上升为好朋友了。” 说不定再过段时间她们就成无话不说的闺蜜了。 两人进了电梯。 门刚要关上,两个大妈忙挤了进来。 电梯上升时,其中一个大妈感叹道:“太惨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坏?” “可不是嘛,我想想都害怕。”另一个附和一句。 两个大妈透过电梯门看到身后站在她们身后的时落跟程怡星,后来说话的大妈转头看向程怡星,她们都是一栋楼上的,偶尔也能见着,这大妈知道程怡星一个人住,就说:“丫头,你还是一个人住吗?那你可要小心了。” 第三十六章 居家旅行必备之贤妻 “阿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一提,我都有些害怕。”程怡星抱着肩膀,一脸的担惊受怕。 “就我们隔壁小区四栋楼一个女孩子被人女干杀了,听说肠穿肚烂的,特别可怕,那伤警察看了都红了眼睛。”这个年纪的大妈多喜欢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不管真假,往夸张了说总没错。 “可不是,我还听说那姑娘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挺好看的女孩子,也有份不错的工作,你说怎么就被人给害了呢?”另一个大妈也感叹。 “那女孩子一个人住,就昨天晚上出的事,今天下午才被人发现,今天她没上班,班上的同事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就过来敲门,门没锁,她同事看到那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我瞧你也是一个人住,你可得注意点,别给陌生人开门,最好是找人跟你一起住。”认识程怡星的大妈劝道。 她之前没见过时落,又看到时落提了两袋子水果,以为时落只是她程怡星的朋友,过来看她的。 “谢谢阿姨提醒,我让我好朋友陪我住。” 程怡星住在十五楼,两个阿姨一个住七楼一个住九楼,等她们离开后,程怡星皱眉,“落落,你说凶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残暴的事?” “心思扭曲之人。” 不同的环境跟遭遇造就不同的人物性格,不同的性格走出了不同人生。 这本就是人生百态。 “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话,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到。”程怡星叹口气。 “所以要把握今天。”时落给她灌了一碗鸡汤。 “落落,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人真的有命运。”同是女孩子,程怡星也为那逝去的女孩子难过,她情绪难免有些低落。 “你的家长跟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吗?”眼看着鸡汤没用,时落又给了她一碗冷水。 程怡星注意很快被转移,她点头,“说过,这话也有道理。” “落落你看我长得也是中上之姿,之前又是独自一人住,也二十多,还单身,是不是跟那受害的女孩子差不多?”程怡星越说越不安,她又抱紧时落的胳膊,“落落,你一定要多陪我住一段时间,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时落提了两袋子水果,还得承受程怡星的半个身体重量,她无奈地点头,“行。” 程怡星感动的恨不得将时落整个人缩在时落怀里。 “落落,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是绝世小可爱,绝世大好人,还有绝世大美女。”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送。 时落嘴角一抽,往旁边错了一步。 正在这时,电梯停顿,叮的一声,门打开。 程怡星站直了身体,她往侧面看,还没到她的楼层,她往外看。 电梯门外站着一个外卖员,因天热,风又大,上京的外卖员送餐时都是包着头脸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外卖员似乎没想到电梯里还有人,他抬起一脚,才要进去,又想起来似的缩回了叫,他看着时落跟程怡星,说道:“你们是上楼的吧?” 程怡星点头,礼貌地回道:“是。” “那我按错了,你们先上去吧。” 电梯门缓缓关上,时落对上那外卖员一双眼。 她皱了皱眉。 “落落,怎么了?”程怡星奇怪地看着时落。 时落很少有表情,紧皱眉头这事她还没见过。 时落摇头,“没什么。” “是不是刚才那人有问题?”程怡星一向想得多,她试探着问。 “不知道。” 程怡星惊讶地叫道:“还有落落你不知道的事?” “他蒙着脸,我没透视眼。”时落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而后眉头又飞快地蹙了一下,“这人身上有股血腥味。” “我怎么没闻到?”程怡星吸了吸鼻子,脑袋往电梯门口凑。 “你要是闻得到,你也能给人算命看风水。” “嘿嘿,落落,你每次怼我的样子都特别鲜活,真好。”程怡星捧着脸,一脸花痴相,“落落果然对我是不一样的。” 时落甚至懒得给她个眼神。 电梯到了十五楼。 这公寓一层有四户人家,两侧是三室一厅的大户型,中间两户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这种小户型最适合程怡星这样的上班一族租住。 程怡星租住的这一户正对着走廊,她打开门,双手接过时落手里的塑料袋,往厨房去。 西瓜碎的已经不能吃了,她打算将别的水果都洗洗。 “你常点外卖吗?”时落看着厨房忙碌的程怡星,突然问了一句。 程怡星回道:“我自己做的少,有时候出去吃,下班累了的时候会点外卖?怎么了?落落你是不是想吃外卖了?我给你点。” 说着,程怡星擦干净手,准备掏手机。 “今天不吃。”时落没跟她解释,她跟着走进厨房,“我在你这里住,你不收房租,以后晚饭我做。” 程怡星感动的眼冒星星,“落落,你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贤妻啊。” 时落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希望等会儿她吃自己做的饭别吐出来就行。 家里菜不多,翻遍了冰箱,就找到一盒鸡蛋,一个西红柿。 “落落,要不今天简单点,咱们吃西红柿鸡蛋面。”程怡星又从厨房的橱柜里拿出还没拆封的面条,问道。 时落嗯了一声。 她做面条的时候程怡星拌了一份蔬菜沙拉。 两人差不多时间做好。 程怡星又从橱柜里摸出两包辣条,她笑眯眯地将其中一包放在时落面前,“落落,给你加个菜。” 时落翻看辣条包装,她去红梅镇的时候在超市看到过,她本来以为自己对吃食没多大渴望,尝过才知道原来食物味道可以如此丰富多样。 撕开袋子,一股香辣味扑鼻而来,时落眯了眯眼。 “落落,这样吃。”程怡星一口面条一口辣条。 看程怡星吃的有滋有味,时落学着她的方法,一口面条,一口辣条。 咽下后,时落唯一的感觉是这辣条下饭。 她做的面条都有味道多了。 “落落——”程怡星拖长了声音,她表情有些奇怪,“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第三十七章 明老先生上门 时落不解地看着程怡星。 只见对方喝了一口汤,咂咂嘴,憋着笑问:“落落,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做到厨艺一点都没长进的?” 她知道时落有个师傅,也知道两人的饭都是时落做的。 只是这面条应该算得上是比较简单的饭了,落落做了这么多年,不应当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也不是说这面条多难吃,可也实在称不上是好吃。 面条有点生,汤比较淡,鸡蛋里头的蛋黄还是流心的,葱花切的大小不一,胡椒粉放的略微有点多,除此之外,其他都挺好。 程怡星越想越觉得好笑,她怕时落面子下不来,憋得脸通红。 时落面无表情地吃面条喝汤,“想笑就笑。” 噗哈哈—— 程怡星不客气地拍着桌子大笑,眼镜都差点笑掉碗里。 等她总算是笑够了,程怡星揉着肚子说:“落落,我总算是知道你也有不擅长的了,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厨艺够平凡的,没想到跟你比的话,我都称得上是大厨了。” 时落没理她,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她将碗筷拿去厨房,留程怡星独自一人在客厅。 走前,她还提醒了一句,“要是吃不下就别勉强。” “这可是落落你第一次给我做饭,就是毒药我也得吃下去。”程怡星捧着碗,坚决不让时落将自己的碗收走。 “明天开始还是我做饭吧,落落你去买菜就行。”倒不是她不愿意吃时落做的饭,她想让时落尝尝自己的手艺,也能让时落每顿多吃点。 时落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饭不好吃,反正老头虽然嘴上嫌弃,但是每顿都能把她做的饭菜吃光,石劲也吃过她做的饭菜,当时那孩子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说好吃。 直到下了山,吃过外头的东西,她才意识到自己厨艺确是一言难尽。 离小区最近的菜场在小区西南面,要过三个红绿灯,除了菜场,小区楼下有个小超市,也能买到菜,不过超市小,菜的品种不多,而且也不怎么新鲜。 “需要买菜的话,前一天把要买的菜写给我。”时落并没拒绝。 程怡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吃过了饭,两人又将水果吃完。 还不到九点,两个都不困,程怡星发觉时落哪怕拿着手机,也从不刷视频,看微博,最多看看法制新闻。 她索性打开电视,调到法制频道。 两人才坐下,便有人敲门。 敲门声规律的让程怡星心跳的厉害,她想到先前在电梯里两个阿姨的话,程怡星忙挪到时落身边,她抱着时落的胳膊,说话声音声音有些抖,“落落,外面是谁?”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人的时候哪怕走夜路都不知道害怕,遇着不平的事还会见义勇为,可跟时落相处了没几天,她觉得自己竟变得胆小了。 时落抽出自己的胳膊,起身,往门口走。 “落落,猫眼,先从猫眼看看是谁。”程怡星忙跟了上来。 时落并没听她的,她直接打开门。 外头站着三人。 一个身穿唐装的老人,及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黑衣男人。 看到时落,老人未语先笑。 “小姑娘,你就是秦老的小徒弟?”老人打量时落,少卿,他点头,笑道:“不错,跟你师父一样的气度。” “明老先生。”时落直接叫出来者的名字。 她并不好奇明老先生是如何得到地址的,正如明老先生不奇怪时落是怎么一眼看出他身份的。 “不请自来,还望小师父见谅。” 时落点头,侧开身子,“请进。” 事先得了明老先生的吩咐,两个保镖并没进门,而是守在门口,明老先生一个人进了屋。 跟上来的程怡星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明老先生? 是她想的那个明老先生吗? 看老先生的气度,跟明旬三四分像的容貌。 显然是的。 华国知名企业家,家财万贯,还曾受过主席接见的明老先生来她家了? 程怡星兴奋的脸通红,她却没打扰明老先生跟时落的对话,甚至还望后退了退,她虽然激动,可也知道轻重。 “冒昧打扰,希望小姑娘别介意。”明老先生这话是对程怡星说的。 程怡星忙摆手,“不,不介意。” 时落淡定的多,她看明老先生跟看外头两个保镖的表情并无不同,连呼吸都没有乱一秒。 这一刻,程怡星无比崇拜时落。 落落果然与众不同。 时落将人请到沙发上坐,程怡星忙去烧水泡茶。 “小师父,今天我来是为了感谢你。”明老先生也没跟时落多寒暄,“你帮了我家明旬小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明旬今天回家的状态跟往日明显不一样,气色也好了许多。 正如明旬不在明老先生面前露出痛楚一样,明老先生就当自己不知道明旬时时受苦,可明旬从小就是明老先生亲手带大的,他有任何异样,明老先生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孙子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明旬也没隐瞒,祖父问了,他就答了。 他感激时落,本想着明天再来拜访,可他心里放不下,他总想着自己孙子还有救,既然时落能让孙子摆脱痛苦,是不是也能延长孙子的命? 这才赶着天黑过来。 “我能消除他身体上的痛,不过他的命我暂时无能为力。”时落知道老先生来的目的,不用老先生开口,她先说道。 明老先生先是神色一黯,随即又惊喜地看着时落,“小师父,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有可能改了我家明旬小子的命?” “我不知道。”时落从不撒谎,她给师父的信才寄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信。 “哪怕有一点希望都好,小师父,不管你需要什么,尽可跟我说,我会想尽办法给你找来,只求你能救救我家明旬小子。”明老先生能将明家家业发展壮大到今天,还被国家领导接见,靠的不光是商场上的杀伐果断,他的为人谦和有礼,处事进退有度。 时落不会也不会跟他客气,她直接开口问:“明旬应当不是明家第一个短命的子孙吧?” 第三十八章 差点没了命 明老先生瞳仁一缩,眼睛随即缓缓睁大,他不错眼地看着时落。 他请过数位天师给明旬改命,皆无功而返,那些天师都说明旬身体弱是体内有阴气跟朱雀神煞,他们试图给明旬祛除体内阴气,可那些天师用尽了手段,明旬除了更痛苦外,身体没有任何好转。 至于朱雀神煞,也本不该致命的。 时落还是头一个说出明家隐秘的人。 明老先生没有立即回答时落的问题,他抱歉地跟程怡星说:“程姑娘,不知能否回避一下。” 在人家家里,让主人回避,老先生实在是愧疚,可这事关明家的多少代的隐秘,明老先生不得不这么做。 程怡星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她忙点头,“好,你们先聊,落落,我先下去扔垃圾了。” 便是在房间也可能听到客厅的谈话,程怡星体贴地出了门。 时落点头,等程怡星换好了出门的鞋子,时落又突然说了一句,“带上外面一人。” 之后她眼神示意明老先生。 “对,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独自一人出门不安全,让明江陪你下去。”明江是老爷子带来的保镖之一。 “不用,我就去——”程怡星想拒绝,话没说完,她顿了一下。 落落不会无缘无故让别人陪她下楼,程怡星立马改口,“好,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 明江是两个保镖中个头更高的那位。 门被关上,时落将程怡星泡好的茶水放在明老爷子面前,并不催促。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说道:“不知道从明家的哪一辈开始,明家每一代总有一个夭折的孩子,有的才出生,有的活到两三岁,也有十来岁的,他们的症状都跟明旬一样,只有明旬那小子活到了成年,因为前面几个都是出生便夭折,这事就被明家祖先隐瞒下来,并没引起注意。” 几十上百年前医疗水平落后,孩子夭折并不是罕见的事。 即便有人猜测过,可没有证据,那些人也只是私下谈论。 再说了,到如今,明家这几代中只有明旬身子弱,其他人都很健康,大多是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时落敛眉思索片刻,朝明老先生伸出手,“我能否查探一下?” 她视线落在明老先生的手腕上。 老先生会意,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时落直接贴了张符篆在老先生身上,这才两指按在明老先生脉搏处,缓缓输入灵气。 老先生身体僵直了一下,继而不敢置信地看向时落。 有了上回替明旬输入灵气的经验,时落这回只分出一丝来,缓慢探入明老先生的体内。 灵气游走于老先生的奇经八脉,时落盯着明老爷子看,万一他有不适,自己也好随时停下。 良久,时落收回手。 “小师父,怎么样?” “郁滞。”对把脉,时落也只粗浅懂些,她说:“老先生该知道百病皆生于气。” “我何尝不知,只是明旬一天这样,我一天放不下心。”明老先生叹道。 “老先生体内也有一道煞气。”时落下一句简直是石破天惊。 “什,什么?”哪怕活了七十多年,遇到过无数大风大浪,早喜怒不形于色,听到时落这话,明老先生还是失态了。 “与明旬体内的煞气一脉相承,只是老先生体内的煞气微弱,无法与阳气抗衡,才不易被察觉。” “小师父的意思是我们明家所有人体内都有这种煞气?”老先生急切地问。 “我不知。”没探过,时落无法保证。 “这煞气微弱,确切地说,这煞气并无增强的条件,对身体无碍,最多会有一些小摩擦。”时落解释。 明老先生并不关心自己,他着急问:“那我家明旬呢?为什么他体内煞气这么重?而且还有阴气?” “我不知。”时落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明老先生重重叹了口气,他挺直的脊背佝偻下来,此刻的他只是个担心孙子的寻常老人。 看到这样的明老先生,时落又想起山上的老头,她少见的冲动道:“我会尽量帮他。” 正如医生遇到疑难杂症一样,时落也想弄清楚明旬体内为何会有三股气,阳气跟阴气且不说,煞气又为何如此重? 见过明旬后,时落心里一直琢磨,明旬能活到如今,靠的恐怕不是身体素质,而是他的精气。 精气乃生命本源。 精又有广义跟狭义之说,广义之精,是人体的最基本物质。狭义之精,指生殖之精。 时落所说的自然是广义之精。 若无阴气跟煞气之困,明旬当属世上罕见的精神体。 “小师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老先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跟时落说。 他掏出一张卡,推到时落面前,“小师父初来上京,多有不便,这里有一千万,还请小师父收下,也能暂缓小师父的燃眉之急。” 时落又将卡推了回去,“等我找到解决明旬的法子再说。” 明老先生再次对时落的果决刮目相看,他没有再劝,收回卡,起身,对时落说:“小师父,还望你改日能上门做客。” “好。” 时落想弄清楚明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老先生不开口,她也要上门去看看。 “小师父上门的时候,我定扫榻相迎。” 天色已晚,老先生不好多呆,起身告辞。 时落将明老先生送下楼。 楼下,程怡星跟明江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听到脚步声,程怡星看过来,她朝时落奔过来,“落落,刚才我差点就没命了!” 不用时落问,程怡星喋喋不休地说:“刚才,就刚才,我从楼下经过,七楼有个拖把从窗户口掉下来了,要不是这位明江大哥眼疾手快,那拖把正好砸在我脑袋上,我可就没命了。” 拖把被明江挥开,落在地上时断裂成两截。 落落已经救了她两条命了。 她真的想以身相许了。 明老先生灼灼地看向时落。 小师父道法果然高深,这样的话,他家明旬得救的希望更大了。 这一刻明老先生打定主意,以后要将时落奉为上宾。 明老先生这回来的低调,只开了辆普通的车子,加之天色暗,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临走前,老先生说:“小师父,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车子发动,程怡星伸长了脖子,大着胆子朝明老先生说:“老先生,落落喜欢吃美食。” 第三十九章 奇葩事 明老先生离开后,程怡星捂着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落落,还能见到你真好。” “你本有命劫——”时落说的是车站那次,她又说:“虽然我替你避过,可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命劫虽避开,你却不能毫发无损,按说你需得再经历几次血光之灾才会结了这因果。” 程怡星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不怕,只要命还在就行。”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时落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就知道落落你最好了。”程怡星歪着脑袋靠在时落肩头,突然,她直起身体,问时落,“只是落落,这样对你不会有碍吧?” “不会。” 程怡星这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时落往里走,“走,咱们去七楼,找这家人去,这次拖把掉了差点砸到我,要不是明江同志,我就没了命,我因为有落落你才逃过一劫,要是哪一天掉下来砸着别人呢?” 时落也正有此意。 两人上了七楼。 等进了电梯,程怡星才想起来,今天在电梯里遇到的其中一个阿姨住的就是这一层。 到了七楼,两人走到东边这户单身公寓门口,程怡星将时落挡在身后,她抬手,正准备敲门。 恰在这时,最西面一户门打开。 “哎,是你们哪?”西面屋里出来的阿姨正是刚才她们遇到的,阿姨看着程怡星举着的手,问道:“你认识他们家人?” 阿姨表情有些不对。 “不认识。”程怡星扬起笑,她说:“刚才我在楼下,差点被他们家掉下来的拖把砸到,要不是我运气好,就没命了,我得跟他们说说,让他们以后注意点。” 阿姨忙朝程怡星跟时落招手,她压低声音说:“你们还是别找了,这里面住着两口子,这两口子脾气都不太好,整天吵架,有时候大半夜的打架,谁劝骂谁,那男人浑身都是刺青,看着不好惹,我看你们两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可不是他们家男人对手。” “可是我若不提这事,他们还在阳台那么晒拖把,再砸着别人怎么办?会出人命的。”程怡星说。 “要不你们找物业吧。”阿姨建议。 程怡星瘪嘴,“阿姨,你在这里住许多年了吧?物业可不管事,也就交物业费的时候会出现。” 对物业的不作为阿姨也深有体会,她踌躇地站在门口,到底还是不敢惹隔壁,她只留下一句话,“那你们小心点,要是处理不好你们就报警。” 话落,阿姨进屋,关上了门。 程怡星小声问时落,“落落,敲不敲门?” “敲。” 一句话一个指令,程怡星抬手,利落地敲了门。 只是敲了好一阵,并没人开门。 “不在家?”程怡星凑进猫眼往里看。 从外头自然看不到屋内的情景,程怡星又敲了敲门。 这回声音大了些。 “谁啊!”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大半夜的敲什么敲,找打是吧?” 隔着门板,程怡星回道:“大哥你好,我刚才在楼下走路,差点被你们家掉下去的拖把砸到,我过来是想劝你们,以后晾晒拖把还是放在里面,万一再掉下去,咂着人了,对大家都不好。” “砸着你了没?”屋里的人越发的没耐性了。 “要不是有人替我挡了一下,肯定会砸到。” “那就是没砸着,既然没砸到,那你上来做什么?我家怎么晒拖把关你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男人直接吼道:“滚,再吵我,我对你不客气了。” 程怡星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气的握紧拳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差点砸着人还有理了?” “你特么聋了是吧?”男人说着,一把拉开门,二话不说,举着拳头就朝程怡星砸过来。 程怡星怎么都没想到这人上来就动手,时落在她身后,她不能躲,就在程怡星打算生生受了这一下时,时落轻巧地从程怡星身后跃出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抬起一脚,直踹在男人肚子上。 看着轻飘飘的一脚,男人竟然被踹的后退好几步,直接摔倒在地。 听到动静,屋里跑出来一个女人。 “老公,你怎么了?”女人忙上前,想扶起男人,可相较于男人壮硕的体型,女人显得越发瘦小。 更让人惊讶的是,女人露出来的皮肤上一片青紫,就连脸上都是一片青紫红肿,让人看不出原本样貌。 男人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女孩子一脚踹飞,顿时恼羞成怒,他用力推开女人,“贱人,滚远点,都是你这个晦气的女人,我才沦落到今天。” 骂还不解气,男人顺手又给了女人一巴掌。 女人被扇倒在地,她捂着脸,呜呜的哭。 压抑的哭声让人听着让人心酸。 “哭丧呢你!再哭给我揍死你。”男人说着,又挥着拳头,打算好好收拾女人一顿。 程怡星看不下去了,她喊道:“住手!” “你这是家暴,你老婆可以报警的。”程怡星进了屋,她快步走到女人跟前,想扶起她。 却没料女人竟然拒绝了,她甚至往后退了退,她低着头,匆忙抹了抹眼泪,低声说:“我老公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心情不好。” 程怡星惊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为他说话?” “她怎么样关你屁事?我打她,她愿意被我打,你特么少在这边多管闲事。” 程怡星的三观真的被震碎了。 “你,你们到底怎么想的?”程怡星在新闻上看过许多奇葩事,可现实中还是头一回见,她指着女人满身的青紫,“你就不怕把人打死?” 然后她又问女人,“你就不怕被打死?” “他不会的。”女人竟还在为男人开脱。 她在屋里的时候也听到程怡星的话了,“你们放心,以后我会把拖把往里放的,不会再掉下去了。” 就在程怡星觉得女人还算明事理时,她又说了,“已经很晚了,你们回去吧。” 程怡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女人了,她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有时候也会多管闲事,可前提是那些受害者愿意让她管。 遇到这种明明事情很严重,对方却甘之如饴的,程怡星就有些束手无策了,她转头看时落。 “走吧。”时落却果断的多,她走过去几步,抓着程怡星就走。 到了门口,时落停下脚步,回头跟女人说:“就是要赎罪,也不该这么赎,况且是谁的罪还说不准。” 第四十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出了门,程怡星好奇地问:“落落,他们这样是有内情的吧?”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暴打还不反抗的,再懦弱胆小的人被打成这样,也不该丝毫不怨恨,甚至还帮着施暴者说话。 想到什么,程怡星捂着嘴,小声说:“她不会被pua了吧?” “pua是什么?”时落并没压低声音。 程怡星忙回头看,门仍旧紧闭,里面的人大概没听到她的话,她小声解释,“大概意思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操控对方的精神,让对方百依百顺,我看那位大嫂就像。” “不是。”时落却果断否定。 “为啥?”程怡星越想越觉得像。 “按你说的,若她精神被操控,对丈夫百依百顺,她眼里应该有依赖,自卑,她会过度讨好她丈夫,可这些在她眼底都没有,我只看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浓浓的悲哀,绝望任命,跟心如死灰。” 这女人显然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那,那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程怡星追问了一句。 “不可说。”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没经过允许,她不会跟程怡星细说。 程怡星点点头,知道时落的原则。 两人门时,程怡星顺手将他们家的门关上,她虽有心好帮里面的女人,但是对方不愿,她也无能为力。 正要离开,隔壁门再次打开,门就开了一道缝,刚才那阿姨伸着脑袋往外看,见时落跟程怡星安然无恙的出来,她忙朝两人招手。 “阿姨,怎么了?” 程怡星奇怪地看过去,阿姨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们声音小点,而后又跟她们招手。 时落跟程怡星相视一眼,两人往阿姨走去。 阿姨打开门,让她们进来。 程怡星看向时落,要是落落不进,她也不进去。 “你若是好奇,便进去听听。” 来上京之前她会随着师父去许多村庄替人看风水,那些偏僻村落的村民思想落后,甚至愚昧无知,时落见过听过的比这惨烈的事要多得多,她知道处境弱势的这些人若不想自救,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只是程怡星心善,这事若不解决,肯定会时时惦记。 “那咱们进去听听?”程怡星脑中总不停闪过那女人肿的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及嘴角脸颊的青紫。 时落点头,先进了门。 等两人进屋,阿姨忙关上门,她请时落跟程怡星坐下,然后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不瞒你们说,摊上这种邻居,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啊。”阿姨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倒苦水,都不用程怡星追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接着说,“他们两人是两年前搬过来的,那男人长得凶,也暴躁,平时我都不敢开门,要是不小心一起出门了,我都不敢跟他一起坐电梯,他们家的女人脾气倒是好,不过这女人也是苦,白天黑夜的做活,赚的钱都给男人抽烟喝酒赌博了,只要这男人喝酒了,或是赌博熟了,就找他媳妇撒气,那女人身上的伤口我看着都不忍,好几回我劝她报警,她都拒绝了,还说他老公就是心情不好才脾气暴躁,平时对她都挺好的,可是他们住在这里两年了,我就没见过男人对她好的时候,你说这女人还不离婚图啥呢?” “那男人这么欺负她,她还不反抗,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程怡星试探着问。 照这阿姨爱听人墙角的性子,恐怕多少也是知道点的。 “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反正每次男人打女人时都说这是她欠他的,要不是因为女人,他就不会到今天还没个儿子。” 说到这里,阿姨瘪了瘪嘴,不屑地又说:“那天我还听到了一件事,这男人不光打女人,在外头还找了另一个,听说还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儿,外头那女人想跟男人结婚,这女人竟然还不同意离婚,还愿意外头那女人带着孩子一起过来住,你说这女人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男人这么磋磨还不跑?还有外头那女人,这么个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她就不怕以后也被打?” 阿姨说着摇摇头,随即又一阵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搬走?他们住这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这男人哪一天突然没了理智,再对我们动手,我儿子儿媳工作的地方离这里远,他们两三天才回来一次,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家,你们说要是哪一天我被打了骂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想跑都跑不掉。” 之后阿姨又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许多,程怡星也听不出什么内情,眼看着都快晚上十点半了,她拉着时落起身,跟阿姨告辞。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能听我说这么久,你看你们来了连杯水都没喝。” “阿姨,我们晚上不喝水,容易水肿。”程怡星回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讲究,那以后有空常来阿姨家玩。”两人出门,阿姨还是只敢将人送到门口,不敢踏出去。 在经过旁边这户人家时,程怡星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只听到女人隐约的哭声。 程怡星摇摇头,拉着时落快步离开。 回到家后,她才问时落,“落落,那个嫂子长期遭受家暴,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不觉中,程怡星已经将时落当成了主心骨。 程怡星其实也知道被家暴这么久,能活下来真的是运气了,只是那嫂子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恐怕也是满身的暗伤。 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会。”时落说不出哄骗程怡星的话。 看着程怡星一脸的不忍心,时落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这才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本不该死,她自己选择赴死,你拉不回来。” “哎——”程怡星忙走过去,绕着时落不停转圈,“落落,你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不是算命的吗?” 时落睨了他一眼,“我还相信科学。” 见程怡星一脸疑惑,她解释:“你狭隘了,我所说的命又分先天命跟后天命,先天命是承前世因果报应,后天命则是今生今世的所作所为。所以不光有‘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有‘以后天返先天’,命让你看到了现实又不屈于现实。” 第四十一章 吃面条长大的野丫头 “要不明天我再跟那嫂子说说?”程怡星试探着问。 时落坐到电视前,拿着遥控器,按了许多下,才找到了美事节目,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上让人垂涎欲滴的各色美事,喉头微动。 “你去可以,我从不会求人算命。”时落抽空回了她一句。 什么人可救,什么人无药可救她还能分辨得清。 她不主动,却不会阻止程怡星做好人好事。 “落落,我知道你的意思。”程怡星坐在时落身侧,她说:“可是我还想试试。” “想做便做,随心就好。” “落落,要是我说服了那位嫂子,她来找你,你会不会帮她?”程怡星小心翼翼地问。 时落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了一眼程怡星。 她的瞳仁黑的极黑,白的极白,水润的眸子无一丝波动。 程怡星被时落看的头皮发麻,想收回刚才的话,时落开口了,“我算命要收钱的。” “她的话,五百不能少了。”时落又加了一句。 噗—— 程怡星笑倒在时落的肩头,她飞快地捏了一把时落的脸,而后拇指跟食指搓了搓,奇怪地问:“落落,你皮肤怎么这么好?你用的什么化妆品?” 她以为肤若凝脂只是书中的人特有的,她遇到的所有人中无一人的相貌有时落的好,也无一人的皮肤有她的细嫩。 这样的时落很难不让人心动。 “天生丽质难自弃。”时落嫌弃地避开她,继续看电视。 程怡星又想笑了。 落落这样说非但不让人觉得她骄矜高傲,反倒让人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一直到没事节目放完,她才关了电视。 这一夜时落仍旧睡在沙发上。 只是之后几天程怡星一直没找到机会劝说那位嫂子,每次她下班回来,她家男人都在家,她也不好将女人单独叫出来。 程怡星估摸着也叫不出来。 时间久了,程怡星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该强求。 这几天,时落出去摆了两天摊,只有一位老人过来,要时落帮她算算她丢了的猫在哪。 老人说她报警好几回了,派出所的民警转悠好几天,也没找着,她不能总浪费警力,只能自己拄着拐杖出来找。 时落愣是凭着几根猫毛替老人找到了猫。 她收了老人二十块钱。 每天晚饭时程怡星都要问时落一天在外面替多少人算了命。 当时落将二十块钱放在桌上,简单说了替人找猫的事,程怡星差点喷饭,她举着大拇指,跟时落说:“落落,我说没说过你格局是这个?” 在落落眼里,一百万跟二十块只是数字不同而已。 有一百万,时落也没多吃一顿饭,有二十块,她吃面条也能饱。 “明天中午我出去吃饭,周家父子请客,回来我给你带吃的,你想吃什么?”饭后,今天时落收拾厨房,她问程怡星。 程怡星正在擦地,她知道周家父子,“去哪吃?” “明和饭店。” 啪嗒—— 拖把掉在了地上,“明和饭店?明家那个饭店?在上京数得上号的那个?” “应该是。” 程怡星吸溜了一下口水,她忙拉着时落坐下,让她看看自己手机里的朋友圈,“落落,你来看看这个,我大学同学,去过一次明和饭店,秀了好几个月,听说里面景致好,服务好,关键是菜品好啊。”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时落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晒各种吃的喝的玩的。 “不了不了。”程怡星摇头,人家请时落,她去不合适,程怡星咽了咽口水,指着其中两张好看的图片,说:“落落,我想吃这两种小蛋糕,听说味道好的不行,是明和饭店独有的。” 时落让程怡星将图片放大,她将图片拍下来。 “落落,这手机在你手里总算有第三个用处了。” 第一个用处是接电话,第二个是看法制新闻,第三个就是拍照了。 时落没应,又问:“别的还要什么?” “别的不用了。”落落是客人,连吃带拿的,她不好意思。 选好了图片,程怡星上下打量了一下时落,她起身,“落落,你等等。” 她去了卧室,很快又出来,手上提了两个袋子,“这两套衣服我买来还没穿过,落落你试试,我们身高差不多,你比我瘦点,应该能穿。” 能去明和饭店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平常人就是想去,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吃一顿饭,哪怕饭店的服务人员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那些客人也会对落落的穿着品头论足的,她这两件衣服虽然称不上奢侈,但是款式也还好。 落落看着身上的运动服,“今天晚上洗洗,明天就能干。” “干不了。”程怡星拿出手机,调到天气预报那页,“今夜有雨,衣服干不了,穿着湿衣服难受。” “那明天再看。”时落还是没有妥协。 程怡星也没再劝,她打算等半夜悄悄去客厅,将落落衣服浓湿,让她明早势必没运动服穿。 当然,半夜时落就当不知道程怡星起来做了什么,她第二天还是穿上了程怡星的衣服。 这两套衣裳中一套是束腰小西装跟长裤,一套是裙装。 时落没穿过裙子,她选了长裤那套。 “美,落落,你穿着比我穿的好看多了,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程怡星围着时落转了几圈,不停地夸赞。 时落穿惯了宽松的衣服,乍穿这种西装,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程怡星按住时落,不让她将西装脱下来,她又解开时落头上的黑色皮筋,让她的头发披散下来。 时落长发及腰,头发乌黑顺滑,整个披散在后背,平白多了些许妩媚。 程怡星爱不释手地摸着她的长发,“落落啊,你不光皮肤好,头发也好,你是不是喝露水的小仙女?” “我是吃面条长大的野丫头。” 时落说的是实话,她这十多年吃的最多的就是面条了。 说完,她从程怡星手里拿过黑皮筋,要把头发扎起来。 “哎,别啊,这样最好看。”程怡星忙将皮筋又抢了回去,“就这样,你自己照照镜子,多好看。” 时落皱眉,“我去吃饭的,不扎头发不方便。” 第四十二章 坏透了的女人 时落跟周家约好的是上午九点,因为明和酒店离的远,路上堵车的话还耽误时间,便决定早些去。 等时落九点到公寓楼下时,周家两辆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回是正式请时落吃饭,周家全家都来了,他们穿着正式,显然是对这次请时落极为重视的。 除了上回的周家父子外,还有周母跟周家二嫂,连周老二的两个孩子都来了。 因为周家有个老大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周老二跟周诚决定他们还是叫老二老三,大哥永远是他们的大哥。 看到时落的身影,周家人齐齐下了车,朝时落走来。 “小姑娘,几日不见,你似乎不一样了。”周大爷扶着他老伴上前,他打量时落,笑的和蔼。 “人靠衣装马靠鞍。”时落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强压下回去换上自己衣服的冲动。 周母直接抓着时落的双手,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 “孩子,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老伴跟儿子都拦着,她当天就会过来见时落。 不光是周诚的事,还有一直压在她心里几十年的大儿子的事。 “你们付了报酬了,我理应帮你们排忧解难的。”时落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她只好公事公办地还用同一套说辞,这样周母就应该不哭了吧? 周母却哭的更厉害了,她抓着时落的手更加用力,“老头子已经跟我说了,你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你是个最善良的好孩子。” 要不是怕对时落不好,她真的恨不得给时落跪下。 大约这些年心里始终压着事,周母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头发也白了大半,她这么大年纪要是在外头给个小姑娘跪下,不管内情是什么,旁观者都会指责时落。 “好了,别哭了,你再哭,人小姑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是喜事,我们都高高兴兴的。”周大爷忙将老伴拉过来,又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对小姑娘不好。” 周围果然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周母忙擦了擦眼泪,“那咱们先走,有话到酒店再说。” 一行人上了车,这回周家开的是家中最好的两辆车子,时落跟周家父母坐一辆,周诚开车,周老二一家四口一辆车子。 “小姑娘,你别介意我老伴这么激动,她是终于想开了,对你实在太感激你了才这么失态的。”周大爷跟老伴坐在车子后座,时落坐在副驾座上。 “叫我名字吧。”时落跟他们说了名字,她回道:“无碍。” 她虽见过太多人在她面前感激的哭泣,可每一次时落仍旧有触动,甚至罕见的会不知所措。 周母越看时落越喜欢,虽然时落话不多,但是她眼波清明,心地善良,还这么有能耐,要是,要是—— 想到自家三儿子,周母叹了口气。 老伴说得对,她家老三配不上人家姑娘。 驾驶座上开车的周诚还不知道他爸妈试图撮合他跟时落,他现在满心都是好消息要跟时落分享。 “大师,我跟你说,齐雯雯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周诚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前女有的坏话,可齐雯雯实在太歹毒了,他不说心里就不舒坦。 时落自然知道齐雯雯的下场,她没接周诚的话,周诚也不在意,继续说:“原来张盛不是头一回这么对齐雯雯的前男友,这齐雯雯也是绝了啊,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专门学过什么驭人技巧,张盛被她吃的死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齐雯雯,明明知道齐雯雯不喜欢他,只是利用他,他一点都不介意,就愿意当齐雯雯的打手,她前几个男朋友都被张盛打过,据说全都做了对不起齐雯雯的事,还被抓着把柄了,就是被收拾了,这些人也不敢声张,我差点被扔下楼那事在往上发酵了,她那些前男友认出了齐雯雯跟张盛,他们前后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被算计了,纷纷将自己的经历发在往上。” 要不是在开车,周诚恨不得将那几个前男友发的各种经历找出来给时落看。 周诚越说越兴奋,鼻涕都差点出来了。 他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尖,又说:“就说她第一个男朋友,还是她初恋呢,两人高中就谈了,她那男朋友当年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全校前三名,是妥妥的重点大学‘预备生’啊,但是齐雯雯成绩一般,最后只考了个二本,齐雯雯跟她男朋友哭了三天,说担心男朋友去别的大学,以后会看上别人,不要她了,她身体都给了男朋友,要是男朋友移情别恋,她会活不下去的,她男朋友那个心疼啊,为了这个女人,愣是不去上重点大学,跟齐雯雯一起去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院校。你说一个男生为了她连前途都放弃了,还有他家人,气的都不准那男生回家,齐雯雯是不是该感动?以后好好对人家?” 前方红灯,周诚踩下刹车,他嘴都说干了,拿过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继续说:“可这齐雯雯真不是个东西啊,就大一的时候对那男朋友还上点心,等到了大二,她把学校那些出了名的男生都摸熟了,一脚踹了男朋友,转眼找了个富二代。” 绿灯亮了,时落点了点中控台,周诚忙发动车子,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时落,见时落并无不耐,这才又说:“你知道她是怎么踹了她那初恋男朋友的?还让她男朋友有苦说不出的?” “利用他的愧疚,抓住他的把柄。” “哎,大师,你还真猜对了。”周诚叫了一声,“这齐雯雯真是坏在了骨子里,她知道学校有喜欢她男朋友的女同学,就制造机会让这两人时不时碰面,然后等他男朋友过生日的时候,她借着给男朋友过生日的机会,找了许多人聚餐,中间给男朋友跟女同学下药,等两人看起来跟喝醉了似的,就单独开了个两个包间,说是让他们休息,然后吧,她男朋友跟那女同学就被抓女干在床了,都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哪里知道那些脏手段,她男朋友跟那女同学当时简直是羞愤欲死。” 第四十三章 点心有点贵 想想齐雯雯卑鄙的手段,周诚打了个哆嗦,他感叹了一句,“我跟这么歹毒的女人还谈了一年,我是不是该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时落觉得这周诚有点蠢,她回了句,“若不是我,你已经被她算计死了,她对你比对几个前男友都狠。” 周诚这么一想,也是啊,她前几个男朋友至少还活着,这回要不是大师在,他都得摔成肉泥。 周诚一手捂着胸口,差点没喘上气。 “不行,我不能放过她,不揭露这女人真面目,她以后还会害更多人。”周诚决定将手中的视频发到网上,当然,大师的脸得打码。 在周诚暗暗下了决定后,时落侧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看了他一眼。 时落这动作引起了后座的周家父母注意。 按时落的性子,若没有意外情况,她连老三一眼都不会看。 周大爷有些不安,“小落落,是不是我家老三有什么不对?” 咳咳。 听到他爹喊大师小落落,周诚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忙侧着脸往窗外看,生怕自己会笑出来,惹的大师不高兴。 时落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叠好的符箓,放在中控台上,“五百块,保平安。” 周诚还没反应过来,周大爷已经喜的坐直了身体,他推了推周诚的肩膀,“赶紧收起来,要贴身装着,千万别拿下来,大师给的可都是好东西。” 纵使周诚开始不信,被他爹跟二哥说了一通过,他又是时落亲手救上来的,这会儿对时落也是深信不疑的,他忙将符收起来,“大师,我是不是以后还有危险?” 要不然大师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平安符。 他觉得自己虽然有点帅,可大师看他跟看路边花花草草也没什么不同,肯定不可能因为对他有好感才送他的。 “不可说。” 周诚做出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没再问。 又到了红灯,他快速从钱包里拿出崭新的五百块,放在时落面前。 知道大师算命跟符篆都要收现钱的,周家人出门前每个人都特意装了些现金,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落落,我家老三不会有事吧?”周母太担心儿子了,哪怕知道不该问,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小落落既然给了老三平安符,老三就会安然无恙。”周大爷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他劝周母,“你别多问,问多了不好。” 周母只好惴惴不安地又坐下。 “妈,之前大师给的平安符我也装着了,双重保险,我肯定没事。”周诚也附和。 周母这才又放心了些,她叹了口气,满含歉意地跟时落说:“我这辈子就三个孩子,已经没了一个,老三不能再有事,落落,你千万别怪我,我就是,就是,老三要出事,我,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心酸难过是无法用话说出来的,时落回头,肯定地说:“你不会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有时落这句话,周母是彻底放下心了。 她不停地抹眼泪,之后一路都在说感激的话。 一行人九点多往酒店去,到了酒店已经十点半了。 明和酒店虽是酒店,其实都算得上是半个度假山庄了,只是位于上京最繁华之处,周围有专门辟出来的公园湖泊,从酒店窗户看过去,看到的不是高楼大厦,拥挤的车辆跟匆忙的人群,而是成片的绿树,五彩斑斓的花朵,碧波荡漾的湖水,及水中嬉戏的水鸟。 酒店旁边还有健身馆,咖啡厅,及养生馆。 全部都是明家产业。 在上京闹市有这么一片赏心悦目的景致,可见明家家底多丰厚。 如此景致,明和酒店的位子通常都会早早被订出去,周家能订到雅间也是运气好,正好先前有人退了雅间。 周家人到时,经理上前来迎接。 经过前面大堂,再穿过一道回廊,旁边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供客人休息之用,最后方才是用饭的地方。 周家订的雅间在三楼。 哪怕初到如此精致华美的地方,时落仍是目不斜视,在她看来,这些人工雕琢的美景远不及她住的山头风景好。 等到了雅间,她神色才动了动。 在周家人到来前,他们已经上了几道菜。 这些菜色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怕时落不自在,周诚先问了时落,可要服务员就在雅间服务,时落拒绝。 “小落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就只先点了几样。”周大爷让时落坐主座,周诚很有眼色地将菜单放在时落面前,“大师,要不要我给你推荐这里几道招牌菜?味道都不错。” 他有两道符,等于时落救了他三条命,周诚都恨不得将时落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你点。”长这么大,时落是有什么吃什么,到目前为止,她似乎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时落没忘记给程怡星带点心,她拿出手机,找出两张照片,说:“我要这两种点心,带走。” 顿了下,她说:“我付钱。” 昨天晚上她并没跟程怡星细说,她若是开了口,说自己买,程怡星恐怕就不要了。 “大师,哪能让你付钱,我这就去跟经理说,让他将这两种点心打包。”周诚直起身就往外走,是打定主意不要时落付钱。 时落已经拿出自己缝的布钱包,先是掏出两百,想了想,又掏出三百, 等周诚点好了菜,再回来,时落将钱推到周诚面前,“点心是我为朋友带的,要收钱。” 虽然跟时落到今天为止就见了两面,周诚就是知道时落大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慢慢伸出手,从五百块中抽出一百。 “这就够了。”周诚说。 时落将剩下的钱收起来,感叹了一句,“有点贵。” 周诚顿时觉得这钱有点烫手。 他没敢告诉时落,一百块其实就是个零头。 除了这两样点心,他又另外点了几样,不过都装在两个食盒里。 周家人原本还觉得时落是那种目下无尘的高人,没想到她也会抱怨点心贵,周家几人顿时觉得时落与他们一样,都是要吃饭生活的,他们高高提起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时落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她说不定就会跟周家人讲讲她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事。 饭菜很快上来。 都是时落没见过的菜,摆盘精美,香味扑鼻,可称得上是八珍玉食。 盯着一盘盘的菜,时落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第四十四章 黑卡 “大师,你喜欢美食?”周诚还是头一次见时落笑,他发觉时落是盯着美食笑的,看着时落的笑,周诚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的厉害。 等时落清凌凌的视线看过来,他瞬间清醒。 周诚暗暗告诉自己,这是大师,出手就能灭了张盛那种高壮男人的大师,所有魑魅魍魉在大师眼里都无所遁形。 他那点道行在大师眼里根本就是小儿科,这么想着,周诚心里那点旖旎心思顿时消散。 “嗯。” 勉强将视线收回来,时落看了周家人一眼,最后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她又掏出两道画好的符,送给周老二家的孩子,解释道:“驱邪的。” 周老二夫妇忙起身,双手接过时落手中的符,“多谢大师。” 大人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他们为孩子求的无非就是健康平安,诸邪不侵。 大师这份礼物可比这顿饭要贵重的多,周家人对时落真的是感激的无以言表。 周家二嫂子是个话不多,温柔的女子,她亲自牵着两个孩子走到时落面前,朝时落深深鞠了一躬,“大师,这两孩子能得您一张符,是他们运气好,我替两个孩子谢谢您。” 两个孩子也被教的很好,他们跟妈妈一起朝时落道谢。 小点的才三岁,他怀里抱着一个玩具熊,小不点歪着头看时落,而后挣脱他妈妈的手,走到时落面前,伸出小手,手心赫然躺着一颗糖。 周二嫂笑着解释,“这是他最喜欢吃的小熊软糖,我每天只让他吃一颗,他每次拿到糖都迫不及待地吃了,今天竟然偷偷藏着了,还送给大师。” “我们昊昊喜欢小落落。”周大爷笑道。 昊昊听懂了,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喜欢小落落。” 几个大人顿时失笑。 时落接过糖。 昊昊盯着她看,催促,“吃。” 时落拨开糖纸,将小熊软糖放入口中。 昊昊这才满意,小脸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吃了糖,时落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性格开朗坚毅,以后纵使有些小挫折,也会安然度过,若坚持本心,将来会平安喜乐。” 周家人一阵欣喜,他们知道时落这是格外给孩子的祝福。 这回连周二嫂都感激的红了眼眶。 他们清楚,时落刚来上京,才会默默无闻,她有真本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许多人知晓,到时候想求一道符恐怕是不易。 上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权的人,而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意‘运’跟‘命’,他们的住处跟公司落成前都会让大师先看风水,尤其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为长久拥有荣华富贵,他们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是让那些人得知时落的能耐,恐怕时落住处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周家虽接触不到上京真正的上流社会,不过对这些还是略有耳闻的。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食物果然美味,这一家是时落吃过的最好吃的,尤其那道柠汁雪花牛肉,跟鸡汁白菜,还有时落很早听过的佛跳墙。 不过食物纵然美味,她也并没贪吃。 时落将最后一口甜点吃完,她擦了擦嘴,“多谢你们招待,饭菜很好吃。” 哪怕没经过专门学习,时落用餐礼仪在周家人看来也是无可挑剔的,她吃的快,却仍旧优雅。 比较起来,周家人都是多有不及的。 要不是知道时落来自山上,周家人都要以为她是哪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姐。 时落不知道周家人心里所想,她此刻心思已经跑远,望着自己面前吃干净的碗筷,她打算等她以后赚了钱,将老头跟石劲也带过来吃。 等时落跟周家人都放下筷子,打算离开时,酒店经理再次敲响了门。 他身后跟着两个服务员,两人手中各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 周大爷看向周诚,点菜这些事都是周诚去办的。 周诚也纳闷,他只订了几份点心,按说不需要这么大两个食盒。 却见经理直接走到时落面前,他半弯着腰,恭敬地跟时落说:“这是明总让酒店准备的,明总知道时小姐喜欢酒店的饭菜,特意让我给小姐送来几道酒店特色菜,还有酒店的会员卡。” 话落,酒店经理将一张黑卡放在时落面前。 当周家人看到这张卡时,掩饰不住惊讶。 时落或许不知道,但周家人清楚,这张黑卡说是会员卡,其实是进明和酒店的通行证,卡内无限额,也就是说,不管时落何时要来酒店,都有最雅致的包间,无论花费多少,卡可以无限额的刷,这张卡不光是可以用在这明和酒店,旁边的明氏集团所有店内都可以用。 传言这黑卡只有不到五张,所拥有者都是明家的特殊客人。 “小落落,你跟明总认识?”周大爷试探着问。 时落并没接这张黑卡,她回到:“一面之缘。” 而后时落看向经理,“劳烦将卡还给明旬。” 竟然有人会拒绝这张黑卡,经理诧异地看着时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以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经理还信誓旦旦的跟明总保证,定会好好招待这位不时小姐。 经理敛眉思索了一下。 当时明总什么表情来着? 好像是轻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颇同情。 直到此刻,经理才意识到明总恐怕是猜到了时小姐不会接了这张卡了。 经理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响,他没敢多看时落一眼,只温声劝道:“时小姐,到今天为止,明总只亲自送过这一张卡。” 言下之意,时落对明旬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能当上明和酒店的经理,自然也算是见识多广,他深知人不可貌相,用无限额的卡恐怕无法打动明小姐,那不如让时落知道明总对她是特殊的。 他们明总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人帅多金,脾气还温和,他不信有人能拒绝明总的相赠。 然而,下一刻,经理就知道还真有人能拒绝得了明旬。 时落似是没听出经理的言外之意,她抬头,看过去,“食盒可以留下,卡拿走,你若是怕明旬责怪,让他自己过来拿也行。” 经理抹了抹额头的汗,他怎么敢让明旬自己来拿。 就在他绞尽脑汁还想说服时落时,雅间门被敲响。 众人齐齐往门口看。 “时姑娘,是我。”外头传来一声温润的说话声。 第四十五章 你胖了 经理的汗冒的更多了。 周家人相视一眼,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玄幻。 那个很少在人前出现,多少人求都求不得一面的明总就出现在雅间门口? 除了周大爷还镇定点,周家其余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经理不敢擅自做主,只巴巴地看着时落。 时落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明旬跟他的保镖,这回是曲爱国跟另一位叫张嘉的保镖。 明旬脸色比上次见时要好许多,就连身体看起来都比之前壮实了些,时落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打量了一番明旬,肯定地说:“你胖了。” 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明旬听着这话想笑,他温和回道:“是,前些年一直想胖一些,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得不说,明旬说出来的话总让时落听着舒服。 她难得跟明旬笑了一下,主动问:“你也觉得这饭店的菜好吃?” “这里饭菜味道是不错。”明旬忍着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有几道还是有待改进。” 提到吃食,时落忍不住多又问了一句,“哪几道?” “翡翠虾饺,水煮肉片,乌鸡汤。” 周家人怎么都没想到明旬竟然说出三道这么接地气的菜,而这三道菜恰是他们没点的。 也不是没想点,是菜单上压根没有。 时落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虽然刚才吃了有七分饱,可听到这三道菜,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饭。 尤其那水煮肉片,她之前也吃过。 当年她跟老头一起去镇子上给人看风水,那家家主大方,给了好几百,老头大手一挥,带时落去吃好吃的。 镇子上饭店就那么两三家,最后时落选中的这家就有水煮肉片,老头吃的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吃过饭,他还摸着肚子说以后常来。 只是那之后他们就很少遇到那么大方的主家,也就一直没再去镇子上的饭店吃饭。 老头倒是想让时落自己给她做,只是看到时落将肉片切成了肉块,老头就死心了,那顿饭也由水煮肉片变成了土豆炖肉块。 明旬说到水煮肉片,时落又想起了老头,她就越发想吃了。 “只可惜时姑娘才吃了饭。”明旬一脸遗憾,他还嫌时落不够嘴馋,又说:“这几道是后厨改良过的,听闻虾饺可口,水煮肉片嫩滑,乌鸡汤也是鲜美,里头还放了菌菇。” 明旬这么一描述,时落感觉自己都能闻着这几道菜的香味了。 “时姑娘不如改日再来。”抛出了诱饵,明旬总算说出了目的。 时落犹豫,这里离程怡星的住处太远,来回一趟不易,她到底该不该为一顿饭要来回跑三四个小时? 还没思索出答案,明旬已经给了解决方案,“过两天就到明姑娘替我换符的日子,到时我让司机去接你,我们就在此处见,如何?” 那就再好不过了。 时落点头。 “时姑娘愿不愿意多尝尝这饭店的食物?到时若是姑娘家里人过来,也好给他们介绍符合他们胃口的菜。”明旬循循善诱地劝。 时落动摇了。 明旬扫了经理一眼,经理会意,忙拿起黑卡,双手递给时落。 能让明总这么有耐性的劝说,这姑娘在明总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啊! 不得不说,明旬的最后一句话正中了时落的心思,她想带老头跟石劲吃她觉得好吃的所有菜。 “多谢。”时落接了卡。 明旬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因为时落是跟周家人一起来了,明旬跟周家人也寒暄了几句。 仅仅几句话,周家之后在上京顺风顺水的许多年。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时姑娘,前几天祖父若有打扰的地方,还请姑娘谅解,这么多年他一直担心我,得知你的两道符对我有用,他要是不去当面道谢,肯定激动的整夜睡不着。” 时落摇头,“无碍。” 她能理解老人的心思。 事实上,她现在对明旬体内的三道气颇感兴趣,哪怕明老爷子不去见她,她也会去明家登门拜访。 既然见着明旬了,时落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明旬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他跟周家人说:“我与时姑娘恰好有事要谈,谈完我会亲自送她回去。” 周大爷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笑道:“正好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明旬颔首,跟身后的经理说:“这一顿记在我的账上。” “不用不用——”周大爷拒绝。 经理这回极有眼色,他笑着上前,扶着周大爷的胳膊,笑道:“老先生,我们明总与时小姐是旧相识,时小姐既然来明和酒店吃饭,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那就多谢明总。”周大爷没再坚持。 周家人与时落道别。 经理亲自送周家人离开。 等雅间只剩下她跟明旬两人时,时落灼灼地盯着他看。 明旬失笑,他知道自己在时落眼里已经由孩子的玩具变成了小白鼠了。 他并不介意。 “时姑娘,不如随我去另一处雅间。” 酒店顶层专门留有套房,他偶尔会过来住,不过时落一个姑娘,为了她名声着想,明旬不能带她去套房。 时落点头。 两人没走多远,只去了斜对面一间。 才进门,时落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给你看一下。” 不等明旬应下,她又说:“我重新给你画了一道固元符,这固元符是我自己改进过的,你精神体强大,固元符不光能增强你的精神体,也能不让你阳气跟精气流失过快。” 时落拿出符箓,她语气自然地又说:“用固元符时你不要再泄了阳气。” “是我想的那个阳气?”明旬挑了挑眉,问。 “第一个阳气不是,第二个是。”时落也大方地回他。 明旬轻笑一声,“时姑娘大可放心,我这身体,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 时落难掩诧异。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权利,金钱,美色总让人趋之若鹜,哪怕明旬身体差,只要他点头,应当也有许多女孩子愿意跟他。 莫非他身体弱,男性功能也受了影响? 思及此,时落不由朝明旬腰部以下看去。 “时姑娘,你多虑了。”明旬嘴角抽了抽,“我还行。” 第四十六章 倾尽全力 明旬行不行,时落不在意,她眼睛探照灯似将明旬上下打量好几遍,眼眸也越来越亮,她心思都写在脸上。 “时姑娘,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时姑娘救他与水火,她想做什么自己都会配合。 时落也不客气,她说:“这回我想再用灵力探一下你体内的三道气,不过这回可能比上次还疼。” 上回明旬没撑多久就晕了过去,盖因他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破败不堪,加之他长久没有休息好,就是没时落那一下,他恐怕也得晕。 这次再见,明旬气色好许多,身体也壮实了不少,应该能多撑一会儿。 明旬早习惯疼痛,在遇到时落之前,他每天都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明旬回道:“没事,我尽量配合你。” 时落脚步飞快,她坐在雅间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明旬抬脚,朝时落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不用时落提醒,明旬直接将手递到时落面前。 时落本来打算等师父收到信,给她打电话,再跟师父商量,可靠山村山高水远的,等信寄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明旬身体却等不得,尽管时落消除了他的疼痛,可他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是无可辩驳的。 时落打算先试一试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法子。 “你放心,我会护住你心脉,你不会死的。”时落还拍了拍明旬的手背,安慰了一句。 人家让她实验,时落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明旬视线落在时落玉白的手上,他神色微动,点了点头,“多谢。” 几乎在明旬话落的瞬间,一股极强的灵气涌入明旬体内。 不似上回那股涓涓细流似的试探着,这回汹涌而入。 明旬体内的阴气跟煞气顿时暴起,跟上次一样,四道气相互冲撞,都试图压制对方。 哪怕早有预料,明旬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另一只手死死握紧,如此才能让身体不要颤抖的厉害。 明旬疼痛难忍,这回时落却也好不到哪去,她原本红润的脸庞肉眼可见的苍白,额上冷汗很快打湿鬓发,她呼吸都急促了些。 “时姑娘,你——” 注意到时落的异样,明旬被时落按住的手指动了动,他声音低哑的厉害。 时落并没抬眼,也没看他,她将明旬衬衫袖子往上推,盯着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及几道不停游走的狰狞煞气。 时落另一手覆上明旬的心脏,护住他的心脉。 心脏的刺痛瞬间得到缓解,明旬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体内的疼痛没有减轻,却也没有加重,明旬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只要还有命在,任何痛楚他都能忍受。 倒是时落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了些,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缀在下巴,要落不落。 鬼使神差的,明旬伸出手,想接住那一滴汗珠。 下一刻,时落猛然收回了手。 她快速在明旬身上打了一道符,明旬身体的疼痛潮水般褪去。 时落重重吐出一口气。 她修炼了十多年,攒的那点灵气全部用完,时落精疲力竭,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袭上心头,她看向明旬,皱了皱鼻子,“便宜你了。” 明旬猜到刚才时落做了什么,在任何困境都能游刃有余的他罕见的词穷了,他上回就猜到时落能吸收传说中的灵力,对修真者来说,末法时代的灵气可比金钱权势要珍贵的多,明旬也算是见识多广了,旁的天师最多只能摸到修真的门槛,他们能利用少许空气中的灵力,却无法吸收灵力。 时落是她见过的头一个。 而现在她竟然将灵力全部给了自己。 明旬觉得嗓子有些干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时落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又朝明旬伸手,“你的止痛符呢?” 明旬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两道符,其中一道已经像是被火烧了一半。 拨开被烧了一半的止痛符,时落又重新给了他一道,她说:“我将所有灵力都给了你,虽然不能压制住阴气跟煞气,不过可以温养阳气,也可以固本培元,至于能不能延长你的寿命,还得再看看。” “时姑娘,你修行不易,不必如此为我耗费。”明旬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时落摆手,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也不全是为你。” 既然答应了老头,她就会竭尽全力让明旬剩下的日子好过些。 “无论如何,受益的是我。”明旬没有跟别人一样感激涕零,他反倒问:“时姑娘灵气枯竭,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再重新吸收?” 时落看完了老头的藏书,书中也有修炼法门,不过现在到底跟以前的修真时代不同,自打灵气稀薄后,已经几千年没人真的能跨入筑基期。 时落是修炼天才也不行。 她思忖片刻,说:“月圆之夜,人迹罕至的山头。” “两天后就是月圆之夜,我替时姑娘找到这地方。”明旬温声说。 时落抬眸看他。 这么多年,除了老头,没人主动替她揽事,这明旬果真跟传言一样,是个温柔的好人。 不得不说,时落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因为明旬体内煞气兼阴气,时落看明旬时就像在看一团黑雾,她无法看清明旬的‘命’跟‘运’。 时落也没客气,灵气枯竭的感觉实在不好。 她揉了揉肚子,才吃过饭,又饿了。 明旬会意,他起身,跟时落说:“时姑娘稍等,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时落没什么力气,她点点头。 等明旬离开,时落歪倒在沙发上,几息后就睡了过去。 少卿,门再次被打开,明旬看到沙发上睡着的人,他抬手,阻止身后的人跟过来,又吩咐服务员去拿个毯子。 而后他轻手轻脚地进门,将毛毯盖在时落身上。 明旬并没离开,而是选了个远些的沙发坐下,让下属将电脑跟文件拿过来,他暂时就在雅间办公。 时落这一觉睡的不久,却极沉,等她再醒来,刚好下午两点。 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她掀开毛毯,坐起身,一眼看到远处坐着的明旬。 哪怕窝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明旬仍旧坐姿端正,侧脸俊美,挺鼻薄唇,皮肤跟冷玉似的,让人忍不住想碰触,看他的皮肤到底是不是冷的。 察觉到时落的动静,明旬看过来。 第四十七章 绅士明总 下一刻,明旬嘴角勾起,冷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恍若一秒由玉雕变回了真人。 他起身,给时落倒了杯温水,朝她走去,边问:“时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好很多。”时落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有些酸软,不过比睡前要好很多,天地间虽然灵气稀薄,也不是没有,时落吸收的慢些而已。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等吃过了我再送你回去,时姑娘觉得如何?”明旬温声询问。 时落睡前就饿了,这会儿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明旬并没收拾电脑跟文件,他直接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几个袋子。 “刚才我看时姑娘出了许多冷汗,这里有换洗的衣服。”明旬将袋子放在时落面前,又说:“楼上有套房,时姑娘可以先去洗漱。” 虽然雅间温度适宜,时落刚才睡着后又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身上黏腻的难受,她就没拒绝,“多谢。” 明旬站在时落面前没动,他半弯着腰,认真看着时落。 直到这时,时落才发觉明旬漆黑的眸子深处似乎隐隐泛着红,配上他脸上温和的笑,颇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对着时落,明旬是绅士有礼的,他笑道:“时姑娘无需对我这样客气,要是真论起来,时姑娘对我的相助更大,我得每天跟时姑娘道谢才行。” 时落也是个爽快性子,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旬笑意蔓延到了眼底,他让开道,“那我们以后谁也别再说谢了。” “成。” 时落到门口,有两个服务员正在门口等着,“时小姐,请跟我们来。” 经理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小姐。 而明总更是亲自派人去给这位小姐买了衣服跟鞋子。 明总从没有对异性这么上心过,事实上,除了明家的女性,以及生意场上的女性合作伙伴,明总就没跟别的异性有过接触,尤其是明总单独与这位小姐在雅间呆了两三个小时,她们对时落的好奇心越来越浓,当经理让她们两个照顾时小姐,两人激动的脸都红了。 当然,即便明总跟时小姐单独在雅间呆着,两人也不会多想。 明总太过绅士温和,从不会仗着身份地位看轻玩弄女人,他对女性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当他们看清时落的脸时,顿时了然。 这位小姐比当红明星都要好看许多,也不光是脸好看,她身上还有一股让人说不上来的沉静淡然。 看着时落,她们竟然生不出酸涩嫉妒之心。 两人笑容真切,时落点了点头,“多谢。” 时落的眼神落在左边的服务员脸上,顿了顿,才移开视线。 那服务员奇怪地摸了摸脸,难道她脸上有脏东西? 她无声询问同伴,同伴摇头。 明旬给时落准备的套房在他偶尔住的这套隔壁。 应该是得了明旬的吩咐,两个服务员柔声细语地跟时落一一介绍酒店酒店设施的用法,等时落学会了,她们才轻步离开。 在两人快要到门口时,时落还是开了口,话是对她刚才多看了一眼的服务员说的,“若是信我,以后别再与你以为的最好的朋友联系了。” 门关上后,左边这服务员不解地问同伴,“她为什么不让我再跟我闺蜜联系?” 同伴同样疑惑,“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位时小姐不像是会无的放矢的人,她看着也不像在开玩笑。” “要不你以后注意点你闺蜜?”同伴试探着建议。 左边的服务员沉思片刻,没有回应。 一个是才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一个是相处了四五年的闺蜜,她自然更相信闺蜜的,只是时落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要不咱们找曲大哥问问,他整天跟着明总,应该知道时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同伴说的曲大哥就是曲爱国。 时落并不知道外面两人的纠结,她径直去了浴室。 明旬让人给时落买的衣服并不是大牌,这两套衣服主要是舒服,料子舒服,款式是宽松的,颜色也淡雅,时落很满意。 时落快速洗了澡,换上衣服,让时落意外的是,衣服大小也合适。 再下楼,饭菜已经摆放好了。 明旬仍旧坐在之前的沙发上,等时落进了门,他才起身,跟时落一起入座。 时落面前放着一碗散发着香味的鸡汤。 跟明旬吃饭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也没有各种讲究,时落胃口就更好了。 “明姑娘,先喝碗鸡汤,”这顿饭跟周家请的又不一样,没有太过漂亮的摆盘跟点缀,饭菜闻着还带着一股药香,明旬解释,“这是药膳,味道也不错,时姑娘先尝尝。” 药膳是明旬趁着时落睡觉时特意吩咐经理,让养生馆那边做的,这几道菜都是纯天然的,菜没有用过药,吃着新鲜可口,也清淡开胃。 时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喝了一口鸡汤,而后抬头,“放了参片?” “是,这参汤对时姑娘身体好,味道也不错。”明旬解释。 不得不说,明旬想的周到,却又守着距离,他的态度让时落放松,时落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以前明旬身体一度快要到极限,他好几回堪堪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因为身体过分虚弱,他甚至进食都困难,要不是怕明老先生担心,他宁愿每天打营养针。 自从用了时落的止痛符跟固元符后,明旬才有心情品尝食物的味道,这回时落又在他体内输了灵力,而那两道阴气跟煞气像是有意识一样,在时落收回手后,竟然也慢慢平静,他体内四股气暂时相安无事。 不过多了灵气,明旬明显感觉到身体比之前轻松许多。 跟用止痛符的感觉不一样,用了止痛符,身体只是感觉不到疼痛,他身体仍旧是一天天衰败的,但是有了这道灵气后,他竟然能感觉到身体有了生机。 哪怕这生机只是暂时的,都让明旬感叹珍惜。 从记事开始,明旬每时每刻都处在疼痛中,身体的绞痛,灵魂的灼烧,他从不知道原来身体可以这么轻松。 第四十八章 你能给的恰好是我需要的 等尝过桌上的饭菜后,时落不得不感叹,明旬实在是太懂事了,准备的菜都是她偏好的。 原本时落并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等吃过各色各样的美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偏爱的,不得不说,明旬每句话,每个决定都让她觉得舒适。 时落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能死。 “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时落下了决心。 之前是受师父所托,现在她是心甘情愿。 明旬笑着将消食茶放在时落面前,他说:“明姑娘,我此举并不是为了让你帮我。” “我知道。”纵使时落看不清明旬的命运,她也能从明旬的眼中看出,这人早接受了自己多舛的短暂一生。 “帮了我,若是用时姑娘的健康,甚至的性命做代价,我不接受。”明旬难得强硬地拒绝。 “你放心,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晓喻心生。”时落解释,“对你对我都是可行的。” 她耗尽了灵力,再吸收却比之前要快许多。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时落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反复耗尽灵力也是锤炼她的身体。 明旬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时落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这样倒是难得。” 他需要的恰好是她能给的。 时落也赞同,“可不是,你我的身体都特殊,要是旁人受了我的全部灵力,恐怕得爆体而亡,你这破败的身体恰好是个无底洞,多少都受得住。” “这就是你前几天说的,我命硬?”明旬漆黑的眸子里红光一闪而过。 时落没注意,她喝了口消食茶,这才看向明旬,回道:“是也不是。” “你不觉得你这辈子除了身体本身疼痛外,从没有外力对你造成过伤害吗?”见明旬望着自己,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时落索性跟他细细说道。 思忖片刻,明旬瞳仁微睁,“似乎真的是这样。” 人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大多数人一路走来都是磕磕绊绊的,有顺风顺水的时候,也有运气背的时候。 明旬却不一样,仔细想想,不管是时不时要进医院,还是多少回跟死神擦肩而过,这都是他自己身体的缘故,至于别的,他好似从没经历过挫折。 他虽然称不上智多近妖,可智商也是少有人能及,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去学校,但是十岁之前他已经学完了高中课程,之后两年又学完了本科硕士跟博士课程,连明家延请的名师在两年后都觉得自己已经无甚可教给明旬的。 在离开明家之前,老师连连说可惜了,要不是明旬身体弱,他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他身体虽弱,却又从不生病。 再有,商场如战场,自然也有人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对他下手,但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自食恶果。 “如此看来,我也算是因祸得福?”明旬心情颇复杂。 时落却摇头,“纵使没有这阴气跟煞气,你也非池中之物。” 一个人的成就由他的学识,眼界,手段等等决定,明旬一直是佼佼者,他本也该一飞冲天。 “你现在觉得如何?”时落突兀地转了话题。 明旬几乎没有停顿,便回:“前所未有的好。” “听说明家又在研发新的抗癌药?”时落的问题跳的更快。 “不止。”明旬竟也不隐瞒,“这世上病症太多,明家会力所能及地研制更多的有效药。” “我在想,或许信仰之力对你也有用处。”时落吃饭的时候都没闲着,既然她的灵力对明旬有用,那信仰之力,感激之力对你应当也有用。 “别小看任何一个人的力量。”时落总结了一句。 这也是明旬一直笃信的,蚂蚁尚且能撼动大树,人只要团结,也能撼天动地。 明旬笑意真切,“与时姑娘说话总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们擅长不同,术业有专攻罢了。”时落并无自得,明旬知道的只会比她多。 明旬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他自己的能耐。 在明旬还要开口时,时落抬手,“别再相互吹捧了。” 明旬从善如流,“好。”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些长,等两人起身,已经下午五点多。 酒店的客人也逐渐多了。 哪怕门板隔音,时落仍旧能听到外头间或的说话声,她看了看腕间的手表,琢磨着程怡星这会儿也该下班了,她得将点心带回去。 不用时落提,明旬已经让人将食盒准备好。 食盒内的饭菜跟点心都是重新换过的。 “时姑娘,时候不在了,我送你回去。”明旬提过食盒,跟时落说。 时落没拒绝,不过这食盒她还是打算自己提。 哪怕明旬胖了些,看着也瘦,时落担心再累着他。 明旬避开她的手,好笑地说:“时姑娘,我便是身体再弱,这食盒还是提得动,偶尔也该让我为你效劳。” 看着他脸色轻松,时落摸了摸鼻子,“习惯了。” 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也习惯了替师父做。 “以后我们可能也要常见,时姑娘也该习惯我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明旬视线落在时落发顶几根翘起的发丝上,手指动了动。 时落不置可否。 明旬也没有再劝。 两人并肩往外走,曲爱国跟张嘉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曲爱国跟张嘉一直守在门口,他们并没听到明旬跟时落的话,在两人往外走时,曲爱国几次要伸手,想帮明旬提食盒,都被张嘉按住了。 曲哥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小年轻的心思,张嘉觉得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曲哥,嫂子是怎么看上你的?”趁着明旬跟时落上车之际,张嘉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 曲爱国挠头,“我跟你嫂子是媒人介绍的啊,你嫂子觉得我当兵,为国家做贡献,她感动,就嫁给我了。” 张嘉假笑了一声,“嫂子真是善良。” “可不是嘛,能娶到你嫂子我真是走了大运。”曲爱国赞同地点头。 “那你觉得老板遇到时小姐是不是也走了大运?”拐着弯提醒曲爱国,他肯定是听不懂的,张嘉索性给他个直球。 曲爱国点头,“是,自从时小姐上回见了明总之后,明总身体明显好转。” “那明总是不是该报答时小姐呢?”张嘉耐着性子问。 “是该报答。” “所以下次明总帮时小姐做事的时候你就别瞎掺和了,那是明总在报答时小姐呢。”张嘉斩钉截铁地说。 就在他话音刚落,明旬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飕飕的。 让张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不解,难道是他说错了?······ 书友们个个都是人才!快来「起%点读书」一起讨论吧 第四十九章 时落总是对的 被时落提醒注意闺蜜的那个服务员名叫江伊诺,她已经连续加班三天,本来今天她还得晚些走,可自从听了时落的话,又跟曲爱国的打听了一番后,她一直心神不宁,连着给客人上错了好几道菜,她只能跟经理请假。 请假时她提了时落,经理并没为难她,很快准了假。 离开前,她并没有跟闺蜜打电话。 上京房租太贵,她一人负担不起,所以这几年一直跟闺蜜合租,平时她要是晚回,都会跟闺蜜提前说,让闺蜜别等她。 等到家时,还不到五点。 她本想敲门,让闺蜜给她开门,想起曲爱国的话,江伊诺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她从包里翻出许久没有用过的钥匙,打开门,又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客厅内空无一人。 闺蜜今天不上班,她说了不会出门。 这出租房共两室一厅,她跟闺蜜一人一间,只是闺蜜隔三差五总会要跟她一起睡,说她一个人会害怕。 闺蜜黏她,她原还觉得挺开心。 江伊诺来到主卧门口,因为主卧采光好,房间也大些,她便将主卧让给闺蜜住。 想到两人曾今亲密的过去,江伊诺心跳的有些快,她耳朵贴着门,许久,并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 江伊诺松了口气,又觉得内疚,她不该怀疑闺蜜。 她们认识了好几年,她知道闺蜜的为人。 闺蜜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时小姐再厉害,又怎能仅凭一面就断定闺蜜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江伊诺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太多虑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即将离开时,卧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叫,随后就是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你这次怎么就拍这么点?”男声不高兴地抱怨。 江伊诺知道这是闺蜜男朋友,偶尔会过来住。 每次闺蜜男朋友过来住,她都会避开。 “她大半个月总加班,我每天熬夜等她,都快烦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拍她,你先将就着发给人家吧,大不了这个月咱们少赚点,下个月我多拍点,补上。” “那她洗澡时候拍的视频呢?”一阵窸窸窣窣后,男人又问。 “现在天热,替洗澡又没开浴霸,浴室都是雾,哪里拍的清,我只能在她卧室悄悄拍。”女声烦躁地响起。 “要不在她卧室也按个摄像头。”男声建议。 “不行,她有空就打扫房间,角角落落都擦,很容易被发现,我趁她换衣服的时候再拍。”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干脆找个时间将她带去酒吧,将她灌醉,到时想怎么拍怎么拍,那边早就催了,说选来选去,就江伊诺的身材最好,人家要高清照片,给的钱也多。” 女声沉吟片刻,最终应下,“那行,等她休息我劝她去。” 站在门口的江伊诺整个人入赘冰窖,她想一脚踹开门,跟屋里两人同归于尽,可她被拍的照怎么办?她死了,她爸妈怎么办? 江伊诺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在电话快要接通时,又忙按断。 江伊诺捂着胸口,眼泪刷刷往下落,她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才压下恐惧跟恨意,悄悄出了门。 等下了楼,江伊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抱头痛哭,正哭的厉害,紧攥在手里的电话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的人,接通电话,张口就说:“赵姐,我该怎么办?时小姐说的是真的,朱梓枊她,她拍了我的照,还发到网上卖,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赵姐就是今天跟她一起领着时落去套房的服务员。 江伊诺边说边哭,等话落,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那头赵姐说了什么,江伊诺哭声一顿,问:“时小姐真的会帮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赵姐要冷静些,她建议道:“不如先给曲哥打个电话,这会儿明总正送时小姐回家,曲哥也跟着,要打得趁早,要不然时小姐回了家,明总说不定不愿时小姐掺和这事。” “那我打,我现在打。”江伊诺已经六神无主。 她并没有曲爱国的电话,只能先问经理要,然后再打给曲爱国。 曲爱国接到电话时,车子还在半路。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的厉害,去的时候花了一个半小时,回来起码得两个多小时。 车内,曲爱国有些犹豫,他坐在副驾座上,透过后视镜,欲言又止地朝时落看。 “你有事?”明旬先注意到曲爱国的视线,他扫了一眼对方,淡声问。 “有事,不,不是我有事,是小江有事,小江想找时小姐。”说来也是奇怪,明总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他也极少发火,更不会苛待手下员工,可每每明总收敛了笑,曲爱国心里就突突的,不敢跟明总对视。 小江哭的太惨了,她求着自己将电话给时落,曲爱国那颗热于助人的心还是战胜了恐惧,颤颤巍巍地将电话递给了时落。 时落没多问,直接接了电话,放在耳边,“喂。” 她安静地听着对面说完,只跟对面说了一句话,“你等着。” 而后将电话还给曲爱国,时落侧头跟明旬说:“先去一趟吧。” 明旬自是无有不应。 等下个红绿灯,司机听曲爱国的指挥,掉转车头,往江伊诺租住的房子驶去。 江伊诺没想到明总竟然也跟着过来,她这会儿也顾不得紧张,只巴巴地看着时落,哭道:“时小姐,我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我想报警,可我被拍的那些照片怎么办?以后我还怎么有脸见人?” 不过几句话,明旬已经猜出江伊诺身上发生的事,他跟时落并肩而站,问时落,“我先回避?” 时落没应,她不是当事人,不知道江伊诺会不会介意,便反问江伊诺,“你觉得明旬需要回避吗?” 明总已经猜出来了,回不回避都无所谓,她摇头,“不用回避,明总您随意。” “人呢?”时落问江伊诺。 “在,在楼上。”江伊诺没料到时落连寒暄都没有,直奔主题,她指着楼上回道。 “带路吧。”见江伊诺跟没头苍蝇似的,时落又跟她说:“打电话报警吧。” “可,可我的那些照片。”江伊诺脸色苍白,这事要闹开,她没脸再见亲人朋友,她父母也会遭人指指点点。 “这事是你的错吗?”时落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人的时候,总让人也跟着冷静下来,时落知道江伊诺的顾虑,她不解地问道。 江伊诺摇头。 “既然不是你的错,为何你会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我知道,是世人的目光。”时落又说,“可事已至此,我无法改变那些人的记忆,你只能自己坚强,你现在要做的是及时止损。” 第五十章 单纯还是愚蠢 道理江伊诺都懂,可她一时间仍无法接受自己被人看光,还被品头论足的事实,她心头堵得厉害,要不是惦记父母,她此刻不可能还有理智。 “罢了,我尽量。”大概是被老头放养长大,又少与人长期接触,时落心里,除了老头就是自己,还有一个小小角落是给石劲的,她心里容不下别人,更不会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目光。 暮色染红了天边层层叠叠的云,霞光映照下,时落莹白的脸庞多了一层胭色,一向沉静无波的眸子仿佛都添了几分羞涩。 明旬知道这只是错觉。 他回头示意曲爱国跟张嘉。 曲爱国跟张嘉一头雾水,不过两人仍旧照明旬的吩咐,快步上前,挡在时落跟江伊诺面前,警惕地看着紧闭的门。 江伊诺心思大乱,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她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时落说话。 “你没钥匙?”时落奇怪地看着她,只要人在屋里,不管开门还是踹门,对方都跑不掉。 江伊诺忙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解释,“她男朋友也在。” “那又如何?”时落更奇怪了,难道那男朋友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别怪时落想的少,虽然她知道人类到了一定年纪,会有冲动,这时候的她觉得繁衍才是行生活的前提条件。 明旬低叹一声,上前一步,挡住时落看向屋里的视线,他温声说:“还是让他们先进去探探吧。” 不用她出手,时落也乐得清闲,她点头,“好。” 开门的瞬间,曲爱国跟张嘉窜进了屋,两人在部队时身手就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年也没落下。 他们屏息听声,而后直奔主卧,曲爱国一脚踹开了门。 两人执行过不少任务,什么脏的臭的都见过,看着屋里不着寸缕的两人,神色并无多大变化。 一声尖叫刺的时落耳朵疼。 明旬仍旧站在时落身前,他垂首,长且密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神色。 这么强势地不让她先进门,这还真是不符合明旬的绅士风度,时落点了点他的背,也没有探究的欲望,她只问了句,“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里头的两人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放心。” 屋里,女声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你们什么人?闯入我家要干什么?我要报警!” 曲爱国跟张嘉分别站在门两边,他们没看屋里的女人,但是也没离开。 听到朱梓柳的威胁声,江伊诺再也忍不住,对着正穿衣服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她所有的怒火跟恨都在这一刻爆发,要是手上有把刀,江伊诺会毫不犹豫地刺向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 朱梓柳的男朋友只来得及套上裤子,他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揪住江伊诺的头发,将人往后扯,“放开小柳,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曲爱国跟张嘉相视一眼,两人闪身进了门,曲爱国一手劈开男人的手,而后直接将人提了出去。 张嘉朝他呸了一声,“女人在打架,你掺和个啥?想打跟我打。” 男人看着张嘉胳膊上鼓胀的肌肉,顿时哑了,连说话声音都虚了不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来就对我们动手动脚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张嘉最看不上这样没种的男人,他懒得说话,只让曲爱国将人扔在客厅,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男人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江伊诺将朱梓柳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扒了她的衣服,将人前前后后都拍了个遍,江伊诺气喘吁吁地骂:“贱人,你不是喜欢拍吗?我帮你拍个够。” “伊诺,我也是被逼无奈。”江伊诺将真相撕开了说,朱梓柳护住胸前,卷缩在墙角,只敢小声辩解,“你知道的,我之前也被人拍了,我要是不拍你,他们就把我的照片放网上,我,我也是没办法。” “呵——”江伊诺一脚直接踹在了朱梓柳的肚子上,她骂道:“畜生,你被人拍那是你活该,你拿我换自己的照片,你恶不恶心?” 朱梓柳上班不认真,但是花钱却跟流水似的,就爱买大牌,她信用卡都刷爆了,又在网上借,她找的是那种私人借贷,需要留照片的。 “当初你说你没办法了,让我帮你,我借了钱给你了,你不是把照片要回来了吗?”江伊诺气的眼珠子通红。 “是要回来了,可他们有备份,让我拿钱才能赎,要不然就拿别人的照片换我的。” 原本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照片,可后来对方竟然给她反过来打了钱,说是以后要多这样的照片,照片越清晰越多,给的钱越多,要是她敢拒绝,就将两人的照片全部放到网上,让全国人都能看到。 朱梓柳跟她男朋友尝到了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的人本身就没有多少底线,在凝望深渊后,自己自然就会变成深渊。 “所以你就偷拍我?”江伊诺气的又给她一脚。 站在客厅的曲爱国跟张嘉也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全,他们都是心怀正义的人,最恨这种背后阴人的人,要不是对方是个女人,他们都想上去一人揍她一顿。 不管朱梓柳怎么求救,两人就当没听见。 靠近门口,一直没做声的明旬跟曲爱国说:“给他盖上。” 这个‘他’是卷缩在地上,上身赤裸的男人。 曲爱国可不会好心替他穿好衣服,他直接扯了沙发罩,仍在男人身上。 确定不会污了时落的眼,明旬这才侧开身,让她进来。 江伊诺也拖着衣衫不整的朱梓柳出来,她将朱梓柳直接拖到她男朋友旁边。 “伊诺,我这就让他们把照片删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求你了。”江伊诺带来这么多人,他们动动手指都能碾死自己,朱梓柳主动说。 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她竟然觉得道个歉就能让自己被原谅。 这女人简直愚蠢的可怜。 在今天之前她还觉得这女人单纯可爱。 原来真的有人会有两副面孔,人前单纯善良,人后刻毒愚蠢。 江伊诺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打死朱梓柳的冲动,她看着时落,“时小姐,我该怎么办?” 她刚才虽然大开大合的收拾这个女人,可心里还是有顾忌。 第五十一章 居家旅行必备之霸总 时落走到两人面前,她只扫了男人一眼,就嫌弃地收回视线。 “头小而窄,到老孤厄。眉短,散,杂,则贫寒,孤苦,粗俗,眼带黄晴兼赤脉,一生凶害活无成,眼型怪黠,此人必奸。鼻平扁,多贫寒。两唇不合,皱纹侵乱,心狠运差。”时落将此人从眼看到嘴,每看一处,都要总结一句,句句都直刺男人心里,时落直起身,“诸多坏相皆集于一身,当真是世所罕见。” 曲爱国跟张嘉勉强听懂了,简单一句话,这人简直坏的流油。 明旬始终站在时落身后一步,听了时落的话,他没忍住,轻笑一声。 等时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毫不吝啬地夸赞,“时姑娘眼光独到。” 时落清了清嗓子,不免多说了两句,“即便面相凶恶,若是多行善事,后天命也会改变,但此人多行不义,下场定然是大快人心。” “是。”明旬很赞同,“他若处罚不够,天理不容。” 明旬这般上道,时落眼底沁出笑意。 曲爱国也想发表一下看法,才张嘴,就被张嘉扯了一下袖子。 不知怎地,虽然明总跟时小姐话里话外都没有暧昧,更无身体接触,但是两人面面相对时的画面总让人不忍心破坏。 “拽我干啥?”曲爱国都能想象得到这男人到底都干了啥,他气不过,想收拾这男人一顿。 张嘉咬咬牙,而后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袖子,说:“你袖子沾了灰,我给你擦擦。” “脏了没事。”曲爱国不在意地回道。 他问时落,“时小姐,他是不是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 “是。” 曲爱国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上前,用沙发罩将这男人整个人都罩住,而后对着男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曲哥,曲哥,行了,别把人打死了。”等曲爱国火气出的差不多了,张嘉上前,将人拉了回来。 张嘉跟曲爱国相处的时间最久,他知道曲爱国为什么这么生气,所以只要不把人打死了,他就当没看见。 “死不了。”曲爱国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 就断了三根肋骨,一根小腿骨。 “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凭什么打我?”男人垃圾似的躺在地上,跟朱梓柳不一样,他决口不敢提报警的事,要真进了警察局,他做的事恐怕得让自己把牢底坐穿。 朱梓柳紧紧抱着自己,缩在一边,看着男朋友挨打,她一句话都没说,看着男人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明明在一个小时前两人还缠绵的你我不分。 江伊诺越发的心寒,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真的是她认识了几年的闺蜜? 时落踱步到了朱梓柳面前,她从上往下扫了对方一眼。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眼,朱梓柳却觉得时落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灼烧的她皮肤生疼,她将脑袋埋在胸前,恨不得再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种人我还是头一回见。”打量完,时落感叹。 江伊诺恨声说:“可不是,这么坏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 “伊诺,对不起,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听到江伊诺的说话声,朱梓柳抬头,她跟往常一样,一边道歉一边朝江伊诺伸手。 “都这样了,你还在这跟我演呢?让我原谅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你简直了啊,我真的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你了。”江伊诺心口赌的厉害,不管她怎么打骂对方,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时小姐,她,她脑子是不是跟一般人都不一样?” 时落并没有否认江伊诺的话,她伸手,想了想,又放下,而后直起身,在客厅四处看。 众人疑惑,唯有明旬顺着时落的视线,走过去,取了放在茶几上一柄折扇,递给时落。 时落给他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她用折扇托起江伊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你要干什么?”朱梓柳不敢往后缩,她眼神闪躲,语气虚弱。 “你这一生做的错事何止这一件?你无道德观,无是非观,别人需要你什么样,你便是什么样,江伊诺愿意跟单纯的女孩子做朋友,你便单纯可爱,你男朋友更想要一个坏女人与做他女朋友,所以你在你男朋友面前可以狠毒无下限。” “这种人就是两面三刀。”江伊诺唾弃道。 “伊诺,不是的,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的。” 江伊诺恶心的又想吐了。 时落却赞同朱梓柳的话,“你眼中过无善恶,只有你自己,你是真的将她当成好朋友,因为在你眼里,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是可以随便用的。” 曲爱国没听懂时落的话,他看向张嘉。 张嘉也没没懂。 “那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江伊诺都糊涂了。 人真的可以这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时落抬起另一只手,悬在朱梓柳头顶,往下压,又顿了顿,脸色颇复杂。 她不嫌弃身体的不干净,她嫌弃对方魂魄的脏污。 明旬上前,拆了一包消毒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时落,“先将就一下。” 时落再次感叹,明旬真的是个好人。 隔着消毒纸巾,时落将手按在朱梓柳的脑袋上。 朱梓柳原本拼命挣扎,在时落的手碰触到她脑袋时,她突然安静下来。 少卿,除了明旬,其他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落手中的一团灰色光球。 这光球有巴掌大小,仔细看,上面流转着几道光晕,只是这些光晕都是灰色的上头又像是沾染了脏污。 时落凑近光球,低声说了句,“果然。” 说完,又迫不及待地将光球塞回朱梓柳的脑袋里。 明旬又给她抽了一张纸巾,等她仔仔细细擦完每一根手指,再给她抽了第三张。 时落接过消毒纸巾,她看向明旬,奇怪地问:“你这纸巾藏在哪了?” “还是你有乾坤袋?”时落看向明旬的西装口袋,这包纸巾要是装在口袋里,她之前应该能看出来才对。 明旬以拳抵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须臾,他回道:“车里有,下车前拿的。” “程怡星说错了,明旬,你才是居家旅行必备之霸总。”时落感叹了一句。 第五十二章 出卖 不光时落感叹,曲爱国跟张嘉也想感叹。 他们家明总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明总虽称不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这种琐碎的小事他从不会多伸一根手指。 跟众人猜的八九不离十,明总身为明氏集团总裁,除了在医院躺着的日子,其他时候都是日理万机,大概除了洗澡穿衣吃饭睡觉自己做,别的事都有秘书提醒帮忙。 身为贴身保护明旬的保镖,曲爱国跟张嘉一直觉得明总这种大人物,就该高高在上,为人类社会经济发展跟身体健康做贡献。 像拿消毒纸巾这种小事应该他们来做。 两人想想,心下不免有些惭愧。 以后他们一定要更有眼色。 若是明旬知道他们此刻的想法,两人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要了。 听了时落的感叹,明旬罕见的表情一片空白,而后他问:“时姑娘,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感谢你的话?” 从没人将他跟居家旅行联系在一起,明旬觉得挺有趣。 “不客气。”时落煞有其事地接受了他的道谢。 明旬轻笑,“那我以后再接再厉。” “加油。”想到明旬可能活不过半年,时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只能给他加个油,顺便还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明旬又怎会不知时落的顾忌?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早习惯了随时昏厥,也接受自己会有再也醒不过来的那一天。 一个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无需别人安慰,气氛不知怎地有些古怪。 “你对我做了什么?”朱梓柳惊恐的尖叫打破了这一方沉默,她瞪着时落,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 时落方才的举动让她想起过去痛不欲生的一幕。 不,甚至比上一回更恐怖。 时落的手从她头顶离开时,她觉得自己的命生生被时落拽走了一样。 那种感觉她这辈子再不愿经受另一次,朱梓柳连滚带爬地往客厅一角避去,她含糊地求饶,“别抓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长这么大,朱梓柳还从不知道何为恐惧,可时落刚才那一下,让她心头剧颤,那是一种刻入骨子的惧意。 “你应当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时落可没工夫看她表演什么叫无知,她说:“像你这种出卖过灵魂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你,你胡说什么?”朱梓柳惊慌失措地反驳。 “啥?”曲爱国觉得时落是真大师,有本事,可出卖灵魂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家乡话都叫了出来:“灵魂咋还能出卖?” “人要是没了下限,什么都能出卖。”张嘉以为时落口中出卖灵魂是做尽坏事。 “我说过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时落声音有些冷。“只是这种阴毒的咒法少有人会,对方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朱梓柳缩着脑袋不说话。 江伊诺上前,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时小姐问你话,你聋了?” 江伊诺平时是个挺温和的姑娘,但是换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得暴走,她以前对朱梓柳多好,现在对她就多狠。 “伊诺,你别抓我,我疼。”朱梓柳委屈地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哭,很多人都会心软。 “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头发都薅下来?”江伊诺觉得腻歪极了,她抓着朱梓柳的头发更用力了些。 “我说,我说。”朱梓柳算是看清了,江伊诺是不可能再对她心软的,她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还小,是那人找上我的。” “高中的时候,别人都有手机,我也想要,但是我没钱,我爸妈明明能多干点活,多赚钱点,可他们宁愿把钱拿去盖房子,也不给我买,那人找上我,说是可以给我钱,让我买最新款的手机,只需要我卖了自己的灵魂。” “确切地说,是三魂之一。”时落纠正。 人的魂魄可以出卖这事简直耸人听闻。 更匪夷所思的是,朱梓柳竟然为了一部手机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这种行为当真令人神湛骨寒。 江伊诺算是理解时落为什么不愿意碰朱梓柳了。 这人是真脏,脏的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想吐,她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却没离开。 “命魂可知主魂的一切因果报应,命魂主灵性,即智慧,能分辨善恶,知是非,通晓万物之情。”时落想到刚才满是污浊的魂魄,继续说:“你舍了自己的三魂之一,虽然还活在世间,却又无法称之为人,你不辨是非,不分善恶,一切皆按自己的喜好行事,任何人在你眼里都可分为能用跟不能用。” 人行走在世间凭的是人性,人性都舍弃了,又怎配叫人? “我,我就是想要一个手机,我有什么错?”朱梓柳替自己叫屈。 她觉得父母既然生下了她,就该为她负责,想她所想,忧她所忧,一切都要以她为先,她想要手机,父母为什么不给她买? 如若父母给她买了手机,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魂魄卖给那个黑衣人? 所以说到底,还是她父母的错。 江伊诺深深吐出一口气,这神奇的脑回路,她忍不住了! 三两步上前,薅住朱梓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特么的简直了,我无话可说。”既然说不通,那就直接动手好了。 她不知善恶,总该知道疼痛吧? “所以你方才道歉不是知道错了,而是你觉得道歉可以让别人心软,继而能对你手下留情。”时落直戳朱梓柳心里的隐秘。 “我草!”一旁听故事似的张嘉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觉得自己经历的算是多的了,却原来还是他见识太少了。 曲爱国也恨不得抱紧自己,他一米八几的大汉在看到弱不禁风的朱梓柳时,心里也有些发憷的。 唯一没有反应的就是明旬了,他扫了一眼张嘉,“注意措辞。” 时姑娘还在,别带坏了她。 张嘉赶紧捂着自己的嘴,但是他眼睛能骂的就更多了。 第五十三章 明总在炫耀? 朱梓柳闪躲的眼神印证了时落的话。 “伊诺,我太疼了,你放开我,我给你磕头认错。” 听到‘认错’两个字,江伊诺破口大骂,“道歉,道歉,你把这两个字当成万能的是吧?别说磕头了,你以死谢罪我都不会原谅你。” 江伊诺手上更用力了。 “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会坐牢的。”朱梓柳苦苦哀求,江伊诺气怒攻心,一时间恨不得直接将她的脑袋开瓢。 她连着将朱梓柳的脑袋撞了四五下,眼看着朱梓柳开始翻白眼,进气多出气少,曲爱国忙上前,抓住江伊诺的手,将她拉开。 “别冲动。”曲爱国将人推到张嘉面前。 张嘉将她按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江伊诺突然回了神,她惊慌地抬头,看向张嘉,而后伸出双手,看了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才真的想杀了她,我,我怎么能这样想?要是我真的杀了她,那我跟她还有什么区别?” “你跟她不一样,你也没有杀她。”张嘉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你别慌,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失去理智的,这不是你的错。” 江伊诺看着张嘉坚毅的面庞,突然嚎啕大哭,“不光是她拍我照片的事,我是真的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我甚至将她当成我的亲妹妹,我有空就她做饭洗衣服,她没钱了我借给她,放假的时候我还带她去见过我爸妈,因为她嘴甜,我爸妈也喜欢她,每次过来看我,东西都是买双份的,她怎么能这样呢?” 曲爱国跟张嘉两个大男人都被江伊诺哭的鼻酸。 “哎,你要这样想,人活一辈子,谁没碰到过几个人渣呢?以后咱再交朋友,擦亮眼睛。”别看张嘉平时挺碎嘴的,真要安慰人,他也词穷,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再这样想,幸亏发现的早,你还能及时抽身,要不然,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话糙理不糙。 江伊诺还真被说的哭声都小了点。 “你再看看她,丑不丑?”张嘉指着鼻青脸肿的朱梓柳,问。 “丑。”江伊诺鼻音有点重,这会儿她也冷静了些。 “虽然她不是个东西,但是有一点值得我们学,那就是脸皮厚,你看她已经被扒了皮,却一点都不羞愧,当然,咱也不能全学她,要我说啊,这人吧,在世间走,无愧于心就心,至于别人怎么看你,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你又不会少块肉。”张嘉头一回做别人的解语花,一时有些激动,不管有用没用,他尽管往外说。 “但是流言会杀人。”江伊诺抹去眼泪,哽咽道,“我爸妈以后出门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张嘉一时也有些为难了。 许多老人恋旧,就愿意跟老邻居住在一处,也在意面子,让他们不听不看更不可能。 “时小姐,你觉得呢?”张嘉只能求助时落。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 时落往后退了一步。 压力有一点大。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 时落指着明旬,说:“你问明旬,他很厉害。” 曲爱国跟张嘉齐齐噤声,就连江伊诺都不敢哭了。 他们这会儿要是敢吱声,肯定会大声告诉时落,明总是很厉害,但是那是在生意场上,至于别的,他们明总真的连个眼神都欠奉的。 出乎意料的,明旬开口了,“你尽量配合公安人员,我也会帮你撤照片,只要不会在网上发酵,此事很快就会平息,若你想带你父母来上京,我会预支你薪水。” 这种照片毕竟是小范围流传,只要不在网上发酵,便不会大范围传播,每天网上各种新闻乱飞,过不了多久就没人记得这事。 就像时落说的,他们没办法改变别人的记忆,发生过的事无可更改,之后的事尽量避免。 剩下的,只能自己坚强走过去。 明旬愿意出手,这事就不会在网上发酵扩散。 她老家是在一个小县城,消息比大城市要闭塞许多,她只要久一点不回去,这事应该就能悄无声息地平息。 江伊诺感动的恨不得给明旬写个万字大作文,发到公司官网上,好让更多人知道他们明总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总裁,能在明氏上班,是他们运气好。 当然,这些都是想象。 江伊诺极有眼色地先跟时落道谢,“时小姐,你是天使下凡,真的,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爸妈,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给钱。” 时落的两个字让江伊诺的满腔感激顿时转成了错愕。 噗—— 张嘉笑的跌倒在地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时小姐也是这么跟明总要钱的。 看来在时小姐眼里,明总跟江伊诺也没啥不同啊。 张嘉小心看了一眼明旬。 明旬抿了抿嘴,眼底也闪着笑意。 江伊诺不明所以,她忙掏出手机,就要给时落转钱。 “现金,时小姐只要现金。”见时落没动,张嘉忙跟江伊诺解释,“这是大师的规矩。” “哦,哦,我找找。”在华国,有手机跟身份证就能走遍全国,尤其年轻人,很少有随身携带现金的。 江伊诺翻遍了钱包,只找到几十块。 “时小姐,你稍等,我这就去楼下取钱。”小区外头正好有个银行分行,来回不用二十分钟。 “你不如先问问大师收多少钱。”张嘉相信所有受时落帮助的人都恨不得将卡里的钱都送给她,钱固然重要,可命更重要。 江伊诺不解地看向张嘉,而后等着时落说话。 “五百。” “就,就五百?”江伊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上京,五百块能干什么? 中等饭店一顿饭都不够。 “大师说一不二。”张嘉补充了一句,“时小姐给帮明总还收钱呢。” 没人指望明旬会应声,然,这位在外向来不说废话的明总竟破天荒地回了一句,“嗯,时姑娘收了我一百。” 江伊诺有些恍惚,她怎么觉得明总的话好似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炫耀? 时小姐收她五百,明总这么有钱,时小姐才收他一百。 看看,时小姐对他是不一样的。 江伊诺被自己的脑补雷到了。 殊不知,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那都是真相。 第五十四章 心之所向 “伊诺,我有钱,我借给你。”朱梓柳捂着脑袋,她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试图以此来换回江伊诺的恻隐之心。 呵—— “你用卖我照片的钱借给我,朱梓柳,你绝了,在你坐牢之前,你还是先把欠我的钱都还了吧!”被张嘉开解了一通,明旬又答应帮她,没了后顾之忧,江伊诺很快想开,她现在对朱梓柳除了厌恶,再无其他情绪。 最终江伊诺也没下楼去取钱。 因为明旬又开口了。 “我有。”话是对江伊诺说的,狭长的眸子却是看向时落的,里头流光闪烁。 时落歪了歪头,“还是车里拿的?” “这回倒不是。”明旬从口袋里掏出折叠的整齐的几张现金。 时落盯着这几张崭新的钱看,灵光一闪,她取出一张,放回明旬口袋,再隔空画了一道符,虚虚拍进明旬口袋中,“这叫聚灵符。” “我自创的。”为了让明旬信她,时落强调,“我试过了,很有用,可收集四散的灵力,多数人都喜欢金钱,这种喜爱虽及不上信仰之力,对你应当也是有些用处。” “若是无用,我再想别的法子。” 明旬看向还放在自己口袋上的这只玉白小手,温和地笑道:“看来我随身带着钱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嘉嘴快,他说:“时小姐,自打上回你问明总要现金,明总没带,之后他每天身上都要装些现金,还让助理特意提醒呢。” 当日助理不知道事情始末,在明旬交代了这事后,助理还悄悄问了他跟曲爱国,到底他们明总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每天都要带现金。 难道明总每天都要出入特殊的,必须要带现金的场合? 没有明总的准许,曲爱国跟张嘉自然不会将时落的事跟助理说。 于是,一群助理只能抓耳挠腮,不得其解。 “我收过你的钱了,以后都不收。”时落自以为很贴心地跟明旬说。 明旬笑容一滞,而后重新扬起眉眼,他点头,“时姑娘,能认识你,当真是幸运。” “认识你也挺好。”时落认真地回道。 她跟老头生活了十几年,老头有时候都看不懂她的眼神,明旬就很好,明旬果然跟传言的一样,太能干了。 笑意直达眼底,明旬朝时落伸手。 时落先是一愣,而后也伸出手。 一大一小,一冷一暖,同样修长的手握在一处。 两人相视一笑。 待放开手后,明旬指尖点了点掌心,体温向来偏冷的他竟觉得掌心热意升腾。 明旬将五百块现金交给张嘉,张嘉再递给江伊诺,然后江伊诺再将现金递给时落。 绕了这么一圈,还带着明旬体温的现金终还是到了时落手里。 江伊诺不知道时落的规矩,趁着明旬低声与时落说话,她低声问张嘉,“为什么明总不直接将钱给时小姐?” “我也不懂,这是时小姐的规矩,我猜是因为她帮了你,所以现金必须经过你的手,再交给时小姐才行。”张嘉也压低了声音。 时落的视线在张嘉跟江伊诺身上转了一圈,神色莫名。 “他们?”明旬从不是个爱听八卦的人,只是时落的每一个眼神他总有探究的欲望。 时落但笑不语。 等张嘉跟江伊诺说完了话,她才问明旬,“你觉得男女结合,是父母之言更重要,还是自己喜好的更重要?” 时落的话也引得张嘉几人注意。 “终身大事,自然该是我心之所向。” “你们觉得呢?”时落又问张嘉三人。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曲爱国说:“这个吧,我媳妇就是我爹妈让人介绍的,开始我跟我媳妇也没多深的感情,后来处的久了,就越来越分不开了。” 时落的视线落在张嘉身上。 “我没交过女朋友,不知道啊。”张嘉倒是有过暗恋的女神,只是人家女神早早嫁人了,他也就歇了那份心思,后来一直做明旬的保镖,整天跟着明旬,也没时间接触女孩子,他接触最多的就是顶层的明旬下属们。 能进明氏大楼顶层工作的都是佼佼者,那些女孩子眼光自然是高,她们对张嘉只有客气。 时落视又看向江伊诺。 “我觉得都重要吧,父母毕竟是过来人,看人准一些,但是也得自己喜欢,要不然相处的时候多难受。”江伊诺与父母一向亲近,若是她父母不喜欢她交往的男朋友,大家也都不会开心。 时落心下一叹,不再多言。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无需强求。”明旬看向时落。 “不错。”不是所有事都会圆满。 若按事情的发展,江伊诺感激张嘉,会约着他吃饭,两人相处久了,情愫渐生,只是张嘉可称得上是个愚孝的人,他父母不满意江伊诺是个服务员,及她的家乡离张家太远。 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抛开走偏的思绪,时落走向朱梓柳男朋友面前,她隔空画了一道符箓,准备往男人身上拍时,动作一顿。 明旬上前一步,往男人身上搁了一张消毒纸巾。 时落手拍在男人胸前。 “这是真言符。”她看着面如土色的男人,说道:“警察问你话时,你若撒谎,或是拒不承认,将受烈火焚烧,霜雪冰冻之苦,你好自为之。” 对于这种做尽坏事,执迷不悟之人,时落从不会浪费口舌。 今天时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颠覆了男人的认知,他想逃,可曲爱国跟张嘉两个大块头在屋里,他逃无可逃,他想求饶,又有朱梓柳的前车之鉴,男人不想认命,又不得不认命。 至于朱梓柳,在时落转向她时,她自觉举起双手,“我招,我什么都招,你别给我用符。” 在她看来,出卖灵魂是她自己的私事,警察还管不着,至于拍照的事,她也是被逼无奈,最多算是从犯,至于以前她做的那些事,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她没有错。 出卖了三魂之一的她并不知道,一旦她进了警察局,日后想出来就难了。 朱梓柳话刚落,门被敲响。 在看到警察的那一刻,朱梓柳跟她男朋友竟然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们在警察面前可以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可他们在时落眼里却是无处躲藏的。 去警察局之前,江伊诺眼睛又红了,她不由分说地抓着时落的手,用力晃了晃,“时小姐,谢谢你,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有,我还去酒店吃饭。”时落肯定地说。 江伊诺看着时落认真的脸,破涕为笑,她说:“那等时小姐去酒店,我一个人为你服务。” “好。” 因明旬身份特殊,时落又有明旬担保,朱梓柳跟她男朋友更不希望时落去警察局揭穿他们,是以,时落不需要去做笔录。 至于男人身上的伤,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床,自己磕的。 等明旬跟时落再回到车上,外头天已经彻底黑沉下来。 第五十五章 男人的心思可真复杂 满街霓虹让人仿佛置身于跟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 月华映衬下,各色光都晕染出了融融暖意,时落站在车前,望着眼前街道上仍旧川流不息的车跟人,一时竟觉得自己似乎在梦里。 与山上的宁静相悖的是这里的喧闹,时落知道自己跟这座喧闹的城市颇有些格格不入。 明旬站在时落身后,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这道略显单薄的身影,他大步上前,“时姑娘,你可去过夜市?” 时落回头看他,“夜市?” 她摇头,“不曾。” “我也没去过。”明旬轻咳了一声,语气中难掩遗憾,“我身体向来虚弱,以前凡是入口的食物,不管味道如何,都让我食不知味,甚至有些痛不欲生,我从来不曾享受过美食。” 时落同情地看着明旬,还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比我还惨,罢了,我陪你去。” 落在后头的曲爱国真张嘉面面相觑。 刚才那个跟时小姐示弱,还撒娇的男人真的是他们明总? 要知道在遇到时小姐之前,明总哪怕日日遭受蚀骨之痛,也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甚至该办公办公,该运动运动。 怎么见着时小姐,就成男版林黛玉了? 男人的心思可真复杂。 两人齐齐摇头,跟上前头两人。 四个人当中有三个不知道上京的夜市在哪。 好在张嘉休息的时候会跟兄弟去喝酒撸串。 他知道上京有哪几处夜市,哪一处夜市美食多,味道好,这回是张嘉坐在副驾座上,指挥司机往西南方向开。 “明总,时小姐,我找的这条街,食物美味也干净,全国各地的美食都有,不过人也多,时小姐,麻烦你等会儿帮着一下明总,明总毕竟身体还没痊愈,别再让人磕着碰着。” 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上车后,张嘉琢磨了一下,觉得他们明总对时小姐可能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管这不一样是感激,还是心疼,又或是情愫。 反正将明总交给时小姐总没错。 说完,张嘉透过后视镜悄悄看向明旬。 明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请你吃东西。”时落也没理会张嘉,她掏出自己的布钱包,将钱掏出来,数了数,还剩下九百块。 早上程怡星出门的时候叮嘱她多带些钱,万一需要急用也方便,时落本来想着拿个两三百就行,程怡星非要她拿一千,反正用不完还拿回来。 还是程怡星有先见之明。 身家上千亿的明总丝毫不觉得被一个女孩子请吃饭有损面子,他欣然点头,“好。” 张嘉不停地扣腿。 明总他,他莫非是看上时小姐的钱了? 啪—— 张嘉用力拍了下脑门。 这不可能。 但是明总的心思他确实猜不着啊。 按理说,男女头一回吃饭,怎么着也得男人请啊。 在张嘉的一路的抓耳挠腮中,车子停在了一处公共停车场。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吃饭最重要。 曲爱国开另一辆车子,跟在明旬的车子后头。 一行人下了车。 他们去的是上京最有名的夜市,除了各地特色美食,也有百货,甚至还有奢侈品店,周围还能玩游戏。 不过这条街上美食跟其他是泾渭分明的。 张嘉直接带着明旬跟时落去了小吃街。 这小吃街里有装潢奢华的店铺,也有个性小店,当然,更多的还是热闹的路边摊。 而这些小摊都在同规格的棚子下,穿着同样的服装,显得干净整洁。 才走到街头,时落就闻着各种食物混杂在一处的香味。 街上人果然拥挤,更多的还是年轻人,许多人手里拿着吃的喝的,边吃边跟同伴聊天,颇有意趣。 即便是人山人海,明旬跟时落才加入,便引得周围不少人注目。 实在是这两人男的俊,女的美,明旬长得又高,一眼望去,总能看到他。 “那个,明总,要不您带个口罩?”虽然明旬不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可架不住他长得帅,凡是喜欢上网的,多数都能认出明旬。 果然,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拍照。 明旬眉头微蹙,他跟张嘉说,“同知公关部,不要让照片出现在网上。” “是。”张嘉去旁边打电话。 后来明旬还是带上了口罩,他愧疚地对时落说:“抱歉,让时姑娘没法随心所欲的逛街吃东西。” 时落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她反倒越发同情明旬了。 “你别难过。”虽然明旬带着口罩,时落就是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嘴角紧抿,面上没有的温和笑容,连眉眼都低垂着,没精打采的。 “走,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隔着明旬的西装外套,时落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人往人群当中走。 明旬也不客气,直接点单,“我想尝尝烧烤,肉夹馍,葱油饼,酸辣粉。” 跟在两人身后的张嘉撞了一下曲爱国的肩膀,“你说明总刚才是不是偷偷在手机上搜了?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蠢吗?这些小吃,全国人民谁不知道?”曲爱国白了他一眼。 “也是。”大概是明旬刚才小动作太频繁,张嘉不由想的有些多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以后可得管住嘴,管住眼睛,不能想太多。 张嘉兀自乱想的时候,时落已经拉着明旬站在了一处卖肉夹馍的小摊前。 “来四个。”时落大方地请曲爱国跟张嘉吃。 明旬直接开口打断,“两个就行。” “他们不喜欢吃肉夹馍。”明旬肯定地跟时落说。 时落回头看两人。 正咽口水的曲爱国难得机灵了一回,他连连点头,“对,对,我跟张嘉不爱吃。” 话刚落,一阵咕噜声响起。 明旬跟时落齐齐看向曲爱国的肚子。 曲爱国摸着肚子,“我中午吃的少,饿了。” “你跟张嘉去找自己喜欢的吃。”明旬深觉得带现金是明智的,除了时落给他装的那张,他将余下的都给了曲爱国。 “让张嘉去买,我得保护您跟时小姐。”身为明旬保镖,他得尽职尽责。 “你们去吃吧,明旬有我保护,他不会有事。”时落觉得明旬就想过一下正常人的夜生活,曲爱国跟张嘉跟着,那他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明总。 第五十六章 疯人疯事 曲爱国是见识过时落手段的,他自诩身手不错,但是时小姐只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拍,他动都不能动。 若是时小姐来保护明总,那可比他们四个加起来都靠谱多了。 曲爱国没多犹豫,便跟张嘉一起去了另一头。 他们胃口大,吃饭吃面更容易饱。 既然说了要保护明旬,时落眼角余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明旬从来都沉稳的心跳突然有些不受控制,他按了按胸口,隐约猜到了自己这般异样的缘由。 他是个内心极强大的人,既然时姑娘吸引了他,他自然不会排斥。 因他前途未卜,他不会让时落徒增烦恼,这时的明旬庆幸时落并未对他产生感情。 “你不舒服?”见明旬手一直按在胸前,时落一手拿着一个肉夹馍,回到明旬身边,她奇怪地开口,“不应该啊,我的符箓很有用的。” 凝神看了时落片刻,明旬释然,他放下手,接了时落手里的肉夹馍,笑道:“我没事,刚才突然心悸了一下,现下已经好了。” “那就好,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能忍是好事,不过有我在,你无需再忍。”时落嘱咐了他一句。 “好。” 这肉夹馍味道极好,时落一口咬了一小半,她半眯着眼,吃的心满意足。 明旬本没有胃口,看时落吃的津津有味,竟然也迫不及待地地咬了一口。 事实上,这肉夹馍并不比家中做的好,作料放的有些多,肥肉也略多,青椒有些生,明旬学着时落,一口咬去一小半。 “味道如何?”时落眨眼间都吃了一半,她问明旬。 “甚好。”他不是在哄骗时落,时落吃的高兴,他竟然也觉得这普通的肉夹馍美味起来。 两人吃完了肉夹馍,时落又买了两杯豆腐脑,正要递给明旬一杯,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声,不少人都往前头跑,其中一人擦着时落的胳膊窜了过去。 手中的豆腐脑掉落。 一只修长的手快速朝下探去,在豆腐脑落地之前接住了杯子。 “这是时姑娘请我的,掉了可惜。”明旬自然地又从时落手中拿过粗的塑料管,神情自若地插入塑料杯口,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时落惊奇地看向动作流畅的明旬。 她一直以为明旬就算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也是虚弱的,可刚才明旬那一番动作太过利落。 若不是长时间练过,不可能有这般身手。 “明旬,若我们打一架,谁会赢?”时落兴奋地绕着明旬转了一圈。 “时姑娘会赢。”明旬肯定地说。 “若我不用符箓呢?” “也是时姑娘会赢。”明旬还是没犹豫。 时落却不这么认为,不过是明旬绅士。 “那你跟曲爱国他们比呢?”时落又问。 “打曲爱国一个绰绰有余,加上张嘉,勉强能赢,若是他们四个一起上,我会输。”明旬并不敷衍时落。 时落明亮的眸子盯着明旬看,“明旬,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我的荣幸。” 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喧哗声更大。 间或传来男人的怒叫声。 明旬与时落相视一眼,时落叹道:“看来今天是吃不完你点的了,走吧,咱们行侠仗义去。” 救了人,也是为明旬积了功德。 明旬点头,他往前走半步,半个身子护住时落。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嘶吼声。 “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我对你多好?是不是就因为他有钱?你我长得好?”男人嘶叫声几乎泣着血。 “你胡说什么?本来我喜欢的就是我男朋友,我跟你说过很多回了,我不喜欢你,你别天天想办法堵我,真的很烦。” 到了跟前,明旬跟时落才看清场中情景。 一个手捧着大束鲜花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在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女孩子,女孩满脸不耐烦。 “我到底哪里不好?”男人自顾自地说:“我每天早上给你买早饭,你不舒服,我跑大半个城给你买药,我怕你暑假寒假回家不安全,都跟你买一个车厢的票,将你送回家我才回自己家,你喜欢苹果家最新款手机,在你过生日前一天,我排了整整一夜的队,给你买了回来,你却不要,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选我?” 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掩饰不住厌恶,“你别自我感动了,早饭我自己会买,我拒绝过你无数次,你还是买,不停的买,我都说了,你买了我也不会吃,还有跟我一起回家这事,你不说我还不生气,你这人是不是从来不听别人说话?我根本不需要你送,你知不知道自己闷不吭声出现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害怕?” 女孩再不愿跟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一旁看热闹的人闲不住了,有人起了话头,“这世上能有一个男人这么对你,你应该珍惜才是,你看人别光看长相跟家世,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如就接受他吧。” 漂亮女孩双手环胸,她冷笑一声,“就因为他自以为对我好,我就得跟他在一起?简直是笑话,我找男朋友是找我自己喜欢的,再说了,男朋友帅我看着舒服,至于家世,我家也不差,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找个不喜欢的男人?” 话落,漂亮女孩再不愿多呆,她拨开人群,就要离开。 谁料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扔掉手里的花,他跳了起来,直朝女孩冲过去。 女孩躲闪不急,直接被男人从背后困住。 男人胳膊扣住女孩的脖颈,他眼睛通红,“我那么爱你,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要跟我在一起。” 女孩拼命拍打男人的胳膊,只是她力气小,越是挣扎,男人扣的越紧,她白皙的脸庞逐渐变红,又转成青紫,眼看着女孩都开始翻白眼了,挣扎的力气都小了许多,旁边的人才开始着急。 “你放开她,她快被你勒死了。”有人劝。 男人满眼疯狂,“她生不跟我在一起,死也要跟我在一起。” “哎,你不能这样啊。”围观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凋谢,另有人大声说:“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可以看看周围,还有很多好女孩。” “我只爱她,我只要她。”男人说着,竟低头,用力在女孩后颈咬了一口,“我生死都要跟她在一起,她躲不开我的。” 第五十七章 唯有明旬能救 女孩疼的抽搐一下,甚至都叫不出声来。 男人舔了舔唇,将血咽了下去,表情痴迷。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美味。” 男人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围观的人悚然一惊,胆小的女孩子捂着眼睛往后退,就连男人看到这一幕都寒毛直竖。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男人显然是又硬又横又不要命。 能生喝人血,这非常人能做出来的。 有人悄悄报了警。 惊呼声中,一道怒叫尤为响亮。 “张奎,你在干什么?”下一刻,一位高个年轻男人上前,他指着郑奎,气息不稳地骂:“我早说过了,不要再纠缠我女朋友,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年轻男人的出现刺激了张奎,尤其见被自己扣住的女孩子朝男朋友招手,想男朋友救她。 “露露,别怕,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年轻男人边走上前,边安慰女朋友。 张奎低头,照着之前的伤口,又狠狠咬了下去。 这回甚至咬掉了一块血肉。 下一刻,他将那片血肉吞了下去,而后轻柔地跟女孩子说:“你看,现在我们就在一起了,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女孩子抖的跟风中的落叶一般,她哭的满脸涕泪,“张奎,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 她再高傲矜贵,可死亡面前,谁又能不怕? 年轻男人也被吓住了,再不敢往前走,他举着双手,尽量放缓声音,试图说服张奎,“你放了露露,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 说着,年轻男人拿出手机,就要给张奎转账。 呸—— 张奎吐出一口学沫子。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是吗?”张奎愤恨地瞪着男人,“除了钱,你还为她做过什么?你只让她为你学做饭,学洗衣服,她这么美,这么好,你不配跟她在一起。” “露露是我的。”张奎凑近露露耳边,说出的话却跟毒蛇一般阴冷,“你看看你眼前这个小白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会说甜言蜜语,你不知道吧?他还很花心,在你之前你知道他换过多少个女朋友吗?这种花花公子只会让你伤心,露露,我这也是为你好。” “露露你别听他乱说,在认识你之后我再没有跟其他女孩子有过暧昧,我是真心爱你的。”年轻男人忙解释。 露露虚虚抓着张奎的胳膊,她脸上毫无血色,显得楚楚可怜,“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张奎,你别冲动。” “你别骗我了。”张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今天过来之前,我就决定了,你要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比现在对你还好,你要是拒绝我,那我们就一起死,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几乎在张奎话落的瞬间,他另一手摸出早藏在口袋中的匕首。 围观者又是一阵慌乱。 张奎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他拿匕首指着年轻男人,“我爱露露胜过爱我自己的命,我可以为她去死,你敢吗?” 说着,他手一弯,竟然用匕首在自己领一只胳膊上划了一下。 轻薄的外套被划破,胳膊上多了一道血线。 匕首就在露露眼前划破张奎自己的胳膊,露露眼睛蓦地睁大,她张大了嘴,恐惧几乎要从骨子里渗透出来。 张奎直接将伤处往露露嘴边杵,“露露,我都喝了你的血,你是不是也该喝我的?这样我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露露拼命摇头。 张奎冷下脸,他用力将血往露露嘴上擦。 露露呜呜的哭。 看着露露嘴上沾满鲜红,那是他的血,张奎满意地笑起来。 而后他将刀尖指向年轻男人。 “你要是敢去死,我就把露露让给你。” 年轻男人陡然变了脸色,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看,他不敢。”张奎又贴着露露,讽刺地看着对面。 话刚落,他突然警惕地看向周围,而后将匕首抵在露露脖颈间。 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了露露的脖子,血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张奎着迷地看着眼前血红,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脖颈。 “露露,警察来了正好,他们杀了我,我再杀了你,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匕首极锋利,只要在颈动脉上轻轻一划,他心爱的女孩就会没命,所以张奎有恃无恐。 不远处传来喇叭声。 人群让开一条道。 一群警察涌了过来。 生怕明旬被拥挤的人群碰到,时落先是紧贴着他,到后来,干脆伸出一只胳膊,从明旬后腰穿过,将他揽住。 “你先忍一忍,还是小心为上。”时落担心明旬被自己这么揽着会不适,她解释了一句。 明旬又怎会介意? “你说得对。”自己的腰被细瘦的胳膊圈住,明旬只僵硬一瞬,便放松身体,他觉得时姑娘有些过分可爱。 “等会儿你去帮忙。”见警察手执枪,将张奎围住,时落轻轻推了明旬一下。 明旬不解地垂首看她。 “我说过,大概除了你自己,无人能伤得到你,只有你能救下那女孩。”她想看看明旬若是救了人,体内四道气会有什么变化。 “不。”明旬却反驳时落的话,“时姑娘,唯有你才能救下那女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天师。” 时落有些脸红。 原来她也喜欢被人夸。 不过她还是强调了一句,“我师父比我厉害多了。” 另一边,警察正在跟张奎交涉,可张奎心思早扭曲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就是心理专家来了都没用。 “我知道你们已经有人埋伏好了,就等着杀我。”张奎竟然还在笑,他说:“但是人死后四五秒还是有意识的,我这匕首只要再用一点点力,露露就会跟我一起死。” “露露,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在广场上跟你表白吗?”张奎还有心思跟露露聊天,他也无需露露给他回应,自顾自说:“我跟你表白了九十八次了,今天是九十九次,九十九,多好的数字,这样我们就能长长久久,我要让这广场上的所有人就见证我们的爱情。” 第五十八章 权宜之计 刀子还抵在露露的脖子上,她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只能无助地看着警察。 时落皱眉看着张奎,“若感情真的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人为何还要不停地追逐?” 这张奎本是平和中庸之相,一辈子即便不会大富大贵,却也能平安到老,可自从认识这位露露姑娘后,他逐渐走入死胡同,后天命被改变,已无可挽回。 “人有不同,形成性格的环境也有不同,对待感情自然也有不同反应,若一味排斥,反倒是违背你们道家的处世准则。”明旬虽不懂道家行事原则,却也知道有个词叫‘道法自然’。 “明旬,我觉得你也有修道天赋。”时落抬眼看他,回想见了明旬这两回,他说的话不多,却总能说的恰到好处,“要不是你还有自己的责任,我都想收你为徒了。” 能遇到个有修道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修道之人能做生意吗?”明旬问。 时落愣了一瞬,点头,“道家讲究的是随心,但这随心又不是随心所欲,安徐正静是修道之人的素养,现今社会,修道之人寥寥,得道之人更是凤毛麟角,只要保持初心,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你做哪行都行。” 时落解释的认真,明旬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果然跟预料的那样柔顺。 “还是不了,我浑身铜臭味,还是别拖累你了。” 时落将人往前一推,“该你出手了。” 明旬出现的太过突兀,众人齐齐往他看去。 时姑娘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把他推了出来,明旬一时还真想不出能救出这位小姐的法子,好在他经历多了大风大浪,并没有失态。明旬转头看了时落一眼。 时落张开手,手心朝上,上头放着一个用符箓叠好的纸鹤,时落画出一道法决,纸鹤竟飞了起来,直直往张奎而去。 因符箓纸鹤不大,恰好有一阵风吹来,纸鹤飞在半空,也无人注意。 直到纸鹤贴上了张奎的后背。 明旬知道这位被挟持的小姐应当是无性命之忧了。 想到时落所为,明旬的心软了下,时姑娘说被挟持的姑娘只有他能救,其实时姑娘只是想将救人的功德送与他而已。 他又怎能辜负时姑娘的一片心意? 明旬理了理袖口,抬脚准备上前。 正警惕盯着张奎的警察厉声喊:“退后!” 脚步一顿,口罩下,明旬的脸有些僵硬。 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无人这么疾言厉色地呵斥他,这感觉倒是有些新奇。 不过此刻不是感叹的时候,明旬举起双手,对警察说:“我认识这位小姐。” 哪怕遮住半张脸,从眉眼看,他仍旧俊美无俦,说话的声音磁性好听。 “她——”明旬顿了片刻,说:“是我一个远房表弟的女朋友,我那远房表弟给我看过她照片。” 明旬这番话震惊了所有人。 时落忍笑,她没想到明旬编故事的能力比程怡星更厉害。 “你说什么?”张奎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 张奎有些激动,手上的刀子抓着不稳,明旬提醒了一句,“小心点,你要是此刻杀了她,可就问不出真相了。” 张奎在意露露,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听了明旬的话,果然将刀子往后挪,不过他仍旧警惕地看着明旬,问的有些迫切,“你说她是你表弟的女朋友?你有什么证据?” “她——” “她年方二十二,江南人士,自小生活条件优渥,相貌又好,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这便让她习惯了目下无尘,不过她又有自己做人的一套原则。”时落看了一眼露露,又说:“从小到大,追逐她的男孩子数不胜数,你不是疯狂追求她的唯一一人,她大学二年级时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 这事别说张奎,就是露露现在的男朋友都不知道。 张奎伸着脑袋看了露露一眼,看露露脸色,张奎知道时落说得对。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过别的男朋友?”张奎已经对明旬跟时落的话信了七八成。 他脸色扭曲,“他们说的是真的?你脚踏两只船?” 露露想摇头,可匕首就在眼前,她又不敢,只能小声说:“没。” 她担心说话声音大,脖颈再被伤的更深。 张奎却误会了,只觉得露露之所以小声,是心虚。 露露在他心里是只高傲的白天鹅,是高岭之花,不该被俗人攀折,哪怕她后来有男朋友,那也是男朋友使了手段,骗了她,露露是无辜的,可当他知道这女孩背着所有人又另外交了男朋友,那就是另一种性质。 这女孩美好的形象在张奎心里瞬间崩塌。 她是如此肮脏,不配得到自己的爱。 就在张奎神情恍惚之际,纸鹤慢慢爬上他的脖颈,用力朝他脖子上一刺,张奎瞬间动弹不得。 “动手。”时落沉冷地吐出两个字。 几乎在时落张口的瞬间,明旬动了。 他速度奇快,几乎眨眼间便到了跟前,一手做手刀状,劈开张奎那匕首的手,另一手直接将被他挟持的女孩扯了出来。 警察一拥而上,将张奎制住。 张奎被带上警车,两个警察朝两人走来。 “又是你们?”其中一个年轻警察正是刚才在江伊诺家遇到的。 “怎么你们总能遇着这事?”年轻警察眉头一跳,不知道该教训还是该称赞二人,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遥不可及的明氏集团总裁不光亲自去员工家里帮忙解决困难,还逛夜市,他可真是开了眼,只是不管他是明总,还是普通民众,都不该只凭一腔热血,就冲出来救人,年轻警察最终还是教育道:“你们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稍微不注意,那女孩就有生命危险?” “抱歉。”明旬认错。 “你该说抱歉的不是我,而是身处危险当中的那位小姐。” “是。”明旬并未反驳。 明旬跟时落认错态度良好,年轻警察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让两人离开。 在明旬转身之际,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明旬?” 那个温和却又疏离的明氏集团总裁? “他是我们明总啊。”刚挤过来的张嘉笑眯眯地说:“警察同志,我们明总是个好老板,知道我跟爱国爱在夜市吃东西,今天特意送我们过来。” 年轻警察没再多问,上了警车离开。 一直没作声的时落走向露露。 “方才情况紧急,若要扰乱他的注意,只能从你的身上入手。”时落又跟脸色不太好的露露男朋友说:“她并未脚踏两只船,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第五十九章 你得负责 露露男朋友脸色稍霁。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细节还那么清楚?”露露更好奇的是时落对她的事简直是了若指掌,别的不说,她大二交了男朋友这事,在学校还真是无人知道,因为当时男朋友身份特殊,她从没有跟别人提过,连她父母都不知道。 “露露,你的意思是你大二交过男朋友的事是真的?”露露男朋友原本质问她脚踏两条船的事,他没想到脚踏两条船是假,曾交过男朋友是真。 露露皱眉,“那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我成年了,当然能交男朋友。” “但是你该告诉我的。”男人话里带着浓浓的酸意,“还有,你那前男友到底是干什么的?是我们学校的吗?长得有我帅吗?” 露露不止一回跟她男朋友说,她之所以跟他处对象,她男朋友的相貌占了大部分原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也没问你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啊。”虽然开始她确是看男朋友的脸才同意做他女朋友的,不过相处久了,露露真喜欢上了这个男朋友,他们能玩到一块,喜好也差不多,而且长得也挺帅,只是刚才她被张奎挟持,她男朋友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 她倒是不指望她男朋友将她看的比自己命重要,只是面对张奎时他闪躲的眼神,自己被伤到时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还有现在,她明明身上有伤,男朋友不问她伤势如何,反倒是先来质问。 这种事一旦开始想了,许多潜意识里记下的不满便争先恐后地涌入脑中。 露露不是个有耐性的女孩子,她捂着后脖颈,“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救护车来了,我得去包扎。” “我陪你。”年轻男人只能按捺下满腔醋意,忙说。 “不用了。”露露指着时落,“她陪我。” 时落一脸莫名。 “你刚才虽然是为了救我,但是我的名声也重要,刚才围观的人都知道我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了,现在人都走了,我就是想解释也没办法了,再说了,就是我解释了,那些人该想多还是想多,反正你欠我的,你得陪我去。”露露揪着时落的错处不放。 她自然将明旬的错归结在时落身上。 反正他们是一起的。 “好。”因果承负,她理应承担后果。 时落跟着露露去救护车上。 “露露,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质问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什么都为你做,你就让我陪着你去医院吧。”露露男朋友紧追了几步,他也知道刚才自己表现不佳。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用你了。”露露没好气喊了一句。 嘶—— 脖子更疼了。 她拽着时落,“快走,我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头昏眼花了。” 时落看着露露脸色还挺红润,脚步也利索,没反驳。 “明总,咱跟时小姐一起去吗?”明旬站在原地,看着时落跟着露露一起离开,张嘉站在他身后,小声问。 “不用。”明旬回了一句。 下一刻,张嘉看到他眉眼荡出笑意。 已经上了救护车的时落突然跳了下来,朝明旬走来。 明旬快步上前。 “明旬,我得送那位姑娘去医院,今天就不能再请你吃东西了,等下回我再请你。”时落说。 明旬笑道:“没事,你先忙。” 他将手中早准备好的卡递给时落,“这卡里的钱够付那位姑娘的医药费了,你拿着。” “我有钱。” 明旬轻笑,“你的钱不够。” “不如你先拿这张卡,用了多少,以后再还我。”明旬不由分说地抓着时落的手,将卡放在她手上。 时落身上的钱可能确实不够,她没再拒绝,收起了卡。 “你去吧,等到了家,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明旬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已经快十点了,等那位姑娘处理完伤口,恐怕要后半夜,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或者让曲爱国陪你一起?” 时落摇头,“我给你打电话。” 时落记下明旬的电话号,这才离开。 救护车上,医生正在给露露处理伤口。 她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医生给她消毒时,她疼的哽咽出声。 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后怕地浑身轻颤。 差一点,刚才差一点她就没命了。 张奎狰狞的面容,咬下她皮肉时的狠厉,还有覆在她耳边阴冷的声音此刻在露露脑中无限放大,她呜咽声更大了。 护士也知道这姑娘刚才被人挟持,几乎是生死一线了,她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遇到这种事肯定是惊惧难安,这会儿她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她们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等时落再次回到救护车上,隔着泪雾,露露盯着时落看,她直接问时落,“我这算不算是过了死劫了?” 露露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孩子,哭起来梨花带雨,她含泪看着时落时又有几分楚楚可怜。 时落挑眉,没应。 “我知道你会算命。”露露也不在意时落的冷淡,她抹去眼泪,“你可能还是个天师,能隔着那么远看清我的面相,你能力不差。” 护士听着露露的胡言乱语,越发同情这个姑娘了。 看看,给人姑娘都吓成什么样了? “你也别想找借口骗我。”等时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继续说:“小时候我爸妈请过大师为我算过命,大师说我在二十二岁会有命劫,若是没跨过去,我就没命了,若是跨过去了,以后我一辈子会平安顺遂,今年我正好二十二,这一年我爸妈都提心吊胆的,我妈还一直陪着我来上学,那大师也没说清我会遭什么劫,本来吧,我不太信,毕竟这一年我也没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眼看着还有不到一星期我就二十三了,今天我是约我男朋友过来吃烧烤的,谁知道张奎跟踪我好几天了,没想到那大师还真算对了。” “对,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肯定吓的不轻。”露露忙摸出手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露露又哭了起来。 等挂了电话,救护车正好到了医院。 露露抓着时落,“你别走啊,我妈马上就来了,她说一定要将你留住,她要好好谢谢你。” 第六十章 又是怪事? 露露脖子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医生建议她先在医院观察一夜,若是没有发烧症状,明天就可以出院,之后定时来医院换药就成。 她拍着床边,让时落坐的靠近些。 时落仍旧坐在病房角落里,微微阖目。 露露也不恼,她干脆起身,坐的离时落近些。 “大师,是这样的,我让你跟着我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从上了救护车到现在,时落不曾说过一句话,露露本来以为时落是在恼怒自己非拉着她来医院,可看着时落脸色平静,该帮忙的时候也帮忙,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露露觉得大师可能就是这么个沉默冷淡的性子,她也没多赘述,直接说:“我大伯,我亲大伯,他前些年花了不少钱,买了块地,打算盖小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因为周围环境好,不到两里的地方又新建了一所学校,这小区要是建成就成了学区房,到时候房子肯定不愁卖,可怪就怪在这里了,这房子才盖了不到一年,已经出过好几回事故了,先是有建筑工人从什么架子上摔下来,人是没死,可也是半身不遂了,你说这辈子是不是就毁了?然后吧,不到一个月,一处搭建了好几层的房子突然塌了,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工地上的工人有十来个突然食物中毒了,说是他们喝了我大伯公司让人送去的水中毒的,但是奇怪的是,工人中毒后,水被送去检查,却查不出任何不对,两个多月前,一辆路过的车子突然刹车失灵,撞死了一个在工地外面卖盒饭的女人,因为总出事,我大伯就亲自去看,回来后第二天突然就晕了过去,这一昏迷就两个多月,医生检查了多少遍,又是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可没问题,我大伯就是不醒。” “他这一昏迷,公司一团乱,工地上也停了,伤了的工人跟中毒的工人就跟疯了似的,天天去大伯公司闹,但是这种事还是要经过鉴定才好赔付,前期大伯母已经先给了他们一笔钱,但是那些工人非要按他们报出的数给钱,我爸倒是想帮我大伯,可我爸又不懂这些,现在大伯一家跟我们一家都焦头烂额的。” 露露凑到时落面前,“我觉得这事不对劲,我妈也跟大伯母提了这事,说是请大师去看,可请去的好几个都看不出所以然来,我妈想找当初给我算命的大师,只是那大师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我们两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露露叹了口气,“大师,你能算出我的平生,肯定是能力超群的,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大伯?” “在上京?”时落看了她一眼。 “是啊,原本大伯在d市,但是医院查不出大伯昏迷原因,我爸就把大伯转来上京,辗转了好几个医院,大伯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他现在就在第一人民医院。” 因不曾见到昏迷之人,时落不能断定自己是否该救此人,又是否能救下此人。 见时落敛眉思索,露露屏住呼吸,等时落再抬头看她,她才敢吐出这口气。 “大师,我大伯是个好人,就我知道的,就十几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地震,我大伯捐了小半个身家,还专门组织搜救队去救人,许多经历过地震的孩子没了父母,我大伯供他们读到大学毕业,还有大前年最南方洪水,我大伯捐了五百万,还让人准备了十几车的物资。”露露叹道:“他做生意也最讲诚信,对我就跟对亲闺女似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睡下去。” 露露拖了个凳子,坐在时落面前,她语带哀求,“你能帮帮我吗?” “可以。”时落却没有托大,她说:“我不能保证你大伯会醒来。” “没事,没事,只要你去看过就行。”露露破涕为笑,她觉得自己脖子都不疼了,她拉着时落的胳膊,“已经很晚了,要不大师你先在床上躺躺?” “你是伤者,莫要乱走动,多休息。”时落坐的纹丝不动。 露露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纵使她力气不怎么大,可也不至于一点拽不动时落。 大师真的是大师。 正感叹间,病房门被推开,一位中年妇人冲了进来,她直奔露露而来,“露露,你怎么样了?你要吓死妈妈啊!” 妇人上来就抱着露露,心疼地看着她的脖子,抬手,又不敢碰,眼泪直往下掉,又心疼又气,“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你再忍几天,就几天,等你过了二十二岁,你去哪都行,你偏不听,非要出来,你这个臭丫头,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妈怎么活?” “妈,疼,疼。”眼看着她妈抬手,想拍她又舍不得,露露忙指着自己脖子。 要是她不转移她妈的注意力,她妈能又哭又埋怨她一整夜。 妇人忙停下唠叨,心疼地看着女儿,转头又要出去,“你赶紧去躺着,都伤了,还在地上乱窜什么?我去找医生来。” “不用,可能就是麻药劲儿过去了。”露露拉着她妈妈来到时落面前,介绍,“妈,就是这位大师救了我。” “大师?”露露妈打量这个年纪看起来比她女儿还小的姑娘,有些怀疑,“什么大师?” 露露将时落救下她时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她妈。 “要不是大师,妈,你今天可就真的看不到你宝贝闺女了。”露露感叹了一句。 露露妈顿时放开露露,来到时落跟前,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大师,多谢你,真的,今天我家露露能遇到你是她命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大师,你是跟露露一个学校的吗?” “不是。”露露拽着她妈的手,“妈,你别瞎打听,那是人家大师的隐私。” “还有,妈,你给爸打个电话,大师答应去看看大伯了。”她妈妈什么都好,就是过分关心她,只要她身边的人,她妈总忍不住用各种迂回的话术打探,露露可不想惹大师不高兴,她直接扔给她妈妈一个惊雷。 他们家原本只有露露妈一个人信算命之说,今晚过后,恐怕全家的三观都得颠覆。 尤其是露露他爸。 露露知道她爸一直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算命看风水的,之前她妈跟大伯母找大师看,他爸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不赞同的。 “成,我这就给你爸打。” 就在这时,时落站起身,灯光洒在身上,让她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她直直望向露露妈妈的眼底,问:“你真的希望我去看?” 第六十一章 失态 啪嗒—— 露露妈妈的手机从掌心滑落。 因为背对着女儿,露露并未看清她妈妈眼中一览无余的惊慌失措。 她上前,捡起手机,看到碎裂的屏幕,及碎屏幕上自己被割裂成无数小块的脸蛋,有些可惜地说:“妈,这手机你才买来没两个月。” 露露妈一把夺多手机,她攥着手机的手不自在地上下动了几下,而后干笑着看向时落,“你,你说什么呢?” 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此干净剔透,定定看着她时,露露妈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视线不停地在时落那张比露露还胜几分的面上扫视,露露妈清了清嗓子,声音突兀又干哑,“我,我当然希望她大伯能快点好起来。” 露露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她往前几步,挡在她妈妈跟时落中间,侧头看了看她妈妈,又看了看时落,一脸莫名,“妈妈,大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还是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露露开玩笑道。 “没有!”露露妈突然尖叫了一声,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冲动,她勉强笑了一下,催着露露,“你脖子上还有伤呢,赶紧去床上躺着,我跟这位大师还有话要说,我跟大师出去说,你快点休息,休息好了伤口才能长得好,你不是最爱美吗?熬夜可不好。” 她妈妈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唠叨,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优雅温和的,今晚她已经失态好几次了,露露再心大也觉察出不对了,她站着没动,问她妈:“妈,大师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希望大师去看?” “没什么意思。”露露妈直接推着女儿往床边走。 露露被她妈妈推着走,她回头看时落。 时落仍旧站在原地,不过她已经收回了视线,“既然你父母来了,我便先回去了,后续若是需要医药费,我会负责。” 时落往门口走。 “哎,大师,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露露朝时落招手,又有些不解,“还有,这里就我妈一个人啊,我爸没来呢。” 时落步子不紧不慢,她推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向时落,这姑娘他不认识,而后歪头看旁边的门牌。 没错啊,是他女儿住的病房。 “爸,你真的来了!”露露喜不自禁地推开她妈,“大师真的神了,就在前一分钟,她说你回来,你就真来了。” 露露妈哀求地看时落。 时落让开一些,露露爸爸跟她点了点头,进了门,他手上还提着公文包,衣衫也有些乱,显然是来的匆忙。 时落并未回头看一家三口,她抬脚离开。 “大师,你先别走啊,你答应我要去看看我大伯的,咱们约个时间,我带你去。”露露还惦记着她大伯的事,她总觉得刚才大师是话里有话。 许是本能,又许是说不出来的第六感,露露觉得自己不该多问。 可她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不愿意稀里糊涂的,露露伸了伸脖子,有些疼,又缩了回去,她干脆往时落走去,“要不就明天吧,大师,你明天有空吗?大伯多躺一天,我们的心就一天不安。” “露露!”露露妈忙抓着她,她声音听着有些尖利,“已经很晚了,大师肯定累了,你让大师先回去休息,看你大伯的事咱们慢慢约时间。” “妈,大伯都躺了两个多月了,你不是也很担心吗?大师早一天去看看大伯,说不定大伯就能早一天醒过来。”露露越发觉得她妈妈行为有些古怪,她也没耐性了,“你们有什么话何不摊开了说,藏着掖着干什么?” 露露爸爸一头雾水,“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怎么脸色都那么难看。” “徐露露!你给我住口!”露露妈死死抓着女儿,用力太过,她面上的皮肉都跟着抖了抖。 “她不是什么大师,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会再找别的大师去看你大伯,实在不行,咱们就把你大伯转去国外,国外的医疗条件更好,肯定能治好你大伯的,这事就这么定了。”露露妈口不择言地贬斥时落,她只想时落快点离开。 “你走吧,我们家不需要你。”露露妈催时落。 露露皱眉,她心底的不安越发重了。 她妈妈从来没这么失态过,露露一时竟有些胆怯,她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已经跨出门的时落突然停下脚步。 时落向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她相信天定万物秩序,万事万物总息息相关,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变则万变,时落不会随意插手,盖因这些做过昧良心事的人总会遭到天谴。 可她不主动打破,不表示她愿意被人随意差遣。 她回过身来,声音微凉。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时落问露露妈。 露露妈不停地吞口水,“我,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露露妈走到时落面前,伸手就想将人推出门外。 时落只是轻巧一拨,露露妈便被她拨到了一边。 她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口,迎着灯光,望进露露有些惊慌失措的眼底,时落说:“我欠你因,理应还这果,你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若你不愿探究,我马上离开,此后我们各不相干。” 言下之意,她不会再替露露大伯看。 “我——”露露越发的心慌意乱,她张嘴,“我,我想——” “她不想听你胡编乱造,她大伯的事也无需你操心。”露露妈妈急急打断女儿的话。 然,她越是这般心急,露露就越是心难安。 她也猜到,若是踏出一步,恐怕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她若是不开口留下时落,这事会在她心里一辈子,大伯也可能因此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时落并未理会露露妈,她看着手表上规律跳动的指针,“我只给你五秒时间。” “五。” “四。” “我,我——” “三。” “露露!你让她走,你让她走啊!”露露妈喊得撕心裂肺。 外头查房的护士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你们小点声音,医院禁止喧哗,别的病人都要休息呢。” “二。” “我想知道。”露露闭了闭眼,说。 第六十二章 该来的总会来 露露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随即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时落摇摇头。 露露妈妈装晕又如何? 该发生的事照旧会发生。 等几人合力将露露妈妈抬上病床,时落留下一句话,“她的命劫并未过去,你想尽法子掩盖真相,殊不知,需要付出的代价亦是你承担不起的。” 病床上,露露妈眼皮子跳了一下,却仍旧没有睁开眼。 时落这边吵闹喧嚷,另一边明家也是少见的热闹。 明老爷子已经坐在沙发上一个多小时了,他手里拿着报纸,却大半个小时没翻动,他时不时望一眼别墅门外。 隔十来分钟还问:“还没回来?” 管家笑眯眯地回道:“旬少爷他难得跟人出门,想多玩一阵也是能理解的。” 明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要是那几个臭小子出去,哪怕玩通宵都是常事,明旬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超过晚上十点回来的?” 一来是明旬身体不允许,二来是明旬心智早熟,似乎除了工作,他就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便是工作,大约也是因老爷子的托付。 他早早进公司,先是跟在老爷子身后做事,等他事务都能上手了,也不过才二十三岁,人人都说明旬能力卓绝,处事老练,是明家运气好,有这么个出色的继承者。 只有明家人知道,明旬他若不是还需要呼吸,他简直可称得上是机器人。 只是没想到机器人也有不受控的一天。 明家老大跟明夫人端坐在客厅沙发两头。 明老爷子共有三子一女,因为明老爷子不放心明旬,让明旬与他一起住老宅,至于明旬爹妈,隔三差五过来吃顿饭,吃完饭还得离开,老爷子不喜人太多,明家其他几个儿女孙辈也都各有住处,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全部去老宅聚一聚。 “爸,您说明旬他真的有救了?”明家大儿媳,也是明旬亲妈坐直了身体,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端庄中又有些许急迫。 “还说不准。”明老爷子将报纸放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救那小子,恐怕非那位小师父莫属了。” 明夫人缓缓吐出一口,“那咱们早点请她上门来做客吧。” “这得看人家小师父的时间,这事你们都别插手,明旬他心里有数。”明老爷子沉声跟明家老大夫妇说。 在公司里被儿子压在头上,到家里又被老子压的死死的,好在明家老大心宽体不算胖,他笑道:“爸你放心,我们现在恨不得把那位时姑娘当成座上宾供着,哪里敢置喙?” 明老爷子看着两人,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们比谁都希望明旬能痊愈,但这事急不得,也得看缘分,既然时落小师父下山了,那就是明旬缘分到了,不管能不能为他续命,咱家都得记着小师父的恩情。” 明老大夫妇忙点头。 外头总算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客厅三人齐齐往外看。 明旬边看手机边往里走。 这情况倒是少见。 平常时候这小子可从不会走路看手机,便是处理公务,也是在他自己房里,只要出了房门,他是很少再碰手机的。 注意到老爷子三人正灼灼盯着他看,明旬按灭了手机,奇怪地看着他们,“祖父,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送人家小师父回家了?”老爷子兴致勃勃地问。 脚步一顿,明旬摇头。 老爷子脸色顿时变了,他冷哼,“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眼色?人家小师父帮了你这么大忙,你都不送人回家的?” 明旬无奈,刚要解释,电话亮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嘴角勾起,“祖父,爸妈,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等明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明夫人按了按胸口,说:“他笑了。” 明老大也赞同地点头,“那小子还从没这么笑过。” 那笑跟平时不一样。 明老大跟明夫人相视一眼,明老大感叹一句,“这个笑似曾相识啊。” 老爷子也是过来人,他拿着报纸,起身,唱了一句,“风吹柳叶丝丝起,雨打桃花片片飞——” 等老爷子声音被门关住,明夫人才问:“爸这是唱什么呢?” “京剧白蛇传。”明老大解释,“许仙初遇白娘子,情窦初开。” 本来要起身的明夫人腿一软,再次跌进沙发里。 二楼最东边的房间内,明旬声音温和,“若是不愿他们打扰,我让人处理。” 时落正在医院外头等车。 她不会用打车软件,好在医院本来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等了约莫十分钟,正好一辆空的出租车停在时落身边。 时落上前一步,刚要打开车门,斜里窜出来一道人影。 那人将时落往旁边一推,直接打开车门,一步跨上了车。 “时姑娘,发生了何事?”明旬听到时落呼吸重了一下,他起身,人已经往门口去了,“我现在去接你。” “刚才有人抢了车。”时落往后退一步。 “时姑娘,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去接你。”明旬快步下楼,经过客厅时,只来得及跟父母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这孩子这么急做什么?”明夫人跟了两步,“他还想自己开车,他那身体能自己开车吗?” “他自己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明旬从小到大就没让他担心过,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不用过来。”另一头,时落看着已经开出去几十米的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后座的男人头猛地磕在前面的铁架子上,男人嗷的一声,显然的磕的不轻。 时落收回视线。 “我已经在车上了。”另一边,明旬发动车子。 “那你小心。”时落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哪怕已是半夜,医院门口的人跟车仍旧是络绎不绝。 时落找了个阴影处站定。 几分钟后,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妇人从医院跑到门口,她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惶然,妇人左右看,却寻不到想找的人。 她随手抓着一个过路的人,“你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了吗?” 第六十三章 道心不稳 妇人疯了似的,抓着人就问。 许多人都躲着走,很快,医院保安过来,他们试图劝说妇人,只是妇人早没了理智,无论保安怎么劝,她只不停地重复,“我错了,我想找到大师,她想说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止了,只求她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才二十二,她不能出事。” 妇人挣扎的厉害,保安都束手无策。 很快,徐露露跟徐父赶了过来,他们一人一边,抓住徐母的胳膊。 “妈,你别着急,我会找到大师的。”徐露露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她用力抱着徐母,哭道。 她妈妈失去理智的模样让她心惊。 她后悔了,她不该拉着时落过来的。 “不行,我们现在就得找到她,你听到她说了没,你的死劫还没过,我得找到她,让她帮你避了死劫,哪怕她把我所有的罪孽都摊开了说,我都无所谓的,真的。” “妈,我明明才过了死劫,她说不定就是随口胡说的,我不会有事的。”露露抱住她妈妈。 然而,几乎在她话落的瞬间,露露突然歪在她妈妈身上。 “露露!”徐家父母忙抱住女儿,可无论两人怎么摇晃,露露都没有清醒迹象。 保安跟路人忙上前,帮两人将徐露露抬着进医院。 时落走出阴影,看着一行人离开。 此刻不是她出现的好时机。 等明旬到时,时落正望着虚空,不知想什么。 “时姑娘——”明旬下车,朝时落走去。 回了神,时落迎上前。 明旬替她打开副驾座的车门,车子往程怡星家驶去。 “时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路上,时落垂首,一直不做声,趁着等绿灯时,明旬看着她。 时落难得有些苦恼,“我不知道该不该帮徐家人。” “这话怎么说?” “徐家人命在旦夕,包括徐家家长跟他直系血缘关系的人,他死有余辜,但是他的孩子们却罪不至死。”时落并未隐瞒。 若按因果报应,徐家是该付出代价。 可她与徐露露接触过,又无法看着一个鲜活的女孩子没了命。 她明明有能力救下对方。 “若不救,你会心难安吗?”明旬问。 时落顺着明旬的话想了想,摇头,“难安倒是不至于,只是会遗憾。” 按徐家人的命定轨迹,徐家大伯这一支本就会无人生还。 “那便随缘。” 她以前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师父一起出门的,便是一个人的时候也从没遇到这种需要她权衡的事。 “看来我的道心还是不稳,修行不够。”时落琢磨着回去还得再多背几遍道德真经。 时落反思的时候明旬并未插嘴,等她想通后,他提起旁边的手袋,递到时落面前,“刚才在小吃街你还没吃饱,这里有两块小蛋糕,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将徐家的事暂时搁下,时落没客气,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小蛋糕还有微微凉意,入口香甜,时落满足地半眯着眼。 “袋子里还有饮料,不知道你喜欢的口味,便买了西瓜汁。” “我喜欢西瓜。”时落将吸管插入杯中,她喝了一口,清甜,还带着凉意,她心情越发好了,她跟明旬说,“当初我跟师父饥一顿饱一顿的,师父不想我饿死,就在屋子前面种了几株西瓜秧,没想到结了不少西瓜,我跟师父日日吃都吃不完,他与我一起背着西瓜去镇子上卖,到了镇子上,他算命,我卖西瓜。” 时落还记得当时有个年长的老人找师父算命,那会儿时落才五六岁,她自小说话就不会拐弯,师父还没开口,她先说了,“师父,他寿命将尽,我们不能收钱。” 只因前一天师父刚与她说过他们替人算命的三收三不收。 那老人气的拿着拐杖朝时落跟老头招呼,两人不好还手,只能躲,时落跟老头能跑,可西瓜跑不了,老人追不上二人,只能拿西瓜出气,好不容易背下山的西瓜被老人砸的稀烂。 等老人走后,时落跟老头才从角落里出来,当时老头指着满地的西瓜汁,教育时落,“看到了没,有时候我们说话也要讲究艺术,这个你还得再学学,屋里的书你再重新看一遍。” 时落能将所有书都背出来,只是她还是没学会说话的艺术。 明旬认真听时落说话,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末了,他笑道:“这西瓜还有另一种吃法,放在水井里冰着,味道极好。” “原来你也知道这种吃法?”时落又喝了一口西瓜汁,“你若是能活过这大半年,我带你上山,山脚有一处活泉,冰西瓜比井水更好。” “我尽量活过这大半年。”明旬顺着时落的话说。 等到了程怡星租住的小区,已经过了零点。 “时姑娘,我的电话一直开机,若有需要,随时可给我打电话。”明旬将时落送到楼下,他想到时落最讲究因果的性子,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都请我吃过饭了,还给我用了好几道符,我理应报答你。” 时落想了想,她与明旬的因果纠缠恐怕在明旬还活着时都不会了断,她点头。 看着时落进了电梯,估摸着她应当是到家了,明旬这才开车离开。 程怡星还没睡,晚上她打电话问了,尽管知道时落不会有事,程怡星还是不放心,时落进屋时,程怡星正坐在沙发上,看法制节目。 只是她到底没时落有兴趣,一边看,脑袋一边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着。 听到开门声,她跳了起来。 “落落,你可算回来了。”程怡星上前,“你没事吧?那位姑娘也没事吧?” “我没事,她有无事还不好说。” “她伤的很重?” “不重,是另外的事。”时落没打算细说。 程怡星懂,她点头,而后又是一叹,“落落,你还不知道吧?七楼那位嫂子也进医院了。” “听说今天又被打了,这回她丈夫下手很重,那嫂子直接被打断了胳膊,两只胳膊都断了。”程怡星没看到当时的场景,她也是听七楼那位阿姨说的,“七楼的阿姨说那嫂子浑身的血,头也被砸破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第六十四章 落落这得赚多少个亿? 程怡星凑过去,想抱住时落。 时落避开,“我还没洗澡。” 从医院回来,她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血腥味跟消毒水的味道。 “我不嫌弃你。”程怡星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觉得很好,现在多了时落,她才知道原来有人陪着会更好,尤其是同住的还是落落这样能给她安全感的。 所以程怡星只要看着时落,就总会忍不住往她身上靠。 眼看程怡星又要扑上来,时落嫌弃地后退,“我嫌弃你。” 程怡星故作受伤地看着时落,“落落,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 眼看着她又演上了,时落转身去浴室,只留下一句话,“你从来都不是。” 程怡星作西子捧心状,“落落,我被你伤到了。” 回应她的是浴室哗啦啦水声。 程怡星盯着浴室门看了片刻,扑哧一声笑出来。 果然,落落回来了,她心情就好了。 下一刻,程怡星笑容一滞,她忙上前,拍打着浴室的门,跟时落喊道:“落落啊,咱以后洗澡用热水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用冷水洗澡呢?” 在山上时,纵使老头给她折腾出一间浴室,不过山上烧热水不方便,天暖之后,时落都是直接用冷水洗澡。 “落落啊,咱不差那点热水钱,你尽管用。”程怡星又拍了拍门。 水声停了,须臾,又响了起来。 虽然时落没应,程怡星就是知道她听了自己的话。 “落落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嘴上说的冷淡,可落落极少拒绝别人真心对她的好,她也很珍惜。 然后落落就会用同样真心回报,有落落这样的朋友,她不会担心背后被捅刀。 时落洗澡快,哪怕中途换了热水,不用一刻钟,她便收拾好浴室,走了出来。 头发还在滴水,她也懒得继续擦。 还是程怡星看不过眼,拿过一旁的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落落,你上回看七楼那嫂子,她今天会不会活下来?”程怡星虽然不再满脑子是那嫂子的事,可到底也不能彻底放心。 时落眉眼垂着,任由程怡星摆弄她的头发,良久,她才不紧不慢地回:“即便这回活下来了,若她不思改变,也活不了多久。” 时落没说的是,哪怕那嫂子想开了,她身子暗伤太多,最后恐怕也是不能寿终正寝的。 “这人吧,总是受伤了才知道以前错了,这回她伤的那样重,她还能想不开?”程怡星站在大多数人的角度思索。 “心结未解,她想不开。”正如明旬所言,人有不同,环境造就不同的性子,及后天的经历,她不能说好与不好,只有当事人觉得值不值。 等程怡星替她将头发吹干,时落起身,留下一句话,“若你想她打破如今的思维模式,跟她说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她一直以来觉得最愧疚的人。” 程怡星不太明白,不过她还是将时落的话记在心里。 这一夜,时落并没睡客厅,等程怡星睡着后,她拿了程怡星的瑜伽垫,放在阳台,而后盘腿坐在瑜伽垫上,闭目。 月下修炼,事半功倍。 尤其月圆之夜,洒满大地的月光皆是灵力。 等时落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朝阳初升,带来勃勃生机。 窗外的鸟雀叫的欢快,外头的汽车鸣笛声都不如晚上那般让人烦躁。 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时落猜得不错,如今她修炼起来比灵力用光之前要快得多,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年时间就能将先前十几年的灵力重新凝聚。 她心情好了许多。 心情好,时落就想亲自做顿饭。 这几天她一直没机会去菜市场,不过程怡星昨天下班回来去了趟超市,买了几样菜,不怎么新鲜,时落闻着还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食物本身被注过多药物造成的。 外头的食物虽然做出来很美味,可原材料却让时落万分嫌弃。 不过即便吃到嘴里,她也能将食物中的毒素排出。 程怡星买的都是用保鲜膜包装好的,她们都不是擅长做饭的人,程怡星干脆买了人家配好的菜。 按照程怡星的口味,时落先煎了两个鸡蛋。 程怡星家有煎蛋的锅,做起来方便,只要不糊了就行。 她才把鸡蛋放进煎锅里,门被轻轻敲了一下。 很轻的一声,仿佛怕惊动屋里的人。 时落过去,开了门。 门外,徐嘉祥抬手,正打算再轻轻敲一下。 “大师,你这么早醒了?”徐嘉祥笑呵呵地问。 时落看着他,用眼神告诉徐嘉祥,你不是起的更早?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愿再在家里呆着了,就天天住在饭店,我这几天把饭店又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昨天才重新开张了,我说要给大师送饭,大师你尝尝我手艺,要是喜欢,以后我常给你送。”徐嘉祥将手中的纸袋子双手递到时落面前,他又说:“这菜都是最新鲜的,我也没放太多作料,大师你别嫌弃啊。” 徐嘉祥的用心,时落能觉察出,既然已经送到门口,时落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纸袋子,“无需常送,若我想吃,去你店里就成。” 她观察徐嘉祥,此人虽还未彻底走出阴霾,可心中有渴盼之事,他便会一直照着设想中的路走。 “那大师你可一定要去我店里,尝尝现做的,味道比这好点。” 时落点头。 既然应下,她会做到。 徐嘉祥并没多呆,他摆手,不让时落送,自己离开。 徐嘉祥准备的很丰盛,却又不油腻。 大概不知道时落的口味,他多准备了几样,蒸饺,煎饺,蛋羹,汤包,蛋饼,连花卷跟肉丝粥都有,另外还准备了一份切好的水果。 “我的妈呀!”程怡星迷迷蒙蒙地出现在时落身后,当她看到满桌的早饭,她顿时清醒了,“落落,你去买的?” “你昨天赚了很多钱?”程怡星试探着问。 按落落的性子,哪怕赚了一百万,她早饭仍旧一个馒头就能解决,现在桌上摆了这么多,那落落得赚多少个亿啊? “还是明总他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你了?” 第六十五章 一百万也来送早餐 时落被程怡星的异想天开逗笑了。 这一笑简直是冰雪融化,春花绽放,水润的眸子闪烁着细碎的光,让人见之心生无尽暖意。 “落落,你还是别笑了。”程怡星醒神,“你这么一笑,有几个能抵挡得住啊!” 笑意瞬间收住,她瞳仁瞬间射出冰冷的光。 程怡星只觉得一阵刺骨寒意直冲脑门,她抱着时落的胳膊,“落落,我错了,真的,你就是再美,也没人敢肖想。” “去洗漱。”时落催道。 “得嘞。” 食物太香,程怡星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快步回到餐厅,她半弯着腰,头悬在饭桌上方,深深吸了一口气,“落落,你这是在哪家买的?闻着真香。” 程怡星翻看了下放在一旁的纸袋子,上头并没有店铺名字。 “这家倒是奇怪,包装袋上竟然不印上logo,难道是哪家的私房菜?”程怡星一边吃还忍不住一边嘀咕。 时落任由她猜测,一个花卷跟一碗粥很快下了肚,她视线又落在煎饺上。 程怡星极有眼色,忙将煎饺推到时落面前。 两人还没吃完,门再被敲响。 程怡星疑惑地起身,“谁啊。”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边。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凑到猫眼上。 程怡星一眼看到一张变形的大脸,她吓了一跳。 “落落,门口这人你认识吗?”程怡星朝时落招手。 时落吃了最后一个煎饺,说:“开门吧。” 程怡星二话不问,直接打开了门。 年轻人都不看来开门的人,张口就说:“大师,你太神了,真的,你都救我好几次了,要不是配不上你,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呵呵,可轮不上你。”程怡星嘲讽了一句。 “你谁?”周诚才看清开门的不是时落,他歪着头往屋里看,一眼便看到坐在餐桌旁的时落,周诚先跟程怡星点了点头,而后提着食盒,刚要进门,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鞋。 “直接进来吧。”家里没有男人的拖鞋。 周诚也没客气,跨进门,他提着巨大的食盒,走向时落,“大师,我给你送点吃的。” 周诚手上提着的是一个精美的食盒,足足五层。 昨天周家请吃饭,周家人知道时落爱吃美食,他们觉得不管怎么报答时落都不为过,可大师似乎又什么都不需要,最后还是周大爷拍板,让周诚给时落一天三顿送吃的。 程怡星看着周诚手里的食盒,再看看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觉得今早有点玄幻。 周诚也看到桌上吃的差不多的早饭,“我还是来晚了,明天我早点过来。” 他还是将食盒放在不算大的饭桌上,周诚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早饭跟点心,还有切好的水果全部拿出来,摆在时落面前,“大师,你再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周诚带来的早饭更丰盛,中西合璧,一看就是大酒店里的特别做的,精致又好看,还有各色点心,也是刚做好的,甜香很快味弥漫在整个客厅。 时落没忍住,拿了一块糕点。 “这是松子百合酥。”周诚解释,“好看又好吃。” 时落还是喜欢华国的传统美食。 不过她吃过了早饭,点心就吃了一块,而后擦擦嘴,看向周诚,肯定地说:“过了劫?” 说到这个,周诚满肚子的话顿时有了说处。 “大师,昨天我们吃完饭回去后,差不多晚上七点多吧,我下楼买东西,刚到小区门口,齐雯雯竟然开着车朝我撞了过来。”周诚用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就差这么一点,她就能把我撞飞了,齐雯雯这回是抱着要我必死的心撞我的,那车速快的都有残影了。” 哪怕过了一夜,回想车子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周诚仍旧是惊魂未定。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当口,旁边一辆车子突然加速,撞上了齐雯雯的车。 齐雯雯的车被撞歪,她的车灯从周诚腿上擦过。 “我就是腿被撞青了一块,其他地方一点事都没有。” 他感激那位救了他的大兄弟。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兄弟也是小区住户,就住在他们后面一栋楼上,那位兄弟的车前保险杠都撞断了。 不过那位大兄弟说了,他运气真不错,原本那位兄弟准备走小区后门的,不知怎地,临到小区,又突然改了主意,这才走的正门。 等回到家,他才发现时落给他的符箓已经变成灰烬了。 “既然过了劫,日后你只要凭心做事,应当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大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用心做事,踏实做人。”周诚决定以后要将时落的话奉为圭臬。 “日后也无需再给我送吃的,我与你们周家因果已了。”时落顿了顿,“这顿饭,多谢。” “哎,别啊,大师,我们全家可都想着日后能与大师常联系呢。”周诚觉得能抱上时落这条大粗腿,那是上天偏向他们周家。 哪怕日后不会麻烦时落,能跟时落相识,他们也觉得心安。 周诚转念一想,又说:“大师,你放心,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们肯定不会过来打扰你的。” 她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会离开上京。 时落并未跟周诚解释。 周诚也不好跟两个女孩子呆在房间里太久,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落落,这是那一百万?”程怡星关上门,回到餐桌旁,她看着满满一食盒的早饭,咂舌道:“一百万还真是会讨好女孩子,这酒店离咱们这里起码两个小时车程,他这是天不亮就去买了啊,这食盒还是保温的。” “这么多吃不完,你可以带去上班吃,也可分给同事。”时落并没贪吃,她起身。 “这不好吧?”程怡星连吃了两块点心,“这是一百万送给你的,你好歹再吃几口。” 话落,程怡星又拿了一块马蹄糕,送到时落嘴边。 时落无奈,吃了这马蹄糕。 “今天我要闭门画符,你出门时锁上门。”时落洗了手,将来上京后就一直没动的朱砂,狼毫笔跟黄符纸摆放好。 第六十六章 一同出门 按说专门在净室画符效用才最好,如今条件限制,时落只能将客厅重新打扫了一遍,又将桌椅擦拭完。 而后重新沐浴更衣,而后上了七炷香。 等再次坐在桌前,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她没急着动笔,先闭目凝神,少卿,客厅内纱帘竟无风自动。 时落默念咒语,提笔,符箓一蹴而就。 这一日,时落坐在桌前,没有动过寸许。 期间有人敲门,时落并未理会。 直到外头灯火通明,喧闹渐消,她才放下朱笔,起身,将画好的符箓收回包袱里,而后是朱笔,朱砂,跟未用完的黄符纸一一收起。 “落落?”坐在门口的程怡星耳朵一直贴着门,她听到屋里的动静,这才小声试探着问。 时落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她去开了门。 “门并未从里面反锁,你为何不进来?”早上出门她让程怡星锁上门,就是知道自己画符时不会听进任何动静,亦不会起身给程怡星开门。 程怡星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就是怕打扰你,你画好了?” “嗯。” 程怡星这才跟在时落身后进了门。 天色已晚,两人都没吃晚饭。 早饭过后,时落滴水未进,等画好了府,她才觉着饿。 “晚上吃面条?”面条最省事。 程怡星摇头,一脸神秘,她打开冰箱,端出几个用保鲜膜裹的严严实实的盘子,“这是我早上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放在冰箱的,晚上热热正好吃,也没坏。” 一百万带来的早饭有六七样,程怡星将时落喜欢吃的虾饺,包子,及小油条都留了下来,另外还有几碟点心。 她自己则准备吃意大利面,也是早上没动过的。 将虾饺跟包子热好,程怡星又将小油条重新炸了一下,自己的意大利面直接放进微波炉转了两分钟。 “落落,怎么样?好吃又省钱。”程怡星又拿出超市买的咸菜,放在时落面前,沾沾自喜道。 饿的时候有的吃,哪怕一个窝窝头,时落都很满意。 她也不吝啬地赞:“聪慧过人。” 被落落夸,程怡星胃口都好了很多。 两人吃过了饭,时落便跟程怡星说了明天要跟明旬出去的事。 “就你们两人?”此刻两人正坐在沙发上,时落坐的板正,程怡星没骨头似的倒在时落肩头,听了时落的话,她坐直,眼底闪着名为‘八卦’的光。 “我不知道。” “落落,我以为你一直都是未卜先知的。” “便是仙人,也不可能事事都预料得到。”时落实在是不明白程怡星为何会将她看的无所不能。 况且,明旬与她来说就是一团黑雾,哪怕她开了天眼,恐怕也看不清他的命运。 “咱先不管仙人的事,落落啊,那个,明总他除了跟杂志上不同外,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程怡星试图打探。 “特别之处?”时落不太明白。 “就是跟别的男人的不同之处。”程怡星又说的详细了些。 时落点头,“有。” 程怡星笑的有些猥琐,“哪里不同?” “他可能只有大半年可活了。”时落语出惊人。 “啊?”程怡星一副被雷劈过的模样,“就这?” 噗—— 她真的高看了时落对男女感情的认知。 程怡星拍了拍时落的肩膀,张张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起身,将明旬上回给时落买的两套衣服都拿出来,又将自己还没穿的那套也拿了出来,而后拉着时落起身,在时落身上来回比划。 “落落,明天你可千万别再穿你那套运动装了。”程怡星千叮咛万嘱咐。 时落皱眉,“那套最方便。” 她本来就打算穿自己的衣服。 “落落,你该知道一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程怡星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要是落落真的对明旬有情愫,恐怕不用自己提醒,她都会好好收拾自己。 程怡星视线在时落身上转悠了好几圈,然后果断将衣服都收起来,“明天就穿运动服,你们还要爬山,穿运动服确是方便。” 之前那次程怡星非要时落换上自己的衣服,那是因为周家请客,她想让时落美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天情况又不同。 她觉得落落这么好,明总再帅再有钱也配不上落落。 即便配得上,也不能让明旬轻易就获时落的好感。 时落并不关心程怡星的转变,她更想知道上京哪一处灵气更足。 想到此处,时落眸子闪了闪。 在上京,哪里有龙脉之处灵气浓郁? 只是龙脉是华国底蕴所在,任何人都碰不得。 时落自己不会碰,也不会让他人试图沾染龙脉。 下山前师父说过,上京不比山上,这里龙蛇混杂,修道之人不是人人都能保持本心,有许多修道者会利用禁术掠夺他人生机。 时落不会小看任何人。 第二天,刚过八点,明旬便来了电话。 他先问时落是否需要带早饭。 今早程怡星起的早,早饭是她下去买的。 明旬电话来时,时落刚吃完。 等时落下了楼,她看到开车的仍旧是明旬一人,也并未多问。 明旬现在的身体足够支撑他日常行动。 “今天我们去的是上京郊外一处名叫连云山的地方,山顶还有一座道观,因为海拔高,爬到山顶的人不多,今天不是休息日,人应当更少。”明旬发动车子前,先跟时落说。 “时姑娘,你觉得如何?” “甚好。” 上京人多,真要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头恐怕不容易,明旬又是日理万机的,能抽出一天带她去,时落已经很满意。 “从此处到连云山要将近五个小时,再到山顶恐怕也要三四个小时,到了山顶后,你还需要修炼,恐怕今天赶不回来,我带了备用的洗漱用品,时姑娘需要带东西吗?” “不用。”时落幕天席地都睡过,她常年生活在山中,并不讲究生存条件。 明旬不再多言。 调转车头,往小区门口去。 车子才到门口,时落侧头,看向窗外,她跟明旬说:“先停车。” 明旬找了一处停车位,他看向时落。 “再等等。”却并没下车。 过了约莫五分钟,隔着三个车位地方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了一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正是徐露露父母。 第六十七章 农家乐 程怡星今天休息,时落不想徐家人因为自己去打扰她。 在三人经过明旬车前时,时落按下车窗,明旬跟着按了声喇叭。 今天明旬开的是一辆普通的suv,停在路边时并不会惹人注意。 三人看过来。 “大师?”徐母最先认出时落,她转头就朝时落跑过来,跑的过急,甚至还摔了一下,顾不得疼痛,徐母忙爬起来,她扒着副驾座的车窗,看着时落,又哭又笑,“大师,可算是找到你了,求求你救救露露。” 露露跟她大伯一样,无预兆的昏迷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徐家大伯的两个儿子也同时陷入昏迷。 原因仍旧是查不出来。 不管她做过多少昧良心的事,她心底唯一的柔软都给了女儿,女儿就是她的命。 看着露露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徐母无比后悔,当晚她为什么要赶大师离开? 若是大师当时能救下露露,别说让她做过的丑事曝光,就是用她的命换她也会眼睛都不眨地同意。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徐家还醒着的三个家长只能花钱请私家侦探,又在网上悬赏,这会儿也顾不得是不是违法了,他们只想找到时落。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总算得到消息,时落常在这个路段出现。 三人便着急赶过来。 明旬没作声,手却放在身侧,看似随意,实则警惕地盯着徐母。 徐父跟另一位妇人也赶了过来。 “明,明总?”徐父一眼看到驾驶座上的人,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您怎么在这?” 以明旬在上京的地位,寻常商人根本见不着他面。 明总都是出现在国家或国际举办的经济峰会上。 即便在偶尔出现商业晚宴上,他们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如此高不可攀的明总突然出现在眼前,徐父竟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就连身后,徐露露的大伯母都忍不住眼眸闪烁。 只有徐母的注意力都在时落身上,她想抓住时落的胳膊,“大师,你行行好,救救我的露露,哪怕你要我的命都行。” 时落很奇怪地看着她,“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徐母哭声一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几天我还有事,能不能救下徐露露,如今还不可说。”时落并不隐瞒。 徐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还有,我不喜欢你们去打扰我朋友。”时落看着三人,“五日后上午九点之前,你们再来。” 车子离开后,徐露大伯母苦笑,她看了看手中提着的箱子,里头装了一百万,他们想用钱说服时落。 这一百万在明总眼里恐怕是个笑话。 “时姑娘,你决定了?”路上,明旬笑问。 “徐家家长有罪,自有法律制裁,几个孩子中,至少徐露露是无辜的。”时落不会善心泛滥,也不能见死不救。 “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不用与我客气。”时落不问,明旬也不会左右她的想法,他只想为时落提供些便利。 “恐怕还真有需要你之处。”时落这回没客气。 明旬挑眉,笑意明显。 “徐家大伯可是沾染了不得了的东西,我不一定能制得住,若加上你,那就不费吹灰之力。”时落看了他一眼,“明旬,想要活下去,任重道远啊。” 明旬煞有其事地点头,“有大师你在,我觉得能成。” 视线相触,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但是在逼仄的车厢内却丝毫不觉得不适,汽车稳进前行中,时落竟睡了过去。 明旬放慢了车速。 等时落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一处农家乐的院子前。 明旬正低头看手机,大约是处理公事。 几乎在时落睁眼的瞬间,明旬转过头看,他放下手机,跟时落解释,“十一点了,到连远山大约还有三个小时,我自作主张停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赶路,时姑娘觉得怎么样?” 之后的路途没有吃饭的地方。 “正好饿了,走。”时落率先打开车门。 明旬跟着下车,他锁了车门,再抬头时,看到时落朝车窗拍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 “有备无患。”时落眼中有戏谑。 明旬了然。 说是农家乐,就是四间房子带前后院子,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 时落跟明旬进去时,客人只有三波。 一波是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应当是学生,另一波是三个男人。 明旬跟时落相貌出众,两人进屋时,两拨人齐齐看过来,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沉稳淡定。 这么道视线看过来,两人视若无睹。 那四个学生显然是认出了明旬,其中一个女孩子拿出手机,想偷拍两人。 明旬跟时落几乎同时看过去。 那女同学脸色一白,忙将手机收起来。 农家乐老板夫妇擦着手进来。 “两位客人,咱家招牌是土豆炖鸡,鸡是自家养的走地鸡,就养在后院,客人自己可以去选,土豆也是自家种的。”老板半弓着身子,笑道。 时落一身普通运动装,明旬今天也没有西装革履,穿了一身与时落同色系休闲装,只是他矜贵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管穿什么都让人无法忽视。 明旬看向时落。 “去看看?” “去。” 后院要比前院大许多,西北角专门盖了鸡圈,院子有个小门,外头是一片桃树林,桃树林周围用网子虚虚拦着,白天鸡就在桃树林里找食吃。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老板娘,老板娘性子爽朗,她看着明旬的穿着,主动说:“你们先选,选好了我给你们去把鸡抓来,我这鸡也有好几种,味道各有特色,二位想选哪一种?” 明旬跟时落面面相觑。 看起来无所不知的两人被一只鸡难住了。 “大的,好吃的。”时落觉得在吃食上,自己恐怕比明旬懂得多点,她果断开口。 明旬眉眼扬起。 老板娘大概也猜到这二人的囧况,她很贴心地说:“你们放心,我肯定给你们找最好的一只。” 这二人看着不缺钱,老板娘自然更愿意给他们最好的。 第六十八章 捡到钱 “二位,我这里的菜都是土灶烧的,味道可比燃气烧出来的要好吃多了,不过炖好了也得大半个小时,二位是先去屋里坐着,吃些别的,还是去外头逛逛?”老板娘热情地询问两人。 不用两人多问,就开始指着旁边介绍,“我这后院最近的就是这桃花林,不过二位来的不巧,我这桃子虽是晚熟桃,不过这九月份也都熟的差不多了,好的都被摘走了,树上剩下的不算多,二位要是不嫌弃,可去桃林里转转,摘个桃子吃。” 时落听了老板娘的话,眼睛却是往桃林东面看的。 “那边是一小片池塘,里头放养的是草鱼,二位要是想钓鱼,我们这也有鱼竿,钓上来的鱼我们也可以给做了。”老板娘很有眼色地说。 想到时落自小在山间野地长大,恐怕更愿意在外面走动,明旬说:“那就去鱼塘?” 时落并未反驳。 老板娘很快给两人拿了两根钓鱼竿跟鱼饵。 因为客人常年不断,老板干脆将后院修出来一条路,说是一条路,其实就是将杂草砍断,用一些石子铺出来,仅供一人走的小道。 过了桃树林,前方果然有片鱼塘,此刻鱼塘边上坐着一人,在他身后的草地上铺着一个野餐布,一个女人坐在野餐布上正摆放吃食,在往南,有两个孩子在玩,两个孩子都不算大,一个约莫六七岁,一个约莫八九岁。 因为周围都是草地,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这对父母并没阻止孩子去稍微远些地方玩。 两人到鱼塘边。 明旬没钓过鱼,他动作有些笨拙。 串好鱼饵,明旬将钓鱼竿递给时落,“若钓不上来鱼,是我的错。” “放心,今天你肯定能吃上鱼。”时落也没钓过鱼。 老头倒是偶尔有闲情逸致了,便会拿着根钓鱼竿,慢悠悠的下山去钓鱼,老头觉得钓鱼最不累,当然,下山时,十回有八回会带上时落。 没别的原因,只因老头十回有八回都是钓不上来鱼的。 带上时落只为了不空手回去。 时落通常没耐性跟老头一样,一坐就是大半天,她不耐烦了,便会自己做根鱼叉,直接叉鱼。 她眼明手快,一叉一个准。 明旬串鱼饵时,时落视线四处转悠。 旁边是桃树林,枯枝不少,时落很容易便找到一根能做鱼叉的树枝。 明旬放下手里的鱼竿,看着时落将树枝一头削尖。 他视线落在时落手里的刀子上。 他觉得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要与时落出门,明旬特意问了曲爱国跟张嘉,而后自己亲自准备了各种户外用具,倒是带上了,不过放在后备箱里,没拿下来。 他又看向时落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没来由的一阵心软。 只有常年一个人在外,才会需要随身携带这些野外用具。 “你想要?”时落看他。 “时姑娘教我做?”明旬放下鱼竿,很有兴趣地蹲在时落面前,毫不吝啬地夸赞,“与时姑娘出来这一遭,我才发觉我知道的太少了。” “术业有专攻。”时落拍拍他的胳膊,不让他陷入少见的自怨自艾中,“走,我教你做,今天不钓鱼,我们叉鱼。” 明旬轻笑,跟上时落。 按照时落的要求,明旬自己找了跟不粗不细的树枝,时落试了一下软硬,而后她将另一头削尖。 两人再回到鱼塘边,时落找了个可以站住脚的地方,跟明旬说:“将鱼饵拿来。” 明旬极自然地听从时落的吩咐,上去拿了鱼饵,临走前还没往叮嘱时落,“时姑娘,你小心点。” 鱼饵扔在靠边的地方。 约莫半分钟,时落手起叉落,一阵哗啦啦响声,她举起鱼叉,将还在挣扎的鱼在明旬眼前晃了晃。 “这是红烧鱼。” 将鱼扔在岸上,时落再一叉,又是一条小些的。 “这是烤鱼。” “今天请你吃全鱼宴。”时落声音轻快。 这是明旬认识时落以来,见到时落面上笑意最轻松惬意的一次。 他心脏急速跳动了几下,面上却毫无异色。 “那就有劳时姑娘了。” 时落往旁边让了一下,对明旬说:“你也来试一下。” “那我也请时姑娘吃——”全鱼宴是不可能的了,明旬话音一转,说:“蒸鱼?” 不得不说,明旬学习能力让时落惊讶。 他紧靠着时落站,却并未多问,眼睛盯着水里看,下一刻,鱼叉猛地刺入水中,再提起来,鱼叉上赫然多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草鱼。 若时落眼神是落在明旬身上的,她就会发现明旬刚才叉鱼的动作跟她的如出一辙。 “你真的是第一次叉鱼?”时落惊奇地看向明旬。 她自己算是学习能力强的,老头说过她是老头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不过一本书看过三五遍就会背,画符画阵更是如此,老头教过一遍,她就能学会,再几遍后,就会做的比老头更好,且她会融会贯通,自己琢磨出比书上更有效用的符箓。 明旬的聪明让她刮目相看。 两人连番叉到鱼,旁边的夫妻二人都不由看了过来。 男人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竟然一条鱼没钓上来。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男人放下鱼竿,走了过来,“两位能不能卖两条鱼给我们?” 他们一家四口出来,男人自然不是专门为了钓鱼,他们两个孩子喜欢吃鱼,男人这才打算钓两条,给孩子解解馋。 眼看着中午了,唯一钓上来的是小拇指长的一条,鱼太小,男人又将它放生。 明旬指着自己叉上来的这条,“这条可以。” 男人不停道谢。 远处的两个孩子惊叫一声,而后朝这边跑来。 前头的男孩跑的快,后面的踉踉跄跄跟着。 “钱,爸爸妈妈,我捡到钱了。”大些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他扬起手,将手中崭新的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他爸爸看。 “还是新的,特别新。”男孩这个年纪已经知道钱的作用,他指着身后跟着的孩子,“弟弟也有一张。” 孩子爸爸也一脸惊喜,“在哪捡到的?” “路边草丛里。” “好儿子,运气真不错。”男人笑着拍拍儿子的头,“等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时落看着男孩手里的钱,皱眉,“这钱不能拿。” 第六十九章 破解禁术 孩子父母还没做声,大些的孩子已经一脸怒容,“这钱是我捡的,谁捡到是谁的。” 时落不会跟孩子计较,她直接问孩子爸妈,“若这钱是拿命换的,你们也觉得是运气好?” 孩子爸妈自然是将孩子安危放在首位,不管信不信,孩子爸爸忙扔掉钱,孩子妈妈奔过去,夺过小儿子手里的钱,也扔了出去。 两个孩子被爸妈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尤其小些的孩子,边哭边要捡起地上的钱,“我的,我跟哥哥一人一张。” “儿子乖啊,妈妈给你,妈妈给你两张,你跟哥哥都有,这个咱们不能要。” 她妈妈白着脸,忙将孩子抱起来,往回跑,好似那地上的钱是洪水猛兽。 等一家四口聚在一处,孩子爸爸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时落,“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道家有一种禁术,借命。”时落眉头又蹙了一下,“你拿了这钱,便是同意将命借给对方,不过我知道的通常是用一块,十块,你们捡的是一百块,数额大,借的命自然要长。” 这种情况在偏僻的乡下常见,时落没想到上京郊外竟然也有人用此等阴毒禁术。 孩子妈妈顿时哭了出来,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力搓揉孩子的后背,似是在安慰孩子,又似是安慰自己。 “他们拿了一会儿,是不是就是同意了?”孩子爸爸也惊慌失措,他抓着大儿子的手青筋直跳。 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若是真的被人借了命,该怎么办? 事关孩子,父母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他拉着孩子站在时落面前,直接将孩子按着跪在时落面前,“该怎么才能救他们?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说着,他已经掏出钱包,要将所有的钱都给时落。 孩子妈妈也跟着不停点头,开始翻自己的包。 两个孩子从没见过爸妈如此惶恐过,一时都不敢哭,也不敢说话。 孩子妈妈让小些的孩子也跪下。 时落看了明旬一眼,两人将两个孩子提了起来。 “既然遇到,我自然不允这种禁术用在无辜的人身上。”时落上前,手分别在两个孩子的脑门上拂了拂。 而后两指捻起地上百元钞票,在半空挥舞几下,再将钱放下,她转头跟明旬说:“借你体内煞气一用。” “时姑娘随意。” 明旬上前一步,时落直接攥着他的手,将体内灵力输入明旬体内,催动明旬体内安静的的四股气。 “手放在钱上。”时落说。 明旬一掌拍在钱上,没有丝毫犹豫。 体内煞气涌动,却因时落给他用了止痛符跟生机符,又有时落新输入的灵气,灵气占了上风,明旬虽觉得疼痛,却又比前两次要轻松许多。 灵气在明旬体内游动,煞气跟阴气紧追不舍,灵力从掌心涌出,煞气紧随其后。 纸币上黑气笼罩,竟发出让人耳朵发麻的嘶嘶声。 与此同时,上京某一处角落,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突然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他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解我的术法。” 这道人擅用禁术,一旦被破,他自是要遭到反噬。 黑气渐散,时落将明旬拉起来,她观察明旬脸色,“你觉得如何?” “略疼,比前两回好许多。”明旬说。 “那就好。” 功德果然对明旬有用的,目前看来,至少是能缓解痛疼的。 时落自己固然可以将禁术破解,不过救人之事,她想让明旬多试一试,看是否可以用煞气化解禁术。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时落仍旧抓着明旬手腕,她试探着再输入灵力。 这煞气果然霸道,化解区区禁术,却丝毫没有让明旬体内的煞气减少。 时落又给明旬贴了一道止痛符。 疼痛逐渐消失。 孩子爸妈寻求时落帮忙,只是因为担心孩子,至于时落的能耐,他们原本还是有些怀疑的,可地上的钱无故冒起黑烟,之后钱还是完好无损的,他们知道这回是遇到了不得的人了。 时落捡起地上的钱,递到一家四口面前。 孩子爸妈忙抱着孩子后退,他们连看都不敢看这两百块钱一眼。 “禁术已经被破,这钱可以正常用。”时落说。 孩子爸爸用力摇头,抱着孩子继续后退,“不,不用了,这钱我们不要。” 这对父母抱着孩子就想离开,离开前,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地又问:“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事了?不会被借了命?” “不会。” 他们将随身携带的钱都给时落。 时落摇头拒绝,“无需。” “你们是好人。”孩子父母再三要给钱,时落仍旧拒绝,临走前,他们感慨道,“一定会有好报的。” 时落看着手里的两百块钱,又转向明旬。 “捐了吧。”明旬温声说。 这个建议深的时落的心。 时落收起钱,明旬捡起地上的鱼,两人也跟着离开。 回到农家乐,并不见那一家四口,他们恐怕是被吓的不轻,应当也没心情游玩了。 老板娘将两人领到屋里,给他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又拿来擦桌布,将桌子反复擦了几遍,才请两人坐下。 “土豆炖鸡马上就好了,鱼可能还得二十分钟,二位是打算怎么吃这鱼?”老板娘给两人分别倒了水,又送上煮好的花生。 “一条红烧,一条烤,一条清蒸,最小的那条清蒸。”明旬说到清蒸时,笑看了时落一眼,“劳烦老板将清蒸鱼做的好吃些。” 原本送给那一家四口的鱼也被明旬提了回来,那一家四口走的急,并未将鱼带走。 “您二位放心,我家男人最擅长的除了土豆炖鸡就是这红烧鱼跟清蒸鱼了。”老板娘笑呵呵地说。 既然有鱼塘,做鱼的炊具自然是不缺的,烤鱼也能做。 没等多久,两人点的菜陆续上来,老板还特意送了两人一道清炒小菜。 虽然味道不及酒店大厨,却也别有一番特色。 几道菜被两人分吃干净。 吃过饭,已过了下午一点。 正是阳光最烈时,刺的人睁不开眼。 时落起身,看着外头被炙烤的蔫头耷脑的树木花草,勾了勾嘴角,说:“该走了。” 等两人来到车前,明旬心道果然。 只见一个形容猥的男人正卷缩在地上,一只手焦黑,不知死活。 时落上前,刚要抬脚,却被明旬抓住了胳膊,他站在时落前面,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说道:“小心些,我来。” 而后不客气地一脚踹了上去。 时落似乎听到咔嚓一声。 她歪头,看明旬。 明旬摸了摸鼻子,解释,“下手有些重,下次我注意。” “不用,重些也没事,此人偷窃成性,一脚还是有些轻了。” 第七十章 动物的眼睛是雪亮的 猥琐男人抽搐了几下,突然睁开眼,随即又哎呦哎呦的痛叫起来,有心打个滚,肋骨又疼的厉害。 “有手有脚,却不思进取,以偷盗为生,还曾偷过别人的救命钱,因为这钱,你害死过一条人命,今日不过是个小教训。”时落直接搓了根草绳,打算将人手脚捆起来。 “我来。”明旬上前,接过时落搓好的稻草绳。 捆好,明旬又在男人嘴里塞了一把枯草,不让他嚎叫。 “其实我带了绳子。”明旬拍了拍手,起身。 时落拒绝,“绳子用在他身上浪费。” 确定他跑不了,时落又说:“打电话报警吧。” 有事找警察总没错。 明明能自己替天行道,却又从不违背社会秩序,时落这般有原则,明旬就越发控制不住对她的欢喜。 只是等上了车,他已然收拾好了心情,面上仍旧跟往日一般温和。 之后一路,车子未再停顿。 下午五点,车子才停在连云山脚下。 连云山海拔将近一千米,恐怕两人不到半山腰就得天黑。 已是夏末,天黑的越发快了。 明旬觉得自己带的装备总算是派的上用场了。 时落想的显然跟他不在一处,她说:“你恐怕从未在荒郊野外留宿过,委屈你了。” 大概是程怡星之前在她耳边的絮叨起了作用,又或是明旬本身的矜贵气质,时落觉得明旬就该住在豪华别墅里,吃香喝辣,不,吃清淡喝养生汤,睡觉也该是高床软枕。 跟着她出门,明旬受苦了。 时落嘴上不说,眼神却是在一字一句将自己的内疚告诉明旬。 明旬哭笑不得,他手又有些痒,大约是天将黑的缘故,他小小放纵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时落的发顶。 “我与你并无不同,你不是说我只有大半年可活吗?之前我的人生太过按部就班,剩下这大半年若是能活的不一样,我死而无憾,该感谢时姑娘才对。” 看看,这就是时落舍不得明旬死的缘由。 他多好,跟他相处,如沐春风。 “这事过后,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跟我说,我尽我所能帮你完成。”时落对明旬更同情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你我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说起来,明旬还是时落第一个主动承认的朋友。 “朋友?”明旬狭长的眸子神色莫名,若仔细看,更多还是喜悦。 “嗯。”时落点了点头。 “既是朋友,那我以后对你是不是能换个称呼了?”明旬笑问。 “自然。” “落落。”薄唇吐出这两个字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缱绻。 时落摸了摸耳朵,只怪明旬声音太好听。 明旬笑着又揉了一下时落的发顶,提着包,跟时落说:“该走了。” 话落,率先转身,往山上走。 时落紧随其后。 上山有石阶,石阶挺宽,并排能走四五个人,明旬上了几个台阶后便放慢脚步,跟时落并排而行。 有人说话,爬山也不难。 时落对山再熟悉不过,她走的尤其轻快。 让她意外的是明旬竟然也没有丝毫疲色,走了大半个小时了,他气息都没乱一下。 由此可见,要不是明旬体内的煞气跟阴气拖累,他该有多强悍。 因是傍晚,上山的人寥寥无几,倒是有几个匆忙下山的,这连云山没有过度开发,山上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直接下山的缆车,爬山的人只能靠两条腿走下来。 这也是为何到山顶的人不多。 上山容易下山难,极少有人花十几个小时只为爬上山,再爬下来。 这山上树木葱郁,间或有大块石头点缀其间,人少了,山间小动物才敢偷偷探出头来。 大概是身负灵力的原因,在时落跟老头住的山头,时不时就有小动物往时落跟前凑,老头说人越是单纯,越会惹动物喜欢。 尤其时落体内还有动物也喜欢的灵力。 林中,天暗的要比别处快些,时落踏上又一级台阶时,侧头往旁边树丛看,一只野兔正探头探脑地望向她。 时落挑眉,这连云山的动物似乎要害羞一些? 要是别处山上,这会儿自己脚边恐怕已经聚集了不少种动物跟飞鸟了。 原先在山上,老头开始觉得有许多动物跟飞鸟围绕在身边还挺不错,热闹,时间久了,他又觉得吵闹,最后干脆设了结界,专门吓唬小动物跟鸟雀。 又走了约莫十分钟,一只松鼠从树上飞快爬下来,跳在一块大石头上,松鼠两只小爪子抱着一颗松子,伸着脑袋往时落看,它似乎想将松子送给时落,小爪子伸出来又快速缩了回去。 时落越发奇怪。 不该如此。 明旬显然也注意到旁边一幕,他脚步一顿,跟时落说:“落落,你先走几步。” 闻言,时落没多问,往上走了十多级台阶。 那松鼠果然抱着松子跟上。 它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想看看明旬是否会突然出现。 确定明旬站在原地没动,小松鼠加快脚步,几步蹦到时落面前,将松子往时落脚边一放,而后踮着脚又看了时落两眼,这才窜入树丛。 “煞气。” “恐怕是煞气的缘故。”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扑哧—— 时落没忍住,捡起地上的松子,看着明旬直笑。 明旬无奈的想抹把脸,最终还是跟着时落一起笑,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母亲从前养的猫见了我总躲得远远的。” 不光躲,还尖叫。 明夫人后来就不再将猫带着去老宅了。 “若你喜欢,我可以封闭它们的神识。”时落觉得明旬前半生果然是少了很多乐趣。 明旬摇头,“倒也不必,远远看着也挺好。” 语毕,他又与时落说:“落落你可以当先走,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他看出时落喜欢这些小动物。 “它们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却难得上一回山,我先陪你。”时落果断停在上方,等明旬跟上来,两人再次并肩走。 之后一路,明旬算是见识了时落有多招动物喜欢,等到半山腰,就着透过树梢洒下的月色,明旬竟看到一只杂毛小狐狸。 第七十一章 不会修炼成仙 这小狐狸胆子要大些,它上前几步,又踌躇片刻,再上前。 只是离明旬越近,小狐狸脚步越慢,到最后,停在路边草丛里,仰头看时落,发出短促的叫声。 时落脚步微顿,她往小狐狸看去。 小狐狸爪子在地上不停地抓挠,看着有些焦躁。 时落脚下一转,朝小狐狸走过去。 明旬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却未从时落身上挪开半分。 瞧见明旬并未跟上来,小狐狸才迎上时落,又叫了两声,声音听着有些急促可怜。 到了跟前,时落蹲下,朝小狐狸招手。 小狐狸忙上前,嘴巴不停地舔舐时落的手心,显然十分亲近时落。 须臾,时落转头跟明旬说:“我得跟它去一趟。” 明旬呼吸一滞,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时落跟着小狐狸离开,纵使少有人能伤到时落,可这深山野岭,又是晚上,明旬无法确定这山上是否有大型动物出现。 不过时落下一句话让明旬松了口气。 “你也一起来。”时落直接的多,“你我既然同行,我是断然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 “好。”仗着黑暗,明旬才笑的毫无保留。 “他要与我们一道。”时落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对它说。 小狐狸有些茫然,时落指尖在它眉心处点了点,而后起身,“走吧,带路。” 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先前要欢快许多。 待小狐狸转身,在前方走,时落跟明旬招手。 大概是听懂了时落的话,虽然明旬身上的气息仍旧带着恶意,小狐狸还是压下想跑的冲动,在前面带路。 从时落跟小狐狸交谈开始,到跟上小狐狸这一路,明旬始终没有开口多问,时落倒是先忍不住了,解释道,“我在老头的藏书里看过一种道家术法,叫御兽术,这种术法可让兽类听从修道者差遣,我学会了,却从没用过,在我眼中,动物与人没有区别,御兽便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它们身上,强迫它们做违背它们本意的事,这与它们来说不公平,只有需要的时候,我才会替它们暂时开灵智,与它们交流。” 老头说过,在他那个时候,有人便会利用御兽术攻击同类。 只是道家仅存的六十四术法难学,如今真正学到一二的屈指可数。 “落落修道天赋极高,以后会像传说中那样得道成仙吗?”时落的本事一次次刷新明旬的认知,她已然不在普通人类的范畴,要是真能修成正果,明旬只会替她高兴。 咳咳—— 时落被呛了一声。 她笑开。 “怎么可能?”时落抬头看他,因为笑容过盛,眼底都盛满了点点星光,“我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道灵根。” 吸收一些普通人无法吸收的天地灵气。 时落思忖片刻,又说:“最多寿命长一些。”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无意外的话。” “什么意外?”明旬敏感地抓住时落话中的重点,他脚步微顿,心也跟着往下沉。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修道之人,有坚守本心的,也有利欲熏心之辈,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可以掠夺别人的修为为自己所用。”怕吓着明旬,时落并没有过多解释。 明旬却猜得出来。 “按落落的性子,若你遇到这种事,也不会袖手旁观。”明旬肯定地说。 两者相遇,必然是要斗法的。 到时死伤不可预料。 明旬头一回在时落面前沉下脸来,“我体内煞气不是可以解禁术吗?若是我——” “无需你这样。”时落打断他的话,她不会用明旬的命为自己解决困难。 明旬尽量用时落的思维跟她解释,“你助我良多,我却不能帮你分毫,这是不是也有违你们道家的因果论?” “帮你本就是我答应了师父的,要讲因果,也是我与师父之间的因果。”时落新奇地打量明旬。 原来明旬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等等——”时落突然转了话题,“我一直忽略了一点。” “你的身体既能存储阴气跟煞气,又能吸收灵力。”时落先前的注意都在明旬体内的煞气上,她一直忽略了一点,“那是不是说你也有修道天赋?” “没有,曾有大师让我自测过。”当初祖父找了许多天师,想法子替他续命,其中便有大师让他自测灵根,要是明旬有修道天赋,倒是可以自己修炼,继而炼化煞气,或是驱逐煞气。 “既然不能自己修炼,那就还是按先前的法子,积攒功德,我再给你输灵力。”时落倒也没失望。 明旬的注意全没在自己身上,“落落,若遇到危险,你得保护自己。” “你想拯救许多人,首先得自己活着。”明旬还是紧盯着时落。 时落没看错明旬眼底的关怀,她自然不会佛了明旬的好意。 “我答应你。” 时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明旬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只是这事到底还是被他记在心里。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尽量自己护着时落。 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他也会留下人手,希望能为时落肃清一点阻碍。 山路不好走,小狐狸身体小,速度却快,它走了一段,会停下来等时落,待时落跟上它后,小狐狸会继续加快速度。 两人跟着小狐狸走了大约半个小时。 最终停在一处看着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明旬观察周围,这里除了草木旺盛,动物多些,明旬实在看不出异样。 他本来以为小狐狸跟时落求救,是为了救同伴。 因他体内有煞气,明旬并没跟着时落再上前。 他看着时落停在一棵大树前。 明旬视线跟着落在这棵大树上。 他惊讶地挑眉。 他叫不出这树的名字,这棵树得两人合抱才能圈住,最让明旬觉得惊讶的是这么大课树竟然开始干枯,地上的落叶掉了厚厚一层,与之相反的是周围草木极旺盛,还有许多小型动物出没。 只是此刻,不光这只杂毛小狐狸,还有夜间常出没的刺猬,及方才见过的松鼠,甚至还有毛色鲜艳的山鸡都围在大树周围。 时落的手摸上大树。 明旬分明看到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树叶开始晃动。 第七十二章 明旬强势 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 时落凝神聆听大树的低吟,良久,她拨开厚厚的枯叶,果然发现地上有一个阵法,这阵法叫聚灵阵。 这阵法不算禁术,却也绝不是正道之人该用的。 跟时落画的聚灵符不同,时落自己琢磨出来的聚灵符是聚集空气中散落的灵力为自己所用,而这聚灵阵却是掠夺他人灵力。 “你想看灵力吗?”为了不吓着这些动植物,明旬远远站着,他的身影在点点月色下被拉的很长,显得格外孤寂,时落没忍住,开口问。 “灵气是能看见的?” 时落跟他招手。 因为时落的缘故,明旬再走过去时,小动物虽然仍旧警惕,却没有再躲开。 等明旬靠近,时落说:“闭眼。” 而后在他额头一抹。 等再睁开眼时,明旬讶异地挑眉,他看到了跟刚才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一方天地中,绿色光芒萦绕在周身,这些光芒是从周遭的花草树木身上散发出来的,就连围绕在周围的这些小动物身上也各有不同光电。 时落说:“这棵树已经有上千年了,因为连云山灵力还算浓郁,它在百年前开了灵智,之后百年时间,它泽被这一小片天地,这也是为什么周围草木都有灵力的缘由,还有这些动物,虽还未开灵智,却比别处的都有灵性。” “三年前,这棵树被发现,有人便在此地设了聚灵阵,想夺走大树的灵力,若是我再晚来一些,它会彻底死去。”灵气被抽光,大树再无生还可能。 说完,时落让明旬走远些,她盘腿坐在阵法外,开始默念静心咒。 静心咒乃《八大神咒》之首,可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常诵此咒,能使人智慧开朗,灵台明净,摒除杂念,心道合一,神明安宁。不染六尘。 这静心咒对动植物同样适用。 听着时落念咒,明旬都觉得一阵神清气明,心胸开阔许多。 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的小动物逐渐安静下来,纷纷围绕在时落身侧,澄净的眼中尽剩下欢喜。 时落念了足足百遍。 停下念咒后,她并未起身,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朱笔,在半空画出一道破解符,随即往聚灵符上重重一拍。 刹那间,两符相搏,白色与黑色相互纠缠攻击。 哪怕听不到声音,明旬也知道此刻定然是电光火石的,他担忧地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时落。 若不是时落将全身灵气都给了他,此刻不至于这么艰难。 明旬暂时开了天眼,自然是能看到白光跟黑雾在搏斗,白光是从时落身上散发出来的,耗费的时间越久,白光逐渐落了下风。 明旬一颗心高高提起,没有时落开口,他不敢随意插手。 可时落脸色越发惨淡。 拳头握紧,指尖死死掐着手心,明旬随时准备上去打断时落。 花草树木固然有灵,在明旬眼里,都不及时落重要,若是时落终究抵不过黑雾,他会插手,带走时落。 白光越发孱弱,明旬不由跨步上前。 就在此时,时落继续在虚空继续画符,而后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一滴血自眉心飞出,很快融进符箓当中,时落再一次拍在聚灵阵上。 这一回用尽了时落仅剩的一点灵力,白光骤然刺目,很快将黑雾吞噬。 最后一点黑雾消散,时落睁开眼,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落落!”明旬惊慌失措,他急忙上前,扶着时落的肩,不让她倒下,他半跪在时落身侧,看着她苍白都几乎透明的脸,心疼的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擦去时落嘴角的血,说出口的话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我没事,就是灵力耗尽。”时落长出一口气。 在明旬的搀扶下,她站起身。 大树仅剩的枯叶无风自动,哗啦啦响声都是在诉说对时落的感激。 时落拍了拍树身,说道:“你到底伤了根本,恐怕得再修养百十年才能恢复如初。” 树叶晃动的越发快了,就连枝干都在颤抖。 时落笑了笑,说道:“不客气,你用自己的灵力滋养了这一片天地,才是最伟大。” 而后时落又与聚在一处的动物说:“山上人多,以后尽量避着些。” 时落隔空点了点浑身白刺的小刺猬,笑道:“你是国家保护动物又如何?坏心的人照样给你剥了皮,便是被抓去养着,那也是不及山上自由。” “落落?”明旬突然开口,他看着点点绿光争前恐后地涌入时落的身体,而后化为白光。 “多谢你们,不过不用了,修炼这事任重道远,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你们的灵力得之不易,自己留着吧。”白光自时落体内缓缓散开,又化作绿光,被周围的花草树木跟动物吸收。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也要保重。”时落挥了挥手,原本因黑雾变的压抑的这一方天地重新恢复清新。 时落原本想自己走,明旬放开手后,她才跨出一步便差点摔倒。 明旬上前一步,半弯着腰,不由分说地开口,“上来。” 时落站着没动 她不习惯示弱。 “或者我抱着你回去。”明旬给了她第二个选择。 下一刻,时落果断地趴在明旬背上。 一个在她面前向来绅士温和,从不强势的人突然强硬,时落总觉得有些心虚,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一手抱着明旬的脖子,另一手在明旬脑门上轻轻一拍,“天眼不能常用,对你不好。” 明旬嗯了一声,专心走路。 哪怕背上背着个人,明旬的速度也没有慢分毫。 他轻巧走山路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山的人。 等回到山上唯一的一道主路,正好也用了半个小时。 方才被放在路边的登山包还在,他将登山包递给时落。 眼看着明旬打算背着她继续往上走,时落拍拍他的肩,“我自己走。” “你确定自己走,明天早上天亮之前能到山顶?”明旬反问了一句。 这就有点看不起她了。 她本想硬气回个‘能’字,可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个字到底没说出口。 明旬软了语调,“落落,你我既是朋友,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吐血后,还任由你自己爬上山顶?” 第七十三章 顺应天道方能自若 之后的一路,明旬只歇了三次,无论时落怎么拒绝,他仍旧坚持将时落背上了山顶。 夏末的夜间凉风习习,明旬整个人却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背着时落足足走了五个多小时。 等到了山顶,他才放时落下来,自己找了个角落,重新换了身衣裳。 山顶无树木遮挡,月光倾泻而下,洒在身上,别有一股温柔缱绻的意味。 时落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凌晨三点。 两人来到道观前。 这座道观年久失修,看着摇摇欲坠,此刻道观木门紧闭,想来里面就是有人,也已经熟睡了。 明旬抬手,想敲门,时落却摇头,阻止了他。 “我就在外头,天亮再敲门不迟。”她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拜访道观里的人。 明旬却不放心她的身体。 时落仰望天际,“今夜圆月,正是灵力最充沛的时候,等天亮我就好了大半。” 话落,时落寻了处空地,盘腿而坐,开始吸收这天地馈赠。 明旬就坐在时落不远处,时刻观察时落的脸色,生怕她再有不适。 刚才时落吐出的那口血实在是吓着他了。 好在吸收了灵力后,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在变好。 等时落再睁开眼,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如水的月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的暖阳。 时落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她吸收灵力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还快。 “落落,你感觉如何?”长时间没开口,明旬的嗓音听着有些沙哑,却仍旧是低沉好听,他起身,来到时落面前,打量时落。 先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多了些红润,她眼眸明亮水润,因为吸足了灵气,嘴角洋溢着满足的笑,金色光芒在她周身萦绕。 这一幕让明旬失神。 “我好很多了。”时落笑道。 明旬回神,递了杯水给她,“下山后还是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怕是修道之人,那也是血肉之躯,吐血都是大事。 “不用,我现在很好。”时落知道自己之前就是用了眉心血,眉心即天目,乃为三光会归出入之总户,可观天下事,驱除邪恶,人身精华,皆上注于空窍,而眼目作为空窍之一,自然是无比重要。 还有说光是人的生命,而眼睛又是身体的光。 时落取用眉心血,自然会伤及身体。 “落落,检查了我才能放心。”出乎意料的,明旬还是坚持。 “好。”时落也知道昨夜明旬恐怕是吓的不轻。 常人哪里见过这种事? “你放心,昨夜是偶然事件,这世上真的修炼出灵智的动植物极少,恐怕只有灵力充沛的灵山才有。”时落安慰,“你别怕。” 明旬知道时落是误会了,他并未解释,只要时落愿意去医院,说他胆小怕事他也认了。 条件不允许,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明旬取出包里带着的吃食。 明旬出来前自然要先跟老爷子说,得知是跟时落一起出来,老爷子亲自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 要不是明旬阻止,老爷子恨不得让明旬连汤带菜的都背过来。 最终,明旬就带了几样冷热都能吃的,还有一个不小的保温杯,里头只盛放了小米粥。 明家做饭的阿姨手艺好,简单的鸡蛋饼都让时落眼睛发亮,还有阿姨最擅长做的绿豆糕,软糯香甜,时落一人吃了大半盒。 吃过早饭,两人这才整理一下衣服,再次来到道观前。 门仍旧紧闭。 时落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里头无人回应。 她又试着推门,木门是从里头锁上的。 想到了什么,时落脸色一变,她往后退了两步,抬脚,用力踹开门。 明旬这回没有急着挡在时落前面,里头的人若是有点本事,他先进去反倒会拖累时落。 他可不愿下山再换时落背着他。 从门外看,里头并无异样。 跟外头的破旧一样,里面也是一片破败,地上满是枯枝败叶。 “跟紧我。”时落抓着明旬的胳膊,进了门。 这道观统共三间厅堂,正中间的堂内供奉着三尊神像,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及道德天尊。 大约是许久没人进来,这三尊神像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及蜘蛛网。 三尊神像前随意摆放着三个破旧的蒲团。 “这里不算是人迹罕至,不应当没人过来。”明旬说出心中疑惑。 他来之前查过,这连云山离上京虽然有些远,但是这里环境好,节假日也是有人过来的,虽然山高,不过肯定也有人上来,上来的人,不管信不信,总愿意进来拜一拜的,道观这么破败,实在不合理。 “不过区区障眼法。” 明旬不明所以,他回头看院子。 想起才进门时,时落曾随手挥了一下。 “有人在这里设了结界,不让游客进来。”时落解释,“游客进门后,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明旬了然。 分别拜了三尊神像,时落攥着明旬,直接往后堂去。 说是后堂,其实就是一间逼仄的屋子。 房门仍旧紧闭,时落抬脚又是一下。 门大开。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明旬上前,与时落并肩而站,警惕地看向屋里。 屋里陈设简单,就一张床,一个桌子,及两个矮脚凳,除此之外,让明旬侧目的是,屋子正中央有一道阵法,此刻一个黑袍人趴在阵法中央,不知死活。 时落准备进门。 明旬反手抓着她,“落落,小心些。” “没事,他就是那个夺了大树生机的人。”时落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一脸嫌弃,进屋前,她又跟明旬说:“要不你在外头等我?” 她担心明旬害怕。 “我陪你一起。”明旬拒绝。 时落点头,两人齐齐进了门。 时落一脚踩在阵法上。 昏迷中的男人竟然又吐出一口血来。 “用卑鄙的手段谋夺其他生灵生气,就该知道若是遭反噬,必将万劫不复。”时落一脚将人踢翻转过来。 昏迷的是个须发尽白的老者。 时落这一脚并没收着力,老者悠悠转醒,他睁开眼就看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时落,他眉目一凝,“你是谁?” “生死本就是天道,顺其自然方能自若。”时落看着行将就木的老者,“你便是夺了其他生灵的生气,也无法延长自己的寿命。” “黄口小儿,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老者粗喘了一口气,而后视线落在明旬身上,冷笑一声,“你有何面目贬斥我?他难道不是在掠夺别人生机才活到如今?” 第七十四章 不讲武德 老者既然会用聚灵阵,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在他看来,明旬是早该死的人,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肯定是夺了别人的生机。 像老者这种投机取巧的人,不会知道意志力强大的人能创造多少奇迹。 就如生病后被医生断定活不过三年的霍金,又如既聋又盲还哑的海伦凯勒,还有许多灾难中靠着意志力活下来的幸存者。 按明家多少代的悲剧,明旬是断然活不到成年的。 这些话时落不会跟老者解释。 她蹲在老者面前,“你今天能抢夺那棵大树的灵力,往日恐怕也抢夺过别人,你这样的人不配成为修道者。” “你,你要干什么?”老者费力地挪动,想避开时落的手。 面对这些不值得费口舌的人,时落从来不多话,她直接将手按在老者的丹田处。 “啊——” 老者面色扭曲,费力挣扎,却始终避不开时落的手。 许久,老者面色灰败,躺在地上重重喘息,连喊叫的力气都逐渐消散。 时落收回手,起身,“我毁了你丹田,今后你再不能抢夺别人的生机,你好自为之。” 老者早就是将死之人,靠着掠夺别人生机才勉强撑到现在,如今被时落毁了丹田,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老者浑浊的眸子迸射出恨意,他干枯的手颤巍巍指着时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时落很奇怪,“你活着我都不怕,难道死了我就会怕你?” 老者被气的仰倒。 时落环顾这间屋子。 这里不像是老者长期生活过的,她问:“你的法器呢?” 老者艰难地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我抢夺别人的生机,你不是一样要将我的法器占为己有?真真是沽名钓誉之辈,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深沉,是我小看你了。” 时落认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程怡星说的果然没错,反派死于话多。” 说完,直接取出一张符,贴在老者额头。 咚的一声,老者直接被拍的没了意识。 时落继续找。 “落落,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明旬上前,从床底拨出来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里头除了朱笔跟符箓,还有一个八卦盘跟一个桃木剑,及一个法铃,除此之外,时落还发现了一面摄魂幡,及一个陶瓷罐。 这陶瓷罐是用符箓封住口的。 时落皱眉,脸色越发凝重。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明旬端详时落的脸色,他问。 “他果然该死。”时落脸色越发难看。 她没动作,先问明旬,“你怕鬼吗?” 明旬愣怔一瞬,摇头,“不怕。” 按俗话说,他平生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鬼。 时落神色稍缓,她解释,“此人恐怕用这摄魂幡招过不少鬼魂,这当中定然也有他杀过的,他收集这些魂,恐怕又要行禁术,为续命。” 老头为了她以后行走在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光让她学了正道术法,也让她了解过不少阴邪手段。 只是老头说了,若她敢行邪术,老头会亲自清理门户。 听了老头的话,时落只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你站我身后。”虽然明旬体内的煞气会让这些鬼魂退避三舍,时落还是不放心,将明旬护在身后。 明旬点头,乖觉地往时落身后站去。 时落这才解了陶瓷罐的封禁。 股股阴气往外冒,明旬即便没开天眼,也知道这些都是鬼魂的怨气,他有些担心地靠近时落。 被封在罐子里太久,一旦被放了出来,它们自然会无差别攻击。 明旬试图往时落身前站。 时落更快一步,抓着他的胳膊,又将明旬往她身后推。 她纤瘦,自然是挡不住明旬的。 明旬皱眉,心絮波动,体内阴气跟煞气涌动。 吼叫着准备攻击时落的鬼魂火烧屁股般的往后窜。 形容颇狼狈。 时落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 实在是这些鬼魂逃窜的形态太扭曲。 “笑什么笑?小心我吞了你。”其中一个面容惨白,身着古代装束的红衣女鬼张大了嘴,威胁时落。 “我有他,你吞不了。”时落侧开一小步,让明旬露出半个身子。 明旬扫了一眼虚无的半空。 女鬼又往后一窜,她尖利的指甲指着时落,抖啊抖,“你这丫头怎么不讲武德,有本事我们单打独斗。” “我为何要跟你单打独斗,有明旬在,我明明能更轻松的制服你。”有更便捷的法子,她自是不会走弯路。 “你,你——”女鬼没料到时落脑回路如此清奇,一时词穷,“还要不要脸了?” “你都成鬼了,我跟你还讲什么脸面。”时落实话实说。 女鬼真的觉得这人类比她更不是个东西。 时落没时间跟女鬼斗嘴,她指着地上昏迷的老者,直接问:“你是这老道抓来的?” “我草!”女鬼惊叫一声,“这老头是你杀的?” 若明旬能听得见,他定然会让这女鬼注意措辞。 “他还没死。”时落无语。 女鬼面色狰狞,朝老者扑过去,尖利的指甲直刺老者后背心。 显然是恨极了这老者。 时落手一扬,一道符箓直接贴在女鬼的面门。 “你不能杀人。”时落说:“若你还想投胎。” “他害的我好惨,我就是魂飞魄散,也要杀了他!”女鬼尖叫,清秀的脸狰狞。 “你只余魂,无魄。”时落纠正她。 女鬼狰狞的面庞一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发怒,“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就没见过小丫头这般没眼色的人! 被时落这么一打岔,女鬼甚至都气不起来了。 “不用你杀,他也会遭天谴,你又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时落好心的劝。 女鬼想想也是,她收敛了杀意,长袖一挥,无凳子也要装模作样的端坐在半空,“除非他遭烈火烹油之苦,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会的。” 时落问女鬼,“你不宜在世间久呆,我可以送你入轮回。” “不行,我还得去找我男人。”女鬼断然拒绝,“我们说好了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我被老道抓来这么多年,我男人肯定等急了。” 第七十五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时落小声问明旬,“你想看他们吗?” ‘他们’说的是女鬼跟后面一群瑟瑟发抖的鬼魂。 “可以吗?”明旬对这群鬼没兴趣,不过若是能见着他们,就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若他们想偷袭落落,他也能帮上一二。 对于开天眼对自己是否有害,不在明旬考虑范围内。 时落又往明旬额间一点。 眼前景象与方才截然不同。 半空阴雾重重,是女鬼刻意放出来的,女鬼仍旧娴雅地坐在半空,她身后,一群小鬼们抱在一起,不安地看着时落跟明旬,完全没有明旬想象中的鬼样子。 大约他们都曾为人,审美跟人也是一样的,这些鬼魂只是脸色灰败,瞳仁木了点,其他跟人也并无多大差别。 明旬看来,他们与人最大的不同是比人看着要胆小的多。 “你都离开人世上百年了,你寻的人早不在人世了。”时落打量女鬼的穿着,她说。 “你这是嫁衣?”时落问。 女鬼起身,喜滋滋地转了一圈,让时落看清自己的嫁衣,“这是我亲手绣的,玉郎说这嫁衣我穿上最美。” 提及玉郎,女鬼又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与玉郎已经分别一百多年了,他肯定还在等我,我得去寻玉郎。” “不可。”时落既然看见了,就不会允这女鬼在世间晃荡,她能制服女鬼,若是普通人遇上了,哪怕女鬼不伤人,也会引起恐慌。 女鬼神色陡然变了,她尖声叫:“谁都不能阻止我寻玉郎,我与玉郎已分别太久,谁阻碍我,我跟谁拼命!” 话音还未落,女鬼已携着团团黑雾,袭向时落。 时落直接取了老者的法铃,用役鬼术驱动法铃。 哪怕做了一百多年的鬼,生前不是灵体,死后仍旧是普通鬼魂,并无法力,她无法破了时落的术法,法铃的声响一层层在女鬼脑中炸开,她捂着脑袋,尖叫出声。 女鬼原本觉得被老道收在罐中已经是不是她能承受之痛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法力却比老道高出不知多少,区区役鬼术已经让她恨不得再死一回。 她哪里还敢跟时落叫板? “别,别念了,我认输。”女鬼艰难地求饶。 后头那些小鬼直接扑在地上,给时落跪下了。 他们没有女鬼那样的执念,若是能被这位小师父送去轮回,他们感激还来不及。 祸不及无辜,时落收了法铃。 铃声渐停。 女鬼狼狈地跌在地上,再无先前的雅静,她哭的面容都扭曲了,“我就是想找玉郎,见不到玉郎,我就是入了轮回都无法安心。” 说到玉郎,女鬼哭的更凄厉了。 “玉郎与我说好的,我们一起死,做鬼也要在一起,可是等我做了鬼,却没见着玉郎,我去王家寻玉郎,没想到王家竟然请了清风观的观主在院子里设了阵法,我无法靠近半分,我就在王家门口等,这一等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可始终都不见玉郎,后来我就被一个老道收了,就收在这罐子里,那个老道将死之际又将罐子交给他徒弟,就是这老头,直到今天我才重见天日,一百多年了,我的玉郎到底在哪?” 女鬼被关在罐子里许多年,开始只有她一只鬼,她孤单寂寞冷,后来老道又抓了许多,皆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她怕自己忘了玉郎,来一只她讲一遍,如今都成习惯了。 时落跟明旬相视一眼。 “你一定要找到你那玉郎?”时落无法理解女鬼的深情厚谊。 这世间感情当真是有千百种。 前几天遇到的张奎死都要拉着徐露露一起,明知道徐露露心并不在他身上,他也不在乎。 今天这女鬼又让时落开了眼。 一个人真的能等另一人上百年? 时落不关心女鬼对那玉郎到底有多深情厚谊,她大可以灭了这女鬼,只是师父说过,正如人类有善恶之分,遇着鬼魂也不能一棍子全打死。 若一杆子打死,则有违道法自然。 “不见着玉郎,我无法瞑目。”女鬼肯定地说:“我与玉郎两情相悦,只是玉郎身为王家嫡子,又怎能娶一个丫鬟做夫人?王夫人趁着玉郎回乡科考,擅自替他定下了妻子,玉郎回来后自然不同意,他说过要娶我做夫人的。”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郎拒绝不了,她更无身份地位。 王夫人觉得她蛊惑了玉郎,还想将她发卖了。 两个年轻人便决定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处。 趁着夜里,两人手牵着手往玉带河里走。 她死了。 再睁眼,玉郎却不见了。 女鬼眸子迸出精光,她灼灼望向时落,“大师,你道法高深,你肯定能帮我找到玉郎的,大师,只要你帮了我跟玉郎,我肯定不给你惹麻烦,我跟玉郎会直接入轮回的。” 女鬼提着挡在前面的小鬼,扔到一旁,自己扑上去,想抱住时落的腿。 时落忙拉着明旬避开。 女鬼讪讪地说:“大师,你行行好,就成全我与玉郎吧。” “他的生辰八字。”她既打开了罐子的封禁,就有责任将这些鬼魂送入轮回,不让他们在世间徘徊。 女鬼还曾偷偷拿了自己的八字跟玉郎的八字去寺院合过,说是天作之合,这么多年她还记得清楚。 时落掐指一算,而后看着女鬼,“你确定?” “当然,玉郎的生辰八字与我的极相配,我不可能记错。”女鬼迫切地问,“怎么样?玉郎是不是也没有入轮回?他在哪里等我?” 时落同情地看着女鬼,“这八字乃寿终正寝之相,且早入了轮回。” “怎么可能呢?”女鬼用力敲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天启三十四年,玉郎的生辰是甲子年,丙申月,辛卯日,壬戌时,没错啊,是这个八字,我一直记着。” “大师,你再给我算一遍,你肯定算错了。”这八字她做鬼都忘不了,她觉得是时落道法不深,算错了。 时落叹了口气,“这是最容易的测八字,我怎会错?” 女鬼定定看着时落,似哭似笑地问了一遍,“寿终正寝?” “是。” “玉郎明明与我一起下了河,他怎会没死呢?我们说好了要同生共死的。”女鬼死死拽着自己的头发,终是哭了出来,“怪不得人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第七十六章 要债 其实在王家外头等的那些年,女鬼心里也隐隐有预感,只是她不愿承认,一直自己欺骗自己。 时落的话戳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女鬼蹲坐在地上哭了许久,从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泣不成声,再到最后的抽抽搭搭,虽然成了鬼,没有眼泪,女鬼真切的难过让见者都为之伤感。 当然,明旬除外。 哭完了,一百多年的惦记短时间内无法消失,女鬼将之压在心底最深处。 “玉郎他后来是不是成了婚?”女鬼最后问了一句。 时落看着她没做声。 女鬼苦笑。 是啊,当时那个年代不似如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玉郎又怎会不成婚生子呢? 最后一点奢望也没了,女鬼吸了吸鼻子,起身,她朝时落福了福身,真心道:“大师,多谢你了了我这么多年的执念。” 若无大师,她还不知道要在人世间飘荡多久,说不定就会再遇到个心思叵测的道士,到时收了她,或是直接让她魂飞魄散,她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几十年的游荡,又有几十年是有别的小鬼陪着她的,女鬼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你想开了便好。”时落看着她。 女鬼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大师,劳烦您送我入轮回吧。” 时落点头。 在女鬼临走前,她突然问了一句,“他负了你,你是盼着他下辈子困苦不堪,还是平安喜乐?” 女鬼面容僵硬,随即说:“我盼着他一生顺遂。” 玉郎毕竟是自己惦记了上百年的人,哪怕此刻,她还是惦念,不管玉郎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她活着的时候玉郎曾给过她美好,让她贫瘠短暂的一生不至于太过惨淡,且最后玉郎也是陪着她下了河的。 她与玉郎有缘无分,却也盼着玉郎能活的好。 “大师,多谢你。”女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明旬,说道:“我针羡慕大师。” 明旬看着时落时眼里的光芒骗不了人。 那是比她的玉郎浓烈了数倍的情谊。 时落不明所以,却并未追问。 “你们死后四十九日可入轮回,不过你们全都错过,若是平时,我也无法一次送你们全部入鬼道,好在如今是七月,鬼门大开,倒是方便了你我。” 女鬼领着一群小鬼,避开明旬,一一与时落道别。 等到最后一只鬼时,他壮着胆子看向时落,“大师,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只年轻的鬼穿着死前的格子衬衫,他半眯着眼显然生前近视度数不低,如今做了鬼,还是习惯性地伸着脑袋,半眯着眼看人。 “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叫赵晓鹏,生前是一家著名互联网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我因常年加班,在二十六岁这年猝死了,我有个同事,借了我三十万,我死前他也没还钱,我想让大师帮我看看他现在还了没,若是没还,能不能请大师让他把钱还给我父母,我父母就两个孩子,我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生活也不易,我爸妈都退休了,有了这钱,他们日子也能过的轻松点。” “要是为难,那就算了。”年轻鬼觉得这事有些为难人家大师了,三十万毕竟不是小数,而且他也死了好几年了,要是对方还没还,那肯定就是不愿意了,当初是写了借条,但这借条只有他跟借钱的同事知道,万一他爸妈没看见,这事就等于没有发生过。 都好几年了,再想找这借条恐怕也不容易。 “我答应你。”时落记下了欠债的同事名字跟住址,这才在年轻鬼的千恩万谢中将其送入了鬼道。 不管是女鬼,还是这一群小鬼,生前都是普通人,死后也并未来得及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被收了,且除了女鬼自杀外,其他的都是死于非命,时落自然得亲自送他们入轮回,否则让他们在世间游荡,难保不会被人利用,变成厉鬼。 到时便是她的罪过了。 将最后一只鬼送走后,时落揭了老者脑门上的符箓。 老者悠悠转醒,待他看清眼前空空如也的陶瓷罐,目眦尽裂,“你将他们全放了?” 那是他师父跟他攒了几十年,还差三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鬼魂,他就能施返老还童术,再活一回。 毁了,都毁了! 老者五指成爪,抓向时落。 他就是死,也要拉这个该死的丫头一起下黄泉。 然,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出乎他预料。 时落还未有动作,明旬已经当先一脚,将老者踹出了两三米远,要不是对面有墙壁,这一脚可不止两三米。 论力气,他不如明旬大,论道行,她不如时落深,他的法器又全被时落收了,老者重重摔在墙角,憋屈的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听说山下有个特殊部门,专门收管你们这些擅用邪术的人,不知道将你送到那部门,你会遭到何种处罚。”随着时代变迁,尘世规则也与时俱进,有人用非正常的害人手段,自然就有相应的监管部门。 这很合理。 老者虽然竭力维持面上的表情,可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他的惧怕。 “落落,这事交给我。”明旬知道时落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他接了时落的话说。 “好。”时落想找那个特殊部门也没门道,交给明旬她放心。 “你都将我的法器都抢了去,还放了我收集的小鬼们,这还不够?你们别欺人太甚!”老者鼓着眼珠子瞪时落。 “就欺人太甚了,你又待如何?”时落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着让人吐血的话。 是啊,他又能怎样? 他得乖乖受罚。 老者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想明白这点,他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他悲伤地叹了一句,“小丫头,你我同是修道之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我与你不是同根生。”时落不客气地反驳。 服软不行,老者又换了话术,“我比你年长几十年,经的事比你多得多,这回你放了我,我将我所知道的术法都教给你,你意下如何?” “我会驻颜术,摄魂术,丹鼎术。”老者说。 他就不信这死丫头不心动。 可时落偏偏还就油盐不进,她看着老者跟风干了橘子皮似的脸,淡声说:“不如何。” 第七十七章 换颜符 老者活了这么多年,他自诩见识多广,可也从没遇到过时落这样的,这样的没眼力见的人! 真真气煞他也! 可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那特殊部门可不是好进的,听说只要进了里头,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尤其是他曾今做过那些事,到时会被查个底朝天。 只是不等他再想出别的法子,时落已经动了手。 她再次将符箓贴在老者脑门上,老者失去意识前,只依稀听到时落说:“你还是去特殊部门忏悔吧。” 她又将老头捆的结结实实,再给他下了禁言术,而后一脚将人踹进了床底,至于老者那包法器,时落直接将其放在屋里最显眼的那张桌上,复又将这道观重新用结界封住。 她可不愿意带着一个没有意识的老头下山,她也不可能让明旬提着人下山。 将老者留在这里,下山后通知特殊部门来领人是最好的法子。 下山前,她将道观内的三尊神像收拾干净,又拜了拜,这才跟明旬一起出了道观。 这一路耽搁许久,明旬一句怨言都没有,还背着她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时落欲言又止地看着明旬。 “怎么了?”两人出了道观的门,明旬注意到时落的视线,他亦看懂了时落的未尽之言。 “为朋友两肋插刀理所应当。”明旬一脸温和地说着豪气万丈的话。 时落又想笑了。 实在是明旬这张刀削斧刻般的俊脸实在不适合说这种略带匪气的话。 “我是不可能让你落入插刀的境地。”因为明旬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时落满心的感激变成了亲近。 不熟悉的人才会将感谢挂在嘴边。 时落看明旬的眼神都随意了许多。 下山的一路就平顺许多,除了藏在草丛里看着时落离开的小动物,两人再没遇到旁的事。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时落担心明旬累着,下山就走的慢了些。 今天天气晴朗,来连云山的游客比昨天多了些,因为台阶两旁怪石多,草木深深,游客不敢随意乱走,他们只捡有路的地方去。 “若有人见了那棵大树已经干枯掉叶,它会被清理吗?”等经过大树附近,时落往那边看了好几眼,明旬便问。 这里虽还没开发,可难保以后不会,那棵大树要想彻底恢复不是一年半载能成的,若届时有人发现,会误以为大树已经枯死,很可能会直接砍掉。 “不会,我设了结界,一般人看不到它。”时落接过明旬递过来的水,回了一句。 时落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不会随意插手,既管了,又不会敷衍了事。 明旬看着时落额头冒出的细小汗珠,他别开眼,说:“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有些累。” 时落停下脚步,环顾一圈,最后在斜前方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块,拉着明旬过去休息。 包里还有吃的,明旬将先前没吃完的绿豆糕递给时落,“先垫垫肚子,等下了山,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明旬身体弱,时落自己本该迁就他。 她将绿豆糕跟明旬一起分着吃了。 这个时间段上山的人多些,两人逆着人群往山下去,不免有些惹人注意。 时落好记得去前两天晚上的事,她歪着头,端详明旬。 喝水的动作一顿,明旬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看向时落,“我脸上脏了?” 时落摇头。 明旬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好看,尤其这双眼睛,狭长深邃,里头似乎藏着万千星河,哪怕他不是明氏总裁,走在路上,这张脸也是惹人注目的,许多人都说她长的好,不过在时落看来,她这副皮囊纵使能让人眼前一亮,可配上她无趣的性子,也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 “你要是不喜欢别人看你,我可以给你用张换颜符。” 若不是方才将口中的水咽了下去,这会儿明旬肯定得喷出来,他笑问:“落落,你怎么什么符都有?” 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她这十多年里,也有无聊的时候,老头天天除了睡就是吃,无人与她说话,她没事只能自己琢磨画符。 老头嫌自己那张脸没有仙风道骨之感,下了山,给人算命,许多人都不信,以为他是骗子,那时时落还小,每每跟老头一起下山,都有好心的大妈悄悄问时落是不是被老头拐卖来的,让她别怕,要是真被拐子拐卖给老头,她们帮时落逃跑。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后来他便交给时落一个任务,让时落研究出能让他换张脸的符来。 “这换颜符就是个障眼法,效用只有三天,三天过后你还是你。”这换颜符并不是真的改变明旬容貌,只是让别人觉得他换了张脸而已。 因为这个术法太过鸡肋,时落很快就弃之不用,倒是老头兴趣挺大,让她画了几十道,他自己揣着,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别浪费一道符了。”上回是在闹市区,那些人几乎是怼着他跟落落拍,若照片在网上发酵,势必会让人深挖落落的底细,还会对落落各种攻击。 他初次恋慕一个姑娘,竟有些手忙脚乱。 如今再看,却是他多虑了,落落如此强大,又岂会在意别人的编排? “落落,我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明旬微微躬身,望进时落的眼底,他并未解释上回带口罩的真实缘由。 他不会刻意教时落何为男女之情。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时落果然没多想,她笑道:“人生在世,顺心而为方是大道。” 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实在太过赏心悦目,路过的人甚至舍不得打破这一幕美好。 “是。”明旬受教地点头,“我此刻的心愿就是下山吃顿好吃的。” 这也是时落现在的心愿。 “走,我请你。”时落起身,浑身的力气。 等到了山脚已经是半下午了。 这里偏僻,没个吃饭的地方,两人索性直接回去。 回去要快些,等到了上京,不过才是华灯初上。 等明旬将车子停在一家医院门口,时落坐直了身体,透过车窗看外头,奇怪地问:“这里有好吃的?” 显然,她已经忘了要来医院检查的事。 第七十八章 喜当爹 实在是因为时落长到这么大,还从没因为身体不适进过医院。 小时她还没开始修炼,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头给她熬一副药,喝了就能好大半,老头还取笑她皮糙肉厚的,不像人家小姑娘那样惹人疼。 不光时落从不去医院,在靠山村那样的村庄里,老人忌讳去医院,有的老人到死都没去过一回。 时落对医院的印象并无好与不好。 “落落若是想吃医院的饭菜,也不是不行。”明旬笑。 这是明氏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医疗设备都是国际最先进的,下山时明旬已经给院长发了消息。 两人到时,院长亲自迎接。 “李叔,您先去忙吧,我带着落落检查就行。”院长是看着明旬长大的,明旬每回住院都是院长亲自照看,这次还是明旬成年后头一回清醒着来医院。 “给这小姑娘检查完,你顺便再做个检查。”院长是最清楚明旬身体状况的,他知道明旬如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我很好。”明旬拒绝,他着急想知道时落是否安好。 院长还想劝,明旬侧头看他,“李叔,你放心,我如今能健步如飞,并不是回光返照,我起码还能再活半年。” “你还能活大半年。”一直安静跟在明旬身边的时落纠正。 明旬笑着附和,“是,大半年。” 一旁的院长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明旬也有哄小姑娘的一天。 明家人并未告诉旁人时落的身份。 “李叔,落落是我朋友。”明旭并没打算隐瞒他对时落的不一样,李叔是过来人,当然能看出他都对落落的感情,明旬刻意强调了一句。 “好,朋友好。”李叔面上带笑,心里却酸的厉害。 旬小子的身体不允许他跟喜欢的姑娘表白。 看小姑娘的神色,似乎对旬小子并无男女之情。 这样也好。 院长也不劝明旬检查身体了。 万一检查出个不好来,人家姑娘被吓跑了怎么办? 院长的脑补成功地劝说了他自己。 之后院长亲自给时落检查,有的结果当时就出来了,有的要明后天才能拿到。 全部检查完花了约莫一个小时。 等两人出了医院,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 上了车,时落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今天我带的钱足够了,你随便吃。” 她今天把自己的家当全带上了。 明旬失笑,心却软的不行,他发动车子,故意问:“若是我将你的钱都吃光了,怎么办?” “那我明天再出去摆摊。”时落理所当然地回了句。 能得落落倾囊相授,明旬心满意足。 最终车子停在一处私家菜馆前。 前台接待笑容明媚地上前,“明先生,您来的正巧,老板今天也在。” 这前台接待显然是认识明旬的。 说曹操曹操到,几乎在前台话落的瞬间,一位年纪与明旬差不多的男人走上前来,他先是捶了明旬肩头一下,“好小子,我以为你是忘了我这小店了,一年多了,可算是知道要吃饭了。” 说完,他转向时落,笑的意味深长,“这位是?” “朋友,时落。”明旬警告地看了男人一眼,随后跟时落介绍,“屈浩,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屈浩捂着胸口,一脸受伤,“我引你为至交好友,你却只当我是泛泛之交,明旬,你太伤我心了。” 明旬静静看着他演。 屈浩也是个好看的男人,跟明旬的俊美不同,这男人美的有些精致。 不过性子跟长相却是南辕北辙。 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捂着胸口,一脸的泫然欲泣,还在饭馆的大堂内,实在是惹人注目,尤其这精致的男人还是当红明星。 明旬嫌弃地收回视线,跟时落说:“他主业开饭馆的,副业演戏。” 而后再不理会屈浩,领着时落径直往里走。 上京数得上号的世家就那么几个,明家自不必说,屈家也在其中。 屈浩跟明旬年纪相当,与明旬看着温和,实则冷淡的性子不同,屈浩是家中老么,上头还有三个哥哥,他从小性子就跳脱,屈家不需要他继承家业,家里人也就由着他。 屈浩是五岁的时候认识明旬的,也不知道明旬怎么就让他看对眼了,五岁的小明旬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冷冷淡淡的,对谁都吝啬一抹笑。 屈浩就喜欢找小明旬玩,可明旬从不给他个正眼,屈浩也委屈,好几回抹着眼泪回去。 不过后来听爸妈说了明旬的身体,自此,不管明旬对他怎么冷淡,屈浩都不介意,在屈浩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两人岌岌可危的友谊才维持到今天。 屈浩一秒变脸,他笑靥如花地朝时落伸手,“时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时落抬手。 明旬快一步按住她的胳膊,“他浑身油烟味,别熏着你。” “明旬,你别过分,我哪里就有油烟味了?”屈浩边说边抬起胳膊,鼻子凑上去,使劲闻了闻,“我就炒了一个菜,炒完还洗澡换衣服了,没有油烟味。” 没错,屈家小公子,当红炸子鸡屈浩最大的爱好是做饭。 屈浩嫌弃地看了一眼明旬,而后看向时落,“时小姐,走,我带你去后院,明旬这小子太无趣了。” 时落站着没动,她有些纠结。 “落落,怎么了?”时落一个眼神,明旬就觉察出不对来,从屈浩出现,落落已经看他好几回了,那眼神不是好奇,是同情,“他有什么不对?” “我能说吗?”时落知道屈浩是明旬的朋友。 明旬的朋友,她希望对方好。 屈浩此人开朗善良,此生安稳和乐,唯一的变数是—— 时落觉得既是明旬的朋友,有些事不该被蒙在鼓里。 明旬嘴角微勾,一向直来直去的落落却在征询他的意见,她在意自己的看法,甚至为了他多管了闲事。 “能。” 知道接下来不是好消息,他吩咐屈浩,“带路。” 屈浩不明所以,仍旧领着两人去了后院,嘴里还嘀咕,“你们打什么哑谜?我怎么觉得浑身汗毛直竖?” 等到了专门给自己预留的房间,屈浩看向两人。 明旬先征询屈浩的意见,“坏消息,要不要听?” “听啊。” “他要当爹了。”时落语出惊人。 咳咳。 屈浩瞪大了眼,脸通红。 想到他的女朋友,他的女神,这不是好消息吗? 然,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屈浩惊的直翻白眼,“喜当爹。” 应当是这个词,时洛心里琢磨,程怡星会时不时就跟她解释这些网络用词。 说是免得她在外行走听不懂。 这回不光是屈浩,就连明旬都诧异地挑了挑眉。 “时小姐,虽然你是明旬的朋友,可有些话——” 屈浩话还没说完,明旬已经打断他,“落落从不说谎。” 第七十九章 梦想总要破灭的 屈浩的女朋友是当红女星姜梦真。 说是女朋友,其实也不过是屈浩的一厢情愿,至少姜梦真从没承认过。 起因还是他们还有过的一夜纠缠。 别看屈浩身处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可屈家地位在那了,又有他的三个哥哥保驾护航,某种程度来说,屈浩仍旧是单纯干净的。 他之所以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追他的女神姜梦真。 后来机缘巧合,姜梦真跟屈浩有过一夜之情,屈浩想为女神负责,女神只是哭,却没拒绝也没答应。 自此,屈浩便在心里将姜梦真当成自己的女朋友。 不过姜梦真要逐梦娱乐圈,她一直以自强自立的单身形象示人,屈浩尊重她,从不在人前与她亲近。 “梦真她没有与我说她怀孕了。”屈浩抓住证据似的跟明旬及时落说道。 屈浩是个开朗的性子,哪怕心头剧震,骨子里的家教还是没让他失态。 一段音乐声突兀地响起。 是姜梦真的歌声。 屈浩专门用来做她专属的电话铃声。 屈浩被烫着了似的,忙掏出手机,往桌上仍。 哐当一声,手机滑到了坐在桌子对面的明旬跟时落面前。 他可以不信时落,可明旬从不信口雌黄。 “不接?”明旬扫了一眼屏幕上不停闪烁的图片,眼底一片冷冽,不过他尊重屈浩,并未擅自按下接听键。 “我,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屈浩抓了抓头发。 纵使他为了姜梦真进娱乐圈,可他从不对心中的女神穷追猛打,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能为她解决些烦恼,他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他觉得姜梦能成他女朋友,他一直很感恩,有时做梦都会笑醒。 几十秒后,音乐骤断,又过了几秒,屏幕熄灭。 屈浩精致的眉眼耷拉着,心脏疼的他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想怀疑姜梦真,可他更信明旬。 明旬说时小姐不会骗人,那肯定就不会。 手机又嗡的一声,屏幕亮了一瞬,是信息。 屈浩被吓着了似的又哆嗦了一下。 “明小旬,你帮我按。”屈浩闷声说。 他不是逃避的性子,只是一时他又接受不了。 明旬闭了闭眼,忍耐着没对屈浩动手。 须臾,他伸手,冷声问:“密码。” “920314” 不用想,也知道这数字是那姜梦真的生日。 明旬没好气地说:“出息。” 解开了手机锁,明旬往下滑,点开语音信息。 ‘屈浩,你在忙吗?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女声一如既往的温柔。 屈浩却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刺骨寒意。 “可能她找我有别的事。”屈浩又用力扒拉了一下头发,他看向明旬,试图让明旬赞同他的话。 “你要是愿意这么自欺欺人,也行,大不了为你爸妈多添个孙子,虽然这孙子跟他们没任何血缘关系。”明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刻薄。 说完,他还有心情替时落倒了杯茶,又将菜单往她面前放。 “落落,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明旬找到中间一页,“屈浩脑子跟别人不一样,他将店里的招牌菜放在中间一页了。” 这菜单上的图片拍的好,让人垂涎欲滴,时落当真认真看起来。 屈浩气的脸都青了,“明小旬,你还是不是兄弟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点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明旬掀了掀眼皮,丝毫没有同情他的意味,“你也别蹲着了,去厨房嘱咐一声,让人早点上菜,落落两天没吃到热乎饭菜了。” 眼瞅着屈浩脸色由青转紫,明旬又理所当然地吩咐,“我记得你最擅长做鱼,落落不吃生的,你做个水煮鱼吧。” 屈浩气的用手指不停地点着明旬,而后指尖又一转,指向自己,“我可能要失恋了,那是我高中时就喜欢的女神,你知道我多喜欢她吗?” “梦想总是要破灭的,你还年轻,哪怕心上有伤口了,也恢复的快。” 时落抽空看了一眼明旬。 虽然他嘴上说的不留情,可认识明旬以来,这还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屈浩显然不是他口中的泛泛之交。 不知怎地,时落觉得口是心非的明旬有些可爱。 两人又若无其事地讨论其他菜色。 屈浩这私家菜馆开了一年多,就开业那天明旬来过一回,那时候他时时都在抵抗疼痛的煎熬当中,并无心情尝这里的菜色,是以,他也不知道这里的菜哪些更合时落口味。 明旬抬头,恍若不理解屈浩为啥还一副‘我失恋了,我很绝望,你怎么不来安慰我?’的表情,他问:“你怎么还在?再不去来不及做鱼了,还有,将你们这里招牌的都来一份,你这里菜品太多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屈浩脸色由紫变黑了,“明旬,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之前先把菜上了,我与落落是客人。”明旬又倒了一杯茶,往屈浩方向推了过去,“我早与你说过了,你可以天真,但你不能让人看出你天真。” “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那姜梦真会找上你吗?”明旬手指规律地点了点桌面,嘟嘟声让屈浩没来由的提心吊胆起来,等屈浩所有注意力都在他手指上,明旬这才皱了皱眉,说:“你确信你与她有过一夜情?” “明小旬,你说什么呢?”屈浩跳起来,“你这是小看我。” 虽然他脸长得不太男人,可他身高一米八三,隔三差五去健身房,还有四块腹肌,怎么就不能那啥了? 屈浩没告诉明旬,跟姜梦真那回是他第一次。 “你在乱想什么?”明旬抬手,捂着时落的耳朵,不让屈浩不太干净的心思污染了落落。 明旬有些头疼,屈浩心思跳脱,指望他听得懂自己的话外之意,那真是为难他了,明旬索性解释清楚,“当夜你是清醒的?” 屈浩脸色由黑再转红,他眼神飘忽,张了张嘴,没开口。 “说话。” “那,那倒没,当晚我喝多了,醒来就跟她躺在一起,我们都没穿衣服,梦真她身上有那啥,咳咳,痕迹,她还哭了,肯定是前一夜我伤着他了。”屈浩越解释,脸越红。 明旬冷笑一声,要不是双手用来捂着时落的耳朵,他恨不得敲开屈浩的脑子,“你是蠢货吗?” 屈家父母跟三个哥哥将屈浩保护的太好,从不让他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这小子虽然早早暗恋女神,但还是那种初中高中生似的暗恋。 “你骂我。”屈浩为自己叫屈。 “我还想打你。”明旬嗤笑,又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屈浩的下三路,“你不知道醉酒了根本无法——” 第八十章 不做冤大头 在上京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们的眼中,明旬跟屈浩都是与众不同的。 区别是明旬年不到三十,却心思深沉,手段老练,足以与这些公子哥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平起平坐,而屈浩却是另外一个极致,他蠢的都让人心疼。 说句不好听的话,明旬跟屈浩在他们眼中都是奇葩。 堂堂豪门公子,不赌博,不飙车,不玩女人,不满世界乱窜,更不吸du。 但这两个奇葩却是好朋友。 真是意外又合理。 “无法什么?”屈浩还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没反应过来。 “无法bo起。”隔着手,时落也听到了明旬的话,她好心解释。 屈浩本能地看向自己下三路,他惊的张大了嘴。 明旬无奈地放下手。 她知道时落眼里,这些词都是字面上的意思。 屈浩注意力不在时落的话上,他看向明旬,“你又没喝过酒,又没睡,咳咳,不是,你又没交过女朋友,怎么就知道了?” “我读书多。”明旬一句话将屈浩打击的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是的,他跟明旬除了年纪相当,其他都是南辕北辙的。 明旬眼里只有生意,他喜欢泡在厨房,明旬不用上学,却无所不知,他被他爸妈压着去学校,每一门功课却没及格过。 “万一,我说万一啊,我就是喝了酒也行呢?”屈浩还在垂死挣扎,那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女神,他不愿意信女神的真面目其实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青春念想其实是一场笑话。 明旬抬眸,冷飕飕的视线在屈浩身上上下扫了好几圈。 在明旬看过来时,屈浩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 “没有万一。”明旬肯定地说。 屈浩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萎靡地又缩回了墙角。 “若我记得不错,你大哥给你配了两个助理,当日你喝醉了,他们呢?”不光是大哥给他配了助理,二哥还给他配了保镖,他爹妈跟三哥千叮咛万嘱咐,不管去哪,做了什么,必须带着保镖跟助理。 当日是一位老牌明星举办的慈善晚宴,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去了。 姜梦真那天对他尤其和颜悦色,还跟他喝了两杯酒,只是看着他助理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让屈浩臊的慌,他不愿意自己跟女神难得的相处时间被保镖跟助理打扰,就找了个借口将几人都支开了。 屈浩眼神飘忽。 他那点小心思,明旬又怎会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对别人的事,明旬从不会越俎代庖。 屈浩的智商就在这了,屈家父母跟三个兄长原本想着他们家老么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等年纪到了,再娶个温柔体贴的老婆,夫妻和美,这样就够了。 他们恐怕没想到有人会给屈浩的人生上了一课。 屈浩此人思想简单,可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他自小就不愿跟那些二世祖们玩,就认准了明旬,他对明旬的信任跟家人是一样的。 “孩子不是我的,那我也不能做这个冤大头,我会跟她说清楚,也会跟她分手。”屈浩语气低落。 不得不说,屈浩心脏强大,跟明旬这么多年对他的打击也有关系。 毕竟十多年的念想,恐怕要真的放开,也得一年半载才能缓过来。 明旬却没给他更多时间伤感,他继续道:“既然有了打算,那就去做菜。” 屈浩当真起身,往外走。 快到门口了,他又突然转身,快步来到时落面前,“时小姐,你怎么知道梦真她有孕的?还不是我的孩子?” 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时落还是同样的理由,“看出来的。” 若无时落的插手,事情要远比现在复杂的多,曲家父母跟三个哥哥可不会像屈浩这般好糊弄,如今科技发达,孩子就是没生下来,也能测出是否是屈家子孙。当然,姜梦真也有对策。 按屈浩的性子,只要他接受了孩子,等过一段时间,姜梦真再哭着说出真相,这真相必然是姜梦真无辜的被人糟蹋了。 女神这般遭遇,屈浩更心疼,自然而然就成了接盘侠。 屈家父母跟三个兄长心疼屈浩,只要他坚持,不过是多一张嘴的事,家里人最后定是会妥协。 只是姜梦真又岂会甘心一辈子与屈浩这个一张脸比她都精致,别的一无是处的男人在一起? 时落让屈浩的长痛变成了短痛。 屈浩点点头,脑瓜子突然灵光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也是明家请的大师?” “除了水煮鱼,外加一份排骨汤。”明旬似是没听到屈浩的话,他又点了两道菜,“一份白灼虾。” 明旬点的都是家常菜,是屈浩平日最常做的。 屈浩注意果然被转移,他点点头,打算化悲愤为厨艺,“你们多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做个满汉全席。” 出去后,屈浩还不忘把门带上,顺便让人给明旬跟时落先上几分开胃小菜。 “落落,屈浩的事,多谢。”这句谢是替屈浩说的。 若无性命大事,时落不会主动帮人避开劫难。 种种磨难都是生而为人必须经历的。 时落帮屈浩避了一劫,她必然也要承担天道惩罚。 这是曾试图为明旬续命的天师曾提过的。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天师,有所得都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落落,你会不会受伤?”微风穿过窗棂,掀起窗帘一角,慢慢在两人周身缠绕,明旬却觉得这风有些凉。 他拳头倏地握紧。 “不会。”时落却说,“我在天道眼中是已死之人,不受天道约束。” 而时落口中的因果是她自己心中的因果。 啪嗒。 明旬面前的茶杯倒了下来,茶水洒了满桌,少许水珠争先恐后地滴落在明旬的衣摆处,一向爱洁的他丝毫不在意,他抬手,想碰触时落,却又顿住,“落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二十一岁有死劫,我的死劫过也没过。”时落说话难得兜个圈子,她压低声音,却并没隐瞒明旬。 师父替她算了十多年,每一回都是一个结果,那便是时落的死劫是避不开的。 第八十一章 喜欢一个人会无底线吗? “师父用木偶替代我过了死劫。” 事实并不是时落说的这般简单。 要避开天道,又能让时落活下来,师徒二人可谓是费尽心思。 刚知道自己结局时,时落并不在意,她比老头看得开,老头当年捡了她,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本就是幸运的,这死劫早晚会来,顺其自然最好。 老头却发火了。 那是老头这么多年头一回跟时落发火。 时落任由老头指着她鼻子骂她没良心,等老头消了气,她将老头满屋的书又全部看了一遍,后又将自己关在屋里埋头画符,整整两个月,除了给老头做饭,她就没出过门。 老头毕竟见识多广,便想出个法子,用木偶替代她。 可木偶无魂魄无生气,天道又怎会将其认成时落? 时落用了整整半年时间学会了分身术,说是分身术也不对,应当是分神术,这是道家现存的术法中不曾被记载的。 她只是将自己的一缕神魂覆在符箓上,再将符箓贴上木偶,木偶便有了生机。 这做法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那便是异想天开,可诸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时落身上,似乎又理所当然。 老头惊叹时落的对符箓的掌控已经到了极致,据闻当初张道陵精通分身术,《神仙传》有言,张道陵能分形作数十人,只是这《神仙传》只是志怪小说集,不得当真。 时落却能真的做到将自己一缕神魂抽出,覆在木偶身上。 在道家式微的当代,这几乎可称得上是奇迹。 覆在木偶身上的毕竟是时落的神魂,木偶替时落挡了死劫后,时落因此神魂受创,修养了将近一年才好些。 哪怕此刻,时落的神魂都是不稳的。 时落抽出纸巾,替明旬擦拭衣摆上的水渍。 明旬却猛地抓着她的手腕。 待时落看过来时,他薄唇紧抿,瞳仁深处尽是悔意,明旬说:“日后不要再给我灵力。” 事情绝不是像时落说的那样容易。 想到时落曾经过死劫,明旬心脏像是被钝刀子一刀刀刮过一般,疼的几乎让他喘不开气。 这是常年忍痛的明旬都无法忍受的痛楚。 “不是说好了,我给你输灵力,对你我都有好处?” “等你身体好些再说。”他没忘记时落将所有灵力都给他时那毫无血色的小脸。 明旬松开手,他拿过时落手中沾湿了的纸巾,扔进旁边垃圾桶,又仔细擦干净桌上的水。 甚至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动作有条不紊。 若是熟知明旬的人就该知道,此刻手上的动作不断的明旬并不是平日里那个沉稳淡定的明氏总裁。 “我没性命之忧,你却等不了那么久,这事我说了算。”时落从来平静的心没来由生出一股火气来,她威胁明旬,“你若是不听话,我会给你贴张符,让你以后都听我的。” 正如老头赞叹的那样,别的术法且不说,时落对符箓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喝水的动作一顿,明旬眼角余光落在随风飘动的窗帘上,日光穿过窗棂,打在浅色窗帘布上,落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这不甚明亮的光斑却刺的明旬眼热,少卿,他吐出一口气,“落落,还是那句话,在做任何事之前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师父还在山上等你。”时落最在意的就是山上的老头了。 “我再答应你一遍,我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时落说道。 明旬听出她的话外之意,他放下杯子,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说道:“我明白了。” 生命危险没有,但是时落并没保证不会受伤。 落落主意正,明旬只有妥协的份。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无底线的纵容她的任何决定。 当然,若事关落落的安危,明旬不会退让。 这一刻,明旬似乎能理解屈浩的不理智。 他将离时落最远的一份凉拌苦瓜拿了过来,放在时落面前,劝道:“天干物燥,尝尝这苦瓜,降火。” 明旬不知道的是,这苦瓜是屈浩特意让人给送来的,明旬为他好是真的,但是每回见面都刺激他也是真的。 爱情的苦明旬暂时尝不了,他得让明旬尝尝这苦瓜的苦。 这青皮苦瓜是屈浩亲自选的,最苦的那种。 时落不疑有他,吃了一块。 而后整个人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硬无比。 都不用嚼,她已经苦的想流泪了。 时落控诉地看向明旬,嘴里的苦瓜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明旬心疼,也想笑。 “有这么苦?”他没吃过,本以为做成菜,不至于太难吃才对。 视线落在那盘苦瓜上,明旬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屈浩那小子口头上占不了便宜,在这里等着他呢。 时落的小脸都快皱成苦瓜样了,他没忍住,轻笑一声,“难吃就吐了。” 他给时落抽了张纸巾,放在她手边。 时落摇头,她从不浪费食物。 哪怕苦的真想哭。 囫囵将苦瓜咽了下去,时落连灌了三杯水,才冲淡了口腔内的苦涩。 明旬将那盘苦瓜推开,他冷笑一声。 在私人小厨房正忙着的屈浩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他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暗想,莫非姜梦真又在找他? 他暂时还不想联系姜梦真,进厨房前将手机扔在了休息室了。 白灼虾做的最快,酱汁也是屈浩自己调制的,味道极好。 时落是真的饿了,她吃了一口明旬给她剥好的虾,问:“米饭呢?” 饥肠辘辘的时候大口吃米饭吃馒头才最畅快。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喜欢服务员在旁边看着,明旬起身,自己去后厨盛饭。 小厨房里,屈浩用力剁着排骨,恍若这排骨跟他有仇似的,他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明旬站在敞开的门边,抬手,敲了敲。 又用力剁了一下,屈浩才放下砍骨刀,“做什么?我这厨房油烟重,别熏着你。” 这句似嘲似讽的话说完,屈浩又抹了一把脸,“你那身体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赶紧回去坐着,这菜还得再等等,你们先吃别的。” 明旬扫了眼他的手跟脸,问:“拿排骨后你洗手了吗?” “明旬!你过分了啊!”屈浩叫。 明旬忍笑,“明天去我公司,晚上一起吃饭。” 第八十二章 想认时落当妹妹 屈浩有心做一顿满汉全席,明旬跟时落也没功夫等他。 最后除了招牌菜,屈浩就做了明旬点好的水煮鱼,排骨汤,白灼虾,及一份清炒白菜心。 水煮鱼下饭,时落吃了两碗。 明旬筷子伸向水煮鱼时,时落按住他的手,将排骨汤放在他面前,“你常年吃的清淡,不能一下子吃这么辣的,等你胃渐渐适应了,再吃不迟。” 明旬从善如流地将筷子转了弯。 一旁的屈浩哼了一声,心里仍旧对自己失恋这事酸涩难受,但又为明旬能有动心的人高兴。 不管人家时小姐对他什么心思,明旬能动心,那也是值得庆祝的。 人活这一辈子,哪能不感受一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他原本没胃口,时落吃的太香,明旬又是想吃吃不着,屈浩顿时觉得这一桌饭菜比平时都香,他悄悄地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吃饱喝足,心情都好了许多。 放下筷子,屈浩擦了擦嘴,又恢复了几分贵公子的矜持。 “我决定了,这事要速战速决。”屈浩将心口仍堵得慌,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有上进心,但他有个优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 “但是我得先去问梦真事情的真相。”屈浩做饭的时候想清楚了。 屈浩要求明旬,“你得跟我一起去,你要是不想见梦真,那去隔壁等着我也行。” 不待明旬回应,他又巴巴地看向时落,这回语气带上了请求:“时小姐,你也与我一道去吧,有你在,我才不会被人堵的哑口无言。” 屈浩嘴笨,别看跟明旬插科打诨时挺能说,真刀真枪跟人理论的时候脑子就一片空白,只有被人呛的份。 “好。”这事是她提及的,跟着也是理所当然。 “那宜早不宜迟,就后天,怎么样?” “可以。”后天她无事。 “那我这就给梦真打电话。” 那头大约一直在等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接起。 屈浩安静地听着那头说话,等对方说完,他才回道:“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后天在御茗阁见。” 御茗阁是一家私密性好的茶馆,他曾跟他大哥一起去过。 约好了时间,明旬跟时落起身离开。 屈浩将两人送到门口。 他没理会明旬,反倒对时落说道:“时小姐,我这家菜馆味道还不错,你以后常来,你是明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咱们要多聚聚才能感情深。” “我们会常见的。”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大部分菜都会做,不会做的我去学。”屈浩对人赤忱,时落是明旬心上人,他得帮明旬。 有两类人容易相互吸引,一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二则是与自己相似的。 屈浩跟时落都是心思简单的,屈浩敢说,时落也敢答应。 等明旬的车子离开后,屈浩站在路边,还挺不舍。 就冲时落吃饭时不矫情的劲儿,说话直来直去的性子,屈浩喜欢时落,当然,不是明旬对时落那种喜欢。 他想让时落给他当妹妹。 他爹妈恩爱,他爹没跟别人家爹似的,在外头到处都是私生子,他妈就生了四个儿子,屈浩上幼儿园之后就一直扒着他妈妈要妹妹。 整整要了三年。 后来被他爹揍了一顿才消停。 但想要妹妹这个想法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要是时落真的成了他妹妹,那明旬是不是就可能是他妹夫? 屈浩越想越美,失恋的痛苦都冲淡了不少。 第二天他跟明旬一起吃晚饭时就提到这一茬。 “你说什么?”明旬手指往桌面点了两下。 屈浩最怕他这点,他不高兴的时候不发火,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你,然后手指头再点点桌面。 “我感觉我跟时小姐很投缘,我想让她做我妹妹。”屈浩坚强地将话说完。 咚咚。 又是两下。 屈浩都做出拔腿就跑的架势了。 “随你。”明旬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竟然没收拾他? 屈浩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不许强迫落落。”明旬提醒了一句。 “那是当然。” 屈浩摩拳擦掌,打算明天,不,后天起要对时落用攻心计策。 跟时落约好见姜梦真是在这天下午。 前一天跟明旬吃饭时他喝了不少酒,哪怕睡到了下午,屈浩仍旧精神萎靡,他眼圈有些黑,配着他精致的脸,跟烟熏妆似的。 这是他的私事,这也是姜梦真不愿让别人知道的,屈浩没带明旬跟时落进去,他替两人定了旁边的包间。 屈浩进门前,明旬提醒他,“这女人心思深沉,你别脑子一热,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没有背景,还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人,不可能跟她的人设一样,坚强又乐观,单纯又善良。 “放心,这两天我也想的差不多了,这回过来我就是跟她说清楚的。”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屈浩还用力点了点头,看起来更傻了。 明旬不信任地看着他,“你——。” 话还没说完,屈浩身后的门打开。 一张艳丽的脸出现在众人身后。 “屈浩?到了怎么不进来?”姜梦真的声音跟她的脸有些不符,她容貌艳丽,声音却温柔似水,正是这种矛盾,才会让更多人被她吸引。 屈浩转头。 侧身的时候,姜梦真看到了站在屈浩对面的明旬跟时落。 “明总?”怎么都没想到明旬会出现在这里,姜梦真条件反射地抬手,整理了一下本就修整的完美的发丝,“您怎么在这?” 娱乐圈女明星,没有身份背景的,光努力不钻营,是出不了头的。 她们当中相当大一部分人以嫁入豪门为目标。 若说屈浩是她们可以攀折的豪门公子,那明旬就是她们不敢肖想的世家掌权者。 哪怕明旬身体差,随时都能没命,若能嫁入明家,那也是极具诱惑力的。 再说了,明旬这张脸实在是出色。 没有之前那层滤镜,屈浩再看姜梦真,就有些怀疑自己当真认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吗? 姜梦真看到明旬时眼里有野望。 他是不怎么聪明,可他又不是白痴。 “我没跟你说过吗?明旬是我朋友。”屈浩还强调了一句,“我最好的朋友。” “你没说过。”姜梦真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收回视线,笑容清浅地说:“既然来了,那快请进吧。” 她侧了侧身,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屈浩站着没动,他语气自然地跟明旬及时落说:“他们家的冻顶乌龙最好喝,时小姐,你跟我旬哥一定要尝尝。” 明旬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痒。 屈浩闪身进了包间。 明旬显然不打算一起进去,姜梦真不再自讨没趣,她随后进了包间。 “落落,这里的茶若是味道好,走时我们带两斤回去,给你师父寄过去。”明旬从不关注娱乐新闻,更不会多看对面女人一眼。 “不对。”时落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关上的门。 “哪里不对?” “屈浩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改变注意?” 第八十三章 三个臭皮匠 茶室色调古朴,家具都是木质的,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张原木长桌,两个圈椅,长桌上一角摆放着铜制香炉,袅袅烟雾模糊了视线,甚至看不清对面的人。 “你怀孕了,这些熏香能闻吗?”屈浩做不到与姜梦真虚与委蛇,他开门见山地问。 啪—— 姜梦真拿在手中的手机掉落在桌上,纵使心思再深沉,屈浩突然来了这么一记直球,她还是难掩惊慌。 她稳住慌乱的心跳,“你知道了?” 又是谁告诉屈浩的? 姜梦真脑子里将知道自己怀孕的人过了一遍。 身为当红女明星,若被爆出未婚先孕,那她的星途可就到此为止了。 可她想来想去,也猜不出是谁。 除了经纪人,就只有她的助理小艾知道了。 经纪人还指望她为自己带来名利,她如今发展势头正好,经纪人不可能毁了她的。 那就只有一人。 小艾? 姜梦真双手死死抓着桌沿,心里恨不得将小艾千刀万剐了。 想的太专注,姜梦真甚至忘了掩饰自己在屈浩面前的假面。 屈浩被姜梦真狰狞的脸色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往后躲,动作太剧烈,带动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姜梦真回了神。 屈浩眼底还有没来得及隐藏的害怕。 姜梦真越发觉得屈浩太无能了。 明明家世很好,长得也符合那些刚成年的,未成年的小女孩审美,可这男人却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他哥哥都主动将资源送到他手上,他竟然觉得麻烦,给推了,出道以来,除了主演了一部电影,参加两档综艺,就没别的了。 他能火,靠的是这张脸,还有小女孩们都喜欢的蠢萌。 而且他竟然还认识明旬,听他的口气,他跟明旬关系还很好。 明旬抬抬手,他就能得到别人做梦都求不到的一切。 这男人简直就是废物! 她真的要跟这男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这一刻,姜梦真的心产生了动摇。 她脑中不由想起明旬那张脸。 原来明旬比杂志上更俊美。 不似屈浩这种精致,也不过分阳刚周正,那是一张刀削斧刻般的容颜,狭长的凤眸,漆黑的眸子流转时泛着冷光,鼻梁高挺,唇又薄的恰到好处,虽然身形略显瘦,却脊背挺拔,配上那一身怎么都遮掩不住的贵气,他往那一站,便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注意。 若能得他一个专注的眼神,该是何等幸福? 若能得他的保驾护航,她在娱乐圈又将是如何的顺风顺水? 短短不到两分钟,姜梦真想了许多。 直到屈浩重新坐回桌前,还学着明旬的动作,敲了敲桌面。 姜梦真才再次看向他。 “屈浩,你要帮我。”姜梦真未语先流泪,她眼圈在屈浩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泪珠子从脸颊滑落。 屈浩视线落在姜梦真的脸颊上。 不多不少,正好一边一滴眼泪,这是最美的哭泣。 “我怎么帮你?”屈浩像是才认识姜梦真一样,用视线仔仔细细将她的五官描绘了一遍又一遍,这就像是看某一个明明很熟悉的字,可看的越久,越觉得这个字陌生。 这张脸他竟也觉得说不上来的陌生。 “这个孩子——”姜梦真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孩子是我的吗?”屈浩迫切地问。 若说孩子是屈浩的,明旬一旦知道,是断然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孩子不是你的。”姜梦真说。 她得赌一把,反正屈浩早被她牢牢攥在手心,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姜梦真都有把握让他仍旧对自己死心塌地。 “不是我的?”屈浩歪着头看她,时小姐不是说姜梦真会将这孩子推在他身上吗?时小姐算错了? “你确定不是我的?”屈浩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姜梦真摇头,她捂着脸,哽咽道:“屈浩,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屈浩心疼的缩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酒局上,姚制片一直灌我酒,你知道的,他有一部电影正要选女主角,我想去试镜,姚制片性子霸道,我拒绝不了。”姜梦真声音含糊,“我被灌醉了,后来就——” “你经纪人呢?” “屈浩,你不明白,你虽然身处娱乐圈,却从没有人敢招惹你,你恐怕也不知道,只要能得到资源,经纪人恨不得亲自将手下的艺人送到别人床上。” 拉皮条的事又有几个经纪人没干过的? “那你有了姚制片的孩子,你应该找他去,你找我做什么?”屈浩总算察觉出不对来了。 若姜梦真约他见面不是为了将孩子推给他,那为什么还要跟他见面? 出了这种事,一般人不是都恨不得藏的死死的,不让任何人知道吗? 屈浩的反应跟她想的不一样,姜梦真都忘了哭,她放下手,愣愣看向屈浩。 屈浩那么喜欢她,不应该义愤填膺,心疼的主动提出要帮她吗? “姚制片他已经结婚有孩子,我就是找他,他只会打发我去流掉这个孩子。” 屈浩抬手,“你等一等。” 事情跟预想的有出入,屈浩一时也有些慌,他起身,“我去去就来。” 话落,一阵风似的跑了。 独留姜梦真在茶室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隔壁,屈浩敲了一下门,而后直接推门进去。 “时小姐——” “她说孩子不是你的?”明旬打断他的话。 他不会让人质疑时落,屈浩也不行。 “哎,对啊,这怎么跟时小姐说的不一样?”屈浩倒是没怀疑时落会算错,他纯粹就是奇怪,还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旁的事好说,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屈浩不敢随便下决定。 “你答应帮她了?”明旬追问。 屈浩摇头,“没有,我怎么敢决定一个孩子的生死?” 还不算无药可救。 “她临时改了主意,定是另有所图。”明旬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正好,他才将杯子递给时落。 茶室三个人,一个有些缺心眼,一个还没开窍,明旬最敏锐的,但这敏锐也仅仅是对他在意的人跟事。 三人还真没将姜梦真改主意跟她一眼就看上明旬这事联系在一起。 第八十四章 真面目 “我该怎么办?”屈浩急得团团转,他抢过明旬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完茶水,随意抹了一下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这事跟你没干系,你无需负责。”明旬要果决的多。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没将孩子推在我身上,又是被那姚制片被强迫的,此刻她也算是身陷囹圄,她还求我帮忙了,我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才是屈浩纠结的地方。 他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前提是对方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但这会儿姜梦真只是求他。 她是他曾今梦寐以求的女神。 明旬握着茶杯不说话了。 身为旁观者,他可以冷静给屈浩建议,屈浩却还未抽身,又生性良善,他不会此刻就抛下姜梦真离开。 屈浩试探着看向时落,问:“时小姐,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我与你一起去。”时落起身。 就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一样,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影响之后的一生。 该发生的没有发生,那不该发生的已在运筹。 时落要去,明旬自然不会独自一人留下。 三人一同回到隔壁。 姜梦真在里面不停踱步,她有心给经纪人先打个电话,又怕屈浩随时回来,只能暂且忍耐。 好在没多久,屈浩就回来了。 让姜梦真觉得惊喜的是,明旬也跟着来了。 至于时落,姜梦没将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若时落对明旬跟屈浩真的重要,不可能穿的这么寒酸。 姜梦真在娱乐圈浸淫了许多年,对时尚也颇了解,她能一眼看出对方穿的是哪家的衣服。 唯有两种她看不出。 比如此刻明旬的穿着,她看不出牌子,那是因为明旬的衣着都是特别定制的,姜梦真听说早宣布退休的顶级服装设计师奥尔.戴维斯目前只私下为全球不到十人单独做衣裳。 这其中应当就有明旬。 再比如时落,一身都洗的发白的运动服,劣质的布料,土丑的颜色,哪怕曾好好保护过,衣袖也磨的起了毛。 屈浩殷勤地替时落拉开自己刚才坐的圈椅,又去隔壁再端了两个椅子过来。 眼看屈浩打算将三个椅子排排放,明旬下巴微扬,看向对面,“你过去。” 屈浩二话不说,将圈椅放在时落对面。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 时落与屈浩面对面坐着,明旬坐在时落右侧,姜梦真坐在屈浩左侧。 “这位是?”屈浩亲自给时落拉椅子,明旬紧靠着她坐,姜梦真不得不重新打量时落,暗自警惕。 “这是落落。”屈浩朝时落挤了挤眼睛,要在姜梦真面前喊时小姐就显得生疏,“是我跟明旬朋友。” “落落小姐,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姜梦真朝时落伸手。 时落不喜欢姜梦真。 她甚至没有敷衍地同样伸手。 “你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吗?”时落也没跟她寒暄,开口就问。 屈浩惊异地看向时落。 不愧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妹妹,真是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姜梦真飞快地看了一眼明旬。 却见明旬所有注意都在时落身上,不由咬了咬唇。 “落落小姐,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你说。”虽然如今这个时代早已不讲究从一而终,但怀了别人的孩子,明旬对她的印象定然不好。 “孩子在你腹中形成,那就是一条性命,你如今已身负三条血债。”时落微微倾身,直直望进姜梦真的眼底,“若你不要这孩子,便是第四条人命。” “你背负得起这血孽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梦真尖利的指甲掐着手心,她急急否认。 姜梦真当然知道时落在说什么。 她流掉第一个孩子是她大学的时候一个男朋友的,第二个是她进入娱乐圈跟的第一个男人,那是个年过半百的煤矿老板,那老板一心想要个儿子,放言只要她为他生个儿子,便为她投资一部剧,让她做女主角。 只可惜这孩子四个多月时检查是个女孩,那老板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将孩子打掉。 第三个孩子是曾今同剧组一个男演员的。 那男演员倒是想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他们结婚,可姜梦真志不在此。 一旦女演员结婚生子,戏路会受限。 她拒绝了。 这是她第四次怀孕。 医生说了,她流产次数太多,子宫壁已经很薄,要是这回再流掉,她以后很可能再也生不出。 这也是她为何要找屈浩接盘的原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时落不会批判他人的生活方式,但她不解,“你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避孕?” 姜梦真恨不得抓花时落的脸,这死丫头句句是在剥她的皮,尤其还在她一眼看中的男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浑身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大学时男友说不喜欢束缚,每次同房她都算好日子,没想到还是有了,至于那个男演员,她当时醉酒,醒来后也吃了药,没想到竟然没用。 至于这个姚制片,更恶心,他喜欢干净的女孩子,被他糟蹋的何止一两个? 他原本还没看上她,只因为那晚酒局他看中的女孩子偷跑了,姚制片事前有吃了助兴的药,才勉强要她。 而她自然是半推半就。 医生说过她是易孕体质,简直防不胜防。 “《太上三生解冤妙经》记载,女子怀孕,不知保胎,或主动堕胎,或不慎流产,打落亲生骨肉,使孩儿未出世便夭折,变化为冤魂,缠绕父母,伺机报复,或令其短命,或令其身生恶疾,家庭不顺,事业不遂等。”时落收回视线,又说:“当然,在我看来却不尽然,女子本身有许多无奈,若不得不舍弃孩子,真诚道歉,再诚心为其祈福,自然能得婴灵谅解。” 时落将她的狼狈看的清清楚楚,“可你是吗?” “你心思不正,仗着容貌出众,肆意玩弄人心,陷害同行,轻贱人命,殊不知,善恶有报。”时落抬手,隔空朝姜梦真面上拂过,“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时落没有镜子,明旬跟屈浩两个大男人自然也没有,时落倒了杯茶,放在姜梦真面前,她手在水面轻点,原本黄褐色的茶汤竟瞬间变的透明,她对姜梦真说:“看吧。” 第八十五章 不配为人母 姜梦真还没动作,时落对屈浩说:“扶着她。” 屈浩还在震惊当中,却也听进去了时落的话,他都没过脑子,直接抓着姜梦真的胳膊。 “放开我!”姜梦真用力挣扎,她不敢看。 时落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恐惧。 “你若是不看,怎么会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时落语气骤然加重,她冷冷吐出一个字,“看。” 屈浩直接去摁她的脑袋。 小小的茶杯却能照出姜梦真的整张脸。 茶汤上荡漾的却又不是姜梦真那张艳丽要极致的五官。 那是一张甚至可称得上丑陋的脸,这张脸对姜梦真来说熟悉又陌生,是被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噩梦,最让姜梦真惊恐的是她发现自己两个肩头,及后脖颈分别扒着一个婴灵,左肩头的婴灵甚至还未成型,姜梦真似乎还能能听到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啊—— 姜梦真用尽力气,用没被屈浩禁锢住的手不停拍打自己肩头跟脖子,“滚,滚开啊!” “那都是你的孩子,他们是如此的想亲近你,怎么舍得离开?”时落声音幽幽地响起。 茶室又传出一道几乎要刺破房顶的尖叫。 姜梦真攥着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假的,都是假的。”她恶狠狠地瞪着时落。 “你亲眼所见,怎会有假?”时落反问。 “那都是你糊弄人的把戏。”姜梦真单手往肩头用力一抓,却只抓住一团空气,她将手伸到时落面前,展开手心,阴恻恻地说:“你看,什么都没有。” 时落往她肩头挥了一下,随即,姜梦真手心一重。 “你看,这不就有了吗?”时落说。 姜梦真能听到女娃的咯咯笑声。 她用力甩开手,而后不停拍打桌面,试图将这阴魂不散地婴灵一掌拍死。 时落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她招手,三个婴孩齐齐飞过去,排排坐在她面前,原本在姜梦真肩头时,这三个婴孩满眼血泪,到了时落面前,却是一幅天真面孔。 他们喜欢时落。 时落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声音柔的不可思议,“人间不是你们的久待之地,我替你们化解怨气,送你们入下一个轮回,可好?” 三个孩子听懂了时落的话,他们却先回头看了姜梦真一眼。 “死都死了,还缠着我做什么?滚,都给我滚开。”姜梦真恨不得让这三个婴孩再死一次。 “姜梦真,你不配为人母。”时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怒火。 这火气灼烧着姜梦真,她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尖叫。 “他们恨你是真,可想亲近你也是真。”时落又点了点三个婴孩的脑门,他们回头,又看着时落笑起来。 正如母亲爱孩子是天性,孩子孺慕母亲也是天性。 当然,姜梦真这种除外。 “下一个轮回,你们会遇到爱你们如珠如宝的父母。”时落收起怒意,她对着三个婴孩露出一抹笑来。 三个婴孩朝时落伸手。 时落伸出双手,握住他们冰冷的小手。 “你们很好,只是与她没有母子缘。”时落推开圈椅,她半蹲着,跟三个婴孩视线齐平,她又笑着强调了一句:“心中莫要有怨憎,你们如此美好,合该会有美满和乐的一生。” 三个婴孩笑起来,身上再无一丝阴霾。 时落给三个孩子身上分别贴了一张符,不管孩子懂不懂,她都认真解释,“有了这符,判官会给你们下一段完整的人生。” “去吧。” 三个婴孩在时落周身绕了一圈,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始至终,再没看姜梦真一眼。 茶室一片死寂。 良久,屈浩才颤颤巍巍地问:“落,落落,每,每一个孩子都,都会这样?” 时落懂他的意思,她给屈浩一个白眼,“怎么可能?人间有人间的秩序,不是所有母亲都跟你这位心上人一样,母亲舍不得孩子,孩子又怎舍得为难母亲?” “所以要善待你以后的孩子,他们都是天使。”时落语重心长地劝他。 “那是自然。”别的他不敢保证,他以后肯定会是好丈夫,好爸爸。 送走了三个孩子,姜梦真也暗暗松口气。 屈浩后面的一句话又让她彻底暴怒。 屈浩说:“落落,你刚才说错了,今天开始,姜梦真不是我的心上人了。” 他不想,也不敢再喜欢姜梦真。 这臭男人! “你可算是聪明了一回。”时落夸了他一句。 时落跟屈浩当着她的面,若无旁人的贬低她,姜梦真怒极。 “我的脸这么美,我的身材这么好,它们就是我的武器,我凭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脸跟身材达到自己的目的?”怒到极致,她反倒是不怕时落了,姜梦真一巴掌拍在桌上,她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脸几乎要怼在时落的脸上,“但是那些人都是言而无信的混蛋,他们只想睡我,不想付出代价,我让姚兵城睡了,还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骗我,这个畜生还是将女主角给了一个他早看重的小丫头,凭什么?” “就因为你们都比我年轻吗?”恨意让姜梦真整张脸都扭曲。 时落年轻,鲜嫩,拥有花一般的容貌,姜梦真纵使告诉自己别在意,可明旬跟屈浩对时落的特别还是刺痛了姜梦真的眼。 就像姚制片喜欢年轻的姑娘一样。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最不堪的一面彻底暴露在时落三人面前,姜梦真干脆破罐子破摔,她隔着时落,看向明旬,她声音忽地放低,“明总,你看看我,我长得比她成熟美艳,若你喜欢年轻的,我可以为你再变的年轻,你看看我。” 顿了顿,她又神经质地笑了一下,说:“你会喜欢上我的。” “姜梦真,你疯了?”屈浩怎么都没想到仅一面,姜梦真竟然打起明旬的主意。 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他是我兄弟。”哪怕决定了再不会喜欢姜梦真,屈浩仍觉得自己心脏在寸寸碎裂,他疼的脸色发白。 她怎么能一边吊着自己,又一边看中他的兄弟? 回答屈浩的是一声冷嗤,“你真的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将顶级资源双手奉给我?你自己窝囊就算了,你以为我也跟你一样没追求?” 原来是这样。 “你当时没跟我说。”屈浩低低地回了一句。 姜梦真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自强上进,正直可爱的。 “你蠢的简直让我无话可说。”姜梦真讥嘲了一句。 “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的少,所以你要什么得跟我说,我会把自己的都给你。”尽管已经无用,屈浩还是解释道。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性子不同,想法不同,遇事反应也不同,不是每个人都有七窍玲珑心的,像屈浩这般心思简单的,他不是不给,他是不知道该不该给,所以得让他知道。 他才能将全部都给对方。 姜梦真却不明白。 她也不信屈浩能对她全心全意。 第八十六章 怎么改变的容貌?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给我?”姜梦真盯着屈浩看,眼底慢慢凝聚出深情来,她用带着蛊惑的嗓音低低问:“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帮,帮你什么?” “帮我报仇啊。”仔细听的话,姜梦真的话里还带着笑,“所有欺负我,骗我,与我作对的,他们都该通通消失。” 屈浩眼底的痴迷散去。 她鲜红的唇几乎要贴到了屈浩的耳朵,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又说:“你再帮我得到明旬,好不好?” 被呼吸拂过的脸颊泛起层层鸡皮疙瘩,屈浩慢慢转过脸来,眼前这张妆容过分精致,将她过盛的容貌点缀的有些怪异。 艳到极致,终是荼蘼。 他摇头,“我不会帮你。” 既然决定放下姜梦真,他就不会再跟姜梦真有任何牵扯。 “果然,你与他们一样,都是在撒谎。”姜梦真没想到屈浩竟然这么快清醒,她不屑地嘲讽。 屈浩不再解释。 屈浩不再帮她,那对她就没有任何用处,姜梦真便不会再多看他一眼,她注意都在明旬身上。 不过今天事情已经糟糕的超出她的预料,她懂得适可而止。 至于明旬—— 姜梦真势在必得,不过她最懂得何为徐徐图之。 总有一天,她会让明旬眼里心里只有她。 拿过自己的包,姜梦真又看了明旬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时落那平静的,却让她忍不住缩瑟的声音又响起,“事情还没完,你不能走。” “你要是来替屈浩打抱不平的,那我可以跟你保证,今天之后我跟他再无关系,你也可以不用多管闲事。”姜梦真抓住了门把手,她没回头。 “屈浩的事完了,明旬的还没完。”时落脸色不太好,她安慰地拍拍脸色有些难看的明旬。 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人被姜梦真用一种阴冷的,看所有物的目光盯视,莫说明旬这个当事人了,就是时落都忍不住想给她一道速老符。 好教训一下这个异想天开的女人。 仗着美色蛊惑他人,况且这美色还不是她的。 明旬如今是她最看重的朋友,她不允许任何人不经他允许,对他使用手段。 原本脸色沉冷的明旬闻言,眼底闪过笑意。 时落这种保护她的姿态让明旬俊美的五官越发生动耀目。 “落落,够朋友。”屈浩总能在不适宜的时候说出又有些适宜的话,说完,他还往时落身后躲。 虽然他已经私心里将时落看成自己的妹妹了,但是时落在他心里的形象却越发高大,躲在妹妹身后也没什么丢人的。 明旬忍了忍,看在屈浩刚失恋的份上,还是没将他扯开。 姜梦真是个极有眼色有手段的人,否则光有容貌她也不能走的这么远。 哪怕心里早将时落骂了千百遍,但眼下她还是忍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会让时落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时落将屈浩从自己身后提溜出来,又将他往前推了一下,而后吩咐屈浩,“去拍她一下。” 屈浩愣神中,明旬却已低笑一声。 落落还是这般不喜靠近不干净的东西。 “你笑什么?”屈浩却觉得明旬是在笑话他,他也是要脸的。 “我不——”他原本想极有气势地说一句‘我不去’,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试探,“我能不能不去?” 要么说越是简单的人直觉越准。 屈浩怕姜梦真。 他对姜梦真的喜欢俱都化成畏怯。 别跟他说男人就该胆大坚强。 男人也是人! 也怕。 “她,她——”屈浩指着姜梦真的背说,“我感觉她会变身。” 真真是蠢到深处自然黑。 “你若是不去,我就将你痴迷心思不正的女明星,还差点做爹的事告诉你大哥。”明旬威胁他。 要说屈浩最怕的是谁? 不是他爹妈,是他大哥! 想到他大哥的冰山脸,屈浩整颗心都颤了颤。 大哥要是知道他又做蠢事,肯定会将他关禁闭。 “明小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明旬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他整天端着一张笑脸,看谁都温和可亲,可屈浩知道,没人能在他心里哪怕留下一点痕迹,明旬才是最冷漠的人。 屈浩越想越委屈,话就越多,他喋喋不休地又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比我厉害,还让我去送人头,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朋友了?” “你要不去,就不是了。”这人是屈浩自己招惹的,自然得他去。 明旬是靠不住了,屈浩直接转向心最软的时候,“落落啊,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屈浩总觉得姜梦真要是变身了,会直接宰了他。 “你放心,她是人。”时落给他个定心丸,“一个可悲的人。” “你再不去她就跑了。”屈浩叽叽歪歪就是不愿踏出去一步,明旬不轻不重地敲打他,“她今天要是出了这门,来日她可就真变身了,到时候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屈浩冲了出去,一巴掌拍在姜梦真的后背,眨眼间又窜了回来。 他仍旧往时落身后躲。 “她不动了?”姜梦真过于安静,屈浩伸着脑袋往门口看,只见姜梦真一手仍旧维持着抓门把手的姿势,脖子微侧,整个人雕塑一般定在门边。 屈浩这人心大,大的都能盛得下一艘航空母舰了。 方才时落对付姜梦真时,他惊的五官都变了形,然,短短不到半个小时,都没多问时落一句,他已经接受时落是个手段了得的天师这一事实了。 这会儿姜梦真被定住,他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落落,这是不是定身术?”屈浩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神话故事,故事里就有定身术。 “是。”时落缓步走向姜梦真,屈浩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了几步,又突然往回走,他凑到明旬身边,小声问:“落落几岁了?” 明旬自诩聪明过人,偶尔也会败给屈浩神奇的脑回路。 “落落要是比我大,我就不认她做妹妹了,她以后就是我姐姐。”反正都是姐妹,一样的。 明旬冷睨了他一眼。 “你看这桌子硬吗?”明旬指着原木厚重长桌问。 “硬啊。”屈浩还不知道危险已离他那么近。 明旬笑容更甚,“等会儿你的脑袋会比这桌子更硬,你信不信?” 屈浩摸着自己后脑勺,不明所以。 “你不明白就对了。”明白了,他就该跑了。 虽然不明白,却不妨碍直觉对他的警告。 屈浩离明旬远了点。 时落到了门边,她有些烦恼地看着姜梦真的背影。 “去,将她转过来。”明旬察觉到时落的窘境,他对屈浩说。 “为什么又是我?” 反正他是说不过明旬跟时落,虽然抱怨,人却已自觉往姜梦真走去。 他将姜梦真转了个身。 姜梦真面上还维持着狰狞的神色,面容看着越发古怪。 “你是怎么让自己的容貌变得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时落能看出姜梦真原本的长相,却暂时还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第八十七章 走,去要债 “整容?”屈浩刚才也看到茶汤上方映出的一张脸了。 在娱乐圈,为了上镜,大整微调的比比皆是。 但是换了整张脸的却还没有。 那张脸与姜梦真此刻的脸无一处相似。 但是不知为何,屈浩却又觉得露出真性情的姜梦真与茶汤里的那张脸才是最配的。 时落也摇头,“不会。” 屈浩想的有些多,“换,换头?” 他求证似的看向明旬,明家祖上世代医术传家,明氏集团又是技术全球领先的制药集团,明旬总比别人懂的多点。 “你不如先换个脑子。”才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这小子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知幸还是不幸。 明旬这么说,那就是不能的意思了。 屈浩抱紧了自己。 他原本以为姜梦真不停流掉自己的孩子已经足够让人大开眼界的,却原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屈浩不敢深想。 他觉得抱紧自己还是不够安全,干脆小碎步挪到明旬身侧,快步抱着明旬的胳膊,寻求安全感。 “我,我现在觉得自己运气真好。”他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明旬想抽出胳膊,无奈屈浩抱的死紧,几乎整个人都坠在明旬胳膊上,这小子足有一百四五十斤,要不是他跟自己相识二十多年,明旬这会儿早将人甩在了墙上。 “我跟她认识这么久,陪她吃过好几顿饭,还曾躺在一张床上,她都没要我的命,我运气真的好。”屈浩不敢再回想。 这回明旬倒是颇赞同。 “是。”明旬又往外抽出自己的胳膊,“她还差点成了你孩子的妈,对你也算是情深义重了。” 两人说话间,姜梦真包里的电话响了。 时落与明旬相视一眼。 下一刻,目光同时落在屈浩身上。 “看我做什么?” 叮铃铃—— 茶室安静,铃声显得越发刺耳。 “我不看别人手机。”屈浩连连摆手。 “不去也行——”明旬拿出自己手机,“我记得我有你大哥的电话。” “我去!”屈浩不敢听明旬的下半句话,底线什么的,不都是用来打破的吗? 他用拇指跟食指小心拉开拉链。 “快点。” 刷的一下。 屈浩快速探手,摸出手机,拉着姜梦真的手,按了解锁键。 电话接通。 “梦真,不是说好了只在外面呆一个小时吗?怎么还不回来?你搞定屈家那小公子了吧?”对面是姜梦真的经纪人沈建,他大约是没想到姜梦真的手机会在别人手里,“按那小公子的性子,他肯定跟你求婚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屈家那小傻子可分不到多少家产,他比他几个哥哥差多了,你不能将赌注都加在他身上,你倒不如利用这个孩子,让他去找他那三个哥哥,那三人手指头稍微漏点,都够咱们在娱乐圈横行的。” 呵—— 屈浩一声冷笑。 气氛凝滞了一瞬。 沈建试探着问:“梦真?” “沈建,没想到吧?我就是屈家那小傻子呢!”屈浩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我是分不到多少家产,但我有爹妈还有三个哥哥帮我,哦,你恐怕不知道吧,明旬,就明氏集团明总啊,现在在我旁边,你猜我只要一句话,你还能不能在娱乐圈混下去!” 那头干干地笑了两声,急了,刚想解释,屈浩已经挂了电话。 “原来他们眼中我就是个傻子?”手无意识用力,姜梦真的手机屏幕被捏碎。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在背后这么议论他,他都知道,可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而且还是沈建那样的人渣,他心脏再强大,也会受伤。 “你不是傻子。”时落看向身侧这个身高足有八尺的精致男人,他蔫头耷脑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狗,她破天荒地对屈浩心生怜悯,“你是大智若愚。” “他们二人一个自作聪明,一个饰智矜愚,才是真愚蠢。”时落说。 “落落,什么叫饰智矜愚?”屈浩有被安慰到,他就是觉得时落说的太深奥了,他这个勉强认识完小学到初中语文的人不太懂。 “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汙。” 更听不懂了。 时落爱心泛滥,她抬手,拍拍屈浩的脑袋,“孩子,不懂不要紧,保持本心,你是最棒的。” 明旬半侧着身子,尽量忍着笑,白皙俊美的脸憋的通红。 屈浩本能地用自己脑袋蹭了蹭时落的手心,而后脸色一僵,他猛然往后一跳,“落落,你,你,我比你年纪大,你,不能这样。” “山不在高,下一句是什么?”时落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屈浩不知道,他眼神询问明旬。 “有仙则名。” “人不在年长,懂事就行。”时落说。 明旬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两活宝。 “明小旬,你是不是也笑我?”屈浩这会儿正脆弱着,一点就着。 “落落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你虽然懂事晚,学习不在行,但是你做饭好吃,我跟落落都不如你。”明旬也难得生出恻隐之心。 这倒是。 没再给屈浩感叹的时间,明旬对时落说:“落落,或许是她吃的药有问题。” “若姜梦真有恙,需要按时吃药,大可将药带在身上,除非是那药无法随身携带。”明旬眉心微拢,“她又不是出国,无法携带,恐怕这其中另有隐情。” 时落摸出一张真言符来。 这符明旬熟,前几天时落才用过,他抓着时落的胳膊,阻止时落的动作,“真言符固然能让她说真话,但这女人性子狡诈,若她只说她想说的呢?” 他们对这女人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便是让她说真话,却也不一定能问到点子上。 “那怎么办?”时落苦恼,“我还没琢磨出怎么看别人脑子里的事。” 她没实验对象,也不愿不经允许看别人的记忆。 “我让曲爱国送个微型摄像头过来。” “不可。” 除非植入她体内,否则总会被发现。 不过明旬的话倒是提醒时落了,她咬破右手食指,摊开左手掌心,在左手画下一道自己改良过的追踪符。 而后直接将左手拍在姜梦真的后背心。 符箓没入姜梦真的体内,了无痕迹。 “成了。”时落想知道谁有这么大能耐让姜梦真改头换面,听姜梦真的意思,她似乎还能随意操控另一个人的感情。 明旬是她罩着的人,敢打明旬的主意,那就是在打她的脸。 时落可不是别人打她左脸,她还把右脸伸过去的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姜梦真陡然能动,她惊慌地回头看时落。 时落跟明旬自是不会理会。 屈浩一个激灵,他上前,将捏碎的手机递给姜梦真,“沈建来电话了,我替你接了,不小心捏碎了你的手机。” “我是不会赔的。”屈浩冷哼,“你回去告诉沈建,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准备退出娱乐圈吧。” 除了手机屏幕碎了,姜梦真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沈建知道的不多,她不怕对方出卖她。 姜梦真抢过手机,夺门而出。 三人也没再茶室多呆。 出了茶室,时落见天色还未暗,她对明旬说:“你该去上班了。” 明氏集团那么大,明旬都好几天没上班了,不好。 公司确是堆积了许多事,他没拒绝,“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得先去要债。”时落答应过那个已经去投胎了的男鬼。 “我与你一起。” “屈浩与我一起。”时落仍是拒绝。 被点名的屈浩有些感动,他挪到时落身边,“落落,我给你做打手。” 明旬瞧着这两人,不太放心。 “我让曲爱国跟张嘉过来与你们一起。”不等时落拒绝,他又说:“若对方没有还钱,应该就是要赖账了,有曲爱国跟张嘉一起,他不敢敷衍你们。” 时落怕麻烦,对方只是普通人,她也不能动手,有曲爱国跟张嘉往前面一杵,对方不敢耍心思。 “好。”时落没拒绝。 明旬等到曲爱国两人过来才离开。 按照那男鬼给的地址,一行四人去了那家互联网公司。 第八十八章 欠钱不还 按男鬼说的,他当初就职的这家互联网公司是弹性工作制,只要工作完了,什么时候都可以下班。 只是说是这么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加班的。 当然,做的越多,工资也越高。 都是社畜,多赚一块是一块。 张嘉对上京熟悉,他开车,带着时落几人过去。 还不到下班时间,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路上车子相对还是少的,这家公司位于郊区一处科技园内,出了闹市,行驶的就更顺畅了。 约莫一个半小时,一行人到了科技园。 外面车子能进,不过得登记。 曲爱国跟张嘉没打算走流程,张嘉直接拨了那个同事的电话号。 “你是叫梁智吗?”路上,张嘉跟时落打听了事情经过,在不确定对方有无还钱的情况下,张嘉语气还算温和。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张嘉直奔主题,“是这样的,赵晓鹏你还记得吧?你借了他三十万——”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张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页面,肯定地说:“这钱没还。” “他娘的,可真够缺德的,人家为了赚点钱都累死了,他借了那么多,还不还,那可是人家用命换来的。”曲爱国最看不惯这种没良心的人,他点着张嘉的手机,“打,继续打。” 张嘉又拨了过去。 电话没接,直接被挂断。 等第三次打过去,对方直接将他的电话号拉黑。 “我来打。”曲爱国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看着他气怒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那串号码,张嘉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们都是穷过的人,别说三十万了,就是三千对当年的他们来说都是巨款,穷过的人总是更容易珍惜来之不易的钱。 “我估摸着你就是打了,他也不接。” 如张嘉所料,哪怕用曲爱国的号拨打,对方仍旧不接。 “人家赵晓鹏信他,才借了那么多钱给他,他可倒好,我们这都上门讨要了,还不还,真是个白眼狼。”在曲爱国拨了第二个后,他的电话号也被对方拉黑。 曲爱国气的恨不得闯进去,直接将人打一顿。 他吸了一口气,问一直没作声的时落,“时小姐,怎么办?” 时小姐手段莫测,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曲爱国虽然气,却没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时落既然接下,肯定就能将钱要回来。 “既然我们这些外人要了,他不愿还,那就让赵晓鹏自己去将欠款讨回来。”四人当中就属时落最冷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欠钱不还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了。 曲爱国三人齐齐望着时落。 “落啊,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这毕竟是人鬼殊途啊,你不是说那赵晓鹏已经重新入轮回了吗?再把人叫回来不好吧?”屈浩直接抱着时落的胳膊,眼睛往四处的转,生怕赵晓鹏突然出现。 没办法,他胆子小,见不得鬼。 张嘉的灵活地转动手机,闻言,他笑:“屈少爷,人鬼殊途不是这么用的。” 话落,张嘉的视线又在屈浩抓着时落胳膊的手上转了一圈,他知道他们明总的心思,但是说起来也奇怪,屈少爷这么扒着时小姐,他竟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好笑。 认识好几年了,他真没法将屈少爷当成一般成熟男人看。 算了,眼不见为净,让明总自己操心吧。 张嘉转开脸。 “屈少爷说得对,这会儿估计赵晓鹏已经重新投胎了吧?”虽然才见时落三回,张嘉已经能淡定地与她谈论这些非自然现象了。 曲爱国一拍大腿,异想天开地建议,“要不我们找赵晓鹏家里人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长得比较像的堂兄弟或是表兄弟。” 让他们扮成赵晓鹏。 张嘉好笑地反驳,“曲哥,梁智好歹跟赵晓鹏共事了好几年,他只要稍微问几句不就穿帮了吗?” “那咋办?”虽然是赵晓鹏的钱,可要不回来的话曲爱国的心都在淌血,那真的是血汗钱哪,赵晓鹏父母没了儿子,也没了钱,这不是往人父母心上插刀吗?“要不干脆我等他下班,给他个教训。” “曲哥冷静,现在是法制社会,咱都是守法的好公民,可不做那些打架斗殴的事。”张嘉拍着曲爱国的后背,替他顺顺气。 “时小姐,你别介意啊,曲哥平时没这么冲动的,他以前也被人这么坑过,遇到差不多的事才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曲爱国刚才的声音有些大,不远处门卫室里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他担心时落误会,忙解释。 “曲哥,我能说不?” “这有啥不能说的,小妹的事别提。”曲爱国挠了一下脸。 “曲哥当年不是有安置费吗?他自己在最北边当兵,离家远,那时候他正有急事要处理,就让同在一个城市打工的村里老乡将钱带给他爸妈,但是同乡有一天喝多了,被人忽悠着赌博,钱都给赌输了,那会儿曲哥他爸身体不舒服,都没钱去医院看病,曲哥就特恨拿人钱不还的。”曲哥老家在南方偏远的地方,他爸妈年纪又大,不信银行,就愿意拿着现金,曲哥这才将钱给人带回去。 “你们放心,他会主动把钱还回来的。”时落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她让张嘉去跟科技园的门卫借了一把剪刀。 而后取出一张黄符纸,将其剪成一个小人形状。 她还给小人画了五官,跟赵晓鹏有五分像。 画完最后一笔,时落两指先在自己眉心处点了一下而后又点在小人的眉心处。 少卿,原本躺在时落手心的小人慢悠悠起身,他站在时落手心,脸面对时落,小人不能说话,小脑袋不停地晃动。 “去将人找到,取他一滴血。”时落跟小人说,顿了顿,她又说:“知道你贪玩,别将人吓傻了就行。” 小人点了点纸片脑袋,而后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双腿一蹬,飞了出去。 一阵风拂过。 纸片小人在空中翻了好几圈,差点随风去了。 半晌,才稳住身形,艰难地继续往科技园里面飞去。 第八十九章 我不喜欢你 “落落,它,它活了。”屈浩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看着小纸片人在空中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小点,他伸长了脖子,直到连小黄点都看不到了,这才揉揉后脖颈,一脸崇拜地看向时落,“它还能听得懂人话。” “它有我一缕神魂。”这是先前避死劫时她琢磨的,只是这缕神魂一直没养好,时落轻易不会动用。 屈浩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好几下,模样有些傻,“就是那个,那个——” 形容了半天,他也没说清楚。 时落懂了,“是。” 时落以为神魂乃三魂七魄。 然后—— 屈浩叫了一声,“这个好啊!” “落落,你说我要是也有一个纸片人,以后我大哥再训我的话,我半夜就去吓他。”屈浩异想天开地说。 “你要抽出自己神魂,那你就真成傻子了。”时落坚决不帮他。 在吓他大哥跟不变傻子之间,屈浩还是很快选择了后者。 趁着小纸片人没回来,屈浩巴巴地看向时落,那张精致的脸笑的让人忍不住心软。 “落啊,我听明旬说你只有一个师父。”屈浩不太会掩饰情绪,他同情地看着时落,而后忘了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他就不适合话题前面加铺垫,想了想,干脆直说,“虽然我跟你才认识,但是吧,有了成语叫什么来着?就是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亲。” “一见如故。”时落提醒他。 “对,就是一见如故。” 屈浩绞尽脑汁打算说服时落时,一旁的张嘉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屈浩。 这屈少爷可以啊,当着他跟曲爱国的面撬他们明总的墙角。 他是不想活了吗? “所以我打算——” “你才放弃姜梦真,要是转头打算喜欢我,免谈。”时落显然也想多了。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落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再说了,就是他钟情的那一类,他也不敢。 否则别提什么朋友了,明旬能最快速度让屈家破产。 “要不你做我妹妹吧。”屈浩双目炯炯地盯着时落,里头只有期盼,并无忐忑,“你要是我妹妹,我肯定把最好的都给你,我大哥二哥三哥肯定也喜欢你,还有我爸妈,我妈也想要女儿,她好多回都捧着我的脸问我为什么不是个女儿。” “我不需要家人。”时落并未犹豫便拒绝。 与其说不需要,应当说她不习惯有家人朋友。 她与老头相依为命十几年,她生命里有一个老头足以。 “落落,要不你再想想?”屈浩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气馁。 “不用想。” 屈浩点头,也不尴尬,很自然地开口,“那行,下次我再问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精什么,金石开。 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 能对姜梦真十几年痴心不改,可见屈浩韧性极强。 张嘉觉得他得为明总做点什么,不待他开口,手机响了。 是明旬发过来的消息。 明旬知道时落平时不会看手机,又担心她正在忙,便直接将消息发在张嘉手机上。 张嘉眼睛一亮,忙走向时落。 “时小姐,明总让人调查过了,这是梁智的身份背景。”张嘉将手机递给时落。 上面还标注了梁智的生辰八字。 应当是明旬特意吩咐过的。 张嘉暗叹,他们明总虽然不在,却又处处都在。 有了生辰八字就更方便了。 时落不由勾了勾嘴角。 她抬头,看向梁智所在的方向,朝张嘉三人说:“成了。” 三人还没明白,小纸片人划拉着四肢,跟仰泳似的,脸朝上,向时落飘过来。 没错,是飘的。 今天西南风,小纸片人也不费力飞,他四肢伸展,由着微风将它送到时落面前。 时落抬手,掌心朝上,小纸片人落在她手心。 小纸片瞬间来了精神,嘴巴一张一合,除了时落,无人听得见它的声音。 半晌,时落才笑,“做的不错。” 得了时落夸赞,小纸片扭了扭身体,而后在时落手心躺平,时落点着它眉心,这缕神魂瞬间回到时落体内。 人形符箓再无生气。 “时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曲爱国盯着科技园的大门,盼着梁智下一刻就能出来还钱。 “等。”时落却老神在在。 这一等并没等多久,倒是没跟曲爱国所料那样等来梁智,反倒等来了救护车。 四人往旁边让开。 救护车来的快,走的也快。 等救护车过去,时落对张嘉说:“上车,跟上。” 张嘉反应快些,等发动车子,跟上救护车后,他才问时落,“那梁智被吓着了?” 救护车都来了,恐怕是吓得不轻。 曲爱国唾了一句,“该。” 救护车无需等红绿灯,要快些。 不过曲爱国跟张嘉都曾在部队服役过,自是不会跟丢。 来的救护车并不是上京市区医院的,离科技园不算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时落坐在车内没动,屈浩三人也盯着医院门口看,等时落指示。 二十分钟左右,时落推门下了车。 这家医院不算大,与一般的县城医院差不多,探病也无需登记。 屈浩的这张脸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作为当红明星,年长的或许不知道,年轻些的却有不少认识他的,他被张嘉推出去问路。 引导台的护士脸微红,不过仍旧坚守岗位,她尽量柔和细语,将可以说的都事无巨细地跟屈浩说清楚了。 为了不引起混乱,还好心给屈浩一个口罩。 按护士的指路,四人往急救室方向去。 梁智刚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因他暂时还无家人到,医生先将他送去病房。 梁智是被直接吓晕的。 起先他突然在办公室大喊大叫,说是见着赵晓鹏了,让赵晓鹏别缠着他。 同事开始还奇怪,只因赵晓鹏还活着的时候,跟梁智是最好的,两人虽称不上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可他们隔三差五都要一起出去吃饭。 听说赵晓鹏死后,梁智还时不时上门去看看赵晓鹏的父母。 按说赵晓鹏的鬼魂要是真的会出现,最高兴的除了赵晓鹏的家人,就该是梁智了。 只是梁智似乎很怕赵晓鹏再出现。 他不停地拍打办公桌,状若疯癫。 当纸片小人一口咬在梁智的腿上,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时落算好了时间,等四人到了病房,梁智堪堪醒来。 这是一个两人间,不过此刻病房内只有梁智一人。 梁智缩在床脚,惊慌地观察四周,生怕那个长着赵晓鹏脸的纸片人突然出现。 “你们是谁?”梁智嗓音沙哑地看着时落四人。 第九十章 梁智被扒皮 张嘉将从时落那里要过来的纸片人贴在自己掌心,露给梁智看,问他:“熟悉吗?” 梁智不光对纸片人熟,对张嘉的声音也熟。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得知作怪的并不是赵晓鹏的鬼魂,梁智心里的恐惧顿时散了大半,他气急,“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曲爱国捏着拳头,“害你?你倒是会倒打一耙,你要不是心里有鬼,我们吓着着你吗?” 梁智腰背佝偻了一瞬,随即又挺直,反正赵晓鹏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只要不承认,谁也强迫不了他。 而那借条早在他替赵晓鹏整理遗物的时候就被他找出来,烧掉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赵晓鹏的鬼魂是回不来了,要不然也不会让这几人来装神弄鬼。 想明白后,梁智越发的理直气壮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梁智打定主意不承认,他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而后双眼一闭,来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就是这种人最气人。 他就是赖着,你打不能打,骂了没用。 便是让赵晓鹏的父母去法院起诉也没用。 除了赵晓鹏,无人知道他借钱的事。 “这里不欢迎你们。”这是要赶他们走的意思了。 曲爱国上前一步,却被张嘉极快地拦住。 时小姐还没说话,这事就没完。 时落不像曲爱国三人那样生气,她不紧不慢地走到病床前,站定,打量梁智满是痤疮印的脸。 屈浩颠颠地给时落搬了把椅子过来。 “落落,坐。” 时落没拒绝他的好意,她坐下,视线没离开梁智的脸上。 明明是紧闭双眼的,梁智还是能感觉到两道打量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不停转悠,不知为何,被那两道视线看过的皮肤有些发痒。 他忍着没有伸手扣挠。 “你知道吗?你面上这些痤疮印其实是你前生今世的因果报应。”时落视线又在梁智脸上扫过,她不咸不淡地又说:“它们并不是痤疮印,难道你没察觉早些年这些印记还浅淡,近几年越发的严重,无论你看过多少医生,涂过多少药膏,都无用,依我看,用不了多久,莫说你的脸了,就是你全身都会渐渐显出一样的印痕来。” “你恐怕不知道有一种奇难杂症叫做鬼面疮吧?”时落声音是平静无波的,却让梁智身体抖如筛糠。 “落落,鬼面疮是什么?”屈浩倒不是要配合时落,他是真好奇。 “鬼面疮是一种孽债,你每害一条人命,身上便多一个疮口,这疮口是那些被你杀的人不愿投胎,寄生在人身上的寄生胎,当鬼面疮越来越多,连成一片时,便会形成一张鬼脸,到那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此人。”时落的视线一寸寸在梁智脸上的痤疮印略过。 “你胡说,我没有杀过人。”梁智猛地掀开被子,他坐起身,目眦欲裂地朝时落吼,他知道自己不该信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可他心里发憷,尤其是时落说到痤疮会不停地长,最终会练成一片时,他怕了。 他近段时间脸上的痤疮此起彼伏的长,前一茬还没好,后一茬又长出来了,医生都束手无措,只会劝他放平心态,平时多注意休息。 可他怎么能睡得着? 梁智恶狠狠瞪向时落,仿佛这鬼面疮是时落给他种下的。 曲爱国跟张嘉快速上前,一左一右护在时落身侧。 时落神色不变,只是略微嫌弃地后退一些。 “谁告诉你鬼面疮是今生杀人才有的?”时落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击中梁智的恐惧点,“前世债今生还,你前世应当是个。” 时落顿了顿,“不太好的人。” 是个大户人家的打手,虽不至于杀人如麻,手里也是有人命的。 “前世的错,为什么要今生还?没这个道理!”梁智已然信了时落的话,他形容癫狂,可眼底又满是掩饰不住的惧意。 这是个色厉内荏,胆小怕事的人。 “你前世横死,那些冤魂无处报复,自然要来找今生的你。”为防梁智飞溅的唾沫落在自己身上,时落忙将椅子往后拖了拖。 这避之不及的姿态在梁智眼里却像是时落在躲避他面上的疮口。 再看人高马大,护在时落两侧,及警惕盯着他的屈浩,梁智强撑的怒火无处可撒。 恐惧却又不停地叠加,他用力扣挠自己的脸,试图将藏在里头的寄生胎抠出来。 很快,梁智面上鲜血淋漓。 “你这么抠,疮口感染,会更严重的。”时落好听提醒。 此人不光上一世是个小人,这一生亦不思改变,他做的错事又何止是借了赵晓鹏不还这一件事? 梁智动作一僵,而后快速收回手,他看着沾满了手指的血,被吓着了似的不停将血往被子上擦。 “我不想死。”梁智终是崩溃了,“我还钱,我这就还钱,你能不能帮帮我,让这些该死的印记消失?” “你该还的不光是赵晓鹏这一笔债。”在看过梁智的面相跟八字,时落就知道此人的生平所为,她取梁智的血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血加上他的八字,足够让时落将梁智制成傀儡。 只是她还有底线在。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梁智是真的怕了,他以前从来不信报应之说,这世上要是真有报应,那他们全家早就该死了,现在他们都活的好好的,而一向老好人的赵晓鹏却死了 这是不是就印证了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的说法? “在你孽债还未还完之前,你死得起吗?”梁智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时落的眼睛,她知道梁智的所思所想,冷笑,“我看过一个新闻,有个杀人犯,逃了二十多年,在他落网的那一刻,他竟松了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吗?” “只因他这二十年躲躲藏藏,他不敢用自己的身份,不敢露出真面目,连睡觉都睁一只眼,哦,不对,这二十年他不敢睡一个整觉,他多少回都想死,可又不敢自己动手,他就这么不人不鬼地苟活了二十年,你觉得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没有的人还算是活着吗?” “他甚至结婚生子了,一旦他的罪行曝光,他的妻子孩子将同样受千夫所指,而他的妻子会日日被后悔恐惧折磨,他的孩子三观将崩塌,自此一蹶不振,好的结果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小心翼翼过一生,坏的结果则是走他父亲的老路。” 时落话音一转,问梁智,“你似乎去年才结婚,即将要做父亲了,对吗?” 第九十一章 黑心一家子 哐当一声巨响。 却是梁智太过惊怕,往后退,脑袋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再坏的人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 他老婆不嫌弃他长得丑,还愿意嫁给他,也愿意为他生孩子。 梁智知道自己自私凉薄,但他爱他老婆是真的,他老婆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也是他心里最后一块柔软的地方,随着时落的描述,他完全将自己代入了那个男人的角色,他不敢想象一旦他坐了牢,他的老婆孩子该遭受别人怎样的非议。 “不行的,小玲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还有孩子,我的孩子没出生,他知道什么啊?”顾不得脑袋钝痛,梁智跟时落保证,“我这就还钱,三十万,我一分不少地还给赵晓鹏的父母,还有以前我坑别人的钱,我都还给他们。”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的老婆孩子没事。”梁智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他这就想把钱给时落。 “你该还钱的人不是我,是赵晓鹏父母。”时落噙着凉意的嗓音让梁智动作一僵,他下意识抓紧手机。 他不敢见赵晓鹏父母。 这几年他午夜梦回时,也曾愧疚害怕过,每次梦到赵晓鹏跟他要钱,他第二天就会去看看赵晓鹏的父母,这样他觉得心里能有点安慰。 得知他是赵晓鹏生前的好友,赵晓鹏父母对他很是亲近,每次去了赵晓鹏妈妈都做一大桌子的菜,他临走前还给他提走不少礼品,去年他结婚,赵晓鹏父母甚至给他包了两万块红包。 “你的生命轨迹是在七岁那年第一次发生了偏移。”时落歪了歪头,清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你做了什么?” 梁智手里掉落在病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他勾着脑袋去够。 轻薄的一个手机,好几次从他手里滑落。 “那一年我妈死了,喝了农药自杀的。”拿不起来手机,他干脆随手一拨,将手机拨到了床下,而后抱着脑袋,闷声继续说:“我爸是个没用的男人,从我记事起就整天喝大酒,喝醉了打我妈跟我,我妈总护着我,他就更气了,打的也更凶,我七岁那年,我妈打算偷偷给我过生日,她将存了好几年才存够的两百块钱拿出来,给我买了个小蛋糕,还有我一直喜欢的一个变形金刚玩具,结果被我爸发现了,那天他直接把我妈剥了衣服,拖去路上打,当着全村人的面,别人拉都拉不开,他手里拿着铁棍。” 他妈再也撑不住,回去就喝了农药,就死在他面前。 原本他妈是打算让他跟着一起死,可药瓶都塞到他嘴边,又被他打落了。 他不想死。 他眼睁睁看着他妈的脸跟身体在他面前扭曲变形,最后没了声息。 从那以后,他就决定了,以后不当个好人。 当他第一次在村里超市偷偷拿了人家抽屉里的一块钱后,他的心跳加速,他原本以为那是紧张,等长大了他才意识到那是兴奋。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相反,他很聪明,他是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又在知名互联网公司上班,他做事周密,除了未成年之前被发现过两回,之后他做的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就是那两回,他都想法子推到了他爸头上,村里人可怜他,没跟他计较。 当然,除了偷拿东西,他也做过别的事。 他大伯跟他爸一样,不是个东西,当年他爸动不动就暴打他跟他妈,这当中也有他大伯的推波助澜。 按他大伯的话,女人就要听话,不听话的该打。 提及他大伯,梁智咬牙切齿,那个老不死的,最不是个东西。 大伯母前头生了四个女儿,因为生不出儿子,大伯母整天都抬不起头做人,最后好歹生出来个儿子,却是个傻子。 后来他出来读书了,才知道那是唐氏儿。 到最后大伯母年纪大了,生不出来了,他大伯竟打起了女儿的主意。 那个老畜生! 梁智一榔头将他大伯敲晕,带着大堂姐跑了出来。 大堂姐从那以后再没回去过。 这也是为何梁智觉得他家人都该死的缘由。 后来他才知道他大伯脑溢血了,从那以后就躺在床上没起来过。 这些恶心事让他心也跟着越来越黑。 他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当中,除了他妈,就只有赵晓鹏跟他老婆对他最好。 赵晓鹏是老实人,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在公司里任劳任怨,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他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世界美好,他想帮助更多的人。 要不然谁敢随意借给人那么多钱? 正因为赵晓鹏太过纯粹,他才会时不时做噩梦,他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无法否定对赵晓鹏的愧疚。 梁智有求于时落,他不敢有丝毫隐瞒,“除了我大伯被我打成了脑溢血外,我真的没有杀过人。” “当年我上大学,课余时间做兼职,在一户人家做家教,那家孩子父母都在国外,孩子放在国内,是被爷爷奶奶带的,我,我曾哄骗过老人买保养品,其实那些都是我自己提前买好了,然后高价卖给那两位老人的。”梁智咬咬牙,说出真相,“我坑了他们将近八十万。” 那家孩子父母都是高知,又在国外,两个人年薪加上各种基金股票,一年都有上千万收入,另外两位老人在他上大学的城市还有三套房子,都是租出去的,一年租金少说也有几十万,他坑起那两位老人一点没手软。 “但是自从我跟我老婆结婚后,我就再没有做过这些事了。”倒不是他善心大发,想为老婆孩子积德,他从来不信这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担心的是万一哪一天马失前蹄,他老婆发觉他的真面目,不想跟他过了。 提到这八十万,梁智试探着问时落,“那八十万我能不能晚点还?我,我刚买了一套房子,钱都付了首付,我所有钱加起来就剩下不到二十万。” 啪—— 曲爱国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上,他指着梁智骂:“你他娘的,原来你都是在撒谎,说什么要还人三十万?钱呢?还有,你那房子是你自己钱买的吗?你凭啥要晚点还?” “我肯定能还小鹏那三十万,我回头就把车子卖了,能凑到三十万的。”梁智忙解释。 第九十二章 明总重色轻友 至于房子,他不想卖。 他不能让老婆孩子在租房子里住。 “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曲爱国一脚踹在病床腿上,病床连带着梁智被踹了出去,由于力道太大,梁智被重重拍在墙上,顿时胸口震颤,眼冒金星。 即便这样,他也没松口。 曲爱国让他受的只是皮肉伤,他从小被打到大,早不在意身体的伤痛。 张嘉拉着他,“曲哥,别那么大声,医院不让喧哗。” “既如此,那就按你的意思。”时落却意外的好说话,甚至贴心地站起来,打算离开,并没为难梁智的打算。 “这就走了?”曲爱国声音小了些,他睨了一眼梁智,问张嘉,“他还没说要还钱呢。” “他就是承诺要还钱了,你信?”自私已经刻在梁智的骨子里了,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本能的还是想钻空子,让自己得到最大利益。 “放心,时小姐心里肯定有成算。”张嘉对时落已经到了盲目信任的地步,他笃定地开口:“你看哪一回时小姐答应的事没有办成?” 曲爱国想想也是,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屈浩对时落更是崇拜的恨不得在她面前上柱香,把她当成仙女儿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时落身后。 时落习惯了一个人,却并不反感屈浩跟在身边。 与明旬的善解人意不同,屈浩知道时落的能耐后,他不好奇,也不多问,他就没有那根筋,反正只要落落很厉害就行。 别的落落就是跟他解释,他恐怕也听不懂。 “落落,那赵晓鹏家里困难吗?”刚才听了梁智的话,他认知被刷新了,对赵晓鹏跟他父母也有同情。 “你想替他还钱?”时落口中的‘他’是梁智。 “不是不是。”屈浩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帮他,我就是想着要是赵晓鹏父母有急用的地方,我先垫着,到时梁智要是还钱,直接还给我就行了。” “那梁智欠了我的钱,要是不还,我让我大哥跟他要!” 提到他大哥,屈浩就有些感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幸运幸福。 他直接摸出电话,打给他大哥。 屈家父母这段时间在国外旅游,这会儿国外天还没亮,他怕被他爸骂。 那边很快接通。 屈家大哥张口就问:“又缺钱了?” 屈浩没什么不良爱好,平时吃穿用度都是家里准备好的,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开他那个私家菜馆了。 这小子整天琢磨着要将自己的菜馆做的与众不同,时不时就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点子,饭馆里头改来改去,就成了如今这样。 前段时间还请了各种会才艺的员工。 他的存款早花干净了,这大半年时不时跟他大哥要钱。 “不是,大哥,难道我就只有缺钱的时候才给你打电话?”屈浩委屈。 “难道不是?”哪怕对亲弟弟,屈家大哥的声音仍旧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气。 反正是辩不过他大哥,屈浩直接说:“大哥,我很爱你们,能做你的弟弟真的很幸运。” 看过了别人的不幸,才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那头,曲大哥沉默片刻,问:“谁教你这么说的?看来你这回需要的更多,说吧,又看上哪个地段的院子了?” 他估摸着屈浩又想再开一家菜馆了。 “屈铮,我收回刚才的话!做你弟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屈浩气的直接挂断电话。 “落落,我大哥就是个机器人。”屈浩抱怨。 话音落,下一刻,手机短信声响起。 屈浩打开一看,却是他哥又给他转了一大笔钱。 他立马改了口,“我大哥就是嘴硬心软。” 还没嘚瑟完,时落察觉到口袋里有震动。 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明旬。 屈浩也伸着脑袋看过来,他啧啧有声地抱怨,“这是另一个机器人,比我大哥无情多了,别看大家都说明小旬性格好,见谁都笑,在外头从来不生气,那是因为他从没将那些人看在眼里,都不是眼里的人,为什么还要生气?我还看到过他抢了块地皮,有一老头直接跪在他面前求他,让明小旬把那块地皮卖给他,要不然他的公司就破产了,落落你猜明小旬说啥了?” 时落看他,没回。 这是另一个明旬,与他认识的不一样。 “明小旬说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屈浩想到明旬当时露出一抹慈善的笑,嘴里说着不慈善的话就一阵乐。 “不过那老头本来也不是好人,手段下作的很。” 电话还在响。 “我认识这小子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啊,他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 “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他。” 在时落接通电话的当口,屈浩眼睛一转,按了免提键,对着电话喊了一句:“明小旬,落落需要你那幅画,叫啥来着?就你最喜欢那幅,碰都不让碰的。” “灵溪山水图?”明旬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隔着无线,声音略微失真。 “对,就那幅,落落有用,可能还会毁了它。”屈浩不停朝时落摆手,生怕时落出声,说出真相。 “明旬,我不——” ‘需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明旬已经开口,“落落,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给你取来。” 屈浩分明听到因明旬起身太急,连带着椅子被挪动的沉闷摩擦声。 “他,他竟然二话不说答应了?还一点都不怀疑?”屈浩气的跳脚,他那天去明家老宅,见明旬在看画,他伸手,就想摸一下,被明旬冷冷一撇,吓的他再不敢进明旬的收藏室了。 他大哥说过明旬此人多智近妖,无人能玩得过他。 大哥还警告过他,别在明旬面前耍心眼,能得明旬信任,是屈浩对屈家最大的贡献了。 与他交锋,他能轻易找出对手的破绽。 这么一个凡事都要琢磨三分的人,竟然只凭他一句关于落落的话,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幅画送出去,哪怕毁掉也无所谓。 “明旬,我不需要画。”时落扫了屈浩一眼,而后关掉免提,将手机置于耳边,并未隐瞒,“方才是屈浩试探你。” 明旬的脚步微顿,心底竟微微有些失望。 若是落落真的需要他就好了。 “我需要你帮忙。”明旬掩饰的很好,时落却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说道。 明旬站定,“落落你说。” “报警。”梁智家乡的村子里有古怪,应当有不少被拐卖的妇人。 “好。” 明旬打来电话是要说另一件事,他温声说:“我们下山当日,特别部门的人已经将那老道带走,经过几日审讯,那老道全部招了,他不光收集鬼魂,还做下数起杀人夺宝的事,以他的罪责,这辈子都会被关在里面。” 当然,特殊部门的关押不仅仅是关着而已。 这些有特殊能耐的人本不该对普通人下手,一旦动了邪念,将罪加一等。 “他们的人说了,因落落你举报有功,会给你奖励。” 第九十三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钱吗?”时落问。 她别的都不缺,就缺钱。 按老头那好吃懒做的性子,要是来了上京,肯定要吃最好的,住最舒服的,时落知道这上京的物价跟红梅镇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石劲也要过来的话,她就得一个人养三个。 她还需努力。 明旬的轻笑声让时落听着耳朵有些麻有些痒,她将电话拿远了些。 特殊部门的人恐怕怎么都没想到有修道之人会将钱看的比那些符箓跟法器重要。 在跟时落说之前明旬自是提前打听过了,按照功劳不同,奖励也不同,时落抓到的这是个穷凶恶极的老道,专门用邪术害人,且时落并未将老道的法器占为己有,哪怕没见着时落,特殊部门的人对时落也有好感,他们给时落的奖励算得上是比较好的。 “听说是上好的符箓,还有一个玉牌,这玉牌内似是附灵力,可供修炼。”明旬与时落细细说道。 “能换成钱吗?”时落对符箓跟玉牌没兴趣。 咳咳。 明旬清了清嗓子,到底忍住了笑,“我帮你问问。” “好。” 当你见到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想笑,那你是喜欢上这个人了。 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明旬知道自己该挂电话了,可见不着时落,他工作时总会分心,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明旬觉得新奇,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落落,你忙完了吗?”明旬没话找话地问。 “快了。” 哪怕知道少有人能伤得了时落,明旬还是叮嘱,“尽量离那人远些,有要动手的让曲爱国跟张嘉去办,需要跑腿的让屈浩去,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你只需动动嘴就成。” 时落能感觉到明旬的关心,尽管明旬看不到,她还是点了点头,回道:“好。” “事情办完,让张嘉跟曲爱国送你回去,晚上你就别做饭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好不好?”明旬补充了一句,“明和酒店这几天又出了新菜色,落落可以帮着尝尝,看味道如何,若是有需要改进的,也能给我提提意见。” 若听前半句,那是明旬惯有的不容拒绝,可他偏偏又在后面加了句‘好不好’,时落就拒绝不了。 “好。”时落又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那你先忙,等到家了再给我打了电话。”明旬目的达到,他没再打扰时落。 挂了电话,时落抬头,就对上屈浩亮晶晶的双眼。 这双大眼里盛满了八卦。 “原来明小旬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真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以前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现在总算让他尝到了婆婆妈妈的滋味。” 时落眉心一跳,“你又用错词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那么用的吗? 屈浩摆手,“不重要。” 能取笑到明旬才是最重要的。 时落没再理他,她缓步往外走,屈浩三人快步跟上。 被曲爱国一脚踹在墙根的梁智看着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摸了摸脸,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我还,我都还。”钱没了他还能赚,要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七岁那年他都舍不得死,现在日子好过多了,他更不能死了。 梁智爬下床,往时落扑过来,“只要你救我,我把所有的钱都还了。” 这回连张嘉都忍不住了,他飞起一脚,又将人踹了回去,“怎地?你还想威胁我们?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还有脸拿这个做筹码要挟我们?可真够不要脸的,你这张脸毁了就毁了吧,你这条命留着也只能祸害别人。” “咱走。”张嘉跟曲爱国说。 看梁智狼狈的倒在地上,曲爱国心气总算顺了些。 “你现在知道求救了?告诉你,晚了,那一百多万你留着吧,这不就等于一百万买你一条命吗?我估摸着赵晓鹏都觉得划算。”曲爱国不生气了,脑子也清醒了,他幸灾乐祸地说。 梁智连着甩了自己好几巴掌,他想抓住时落,却被曲爱国跟张嘉眼疾手快地挡在时落的两米开外,他连时落的衣角都摸不着,只能扯着嗓子叫,“我错了,我不该将别人的钱占为己有,求你看在我老婆孩子的份上救救我。” 他现在年薪有二十万,以后还会逐年涨工资,一百万也就五六年的事,他是糊涂了! 呸! 张嘉直接将人仍出去老远。 “我们又不认识你老婆孩子,为什么要看他们的面子?”张嘉朝他唾了一口。 “老公?”几人拉扯间,一个挺着孕肚的年轻妇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看妇人的肚子,起码得有五六个月。 “老婆。”梁智忙收拾好面上的表情,他强笑了一声,忍着浑身疼痛,起身,忙朝妇人走过去,他小心将人扶着,“你怎么过来了?这医院不太安全,你别往这里跑。” “你同事给我打电话,说是你突然晕过去了,我担心,就过来看看。”妇人,也就是梁智口中的小玲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隔得老远她就听到梁智的求饶声。 她从没见过梁智这么失态过。 “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买房子的时候不是跟同事借了钱吗?人家现在有急用,我,我这暂时也没钱还,就想让他们宽限几天。”梁智一边跟小玲解释,一边不安地看着时落几人,生怕时落戳穿他。 他老婆已经六个多月身孕了,受不得刺激。 真的是不要脸! 当着他们的面胡编乱造。 曲爱国张了张嘴,看到小玲挺着的腹部,终究还是没拆穿他。 “既然人家有急用,那咱们还是快些还吧,你欠了他们多少?我那里还有点存款,要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小玲却是明事理的。 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娶到这么个好老婆,张嘉气的握紧了拳头。 这可真的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还是有毒的牛粪。 “你的钱你自己留着,钱的事你别操心,我自己想办法。”梁智看到他老婆,眼神都柔软了,这一刻,他是真的心甘情愿的还钱了。 “那不行,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玲转头看时落几人,曲爱国跟张嘉个头高,又浑身肌肉,往那一站,气势骇人,她不敢多看,只能转向被他们衬的格外纤细小巧的时落,“这位小姐,要不你们随我走一趟,我回去拿钱,我那还有十万块,不知道够不够?” “十万不够,他欠了一百多万。”时落却不会替梁智遮掩。 梁智老婆孩子固然无辜,赵晓鹏父母跟那两位被骗钱的老人不无辜吗? 第九十四章 又遇外卖员 “一,一百万?”小玲被吓的往后退,要不是梁智扶着,她得软倒在地。 也就是说他们的房子首付有一半都是借了别人的。 梁智同样没想到戳穿他的不是曲爱国跟张嘉两个对他动手的凶恶大汉,反倒是这个看着没多少武力值的小姑娘。 看时落冷淡中又带着些许厌恶的表情,他毫不怀疑时落下一句话会直接告诉小玲这钱不是借的,是他骗来的。 “老婆,你先回去,钱我肯定能想办法还的,你别激动,孩子要紧。”梁智知道小玲对这个孩子的看重,他柔声劝。 深吸了几口气,小玲捧着自己的肚子,她比梁智想象的坚强,待冷静下来,她轻声问时落,“你们给的时限是什么时候?” “三十万是今天还。”这是她答应了赵晓鹏的。 时落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小玲心上,哪怕心里有了准备,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梁智紧张地看着小玲,“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来想办法。” “好,今天我们就将三十万还给你。”小玲握紧梁智的手,这样才没有再失态。 她回头看梁智,问:“老公,把你的存款跟我的加起来,应该够三十万了吧?要是不够,我再问朋友借点。” 看着小玲着急凑钱的模样,梁智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配不上小玲。 “够了。”梁智忙说。 “那行,我这就回去拿钱,顺便你的也一起取出来。”小玲还安慰梁智,“剩下的那些要是实在还不上,咱们就把房子先卖了,住哪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老公,你说是不是?” “都听你的。”梁智闷闷地点头,心里却滚烫。 在夫妻两深情对视时,时落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她说:“我说了,这三十万你要亲自去还。” 梁智脸上的感动一滞。 “他会的,我会跟他一起去。”梁智还没开口,小玲已替他答应下来。 他们夫妻一体,本来也该去跟人道歉,再还钱的。 看时落几人脸色不好,小玲虽猜不出真相,却也知道这事恐怕是梁智有错在先。 “你二人,一人积阴私,行阴事,另一人行善举,厚德行,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最终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小玲懵然不知时落话里的意思。 梁智却一下子抓紧了自己的大腿,不知是时落的话,还是腿部刺痛,他脸色发青,嘴唇苍白干裂。 “要是,要是我压住了我老婆呢?她,她会不会有事?”这时候他已经没心思考虑自己的话会不会让小玲多想了。 时落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万象,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时落轻声说:“谁知道呢?” 时落没再多看这对夫妻一眼,转身离开。 “等一等,我要是还了钱,那我脸上这,这东西会不会消失?”梁智回神,他不敢说出‘鬼面疮’三个字,怕吓着小玲。 时落并未理会,径直进了电梯。 “你们先别走,你还没答应我。”梁智先将小玲扶着去椅子上坐着,才快步追时落,只是等他赶到电梯,电梯门恰好关上,他只来得及看到时落一双淡漠的眸子。 电梯里人不少,时落四人又格外显眼,不时有人偷偷往四人看。 来之前就得了明旬的吩咐,曲爱国跟张嘉将时落护在身后,凡是有人偷看的,两人虎目一瞪,对方顿时收回视线。 等出了电梯,屈浩才忙跟上时落,他小声问:“落落,那梁智脸上的鬼面疮真的能要他的命?” “我说了他面上的是鬼面疮吗?”时落反问。 “你没说?”屈浩挠头,他当时有些害怕,躲了一下。 时落肯定地开口,“你听错了。” 若梁智脸上的真的是鬼面疮,那他便是十死无生。 时落便是能救也不会出手。 被鬼面疮寄生的人,手上定是沾满了鲜血的,她不会救下这种人。 “那他脸上的是什么?”屈浩更奇怪了。 “痤疮。”时落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噗—— 张嘉在一旁听了直笑。 原来时小姐也会逗人。 梁智本身体质原因,就容易生痤疮,他的工作又是不规律的,这几年更是寝食难安,他不长痤疮谁长? 医生说的对,他放平心态,好好休息,才施以药物,自然会有所好转。 只是这些话时落为何要告诉梁智? 他少时的遭遇不过是前世造下的因果,今生他却并未行善事,相反,他处处行恶,后天命并未改变,甚至更糟糕,今生他必然要承担孽果。 痤疮不是因果报应,他的恶果还未开始。 时落哼了一声。 至于他的妻子孩子,命途必然会受影响,可那又如何? 这是她妻子自己的选择,也是她该承受的。 时落不会因同情插手。 “落落你并未答应救他,那他还会还钱吗?”屈浩比较担心的事这个。 “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事实证明时落说的从不是空话。 就在当天晚上,梁智跟小玲一起去了赵晓鹏父母家。 这是明旬让人守在赵家附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至于梁智如何找借口,赵晓鹏父母又是怎么回应,时落并不在意。 至此,她答应赵晓鹏的事便了解了。 等张嘉跟曲爱国将时落送到小区时,明旬让人送的饭菜也刚到楼上。 张嘉与曲爱国并未上楼,他们看着时落进了电梯,才给明旬去了电话。 电梯内信号不好,时落并未急着给明旬打电话。 平时小区住户上楼都是要刷卡的,最近电梯系统升级,任何人无需刷卡,可直接上楼。 电梯在十二楼停了下来。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电梯内只有时落一人,电梯门大开,门外站着一个时落略有印象的身形。 外头站着的是那一日她跟程怡星一起遇到的外卖员。 这人显然没料到电梯内有人,他抬脚的动作一顿。 时落平日里进出电梯,也会遇到外卖员,但此刻站在电梯外的这人却让时落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人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 若时落记得不错,上回这外卖员也是在十二楼门外等电梯。 短短不到半个月,有多大几率可以让同一个外卖员接到同一个客户下的订单? 时落不知道。 她却知道此人出现在此处绝非偶然。 “你是上楼的吧?”外卖员说了跟上回一样的话,他包裹的严实的脸让他说出口的话有些沉闷难听。 时落视线落在电梯上行标识上。 男人似乎有些尴尬,“我按错了。” 外卖员又看了时落一眼,却并未如上回一样,让时落先上去,他进了电梯,说道:“我还是先进来,要不然电梯可能又得往上走。” 时落看向紧闭的电梯门,似是没听到男人的话。 男人站在离时落最远的一角,这会儿天黑,他并未跟上回一样带着墨镜,是以,那双满是血丝的眸子便毫无遮掩地印在反光的电梯门上。 那双眼无时落对视时并未闪躲,反倒是弯了弯眼,像是在朝时落笑。 时落也极小弧度地勾了下嘴角。 男人以为时落在对他笑,想说话。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十五楼。 时落出了电梯。 在跨出电梯的那一刻,她双手打出一个法决,一道若隐若现的符没入男人体内。 男人愣神间,电梯门再次关上。 时落到程怡星家时,门大敞着,程怡星正在厨房忙活。 时落脚步轻,直到她进门,换了拖鞋,又关上门,程怡星才听到动静,她欣喜地喊:“落落,你可算回来了。” 她都顾不得擦手,便扑了过来。 “你一人在家时,该锁上门。”时落提醒。 “我这不是知道你马上回来,才特意开着的嘛。”程怡星不以为意地回了句。 “我有钥匙,回来也会敲门。”时落定定看向她,“最近不太平,每天回来得关门。” 落落很少一句话说两遍。 “好。”程怡星楞楞地点头。 等时落脸色稍缓,程怡星才松口气,拍了拍胸口,“落落,你刚才那么看我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了。” 程怡星也知道时落是为她好,她很快抛开刚才那突然而来的不安,又扑向时落。 “我与落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天就相当于六年啊,七百多个日夜,多么漫长。”程怡星学着影视作品当中的台词,还满脸腻歪。 哪怕时落再淡定,也忍不住抖了抖,她抬起一只手,等程怡星到跟前时,被时落牢牢抵在一步之外。 “明旬说饭菜送过来了,你尝过没?”眼看着程怡星瘪嘴,委屈地看哼唧起来,时落忙问。 提到这个,程怡星就是一阵长吁短叹,“送来了,还热乎的,隔着食盒我都闻着香味了,都是时落你爱吃的。” “我本来以为明总讨好女孩子会与众不同,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套路,原来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这句话是真的。” 明总都这么做了,那肯定错不了。 时落眉头皱了皱,纠正程怡星,“他没有在讨好我。” 第九十五章 与程怡星友尽? 时落无法将明旬与讨好一个人联系在一处。 在时落看来,讨好便是迎合,哪怕要做勉强自己的事。 虽与明旬认识不久,时落知道他矜持,亦有满身傲气。 这时候的时落还不知道,若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底,在她面前,便没有勉强之事。 每次落落认真纠正她的时候,程怡星都觉得自己是犯了大错。 “落落,你别生气,我说错话了。”程怡星忙道歉。 “我并未生气。”时落面上并无不悦,她解释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是大多数人会犯的错,在没有了解全面一个人一件事,莫要随意下结论,这样对别人不公。” 世人往往易偏听偏信,因一件事,乃至一句话便轻易判定一个人的对错。 人活一生,恐怕没有不被误会过的。 尤其当今社会,网络极发达,只字片语便会惹的人群起攻之,为此丧命的人不是没有。 流言能杀死人这话是真的。 推己及人,日后应当谨言慎行。 这回程怡星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抱着时落的胳膊,“落落,我听你的,以后不会随意评价一个人。” “心中有杆秤就行。” 明旬送来的饭菜并不算多,只有一个松茸烧牛腩,一个菌菇焗虾球,及香煎银鳕鱼,及一份人参鸡汤,当然,白米饭是少不了的。 分量两个人吃了正好。 味道也是一样的惹人垂涎。 吃过了饭,程怡星摸了摸自己的胃,朝时落伸出大拇指,“落落,我彻底信了你的话,明总这不是讨好,这是把对你的好刻在骨子里了啊,若不是对你上心,怎么都将饭菜的量掌握的刚好?” 若是一顿吃不完,落落肯定舍不得将剩下的饭菜扔了,她会留着第二天早上吃。 明旬这样便杜绝了时落吃剩饭的可能。 不得不说,明总要是想对一个人好,那真的是体贴到每一处细节。 时落赞同程怡星的话,“明旬是个好人。” 程怡星摸胃的动作一顿,她睁大了眼,惊奇地看着时落。 落落竟然看不出来明旬喜欢她? “落落,你真的不知道明总对你,对你很特别?” 她到底还是没将‘喜欢’两个字说出来。 她才不会帮明总。 时落疑惑地看过去。 “他为何要特别对我?”时落自是没将程怡星的话当真,“明旬只是感谢我对他的相助。” 时落说的极笃定。 时落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虽然脸长得还不错,但是为人无趣,每天除了修炼便是修炼,性格糟糕,还时不时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打交道,一般人都恨不得敬而远之,又怎会喜欢她? 再说了,明旬与她相处时并无出格动作,眼神话语都恰到好处。 “他,他真的没——”‘喜欢你?’ 时落说的太肯定,程怡星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她毕竟没亲眼见过明旬跟时落相处,“那是我想多了,不过明总真的跟传言一样,是个温和绅士的人。” 程怡星虽然有过喜欢的男生,但是她没真正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男人恋爱时是什么样,自此将明旬的细心体贴归于他本性如此。 晚上时落收拾厨房,她将碗洗的干净,放回食盒内,打算下回见着明旬时带给他。 明旬给她送饭用的不是常见的那种一次性餐盒,是漂亮的瓷碗瓷盘。 收拾完厨房,又洗了澡,将近十点。 程怡星招呼时落过去,“落落,你每天睡在沙发上不舒服。” 程怡星租的是单身公寓,客厅小,沙发也小,时落晚上睡在上头都伸不直腿,长久下去,睡眠肯定有影响,她干脆又给时落买了张折叠床,不占多大地方,睡着比沙发要舒服点。 她先前跟时落说了好几回,时落都不愿与她去卧室睡。 不过时落正好要与她程怡星说了搬出去的事。 她要修炼,每隔半月左右就要画一次符,她与别人画符的状态不同,上回只一天,在山上时她一个日夜不出门是常事,多的时候甚至三四天都不会踏出房门一步,连老头的饭都是提前做好的,不过事先做好的饭菜即便在山上也最多能吃两天,老头第三天通常就躺在他门外,不吃不喝,他宁愿饿着也不自己动手,等时落出来后,老头都快老泪纵横了。 时落知道老头是在外头替她护法。 除了老头,无人知道,哪怕只符箓一项,若是做到极致,也会招来天雷,他们住的偏僻,哪怕招来天雷,也无人知晓,上回画了一天,只是常见的符箓,是以并未招来异象,每每她琢磨出一种新的符,天雷必不会放过她,她如今要照看明旬的身体,不可能一直不琢磨新的符箓,到时若招来天雷,在这人来人往的小区,必然会引起慌乱。 另外便是她早晚要接师父过来,总不能还住程怡星家。 方才吃饭前她跟明旬通了电话,明旬将她的奖励由符箓换成钱的事与她说了,不知道是不是明旬在其中运作,反正钱给了不少。 足有二十万。 她再努努力,足够租一个小些的房子了,离市区远没关系,她要的就是僻静,最好是无人敢靠近的鬼屋,房子大,还便宜。 时落越想越觉得可行。 时落跟程怡星提了要搬出去这事,程怡星一阵鬼哭狼嚎,惊的楼下都上来敲门。 “落落,你要是觉得住在客厅不舒服,那你住我房间,我在客厅睡,我睡哪都行的,你别走。”程怡星紧紧挨着时落坐着,她觉得有落落在,整个房间都多了人气,落落虽话不多,但是能看着她,自己都觉得温暖。 想到时落要走,程怡星就一阵失落,她满脸茫然,“落落,不走不行吗?” “你我本也是萍水相逢,救你是举手之劳,借住你的房子却是我无奈之举,如今我对上京熟悉了些,自是不会再打扰你。”时落知道程怡星将自己当成朋友。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还是习惯了一人,也不会因为程怡星想与她一起住就委屈自己。 “落落,这么久,你都没将我当成朋友吗?”程怡星有些受伤。 时落看着她,有些无奈,“你是我朋友。” 但朋友也该有界限。 当初她来上京,纵使没有程怡星,她也能活下来,程怡星帮了她许多,她心存感激,也会尽量报答,但她只会用自己舒适的方式报答程怡星。 “可是你要搬走,我怎么办?”程怡星自己都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时落在家里。 “你本来也是一人。”时落点出事实。 程怡星慢慢坐直了身体,手也从时落的臂弯中抽出。 她到底还是难过了。 “我先睡了。”程怡星起身,快步离开,不知道是在逃避时落,还是时落说的话。 叹了口气,时落却并未多纠结。 她是老头养大的,性子像极了老头。 老头说过,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不管哪种感情,来了便坦然接受,走了也莫要强求。 万事莫要让自己失态。 月上中天时,时落仍旧盘腿坐在阳台上,吸收月华洒下的灵力。 她修炼的速度比上回更快了。 然,就在她闭目运转灵力两个周天后,时落倏地睁开眼,她起身,轻巧来到客厅,换好衣裳,又轻手带上门,直奔上京闹市之外。 哪怕凌晨三四点,上京街上的人跟车还是不少,不过出租车比白天好打。 等了约莫十分钟,便有一辆车子停在时落面前。 司机是一位中年男人,他看了时落一眼,“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要去哪?” 第九十六章 跟明旬求助 时落不知道她要去哪,她指着东南方向,“去那。” 司机有些懵,“小姑娘,上京那么大,东南方近的就在眼前,远的几十上百里,我这可没法将你送过去。” 时落也有些犯难。 她打入那外卖员体内的是与姜梦真体内的符一样却又不一样。 两道都是追踪符。 她这追踪符不光能追寻到对方的踪迹,还能感应到对方的所作所为,不过姜梦真体内的追踪符有她的血做引子,姜梦真的眼便是她的眼,姜梦真的耳便是她的耳,姜梦真所见所闻,只要时落愿意,就是她所见所闻。 这外卖员的体内符的却不能告诉时落他的所作所为,她只能感应到对方的所在之处,及对方心底的暴戾跟杀意。 京都处处都是人,也处处都是天眼,时落虽不能缩地成寸,但是她若真跑起来,速度是一般人赶不上的,在人群中,她不能太出格。 时落闭了闭眼,感应到对方的位置,而后指着东方,说:“先往东边走。” 司机觉得这小姑娘神神道道的,这大半夜的,他心里也有些发憷,正想着要不要拒绝时落,却听时落说:“我给你双倍车费。” “得嘞。”司机踩下油门。 他大半夜不睡觉还来载人,不就是为了多赚点吗? 车子往东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又让司机拐向南。 因为路况复杂,往南走时要转几个弯才能到时落所指的方向。 上京有一大半都是外来人口,其中的一半都是住在闹市外,也就是上京最边缘的地方,这里与小城市并无不同,窄旧的街道,拥挤的人群,老旧的房屋,司机不常来此处,他却知道这地方治安远不如市区中心,虽不至于发生当街抢劫的事,但黑暗中的恶事却无法杜绝,他透过后视镜看时落,见她脸色仍旧沉静,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小姑娘这双眼睛极干净,周身萦绕着一股司机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就是很舒服,她不是个有坏心思的女孩子,司机心生恻隐,劝道:“小姑娘,你要是没啥急事,倒不如明天白天再过来,这里有普通老百姓,三教九流也不少,你看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出来,这里又乱,万一遇到个坏人,你说怎么办?” “多谢关心,我心里有数。”时落接受司机大叔的好意,她这一趟却是必须要来的。 这一走又大半个小时。 见时落实在听不进去劝,司机只好收声,不再劝。 离那外卖员越近,时落心里的怒意越浓。 她脸色也越发冷了。 车厢内气氛凝固。 司机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就在他忍不住,要停车,将时落放下来,时落开了口,“大叔,就在这路边停下。” 司机松了口气,忙将车子停在时落指的路边。 时落摸了摸口袋。 小脸罕见的一片空白。 她洗澡之后,直接将运动服洗了,这会儿穿的是明旬给她买的其中一套衣服,舒服好看,但这衣服也有不好,没口袋。 出来太急,她身上没钱。 手机也没带。 以往在山上,她无需身上带钱,手机她也没有,刚才出门她也没觉出不对。 大意了。 司机看着时落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这情况他们常遇到,司机再同情时落,也不能免了她车费。 这不是十块八块的,不收也就不收了,连着开了一个多小时,她又承诺要给双倍,这车费得有三四百块。 平日里他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就能赚这么多。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你朋友?”大叔建议。 也只能这么办。 大叔好心地将自己手机递过去,“你用我手机,到时候将我的微信号给你朋友,让他加我,再把车费转给我就行。” 时落手机里统共两个联系人,一个程怡星,一个明旬。 程怡星的号是她将手机给自己时提前输进去的,她根本没点开看,明旬的号码倒是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去的。 她就记着明旬的电话号。 时落看看外头隐隐泛白的天色,已经过了五点,再拖延,那人恐怕还会再造杀孽。 她接过司机的手机,拨了明旬的号。 那头竟很快接通。 不等时落开口,明旬已经问出,“是落落吗?” 时落将电话拿开,她看着手中陌生的手机,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是明旬私人电话号,除了家人,极少有人知道,便是有人拿到他的号,也不会天还没亮便打过来。 “猜的。”明旬说,他并没跟时落多寒暄,直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何处?我这就去接你。” 落落拿的是别人的手机,又是这么早打给他,恐怕是天没亮出了门。 时落不知道这是哪。 她的沉默算是回应了明旬。 “那你将电话给旁边的人,我来问。”说话间,明旬已经走到衣橱前,随意选了一套衣服,快速换上。 时落打来电话时,他刚醒,正准备起身去跑步。 时落将电话给司机。 司机将事情经过跟明旬说了,又告诉了明旬位置,明旬很快给他转了钱,他又让司机将电话给时落。 几句话间,明旬出了门。 家里的阿姨听到动静,伸着脑袋往外看,她还从不曾见旬少爷这么着急的时候,阿姨想开口问他在不在家吃早饭,还没来得及张口,明旬已经进了车库,少卿,车子轰鸣声响起。 阿姨摇摇头,旬少爷身体好了,倒是变得年轻气盛了,平时都有司机开车,那车都是最低调的商务车,便是他自己开车,也是捡那车型颜色都不起眼的,哪像今天,竟然开了辆从来没碰过的跑车。 车上,明旬跟时落说:“落落,你做事的时候注意安全,等办完了事,若我还没到,你呆在这个位置等我,若我到了,我等你。” 明旬知道时落有事要做,他不干涉时落的事,只叮嘱她小心。 时落自然是答应的。 等挂了电话,司机看到明旬转来的钱,不由笑开,明旬转的钱比车费多一些,却又没太多,恰到好处,他不由感叹了一句,“你这朋友可真够意思。” 司机视线落在时落脸上,再想到对面是个男人,自以为懂了,他笑呵呵地说:“这边叫凉水镇青松街道,看到你身后的邮局了没?等你办完事,你就在这路口等着,我跟你朋友说了这地方。” 时落又跟司机道了谢。 等司机开车离开,她才快步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第九十七章 制服恶徒 因离市区远,住在此处的外来务工者想要早早去小吃街摆摊,三四点就得起床,此刻五点才过,路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时落走在其中并不显眼。 按照符箓的指引,她穿过几条昏暗的巷道,来到一处简易棚前。 这处偏僻,来往的人少。 这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棚,是违规建筑,因藏的深,暂时无人发现。 此刻简易棚的铁皮门紧闭,若不仔细听,不会发觉异样。 然,她耳力惊人,隔着五六米远,及一层铁皮门,她仍旧能听到里面隐约的呜咽声。 却不是人的声音。 时落双手握拳,她快步上前,一脚踹开铁皮门。 铁皮门应声而倒。 这简易棚统共只有一间,里面昏暗,脏乱,还泛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跟恶臭。 时落出现的太突兀,房间内的人显然没料到。 沾了血的剔骨刀从他手中滑落。 哪怕房间内昏暗,时落还是看清了简易房内的情形。 一瞬间,怒火几乎要让时落失去理智。 死在男人剔骨刀下的并不是她预想中的人,而是在这巷道里常见的流浪猫跟流浪狗。 这些无主的小东西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 男人显然不觉得自己虐杀动物会有罪,他不善地盯着时落,也认出时落,“是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莫非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 这小丫头是警察? 男人抬脚就想跑,可下一刻又停下。 他想起来了,昨晚电梯里遇到这丫头,她并未碰过他。 再说了,要真是警察,不应该这丫头一个人出现。 不管这丫头怎么找到自己的,今天别想走了 男人心里杀意更浓,他狞笑,上前,“这可是你自找的。” 走的近了,时落才看清男人的相貌。 摘了一直包裹住脸的布巾,时落才发现他的左边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大约是受伤后没有好好处理,疤痕呈褐色,周围一圈瘢痕疙瘩,随着他的诡笑,疤痕扭动,极为可怖。 他脖颈上有一处似乎胎记模样的黑色印记,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脖子。 以前他会为自己的丑陋自卑,恨不得躲在一个无人看见的地方,一辈子不见人,可自从杀了几个女人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些曾今看不起,嘲笑他的女人是如此的脆弱,她们在他手下求饶痛哭,他要她们生,她们就生,他要她们死,她们就得死。 他享受那些女人在他面前的恐惧,喜欢看她们在自己手下一点点没了声息。 男人原本以为会看到时落捂着脸尖叫,岂料,哪怕他故意将疤痕露给时落看,她仍旧面不改色。 “十恶以杀生为首,犯十恶者,为常赦所不原”若说姜梦真是罪有应得,那眼前这男人就是罪该万死,时落视线从男人身后的案板上略过,那处血肉模糊,在简易房角落里放着一个蛇皮袋,里头还有活物在挣扎,方才的呜咽声就是从蛇皮袋中传出的。 男人自是不在意时落在说什么,他捡起剔骨刀,往时落走去,“要念经的话,等我杀了你,你下地狱去慢慢念。” 时落很生气。 她这回不打算用符了,她要亲手将这人收拾一番。 男人手持剔骨刀,有恃无恐,他一步一步重重踏在地上,走的不快不慢,随着他走动,剔骨刀上的血一滴滴落入地面,很快卷起地上的尘土,将原本的鲜红掩盖,他并不急着对时落动手,他尤其喜欢看哪些女孩子跟小动物们在他手下挣扎求饶的画面。 时落亦站着未动。 男人惊讶时落的镇定,却更有兴趣了。 “你放心,我会慢慢玩,让你死的更痛苦。”男人舔了舔牙,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他觉得时落是在强壮镇定,当他撕掉眼前这女孩子面上强壮出来的淡定,当她在自己面前换上另一幅面孔,男人觉得更美妙了,身体都忍不住起了反应。 等男人到了时落跟前,他没急着对时落动手,反倒先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往时落脸上摸。 他无不炫耀地说:“你是我杀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手还碰到时落,她头往一侧偏,同时抓住男人的胳膊,往前用力一扯。 时落力气极大,男人被扯了一个踉跄。 下一刻,时落旋身来到男人身后,抬脚,直踹男人后腰处。 男人被一脚踹翻在地,手中的剔骨刀飞出去好几米。 他万万没想到纤瘦的小姑娘会有那么大力气,他拼命往前爬,一把抓住剔骨刀,而后迅速起身,扬起手中的刀,朝时落砍去。 他原本想好好玩弄一番这丫头,却被时落上来就打个措手不及,男人气急,他发誓定要将时落大卸八块。 时落速度快,动作灵敏,男人再次砍过来时,时落身体后仰,待剔骨刀砍空,她才直起身,而后抬手,直接一个手刀砍向男人拿刀的腕子,男人嚎叫一声,剔骨刀再次掉落。 再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时落抓住男人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拽,只听咔嚓一声,男人的胳膊被拽的脱臼。 她如法炮制地将男人的另一只胳膊也拽的脱臼。 手无法动弹,男人就像是一直被拔了牙的鬣狗,只能吠叫。 “我要杀了你!贱人!”男人眼眶充血,看着不像人,倒像地狱爬出来的魔物。 “欺辱女性,虐杀无辜,死不足惜。”时落每说一个字,眼底的戾气越重,她已经许久没动这么大怒火了。 “贱人!女人都是贱货!她们统统都该死!”男人又被时落一脚踹翻,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满身狼狈,却止不住嘴里的叫骂。 “你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错,只会将一切不幸都归在别人身上。” 她环顾一圈这铁皮围起来的小院子,在西南角里竖着一根扁担,她快步过去,拿过扁担。 趁着时落离开,男人艰难地想爬起来。 他才弓起身,时落直接一扁担又将人打趴下。 “你罪大恶极,便是死了,也会将五狱挨个走一遍。”时落声音极冷,她问:“你知道何为五狱?” 男人当然不知道。 时落也不用男人回,她每说一句话,就将扁担往男人身上招呼一下,且一下比一下重,“五狱分别是寒冰地狱,火坑地狱,抽肠地狱,挖心地狱,拔舌地狱。” “死后你将日日受这五狱之苦。” 说到最后一句,时落用了最大力道,直接将男人的两条腿打断。 男人疼的已经出不了声,他不停地抽搐,却无力躲避,见此,时落扔掉扁担,而后从简易棚里找出来一根绳子,将男人捆的严严实实,再将其踢在小院一角。 她进屋,先在案板前静默片刻,而后手在案板上拂过,断肢残骸瞬间化为灰烬。 身后传来响动,时落回头,看到还有起伏的蛇皮袋,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打开蛇皮袋,里头几只猫狗奄奄一息。 蛇皮袋里一共有三只流浪猫,一条流浪狗。 时落将三只猫一只狗抱出来,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原本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四只小动物渐渐有了力气,它们围在时落脚边转,嘴里发出软软叫声。 “以后别再半夜出来了。”时落对四只小动物说道,“去吧。” 时落并未将这些流浪狗送到流浪动物收容站。 道法自然,谁又能说将它们送去就是最好的去处呢? 在这众生百态的角落,有穷凶极恶之徒,自然也有心存善意的人。 时落又拍了拍它们,其中两只流浪猫跟那只流浪狗又亲昵地蹭了蹭时落的小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唯有这只通身漆黑,眼睛翠绿的猫蹲在时落脚边,没动。 第九十八章 黑猫报仇 时落蹲下,低头看这只体型不算大的黑猫,问:“怎么?你是想亲自报仇?” 喵呜— 黑猫龇了龇牙。 时落点了点黑猫的脑门,纵容道:“去吧。” 黑猫起身,款步往外走,虽然浑身脏兮兮的,猫步走起来却极为优雅,丝毫没有流浪猫该有的胆怯闪躲。 角落里的男人一摊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此刻唯有脖子跟脑袋还能动,他看着黑猫走近,恶狠狠地盯着它,是将黑猫当成了时落的同伙了。 “你们都该死!”他是小看了那个丫头,但是这只黑猫他还没放在眼里。 这种流浪动物在他眼里与死物无异。 喵呜— 黑猫叫的格外凶狠,一爪子挠过去,男人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格外狰狞,伤口极深,血瞬间冒出来,爬了满脸。原本横在脸侧的伤疤像是被切断了似的,格外狰狞。 男人哀嚎。 他恨不得在地上翻滚,可手被时落卸了,脚又被打断,就是想翻了身都困难。 伤口由最初的刺痛变成了火烧火燎的疼,他甚至不敢大声喊出来,怕牵扯伤口,更疼了。 时落不知何时站在了黑猫身后,她蛊惑般地问了一句,“一爪子能解气吗?” 时落显然料定了黑猫能听懂她的话。 黑猫又叫了一声。 一爪子显然是不够的,它直接跃上男人的脸上,又飞快地伸出爪子,这回直接挠向男人的眼珠子。 眼睛是面上最脆弱的部位,疼痛自然也是最剧烈的。 黑猫这一爪子用足了力道,只差一点,它的爪子就能将男人的左边眼珠子勾出来。 收回爪子时,黑猫回头朝时落又叫了一声。 时落竟在这一声叫中听到了遗憾。 “若是不满意,那就让自己满意。”对上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时落向来不会心软。 黑猫反爪子又是一下。 这回眼珠子彻底被勾了出来。 别处受伤时,男人还能用最恶毒的话辱骂,眼珠子伤了,他只剩下满心惶然。 “不,我不能瞎,救我,叫救护车,救我。”男人连捂着眼睛都做不到,他只能勉强将未受伤的那只眼半眯着,朝时落喊。 少时因为脸上的疤痕,他被男孩子肆意嘲笑打骂,女孩子见了他就躲,他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不敢找男人报仇,只能将罪恶的手伸向无辜的女孩子。 当他看到女孩子惊恐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才觉得这么多年的压抑得到了释放,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脸上有疤又怎样? 这些女人在他面前只能哭泣求饶。 男人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脸上的缺陷,直到此刻,眼睛可能要瞎时,他才意识到他仍旧是自卑胆怯的,他只是把自卑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的脸已经这样了,眼睛若是再出问题,那他还怎么见人? 时落当然不会替他打救护电话。 她看向黑猫,“这回可是出气了?” 喵—— 黑猫爪子在地上摩擦了好几下,直将沾在爪子上的血擦干,才走向时落脚边,仰头,又软软地叫了一声。 那模样跟刚才对男人动手时判若两猫。 “既已出了气,那便快些离开吧。”时落摸了摸黑猫脑袋。 黑猫依赖地将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趁着时落不注意,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时落好笑地扫了它一眼,手将它的小屁股一推。 黑猫踉跄一下。 待它站定,又走回时落脚边,却蹲在时落脚边没动,蹲着,它翠绿的眸子定定看向时落。 时落看懂了黑猫所求,她果断摇头,“不成,我如今还借住在朋友家,没法带着你。” 万物有灵,这黑猫不知经历过何种机缘,竟生了几分灵智,大约是一直呆在尘世,黑猫比先前在连云山上遇到的那群小动物更通人性。 它装作听不懂时落的拒绝,又往时落脚边挪了几步,而后抬起前面两只爪子,直接抱住了时落的脚。 如此,若时落要走,就必须拖着它一起。 “我还从不曾遇到过你这种厚脸皮的猫。”时落无奈,抓着黑猫脊背上的毛,将它提开,放在一旁,“我不能将你带走。” 她走到男人身边,抬手,直接将他劈晕。 她没手机,无法报警,为防男人趁着自己不在时求救,时落干脆利落让他发不出声,而后将人一脚又踢的远些。 不让路过的人发现。 时落看了眼手表,与明旬通话才过了半小时,她往回走,打算在约定的地方等明旬。 “落落?”才走出巷口,时落就听到明旬的声音。 说话间,明旬已经大步走过来,他上下打量时落,见她身上没有显而易见的伤口,才略微放心,问道:“落落,你没受伤吧?” “我很好。” 时落并未隐瞒,将昨天晚上遇到这男人,及今早的事都跟明旬说了,还有男人杀害几个女孩子的事。 明旬脸色陡然白了。 他上前,抓住时落的胳膊,“他可伤着你了?” 哪怕时落说无事,想到对方是个杀人狂魔,明旬还是一阵后怕。 “他伤不到我。”时落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明旬却难得正色,“落落,那人既敢一而再的对女孩子动手,肯定是有依仗的,哪怕你能制服他,也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时落并未反驳。 等明旬报了警,警察搜查了那简易棚,还真搜出来几样可疑的喷雾。 这喷雾只一下就能致人昏迷。 男人是好几起命案的嫌疑人,这不是小事,这人又是时落抓到的,她必须得跟警察走一趟,做个笔录。 一回生二回熟,时落坐上警车。 “落落,你别担心,我就跟在你后面。”明旬站在车门旁,他轻声安慰。 趁着警察勘查现场,明旬还去给时落买了早饭。 “路上吃,等会儿去警察局,恐怕没时间吃饭。”这里没有高档早餐店,明旬找了一家干净些的铺子,给时落买了两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还有一杯豆浆。 时落最怕饿肚子,她接过早饭,顿了顿,将手中的包子分出两个,递给明旬,“你也吃。” 明旬笑,“我买了两份。” 时落这才作罢。 她也是真的饿了,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 “慢点,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去买。”明旬催着时落喝点豆浆,别噎着。 两个包子下了肚,时落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正要吃最后一个素包子,时落突然抬起头,看向明旬身后。 是那只黑猫。 黑猫似乎有些怵明旬,它蹲在离明旬三四米的地方,焦躁地用爪子刨地,却不肯离去。 顺着时落的视线,明旬转身,他挑眉,回头问时落,“这是你救下的其中一只?” 时落点头,嘴里的包子吃不下去了。 她将豆浆喝完,跳下车,朝黑猫走去。 明旬站在原地,视线却没离开过时落。 第九十九章 明总的敌意 时落将手中的包子递到黑猫嘴边,“吃完再离开。” 黑猫本来已经张嘴,咬住了包子,听了时落的话,它又退开一步,离包子远了些,看样子是宁愿不吃,也打定主意要跟着时落了。 “我还有事,不能带着你。”时落揉了揉黑猫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黑猫仰头看时落,翠绿的眸子噙着水意,两只猫眼看着像是水洗过的翡翠一样,格外的惹人心软。 喵—— 它避开时落拿包子的手,往她的脚踝处蹭了蹭。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不过我身边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时落还是拒绝带上黑猫。 且不说她如今还没有自己的住处,她每日都要东奔西跑的,她自己都无法预料到是否会遇到危险,又怎能带上黑猫。 哪怕这小黑猫有些灵性,也仅仅是只弱小的动物而已。 时落将包子掰开,找了块干净的塑料袋,放在黑猫的嘴边,最后揉了一下它的脑袋,转身离开。 黑猫蹲在原地,看着时落又上了警车。 自时落跟黑猫说话开始,明旬便一直在打电话。 那男人的手脚就是落落打断的又如何? 落落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至于黑猫挠他的事,那跟落落又有什么关系? 既决定不带走黑猫,时落就不会再回头多看一眼。 她再回到警车。 车子发动前,明旬又上前,跟时落说:“落落,你若是不放心,我让人将它送去宠物店,也会让人好好照看。” “至于旁的事,一切有我。” “不用,它有来处,自然也有去处,无需我们插手。”时落拒绝明旬的建议。 “好。”时落的话明旬不会反驳。 另一边,警察叫醒了男人,当男人被抬上另一辆警车时,恰好见着坐在警车上的时落,他瞪向时落,叫嚣道:“是她,就是她打断我的腿,她还让黑猫挠我的眼珠子,黑猫听她的话,这个丫头最阴险恶毒,你们为什么不抓她?” “没有人证物证,别乱攀咬人。”抬着他的警察呵斥道。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你们看不到我多惨吗?我的胳膊是她卸的,腿是她用扁担一下一下敲断的,她还想杀死我!我要告她!我一定要告的她将牢底坐穿!”男人自觉自己这只眼已经无望了,他恨不得将时落生吞活剥了。 恰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骤然对上一双冷漠的眼,那双眸子红色一闪而过,戾气自眼底泄露,男人毫不怀疑,若无警察在场,他肯定会比那死丫头下手更狠。 一股惧意自男人心底心底冒出。 他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看时落一眼。 警车并未多停留。 警报声响起,路过的人跟车子都自觉让路,警车呼啸而过。 拐过两个弯,又走了约莫十分钟,时落终还是叹了口气。 “能不能停一下车?”时落问前面开车的警察。 时落替他们抓住了嫌疑人,警察对她的态度很随和,虽然不知道时落为何要停车,但坐在车内的队长点了点头。 车子靠边停下。 时落按下车窗,朝外看。 须臾,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绿化带里窜了出来。 没有时落的允许,黑猫气喘吁吁停在车边,它仰头,弱弱地叫了一声。 因一直钻在绿化带里,黑猫身上沾了不少落叶跟灰尘,它脖颈处还有湿意,因毛色纯黑,看不出是受伤流的血,还是沾染的水渍。 “这是你的猫?”队长问时落。 时落摇头,“不是。” 在时落给小黑猫送包子时,明旬已经将那嫌疑犯虐杀动物的事与警察说了。 虽然没看着案桌上被残害的小动物尸首,不过满地的血迹跟剔骨刀上的血迹却是清晰可见的,警察仔细勘察现场后还发现了简易棚的角落有两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装满了动物皮毛,看模样,却是男人从活着的动物身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是差点被杀的流浪猫?”队长又问。 他们对这死里逃生的小黑猫也抱有恻隐之心。 “是。” 那队长笑了一声,“这猫倒是个有灵性的。” 这世间有时落这样的修真者行走,警察不可能一无所知,他猜出了时落的身份,却并没点破。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后头,跑车也停在路边。 明旬车子一直跟在警车后抬头,自然最清楚黑猫一直跟着的。 警车停下后,他知道时落到底还是忍不下心。 时落打开车门后,明旬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落落,不如让它去我车上。” 喵—— 不知是否听懂了明旬的话,黑猫直接跳到时落身后,摆明了不想坐明旬的车。 “若你不答应,那就别跟着我了。”时落语气强硬。 黑猫呜咽一声,听着颇委屈。 见时落始终未松口,黑猫又叫了一声,这才走向明旬。 不过它离明旬足有两米远。 “麻烦你了。”时落跟明旬道谢。 “跟我无需客气。”明旬给时落递了杯水过去,“去警局的路途有些远,喝点水。” 这就是超市里最常见的五百毫升的瓶装水,时落接过水时,发现这水竟然是温的。 她想道谢,思及明旬说过他们无需说‘谢’字,她握紧了手中的塑料瓶。 “快上车吧。”明旬催她。 时落点点头,上了警车。 等警车往前驶,明旬才居高临下地打量离自己又远了些的黑猫,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没笑意。 “仗着落落心软,故意一直跟着,你不该是猫。”明旬收回视线,往自己车子走去,“你该是狐狸。” 狡诈。 黑猫不介意明旬怎么贬低它,只要它能跟着时落就行。 明旬站在车边,他扫了一眼慢慢跟上来的黑猫,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是要自己跳上来,还是我提着你上来?” 喵呜—— 虽然有些怵明旬,黑猫仍旧坚强地朝明旬吼了一声。 在明旬又看过来时,它缩了缩脖子。 在明旬打开车门后,一个窜步跳了上去。 跑车只有两个座位,黑猫想避开都无处可避,它只能尽量往副驾座那侧的车门缩。 发动车子之前,明旬突然侧过脸,仔细打量了一番黑猫。 在黑猫全身的毛忍不住炸开前,他幽幽地问了一句,“你是公猫吗?” 喵呜—— 明旬嗤笑。 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猫可不会系安全带,由于惯性,它整个小身体重重摔在椅背上,又慢慢滑落下来。 明旬并未看他,只冷淡地说了一句,“小心点,我可是答应落落,要将你完好带过去。” 若是有嘴,黑猫恨不得对明旬破口大骂。 这个虚伪的人类! 竟然有两副面孔。 只是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只能死死抓着皮质座椅。 看着座椅被黑猫爪子划出一道道痕迹,明旬嘴角的笑却越来越明显。 第一百章 黑猫的去处 因为这回是命案,时落被留在审讯室的时间有些长,明旬一直在外面等着,期间他也没闲着,又跟几人通了电话。 不久,上京业内最有名,最擅长刑事案件的张律师也来了警察局。 审讯室内,时落将事情经过又与警察说了一遍。 对面两位警察相视一眼,并未做声。 时落这情况特殊,要是没有非常手段,恐怕还真不容易找到这男人。 谁又能想到对方是个外卖员。 这结果意料之外却又情理当中。 外卖员是少数能不被怀疑,直接让这些女孩子开门的人。 且他专避开监控行事,选的也都是家中没有装摄像头的女孩子,最让警察诧异的是,这人甚至还周到到改变了身形。 连骑的电瓶车都是不同辆的。 因上京风大,日头也毒,多数外卖骑手都会遮住脸跟脖子,带上墨镜。 这些人往人前一站,便是熟悉他们的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每日进出这些小区的外卖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询问时落的警察语气温和,并不提时落如何找到人这茬,他说:“嫌疑犯的罪证我们会找到,至于你这伤人行为是否会被认定会正当防卫,还需要相关部门鉴定。” 不过男人用剔骨刀意图伤人是事实,剔骨刀上也只有男人的指纹。 而残害小动物虽不至于被判刑,却足以证明男人的暴虐嗜杀。 情况对时落是有利的。 时落点头,她提醒,“他仇恨女性与自小的经历有关,也与他家庭背景有关,或许他杀的不仅仅是上京这几位女性。” 男人做下这好几桩案子都没被那么快抓住,可见其作案手法娴熟。 娴熟是需要练习的。 这想法与警察想的不谋而合,他们效率极快,不到半天时间,已经将男人查了个底朝天。 尽管躺在医院的男人叫嚷着是时落伤他,不过无凭无据,就连男人说的扁担都是不存在的,时落自是不会被拘留。 等她从审讯室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明旬上前,端详她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便说:“我送你回去?” “这里的事交给张律师,他会处理好的,有需要再过来。”明旬又跟时落介绍了站在一旁的张律师。 时落感谢了一番张律师,这才跟明旬一起出了警察局。 “我失控了。”车前,时落突然说了一句。 她面上有懊恼。 明旬明白时落的意思,他伸手,揉了揉时落的发丝,眼底却闪过笑意。 以落落的性子,恐怕轻易不会在人前剖析自己的所为。 她这么说,足以证明在他面前落落是放松的。 “落落,打了他,你痛快吗?”明旬没劝,反问了一句。 时落愣怔一瞬,而后点头,“痛快。” “打完后悔吗?”明旬笑意又深了些。 “不后悔。” 她只是觉得打了人的后续比较麻烦。 “那就没有失控不失控之说。”今日天气好,外头太阳有些刺眼,迎着阳光,时落看不清明旬的表情,不过明旬的话却让她心弦一松。 “之后的事我让人处理就成。”明旬说:“落落帮了我大忙,我一直遗憾没有能帮助你的地方,还望落落能给我个机会。” 时落心里那点懊恼就散了。 明旬替她打开副驾座的门,时落一眼看到副驾座上乖巧蹲着的黑猫,及座椅被抓挠出来的一道道痕上,她神色有些冷,“明旬这车很贵,我赔不起。” 这猫既然是她带上的,做了错事她也得负责。 罢了。 时落转向明旬,“修车钱我付。” “好。”明旬没拒绝。 他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黑猫,问:“落落是打算将猫带回家吗?” 时落先点头,而后又摇头。 “暂时先带回去,等处理完徐露露家的事,我再将它送去连云山。”那处灵物多,适合黑猫呆着。 这是时落将黑猫带上后就做好的打算。 她自己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实在没多余精力照看这只黑猫。 喵呜—— 黑猫显然听懂了时落的话,它却朝明旬弓起身体,龇牙低吼。 它是将明旬当成了头号敌人。 明旬往后退一步,“可能是我身上的煞气惹动物不喜。” 若落落自己愿意养个动物,明旬非但不会使手段,还会亲自给时落选个合她心意的,只是黑猫看准了落落心软,死皮赖脸跟上来的。 再说了,这黑猫来历不明,又通人性,明旬不放心。 “明旬不会伤你。”时落不知明旬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上了车,将黑猫放在自己的膝头,顺势揉了揉它柔软的脑袋,“你既然跟着我出来,我就得给你找个去处。” 喵—— 黑猫眨了眨眼,眼泪珠子竟落了下来。 时落轻弹了一下它的耳朵,却没心软,她解释道:“我在上京不会呆很久,以后我也会到处走,带上你不方便。” 她得多看看人间百态,力所能及地多帮几个人,等离开上京,她再回山上的时候恐怕也不多,若将黑猫送上山,老头定是嫌弃。 黑猫很清楚,时落带它出来已经是破例了。 下回它即便再用苦肉计,时落也不会心软,它只能蔫头耷脑地趴在时落的肩头,时不时呜咽一声。 “落落要直接回去吗?”车上,明旬问她。 今天是她答应去看徐露露大伯的日子。 “先回去,拿东西。”时落顿了顿,没来由地又说了一句,“不能让人白来一趟。” 时落现在就是徐家的救命稻草,这家人天不亮就在程怡星租住的小区门外等着。 跑车速度再快,架不住路上车多,还限速,等到程怡星家,已经午时了。 明旬只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他与时落一道下车。 果然,看到时落的身影,在外头等了一上午的徐家人抢步上前。 这回来的仍旧是徐露露大伯母跟徐露露的父母。 三人怕错过时落,就站在太阳底下。 两个妇人全然没有往日的优雅,此刻满头大汗,形容狼狈。 见着时落,徐母眼泪刷的下来,“大师,今天是我们约好的时间,您有空吗?” 这五天徐家人也没闲着,徐露露的大伯母不如徐母相信时落,她丈夫儿子都躺在病床上,她不能将希望都放在时落身上,五天时间,他们找了不下三个上京有名的天师。 可那几个天师在见了徐家大伯父一眼后,纷纷脸色大变,转头就走,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第一百零一章 不该富贵 要说之前徐家大伯母对时落是将信将疑,接连三位天师都被吓跑后,徐家大伯母只盼着时落真的跟徐母说的那样神通广大。 丈夫生死且不说,她是怎么都接受不了儿子逐渐衰弱,最后死在病床上的。 徐家大伯母比上回见着要热情太多。 她手里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水果拼盘,脸上堆着笑,与时落说:“大师,您一早就出去忙,肯定是饿了渴了,快尝尝这水果,才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正好解暑。” 再遇到跟时落一同回来的明旬,徐家大伯母已经没有上回想结交的心思了,不是她不想,是她现在有心无力了。 她全副心思都在儿子身上。 时落拨开徐家大伯母几乎要杵到她脸上的水果,“不用,你们稍等。” 时落暂住程怡星家,她不好请明旬上去。 在时落抬头看他时,明旬已经开口问:“落落,需要我帮忙吗?” 明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得上时落,没有贸然开口要跟时落一起去。 “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 明旬点头,“那你去忙吧。” “过两天我再给你送另外的生机符,是我重新改过的,对你有用。”明旬习惯看着时落离开,他站在原地没动,时落走了两步后,回头跟他说。 明旬笑着点头,“好。” 等时落进了小区,黑猫亦步亦趋地跟着,走的远了,还回头朝明旬得意地哼了一声。 这个人类有两副面孔又怎样? 最后跟着身上喷香这个人类的是它! 一直到看不见时落身影,明旬才转向徐家三人。 与看时落时带着暖意的笑容不同,明旬看向徐家三人时嘴角仍旧是带着笑的,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你们徐家如何发家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亏心事做多了,自然要遭报应,落落心善,受不了你们三番四次纠缠,若到了医院后,落落拒绝救徐良才,你们别想着跪地求饶那一套,落落不愿的事,谁都不能强迫她,否则你们徐家最后那点家业也别想留了。”在时落答应要去帮徐露露后,明旬已让人查了徐家底细。 他没与时落说,时落必然也是能看得出来徐家那位大家长是罪有应得的。 徐家三人脸色大变,徐家大伯母更是吓的手上水果拼盘都落了地。 二十几年前徐家大伯早找人抹干净了曾今做过的事,这二十多年来也不曾被人翻出来过,时间过去太久,甚至徐家自己家人都忘了。 可明旬能查出来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徐家大伯母心惊胆战,“明总,你放心,要是大师等会儿拒绝,我肯定二话不说,亲自送大师回来。” 徐家在上京排不上号,但是在d市却是数一数二的。 即便徐家家业可观,可明旬真要让徐家破产,也是动动手的事。 他们不能人财两空。 徐母还想说话,却被徐父快一步捂住嘴,徐父也保证,“明总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勉强大师。” 明旬威慑他们一番后,上车离开。 凌晨时落走的匆忙,手机钱包都没带,钥匙肯定也是没带的,她站在门口,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找个开锁的人,门从里头打开。 “落落——” “你没上班?” 两人同时开口。 程怡星眼睛有些红,“我今天请假。” 话落,程怡星瘪了瘪嘴,带着哭腔说:“落落,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东西还在这里。”时落看不得熟悉的人哭,她头皮有些发麻。 程怡星将时落让进来,“你回来是不是要拿东西就走?” “落落,你别生气了,我昨天晚上就是一时想岔了,有些冲动。” 时落有些无奈,她说:“我没生气。” 莫非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直在生气? 这可真是冤枉了她。 她记事起就没真的生过几回气。 “落落,我现在想开了,你是我朋友,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不能强制你住在这里,只是你要搬走的话,以后我能不能常去你住的地方看你?”程怡星一夜没怎么睡,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醒来就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本来她以为时落去买早饭,可等了快一个小时,时落还没回来,她才有些慌。 看着被时落每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客厅,程怡星开始内疚。 “可以。”时落答应下来。 她将一早准备好的包袱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叠符箓,准备系上包袱时,手一顿,又将老头给她的法器带上。 这法器是一支直径足有四五厘米长的狼毫。 时落也不知道这狼毫到底是何种材质做的,不似竹,不似木,颜色深棕,材质坚硬。 按老头的说法,这可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却又不是所有修道者都能用的。 想要发挥狼毫全部法力,先得身负灵力,还得有极强的制符本事。 老头笑说这狼毫好似专门为时落量身定制的。 不过时落从没用到过。 她不知威力到底如何。 “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能不能让它在这里先呆两天?”时落说的是一直蹭在她脚边的小黑猫。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程怡星一早注意到这只黑猫,她蹲下,伸手,想摸一摸小黑猫。 喵呜—— 小黑猫躬身,朝程怡星低吼,拒绝她碰触。 “它脾气不太好。”别看这黑猫在自己面前温顺听话,实则高傲的很,恐怕都是看不起人类的,时落有些头疼。 “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适也是能理解。”程怡星以为这是时落捡回来的流浪猫,想自己养,她问:“要不要我去买点猫砂跟猫粮?还有猫玩具之类的?” “不用,它大概不吃那些。”时落觉得小黑猫更大概率是看不上普通猫的吃食跟玩具。 “你先在这里呆着,我还有事要做,不便带你。”时落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你莫要将这里弄乱,这是朋友家,你若再破坏,我就真的没钱赔了。” 等明旬将修车的账单给她,时落打算跟明旬商量一下,能不能分期付款。 小黑猫叫了一声。 本以为它还要想法子跟着自己,谁料小东西只是在时落掌心蹭了蹭,而后后腿一蹬,跳上沙发,鼻头到处嗅,最后在时落常躺的一侧趴下。 “无需特意照看它。”时落走前提醒程怡星。 程怡星还在黑猫能听懂人话的震惊当中,愣愣点头。 看着时落下来,徐家人脸上是欣喜,但又带着时落看不懂的复杂。 时落没兴趣探究他们的想法。 上了徐家的车,一行人往医院赶去。 为了让时落方便做法,徐家人将徐露露也转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加上徐家两个儿子,徐家昏迷的一共四人,这引起了医院专家的注意,可无论怎么检查,除了身体各个器官功能一日比一日衰弱外,他们身体并无异样。 四个人的病房挨着的,不过徐家两个儿子一间,徐大伯一间,徐露露一间。 因徐家大伯昏迷时间最久,按医生的说法,这么没有缘由的衰弱下去,恐怕连一周都撑不到,徐家三人便先带时落去徐家大伯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因为躺的时间久,身体瘦弱干枯,乍一看,竟不像个活人。 担心时落害怕,徐家大伯母忙解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躺久了,没法子吃饭,身体有点萎缩。” 她甚至拿出手机,调出徐家大伯生病前的照片,放在时落眼前。 照片中是个看着与普通人无异的微胖男人。 时落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眸子一定,她问:“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就是前两年,有一回我们全家出去旅游拍的。 时落又淡漠地收回视线,她走到病床边,打量病床上的男人。 “徐良才?”时落问。 徐家大伯母忙点头,语气有些激动。 时落并没跟别的大师一样,看一眼就神色大变,一句话不敢多说就夺门而逃,时落没走,是不是就能救她的孩子? “徐良才,年五十四,二十五岁娶妻,一生有四子,小时家境宽裕,十五岁那年家族破产,此后潦倒。”说到此处,时落话音微顿,“鼻主富贵,此人鼻梁塌,鼻宽翼,既不聚财,也不敛财,而此人却中年富有——” “且身染极重阴气跟浊气。” 时落最后问了一句,“盗墓起家的吧?” 病房内还神志清醒的三人只觉脑中一阵轰鸣。 “不光盗了墓主的财物,甚至对墓主尸首行不耻之事。”时落凑近了床上的人,而后冷笑,“对过世之人尚且不敬,对活人自是更恶劣,你们不该找我来,不如直接找警察吧。” 时落短促地吸了口气,她上午才从警察局出来,实在不想再进去了。 “大师,不是这样的,老徐他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他对人和善,大家都感激他。”徐家大伯母忙解释,只是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不安。 “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他不做些善事,又怎会活到今天?” “等一等。”徐母这时候突然出声,她问时落,“他有四子?” 第一百零二章 剪不断理还乱 徐母脸色不对,“他哪里来的四个孩子?” 她看向徐家大伯母,视线不停在徐家大伯母腹部来回转悠,“大嫂,你又生了一个?” 徐家大伯母今年已经五十有一了,又怎能再生一个,她尴尬地看了时落一眼,讪笑地瞪了眼徐母,“你乱想什么呢“ “再说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就不好奇?大嫂,你可真够大度的。”徐母讥笑一声。 两个女人说的话莫名其妙,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徐父大喝一声,“都吵什么?” 他扯了一下徐母,问:“再说了,大哥有几个孩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徐父作为徐大伯的亲兄弟,最了解他大哥的为人。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他大哥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是他大哥资助他上完大学的,不管他大哥做了什么,他都感激支持大哥。 穷的时候打大哥对大嫂还算好,可后来赚钱多了,心就不在家了,光徐父知道的,他大哥在外头就有不下三个情人。 不过那三个都没生孩子,这是他大哥答应了大嫂的。 大嫂陪着他大哥过过苦日子,他大哥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再说了,他大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外头的女人生不生都无所谓。 “怎么就不关我们事了?”徐母想挣脱徐父,她脸色涨得通红,见挣脱不开,便尖叫道。 “你乱叫什么?”徐母不顾场合的大喊大叫,让徐父觉得脸上无光,他死死扣住徐母的胳膊,“不管大哥几个孩子,那是大哥的家事。” 徐父警告地看了徐母一眼。 徐母陡然清醒。 她屏住呼吸,笑的极勉强,“你说的对,是大哥的家事,我,我刚才就是为大嫂生气。” “大师还在一旁看着,你别给露露丢脸。”生怕徐母再失态,徐父提醒。 徐父抬出了徐露露,徐母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她后知后觉的看向时落。 又飞快地躲开。 她的所作所为逃不过时落的眼睛。 徐家大伯母脸色也有些难看,徐父说过绝不会让外面的女人生孩子,以后他的所有家产都是她两个儿子的。 等几人冷静了,时落才说:“他的第四子还未出生。” 若是出生了,也逃脱不了那位的报复。 孩子固然是无辜的,可还有一句话叫父债子偿,徐良才得罪的那位要的就是徐家断子绝孙。 徐家大伯母眼睛闪了闪,她跟时落说话的语气都少了几分急切,“大师,我家老徐还有救吗?” 哪怕对徐父曾经有再深的感情,也早被徐父这么多年伤透了。 “你想他活还是死?”时落问出了她心中最隐秘的事。 徐家大伯母干笑一声,“我当然是想我家老徐活着,孩子不能没爸爸。” 时落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他当然得活着。”徐母又忍不住出声了。 她生怕时落不救徐良才。 徐母三番四次的异样终是惹得徐父的注意,他审视地看向徐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大哥虽然长相一般,但是会甜言蜜语,最关键是舍得为女人花钱。 他与那些情人也都是各取所需。 徐母这几天心力憔悴,远不如之前理智,她频频失态不光惹徐父怀疑,就连徐家大伯母都看出不对。 她哂笑一下,问徐母,“你不会跟他也有一腿吧?” 徐父这种人好色,尤其有钱后,已经没多少底线了。 “你,你胡说什么?”徐母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尖声道:“你别污蔑我。” “我就问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徐家大伯母讥嘲道:“你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真做了那种缺德事呢?” “那可就会被天打五雷轰了。”徐家大伯母能接受徐良才在外面找女人,但是若他跟弟妹有一腿,那自己得恶心的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徐母哆嗦了一下。 等徐家三位家长的一番唇枪舌战过后,时落才略显不耐地问:“你们到底要不要救人?” “要,肯定是要的。”这回最先开口的是徐父,“大师,您真的能救我大哥?” “我能不能救他不在我,在他自己。”时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徐父不明白,“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招惹的可不是一般古尸,那应当是一具并未腐烂的尸体,她死后全身涂了特殊药水,又躺在金丝楠木棺中,是以,才能让尸身几百上千年不腐。”也只有看起来还是栩栩如生的尸体才让徐良才心生不敬,时落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他躺在那里像不像一句没了生气的尸首?” 干枯的身体,青白的脸色,逐渐消散的生机。 三人齐齐看向病床上的人,不知为何,时落说这话之前,他们觉得徐良才这样只是因为病弱,可时落说完,三人顿时以为床上躺着的就是一具尸首。 他们不怕死人,可若这尸首与古尸有关,万一再变成僵尸什么的,他们避之不及。 连徐良才的妻子跟亲弟弟都不例外。 三人的反应没出时落的预料。 要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家这一家,除了徐露露还有几分良知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救。 “大,大师,您,您要么看看我两个儿子吧。”徐家大伯母甚至不敢再多看徐良才一眼,她更担心两个儿子了。 “徐良才不赎罪,你儿子好不了。”时落丝毫不同情那两个儿子。 “都怪徐良才这个畜生!”徐家大伯母破口大骂,“我儿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将徐良才挫骨扬灰不可!” “他害了我不够,还害了我儿子,我两个儿子都才二十多,正是最好的年纪,他们不能有事啊!”徐家大伯母哭嚎。 徐母也跟着捂脸哭。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不无辜。”时落话里沁着寒意,明明是九月的天,徐家大伯母生生打了个寒颤。 说话间,时落却突然走向门口,她打开了门。 在徐家三人以为她要离开时,他们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 女人怀着孕,却妆容精致,烈焰红唇。 “赵静,你来这里做什么?”徐家大伯母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显然是认识门口的女人,女人腹部高高隆起,徐家大伯母用手指不停点着她,半晌,才说出话来,“好,好,你们做的真好。” “大嫂,她是谁?”徐母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可是你大哥资助过的大学生,才毕业没几年吧?这都搞出来个孩子了?”若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徐家大伯母恨不得给门外这女人一个大耳刮子。 叫赵静的女人脸色更难看。 她扶着腰进门,看都没看屋里几人,直奔徐良才而去。 “他还没死?”赵静张口就问。 这可不像是赵良才小情儿说的话。 看着徐良才微微起伏的胸口,赵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我本来过来是想看他最后一眼的,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话落,她看向时落,笑容有些奇怪,“你是他们请来的天师?” “这徐良才可不是个好东西,我劝你别为了钱再把自己搭进去。”赵静真心劝时落。 第一眼,时落就喜欢门外这个女人。 她提了把椅子,放在自己身边,眼神示意赵静过来坐。 赵静也没客气,她扶着腰坐下,“多谢。” “既然被侮辱了,为何不报警?”时落开门见山地问。 赵静笑了一下,她也挺喜欢时落这直性子的,赵静没隐瞒,说道:“不能报警啊,我爷爷病重,还等着他的钱救命呢。” 第一百零三章 表面光鲜,内里污浊 赵静有爹妈,可有爹妈又跟没爹妈一样。 她爸妈在她三岁时离婚了,两人都不愿意要她,赵静只能跟着爷爷住在d市一个城中村,爷爷的自建房里。 她跟爷爷各住一间,剩下的几间都租了出去,一个月的房租也是够祖孙两人吃穿用的。 只是在她上高三时,爷爷被检查出胃癌,各种检查及手术,还有术后各种费用得十来万,这笔钱对当时的祖孙两人来说是笔天文数字。 医生也说过不排除会复发。 赵静当时偷偷退了学,想去打工,赚钱给她爷爷治病。 她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又是高考在即,老师怎么舍得这么个好苗子退学? 尽管老师后来跟学校申请,免了她的学杂费跟书本费,可与赵静爷爷的手术费相比,也只是杯水车薪。 原本赵静想说服爷爷,将老房子卖了,可爷爷死活不肯,他说宁愿死也不会卖房子,这房子是他能留给他孙女的最后一点东西,有了这房子,无论以后赵静走多远,这里都有个家。 她也想过去银行贷款,可他们祖孙两一个学生,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他们没有偿还能力,银行不贷。 徐良才当时在d市是有名的慈善家,资助了不少有困难的学生,还时不时给贫困山区捐钱捐物,d市新闻里常出现他的身影。 赵静当时走投无路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找到徐良才。 没想到徐良才听完,二话不说,给了她十万块,还说以后可以继续资助赵静,直到她大学毕业。 若她愿意,还能去他公司上班。 赵静虽然跟着爷爷生活,可爷爷将她教得好,借钱之前她跟徐良才说了,她会按银行的利息,等她大学毕业后会尽快把钱还给徐良才。 这笔钱她是在大三就还给徐良才的。 赵静这姑娘不光成绩好,人也漂亮,又能吃苦耐劳,她用两年时间,做各种兼职,存够了还徐良才的钱。 可在她毕业后一年,爷爷胃癌复发,医生说了,严重的话爷爷能活一到三个月,但是也有人活一年多的。 就在赵静愁眉不展时,徐良才又找上了赵静,他说可以将赵静爷爷送去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只要赵静跟他。 赵静没同意。 她再缺钱,也不可能出卖自己。 她瞒着爷爷将房子抵押出去,去银行贷款。 只是徐良才却不死心,他约赵静见面,为先前的话跟赵静赔罪,他说当时喝了酒,在胡言乱语,赵静原本不同意再见面,可徐良才拿她高三时借过她十万块说事,赵静对他心里有感激,要不是徐良才,她爷爷活不到现在,赵静不得不同意。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徐良才会在饭菜里下药。 事后,徐良才就跪在她脚边,说真的喜欢她,想让她给他生孩子,想跟她长久在一起,他将赵静扣下了三天。 三天后,赵静要去报警,徐良才又拿她爷爷威胁。 徐良才在d市经营了那么多年,岂是她一个丫头能撼动的? 让她绝望的是,她竟在那一次之后有了身孕。 一个孕妇,她自己都照看不过来,又怎么能照顾爷爷? 她也不愿让爷爷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再自强的女孩子,她也只是二十三四岁,遇到这么大的事,她六神无主,爷爷又一次吐血后,赵静妥协了。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徐家大伯母鄙夷地看向赵静,“我是不知道你怎么说服我家老徐让你生孩子的,但是我告诉你,老徐已经立下了遗嘱,哪怕他以后有个万一,他的所有遗产都是我两个儿子的,你们休想得到一毛钱。” 赵静闲散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明亮的眸子闪过讥笑,“他们有命继承遗产,也得有命花,是不是?” “徐良才父子坏事做尽,不光老子干尽缺德事,儿子也不逞多让,他们强迫未成年女孩子,事后徐良才给那女孩子父母一大笔钱,又让人离开d市,那女孩后来得了抑郁症,从十几楼跳了下去。”赵静冷笑,“我手里有的是证据,还是你们真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呆在徐良才身边的?” 她在徐良才身边大半年,虽不能得他全部信任,但是她也知道了不少事。 赵静恨徐良才,她本来打算收集够了证据,将徐家父子三人一起告了,可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不等她去警察局,徐家父子三人的报应已经来了。 她这一趟过来就是想看看徐良才死了没有。 在他临死前,自己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再告诉他自己留在她身边的真正目的,赵静每每想象那画面,都能笑出声来。 “胡言乱语!”徐家大伯母狠厉地瞪着赵静,她扬起巴掌朝赵静扑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徐家父子三人做的那些丑事自然没瞒着徐家大伯母,许多主意还是她出的。 那小女孩跳楼后,是她做主又让人给那女孩父母送了一笔钱,好封那对父母的嘴。 她害怕赵静说出更多事,大师就不救她两个儿子了。 赵静嘴角带着讥嘲,仍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并不打算避开徐母的巴掌。 只是巴掌还没碰到她,却被时落截住了。 时落攥着徐家大伯母的手腕,眼里带着冷,“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时落力气大,攥的徐家大伯母手腕子生疼,她脸都变了色。 “大师,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这贱人就是看上了我家老徐的钱,千方百计怀孕,想分徐家家产,她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往男人床上钻,这种贱人的话不可信。” “你们徐家外头看着金碧辉煌,实则里头早腐烂不堪,我又没有特殊爱好,跟你们徐家扯上关系,我还怕被你们染臭了。”在时落面前,赵静当然不会任由徐家大伯母污蔑。 她就是不想时落救徐家父子。 为证明自己对赵静是特别的,徐良才给了赵静不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对徐家还醒着的三人所为了如指掌。 她也知道时落是徐家最后的希望,这才趁着时落还没帮忙,赶了过来。 “大师,正如《红楼梦》里柳湘莲那句‘你们东府里,怕只有门口那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他们徐家,恐怕也就那扇雕花门是干净的。”赵静趁机劝时落,“救下他们,天理不容啊。” 时落却与赵静想的不一样。 人间有人间的秩序,那位来人间,要了徐家父子的命之后,若继续在人间游荡呢? “将他们救活,让法律来审判他们岂不是更好?” 第一百零四章 扯开遮羞布 虽然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可徐家父子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若让他们下半辈子都在牢里,慢慢熬着,那于他们来说,活着会更痛苦。 赵静一想也对。 以后她可以时不时去看看徐良才,告诉他自己过的多好。 “我就喜欢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赵静学了一句网络上流行过的话,抚掌大笑。 “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活他们。”赵静改了主意。 就这样让他们无知无觉的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们。 他们的罪行还没被公布于众,他们还没受到千夫所指,还不能死。 若只是赵静与他们为敌,徐家大伯母并不会放在心上,可听大师的语气,她是站在赵静那一边的。 若大师插手,徐良才三人必然逃脱不了法律制裁。 徐家大伯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请时落救徐良才了。 当然,儿子还是要救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再说了,儿子最多是强女干罪,还罪不至死,也不会判太多年,好在儿子还年轻,等以后出了狱,有徐家家产,他们还能东山再起。 徐家大伯母想的很美好,可她从没接触过生意,并不知道一旦徐良才不在了,徐家早晚被其他人蚕食殆尽。 徐良才本来做生意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他得罪过不少人,这些人早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大师,这事我大哥也是当事人,您不能光凭她一面之词,就断定一切都是我大哥的错,不如一切等我大哥醒了再说。”开口的是徐父。 要说这徐家三人当中谁最盼着徐良才醒来,那非徐父莫属了。 嗤—— 一声冷笑让徐父脸色难看。 “你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深沉,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竟然耍了他大哥,还让他大哥翻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赵静任他说完,她捂着嘴,鲜红的指甲衬的她皮肤越发白皙,整个人也越发鲜嫩。 谁说怀孕的女人就该丑? 任何时候女人都可以是最美的。 相较于病床上徐良才的干枯,赵静显得越发鲜嫩,也更刺痛徐父的眼。 他还想骂,却被赵静幽幽打断。 “你对你大哥果然是深情厚意,啊,我还想起来一事,这事足以证明你们兄弟情深。”赵静放下手,又抚了抚腹部,腹中的孩子既然是徐良才的钟,这些脏事就得听着。 赵静继续说:“人家兄弟好到穿一条裤子,你们兄弟好到共用同一个老婆,拥有同一个女儿呢!” “你住口!”赵静说的太快,徐母都来不及阻止,她恨不得撕了赵静的嘴。 徐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婆跟你大哥有一腿,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你恐怕不知道你老婆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你大哥了,确切地说,她先认识的你大哥,她是你大哥的第一个情人,但她又跟你大哥后来的情人不一样,你老婆她自视甚高,看不上你大嫂这个黄脸婆,更不愿意做你大哥见不得人的情人,等怀孕后,想转正,这么一个小家子气,还试图赶走你大哥身边所有女人的人,你大哥肯定不能同意,她一气之下,爬上你的床,你这不就成了接盘侠了吗?这些年你就没发现你大哥对徐露露过份好了?那是因为徐露露是他唯一的女儿。”赵静一边说,一边满意地看着徐家三人面上不同的反应。 “你有什么证据?”徐父强撑着理智问。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赵静毫不客气地撕开徐家表面和睦的这层遮羞布,“这里就是医院,要是不信,你大可直接去做个亲子鉴定。” 徐父回头,眼底满是血丝,他问:“她说的都是真的?” 徐母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这回是真晕了。 她这一晕就是告诉徐父,赵静的话是真的。 徐父气的脸色发紫,他一脚踹向徐母,又恶狠狠瞪着床上的亲大哥,说了一句,“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而后捂着胸口,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家大伯母淡定的多,大约是女人第六感更灵一些,这些年徐母也能猜出一些端倪,只是她一直觉得徐母好歹也是个小家碧玉,长相中上,而且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差,应该不至于这么眼瞎。 没想到她还真是高看了这个弟妹。 徐家大伯母没理会晕倒的人,她只等着时落做决定。 明旬警告过他们,对上时落,她不敢多说一个字。 “今夜子时我再过来。”时落走到徐良才面前,手在他面上拂过,确保他能活到今天午夜,而后她建议徐家大伯母,“你最好先帮他们办出院手续。” 在医院做法,不太好。 临走前,时落破天荒地邀请赵静一起,“我送你回去?” 留赵静在这里,徐家大伯母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让她腹中的胎儿流掉。 “那就多谢大师了。”赵静自然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她接受了时落的好意。 哪怕大腹便便,赵静穿着高跟鞋,走的仍旧风风火火的。 看的时落一阵心惊胆战。 她一直很佩服穿高跟鞋走路飞快的人。 赵静在上京并无房子,她住的是酒店。 “大师,不如我请你吃饭吧,现在离夜里十二点还有差不多九个小时,等吃过饭,大师不如去我住的酒店先休息下。”赵静看着时落拿着包袱,想着她或许是住的远,不打算再来回跑了。 “多谢。”时落应了下来。 赵静一时还有些受宠若惊。 她叫了车,说道:“我住的酒店离这里不算远,二十分钟就能到,大师,咱们是去外头吃,还是在酒店大堂吃。或者让人送进房间也行。” “大堂。” 时落说完,摸出电话,给明旬拨了过去。 “落落?”明旬有些惊讶,他离开前并没要落落给他打电话,朝面前的人抬了抬手,正在汇报的部门经理顿时住了嘴。 明旬随即又跟他摆手,经理会意,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时,部门经理听到明总用一种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调与对面的人说话,他分明还听出明总话里带着的笑意。 这位叫落落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部门经理不敢乱猜,他知道明总注重隐私,忙加快脚步离开。 时落也是临时想起来要给明旬打电话,明旬一早就去凉水镇接她,还给她找律师,她得请明旬吃饭。 这还是赵静给她的启发。 “请我吃饭?”明旬轻笑,他合上钢笔,将笔放在手边,手指点了点桌面,“好,等你空了,我们再约时间一起吃饭。” 明旬又问了徐家的事,知道那古尸得半夜才会出现,他还是开口问道:“落落,我体内的煞气能对付那古尸吗?” “能。” “那我——” “不可。”时落却拒绝,“若用你体内煞气,固然能对付她,可你也会受反噬,你身体撑不住。” 成百上千年的古尸,还能站起来行动,那就是传说中的粽子,是极危险的。 “落落,你以前遇到过吗?”明旬问。 “没。”她第一次听说粽子还是她才遇到师父不久,那时有村民盗墓,惊动了里头的古尸,那一拨共七个人,全部死在墓中,后来那粽子出了古墓,又杀了不少附近的村民,这才有人求到山上。 当初老头并没带她去,时落只知道老头最后将那粽子制服了,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休养了好几个月。 明旬更担心了,落落前几天才吐了血,灵力还未恢复,万一不敌—— 明旬不敢往下想。 就在他打定主意要来帮时落的当口,时落说:“我有法器,她轻易也不敢跟我对上。” 第一百零五章 送落落黑驴蹄子? 明旬信时落。 时落也不是娇弱的需要呵护的女孩子,她甚至可以站的比大多人男人都高。 “若需要我帮助的,给我打电话。”明旬不厌其烦地又叮嘱了一遍。 等时落答应下来,那边挂了电话,明旬才收起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 他按下旁边的座机,吩咐曲爱国跟张嘉,及另外两个保镖薛城和齐晓波进来。 薛城跟齐晓波自小在武术学校学武,两人是同学,毕业后辗转应聘到明氏集团当保安,后来二人见义勇为,制服试图抢劫的歹徒,明旬便将人调到身边做保镖。 四人排排站在明旬面前,等着明旬吩咐。 他们拿着不菲的薪水,平时除了跟着明总,也没做别的事,心里颇不安,尤其是薛城跟齐晓波,之前几回明旬出门都带着曲爱国跟张嘉,他们两个本以为明总是没有完全信任他们,毕竟他们呆在明总身边的时间比曲爱国跟张嘉要晚了些,他们虽不至于嫉妒,但是心里还是想着能多为明总做点事,让明总知道他们身手也是不错的。 明旬看了他们一眼,垂下头,而后抬头,又看了他们一眼。 这还是四人头一回见过明总这么举棋不定的时候。 张嘉嘴快,“明总,您找我们什么事?”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东西辟邪?”明旬问完,自己都觉得有些魔怔了,他随即失笑,看来落落对他的影响比他想的还深。 “啊?”张嘉怎么都没想到明总是在琢磨这个问题。 “就是下墓的时候,那些人会带什么?”明旬没有将古尸出了墓穴的事说出来,以免引起恐慌。 “这我知道,我喜欢看那些电视跟书。”张嘉举手,回道:“有黑驴蹄子,狗血,桃木剑,还有人会带糯米,说是能缓解尸毒,还有——” 眼看着张嘉侃侃而谈,还打算继续说时,明旬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罢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邪物都是废物。 他相信落落肯定能制服那古尸。 “你们出去吧。” 四人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张嘉走在最后,他没忍住,快要出门之际,转头问明旬,“明总,是不是时小姐需要这些东西?” 明旬挑高一边眉头,反问:“你觉得落落需要?” “不需要。” 张嘉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又缩了回来,张嘉有些操心老板的终身大事,他关上门,小声跟明旬说:“明总,其实啊,这些辟邪的东西再厉害,都不如时小姐的一张辟邪符,明总,您要是实在不知道送时小姐什么礼物,不如我教您个法子?” “你谈过女朋友?”明旬神色莫名。 “那倒没有。” “出去。”明旬重新看向桌上的文件,不再理会张嘉。 张嘉叹口气,开门离开。 明总会做生意,但是论追女孩子,恐怕水平还有待提高。 只为了讨时小姐喜欢,他莫非还想送黑驴蹄子给时小姐? 张嘉抖了抖,觉得明总高大的形象在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破灭。 门关上后,没到一分钟,又再次被敲响。 “进。” 进门的是薛城。 薛城是个内敛的男人,不到三十,看着比张嘉要沉稳的多,他平时话也不多,明旬看他,等着他开口。 “明总,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在一个道观住过一段时间,听过道观里的观主讲过一件事,几十年前有人进一座古墓,用一支玉笛制服了突然暴起的僵尸,好像那人是吹了一只曲子,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记得也不太清楚。”薛城飞快地说道。 明旬想起特殊部门要送给时落的玉牌,眼睫微敛。 许多人都说玉有灵性。 莫非这灵性就是灵力? 还是越古老的玉器含有的灵气越足? 古时就有玉器能辟邪的说法,玉无故碎裂,便是代替人避过了劫难,还有所谓的‘人养玉,玉养人’,明旬平日打交道的那些人,有不少都随身带着玉。 “多谢。”明旬抬头看薛城。 “不客气,希望对明总有用。” 等薛城离开后,明旬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不管有没有用,先找一支年代久远些的玉笛,给落落看看再说,想到时落身上没有一件首饰,明旬又跟对面的人多说了一句。 另一边,赵静跟时落已经到了赵静暂住的酒店。 这酒店不算多豪华,不过环境不错,里头食物味道也合心意。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赵静随手点了几道,又将菜单推给时落,豪爽地开口,“大师,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菜单上的名字都花里胡哨的,不过看旁边的图片,倒是让人垂涎欲滴,时落略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往下看,直奔那一排看菜名就懂的传统菜式。 她点了三道,一道金汤娃娃菜,一道红烧狮子头,还有一份宫保鸡丁。 “大师,你再多点几个。”赵静见时落只点了三道菜,她隔着桌子,凑到时落面前,小声说:“别看这图片赏心悦目的,但是每一份实际的都少,那么大个盘子,就中间一点,三道不够吃。” 赵静说着,自己又加了两个甜点,一个燕窝蛋挞,一个三色木瓜 “等会儿尝尝这酒店的脆皮鸡,味道还不错,我来了三天,每天都得吃一顿。”赵静又跟时落分享。 时落又将菜单翻看了两遍,问“米饭呢?” 赵静听了时落的话直笑,她声音压的更低了,“大师,看来我们口味差不多,都喜欢吃白米饭,我第一回吃饭的时候也找了半天,问过才知道酒店的米饭不要钱,但是需要的话得特别跟他们提。” “我要两碗。”时落胃口向来大。 “我一碗。” 因过了用饭时,没那么多客人,酒店上菜的速度要快些。 果然跟赵静说的一样,哪怕是传统菜,偌大的盘子,也只有中间那么一点,两个人吃了七个菜,两份甜点,一份水果拼盘,加三碗米饭才饱。 吃饱喝足,时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 “平安符。”她将符放在赵静面前,视线在她腹部转了一圈,“其父不仁,他命数多少受了些影响,若没有遇到我,他的出生之日便是还债之时。” 初生的婴儿在粽子眼里最美味,这孩子能活几日,权看那位会不会手下留情。 赵静来回翻看这平安符,她飞快地眨了眨眼,试图缓解一下眼底的酸涩。 “不瞒大师,我多少次想过不要这孩子,有一回我甚至都到了医院,可是看到妇产科的候诊室里贴了许多有关孩子的画报,我又后悔了,医生都叫到我号了,我还是走了,这么来来回回三四个月,等孩子在我肚子里会踢腿了,我彻底绝了不要他的心。”刚得知怀孕,她对这孩子只有厌恶,后来更多是同情,同情这孩子有那么一个爸,等这孩子会踢腿了,平时很安静,从不会让她不舒服,偶尔她熬夜了,或是累着了,这孩子才会踢两下,似乎才提醒她要休息。 她对这孩子才渐渐有了别的感情。 这感情有些复杂,赵静现在都分不清到底爱多还是同情多。 但不管爱还是同情,她都希望这孩子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时落的平安符算是送到了她的心里。 “大师,我替这孩子谢谢你。”赵静摸着肚子。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日后莫要刻意忽略这份母子之情。”时落给她个忠告。 赵静受教地点头,她对孩子的刻意回避,及偶尔的恶意没逃过大师的眼睛。 大堂内人来人往的,时落便跟着赵静去了她的房间。 赵静订的是套房,时落就坐在客厅沙发。 她闭目冥想,赵静是个知情识趣的,折腾那么久,她也累了,便回房睡了午觉。 临睡前她跟时落说了,她房门不关,时落有需要,可以直接进去叫醒她。 时落再睁开眼,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赵静都睡了两觉了。 “大师,冯梅找到我,她说已经替徐良才办了出院手续,徐良才在上京有房子,他们这会儿都在徐良才买的房子里,地址冯梅发在我手机上了。”冯梅是徐家大伯母的名字。 时落看了一眼赵静手机上的地址。 冯梅是通过徐良才的手机找到赵静号码的。 “大师,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赵静不想错过徐良才任何一个狼狈的时候。 “你有身孕,不便。” “我明白了。”赵静试探着问:“大师,我能加一下你联系方式吗?等有结果了,还麻烦大师告诉我一声。” 时落摸出自己手机,递到赵静面前,“自己加。” 程怡星给时落的手机页面非常干净,没有常用的社交软件,赵静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师,凡尘的纷扰与大师无关。 她将自己的电话号输入时落手机。 这会儿是晚饭时间,赵静直接叫了客房服务,晚饭两个人就吃的面条。 时落吃的鸡丝面,赵静吃的意大利面。 到了十一点,时落起身告辞。 赵静替她叫了车。 徐良才买的房子在上京最繁华地段,上下两层。 她到时,冯梅跟徐母正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她们生怕时落不来。 “不管老徐醒不醒的过来,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别想惦记老徐的家产,那跟你们都没关系。”冯梅本不想让徐母跟来,可徐母死皮赖脸的,非要带着徐露露一起。 徐母没做声,只低着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徐露露。 冯梅冷嘲,“徐露露有你这样的妈,也是她命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门被敲响。 冯梅跟徐母齐齐往门口扑过来。 “大师,您可算来了,我已经将老徐他们安顿好了,就在这两间房里,大师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好去准备准备。” 时落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还差十分钟到十二点。 “将人带到客厅来。”时落吩咐。 这会儿不是争吵的时候,冯梅跟徐母齐齐将躺着的四个人抬出来,并排放在地上。 “你们回避吧。” 第一百零六章 制服古尸 这两个女人可不愿意看见什么僵尸,她们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躲。 时落看着秒针一下一下跳到了十二。 落地窗上突然传来摩擦声。 她美目一凛,一个闪身,略了过去。 贴在落地窗上的黑影一拳砸向窗玻璃。 几乎同一时间,时落飞奔到了落地窗前,她抬手,掌心覆在玻璃上,视线直直望进黑影灰白呆滞的眼底。 玻璃完好无损。 黑影似乎有些恼怒,开始举着拳头,一下一下击打玻璃。 时落空着的手贴出一张符,这符可将徐家这房子罩在结界中,楼上楼下的人不会发觉这家的动静。 黑影恶狠狠瞪着时落,她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威胁地朝时落低吼。 再美的容颜,配上一张血盆大口,都会变得异常扭曲丑陋。 总让古尸在外头也不是个事,虽是午夜,有灯光打过来的话,也容易被发现。 她打开左边一侧可开的小窗户。 那黑影壁虎似的往小窗户爬过去,而后尖利的指甲攥着窗边,略显笨拙地窜了进来。 古尸再灵活,她仍旧是一具尸体,身体还是有些僵硬的。 进来后,漆黑的指甲直刺时落的眼睛。 时落往后一跃。 若此刻有醒着的人在客厅就会发现时落的速度超出正常人,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古尸,说道:“你不该来人间。” 这是一个身着古代繁复寿衣,颜色正红,大约是年代久远,衣裳略微褪色,时落凝眉看去,古尸所穿的寿衣领口,袖口,及袍角绣的是大朵牡丹,而这寿衣的款式似乎跟她所知道的都不同,时落走近了两步,当她看清寿衣的款式,不由倒吸一口气,古尸穿的不是寿衣,款式竟是凤穿牡丹。 她隐约在老头的那屋子书里见过这种类似的袍子。 老头说过凤为鸟中之王,牡丹为花中之王,在古代阶级森严的制度下,不管凤还是牡丹,都不是寻常人能穿得的。 唯有一国之后才有资格。 再看着绣技,哪怕过了成百上千年,凤仍旧栩栩如生,牡丹灼灼动人。 这徐良才真的是在找死! 竟然对这位某一个时期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不敬。 他不死谁死? 古尸不知道时落的懊恼,她直奔时落而去。 她在时落身上闻到了一股让她觉得极为舒适的味道,她迫不及待地想吞了眼前这个人类。 至于地上躺着的徐家父子跟徐露露,暂且还没被古尸放在眼里。 古尸动作虽略显僵硬,可速度奇快,漆黑的指甲如利剑一般,直刺时落命脉,同时,古时长大了嘴,试图咬断时落的脖子。 时落手中一张定身符飞了出去。 古时动作一顿,直直定在离时落不到半米之处,她尖长的指甲下一刻就能戳穿时落的胸口。 不管古尸听不听得懂,时落仍朝对方行了一礼,“扰了您,实在抱歉,徐良才便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您不该在人间四处游走,我这便送你回墓中,您意下如何?” 古尸自然是听不懂时落的话,她朝时落无声嘶吼,青白的脸上一片狰狞。 她誓要将这人类拆吃入腹! 时落取出傀儡符,准备贴她脑门。 却见古尸手指竟微微动弹,时落又快速给她重新贴了一张定身符。 只是这回效用比上次短了许多。 按徐良才昏迷的时间看,这古时起码醒来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她吸了多少阴气,无人可知。 不过可以确定,来上京后她还未杀过人。 否则时落应当能感觉得到。 这古尸既是一国之母,生前应当是备受宠爱的,便是死后,也有人为她设下禁制,凡是对她不敬者,必受诅咒。 徐良才跟工地上那几位出了事的便是例子。 她吸食的阴气越多,能力越强,若是此刻不制服她,将后患无穷。 时落再不犹豫,直接将傀儡符朝古尸脑门贴过去。 然,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古时抬起手,尖利的指甲直接刺进时落伸过来的手腕上。 血瞬间爬满了时落的胳膊。 如果再深一点,她这只胳膊得废。 时落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力扯下衣摆,好在今天穿的是明旬给她买的衣裳,料子好,也容易撕扯,时落胡乱将伤口扎住。 即便这样,血仍旧很快渗透布料,一滴滴往下落。 古尸鼻头微动,她龇着牙朝时落扑过来,目标是时落受伤的腕子。 她身负灵力,肉体虽然没经过洗筋伐髓,但在邪物眼中,却是无上美味。 按老头的话说,她在邪物眼里就跟唐僧肉似的。 定身符对古尸作用已是微乎其微,时落又连甩过去三张,趁着古尸动作迟缓时,她忙取出狼毫。 时落本来打算用朱砂,想了想后,又扯开自己腕子上的布条。 她的血比朱砂更有效。 香甜的味道很快弥漫在客厅内,古尸不停地吞咽,喉咙处发出一声声渗人的嘎吱声。 狼毫沾了血,时落嘴里边念咒,手上动作不停。 她抽取了大部分灵气,附在狼毫上,定身符一蹴而就。 明亮的月光下,半空中血红的符箓若隐若现,时落一掌将定身符拍向古尸,嘴里大喝,“定!” 定身符没入古尸体内,同时她的指甲戳进了时落的肩头。 古时再不得寸进。 下一刻,时落喷出一口血来。 她脸白的透明,往后退了一步,肩头的血汩汩往外冒,趁着古尸无法动弹,时落又赶紧将傀儡符贴在她的脑门,同时用尽最后一点灵力,加持傀儡符的效用。 做完这一切,时落连捂着肩头的力气都没有,她往后退,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才没倒下。 每一口呼吸都在叫嚣着疼痛,时落慢慢吐出一口气,又缓缓往下滑,最后盘腿坐在了地上。 时落一手虚虚地放在几乎要跳不动的胸口,有气无力地张口,“出来。” 良久,冯梅跟徐母躲着的房间没动静。 她缓了一阵,待眼前不停闪烁的白光渐渐散开,她准备再喊一声。 这时,门却被敲响,同时还传来明旬紧张的喊声,“落落,你在不在里面?” 不知为何,在听到明旬声音的那一瞬间,时落骤然松了口气。 她手摸上墙,按了按,结界破除。 “落落,你要是在里面就应我一声,或是给我个回应。”外头,明旬的声音越发焦急。 时落已经无力起身,她抓着狼毫,往地面敲了敲。 木地板被敲的发出清脆响声。 门外,明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温柔下来,他说:“落落,你离远点,我要踹门了。” 明旬估摸着时落已经离门远了,他抬脚,用力踹向徐良才家的高档木门。 一声巨响,门应声而倒。 明旬快步进屋,一眼就看到地上坐着的时落。 那张平时冷淡沉静的脸此刻几乎是透明的,她看过来时,眼底流转着微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让明旬心生错觉,恍若下一刻时落就会消失在眼前。 不过她嘴角的血红还是让明旬瞬间回了神。 她腕子上的血还在流,地上已经汇了一小滩,肩头的血已经湿透了半边衣服。 血腥味让明旬眸子血红,他语气难得带上质问:“落落,你不是说能自己处理吗?” “是啊,你看她,被我制住了。”时落竟笑了一下,而后感叹了一句,“明旬,你的力气恐怕比我还大。” 徐良才家的木门可是有防盗设置的,一般三五个人合力都踹不开。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明旬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时落身边,就要将人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还得先等等,处理了这些事再去。” 第一百零七章 中了尸毒 在明旬眼中,徐家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 他压着怒火,温声问时落,“要怎么处理?我帮你。” 语气不容拒绝。 只要不睁眼,地上的几个人跟古尸并无差别,甚至徐家几人的身体更加干瘪,越发像僵尸了,明旬厌恶地扫了一眼徐良才父子三人。 “暂时叫醒他们。”时落说。 徐家人这种情况时落也是从未见过,本以为能从古尸身上找出答案,可她灵力耗尽,只凭双眼,根本看不出徐家人中的是何种诅咒。 此刻她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暂时叫醒徐家几人。 若要破除诅咒,还得去古墓一趟。 “今天要是叫不醒,徐良才熬不到天亮。”时落看明旬虽然脸色稍霁,可她离得近,还是能觉察出他身上不停散发的冷意,她解释了一句。 “这种人,死了便死了。” 时落笑了一下,扯到了肩上的伤处,她嘶了一声。 明旬忙拨开她肩头,发觉伤口已经发黑,明旬又拿过时落的胳膊,胳膊上伤口同样发黑。 “中毒了?”明旬说的咬牙切齿,手上动作却极轻柔,他从口袋里掏出消毒纸巾,小心擦拭时落身上的伤口,“有些疼,你忍一忍。” 只是这血一时半会儿没法彻底止住,明旬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这帕子还没用过,能按在伤口上吗?” “能。” 明旬解开自己领带,系在时落腕子上,又将帕子按在她肩头。 等明旬简单处理好,时落才说:“这是尸毒。” “要怎么解?”明旬有些着急,他想了想,试探着说:“听说糯米能解尸毒?” 或许他该找点糯米来,给落落熬粥喝。 “谁跟你说的?”时落想笑,又怕扯到伤口,只能忍着。 “张嘉。” 听落落的语气,糯米是没用的。 这小子说的都是废话。 明旬掏出口袋里的笛子跟玉坠,跟时落说:“我之前查过徐家,知道他在上京有房子,我想着你要等着古尸送上门,肯定不能在医院,徐家人只能将徐良才父子送到这房子里,下班后我便在小区外面等着,刚才看你上来,许久没出小区,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还有这个玉笛跟玉坠,不知对你是否有用,落落你看看。” 能成为粽子的,必然不是普通尸体,明旬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他得亲眼看着时落安然无恙。 至于这玉笛跟玉坠——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明旬辗转找了好几个人才买到这两件年数久远些的玉笛跟玉坠。 一般年代久的玉器不是被收藏在博物馆,就是被爱好收藏玉器的人收着,这些人既然爱玉,断然不会轻易将东西再转手卖出去。 “据说这笛子有四百多年了,玉坠好像更久些。”明旬难得有些窘迫,“我从未学过这些乐器,不知道这玉笛能不能吹的响。” 时落接过玉笛,将其握在掌心,闭目,感受其中有微弱灵力流转。 而后她又试了试玉坠。 玉坠当中灵力更浓些。 她将玉笛跟玉坠递还给明旬,指着玉坠说:“你日日带着,可以温养你的身体。” 明旬挑眉,问了时落一句,“效用比你的符箓还大?” “不会。”对明旬来说,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既如此,落落便将这里头的灵力吸收了吧。”这本来就是送给时落的,若玉坠对时落有用,他以后会多找些古玉。 时落翻看手中的玉坠,这玉坠雕成蝴蝶状,其形精美,其色翠绿,是上等好玉,若吸收了里头灵力,这玉坠会失去如今着翠绿欲滴的色泽,也会变得更脆弱。 时落摇头,“不用,我修养几天就能好。” 万物有灵,这玉自不例外,若吸了灵力,这玉坠便成了死物。 明旬微微一叹,他知道时落的心思,没多劝,直接将玉坠挂在她脖颈上,“既然有用,你带着。” 时落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敛眉思忖片刻,忽地,她眉眼飞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极亮的光。 “我知道怎么叫醒徐家人了。” 她将玉笛置于唇边,起初吹出的音调略显生涩,片刻后,一串流畅的乐音声在房间内回荡。 这玉笛声纯净,滑润婉转,便是明旬这般不通音律的听了都觉得身心舒畅。 时落只吹了一小段,她将玉笛附在掌心,一个旋转,玉笛活了一样,稳稳落在她手中,时落微勾着嘴角:“师父先前为我做过一个竹笛,我曾有一段时间喜欢吹这些小调。” 老头说了,虽然她没去学校念书,但是学生该学的她一样不能落下。 只是老头也不怎么负责,只给时落做了一个竹笛后,又扔给她一本书页泛黄的乐谱,之后什么不管了,任由时落自由发挥。 亏得时落那段时间对乐曲感兴趣,自己练了约莫有一年多,反正最后是能吹出调子来的。 方才时落闭目回忆了一下,老头给她的乐谱不是广为流传的《玉音法事》,而是一本来历不明的驱邪谱,乐谱上并无名字,这驱邪谱还是时落根据调子的作用随意取的。 时落对明旬说:“你站我身边来。” 明旬二话不说,起身,后背靠着墙,往时落身边靠,手仍旧按在时落肩头。 人才站定,门外传来脚步声。 明旬跟时落齐齐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二人缩头缩脑地朝里看,看到屋里的场景,二人吓的直翻白眼,时落忙跟明旬说:“将他们带过来。” 这两人要是喊出声来,整栋楼都得知道徐良才家里有僵尸了。 普通人不需要知道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非自然状况。 门外二人显然听到了时落的话,他们搀扶着彼此,转身就想跑。 明旬速度更快,不出两秒,人已经来到中年夫妇身后,他一手提着一个,将人提溜进屋,同时还威胁,“别喊。” 这小区是上京有名的高档小区,一层只有一户人家,这对中年夫妇不是楼上便是楼下住户,他们应当是听到了明旬踹门的动静,过来看看。 再有钱的人,面对生死,也只有求饶的份。 “别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屋里没开灯,因有落地窗,并不影响这对夫妇的视力。 他们以为地上四人都是死人,还有站着一动不动的那位,脸上贴着黄符纸,黄符纸将站着的人一张脸遮住了七八分,这两人看不清对方面貌,可对方的穿着还是吓着他们了,两人勾着脑袋,更不敢多想了。 时落缓缓吐出一口气,朝明旬伸手,说:“借你体内灵力一用。” 明旬直接握住她的手。 他另一手用帕子按住她肩头的伤口。 “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抽取明旬体内少许灵力,时落手从二人眼前拂过,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原本满眼惊恐的二人先是不敢置信,很快,眼神开始涣散,而后木愣愣地朝时落点了点头。 “回去睡一觉,明早一切如常。” 二人起身,手牵着手离开。 时落想抽回手,却被明旬抓紧,明旬催她:“你将我体内的所有灵力都抽取出来。” 时落只要动了明旬体内的灵力,煞气跟阴气便会暴动,此刻明旬应当是疼痛难忍的,止痛符效用会消失,可明旬却面不改色地劝时落。 “不用,今夜月圆,周围灵力比往日足。”时落说。 “那这尸毒该怎么处理?”明旬知道这尸毒一日不解,落落身上的伤口恐怕一日不能愈合。 她自己没料到会受伤,没带着师父给她的丹药。 “解毒丹留在了程怡星家里。”时落说。 解毒丹不能解百毒,对尸毒作用不算多大,但是可以暂缓时落的伤势,等她重新吸收灵力,会自己将尸毒逼出体内。 “我让曲爱国跟张嘉去取。”明旬已经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时落想起身。 明旬忙半抱着,将人扶了起来。 两人来到徐家四人跟前。 都是徐良才惹出来的,明旬气不过,一脚踹在他胸口。 他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肋骨该断了两根吧。”时落并不阻止明旬。 明旬难得玩笑说:“要不是法律阻止了我,他这会儿连命都没了。” 时落忍着笑,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放心,不光法律能制裁他,天道也不会饶过他。” 而后她转头,对一直定在原地的古尸说:“烦请过来一下。” 贴在古尸脑门的符箓无风自动,须臾,古尸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朝时落走来。 这幅是时落制的,也是她贴的,自此,古尸便是她手中傀儡。 哪怕不用灵力催动,古尸也无法反抗。 “让徐良才暂时醒来。” 至于徐家几个孩子,便是醒来也没用,诅咒不会解除,醒过来后反倒更会消耗他们生机。 古尸一步步来到徐良才面前,而后伸出手,五指成抓,悬在徐良才身体上方。 房间内阴气重重,窗帘猎猎作响。 良久,古尸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吸了徐良才体内的阴气,他为何还不醒来。 时落眉头跳了跳,她果断抓住古尸的胳膊,指尖划破她的皮肤,古尸体内涌出银白的液体,液体一滴滴落在徐良才口中。 “死马当活马医吧。”时落放下古尸的胳膊。 古尸安静地退回时落身后。 半晌,徐良才悠悠转醒。 第一百零八章 医闹 徐良才是回家的路上突然昏迷的。 “你是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时落。 时落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古尸,“这位你认识吧?” “她,她——”过去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飞快闪过,徐良才撑着身体,想往后躲,可他昏迷太久,早没了力气,他胳膊肘一弯,又摔了下去。 而且他觉得肋骨处疼的厉害。 “她怎么会在这里,滚开,快点让她滚开。”当初他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又没钱没势的,更没底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今身份不同,他更珍惜这条命了。 “你为什么会晕倒?”时落一直等着徐良才醒来问他,“这事明明时隔二十年了,要是被诅咒,早该在你做下那等恶事后就该死了。” “我怎么知道?”徐良才心里怕极,哪里敢隐瞒,“我买了一块地,正要打地基时,工人就在地底下挖出那具棺材了。” “她突然出现的。”徐良才强调。 因为当时连夜赶工,挖出棺材这事徐良才用钱封了那些工人的口,要不然他这些房子就别想卖出去了。 说完,徐良才又指着古尸,“这东西应该在泗良县才对,我当年离开后炸了那座墓穴的入口,她不可能出来的。” “你帮帮我,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徐良才看着老实站在时落身后的古尸,眼睛一转,说道:“我家财万贯,不信你可以去网上查一下,我是d市的房地产领头人,我还有好多家连锁酒店,我还投资了好几部电影,反响都不错。” 时落很认真地问他,“你有明旬有钱吗?” 徐良才哑了,他这才注意到一直护在时落身边的年轻男人。 别说一个他了,恐怕就是一百个他都及不上明旬。 徐良才会钻营,看清明旬的脸后,忍着对古尸的惧意,他朝明旬伸手,“明总,久仰大名。” 狭长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去。 徐良才讪讪地收回手,“之前一直没机会见到明总,我就是有点激动。” 大概是听到了徐良才的声音,冯梅跟徐母这才从屋里出来,她们齐齐跑过来,两人比赛似的将这几个月的事跟徐良才说了。 “大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徐良才脸皮厚,他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了,“过几天我请大师吃饭,也会为大师送上厚礼。” “那倒不用。”时落说:“我们有规矩,大祸临身无可避的人不收钱,也不收礼。” “大师,你的意思是——”徐良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直直往后倒。 冯梅本能地伸出手,在碰到他之前又缩了回来,徐母扑上去,“良才,你不能死,你还没认下露露的身份呢。” 目的说的明目张胆。 冯梅想的越是另外一件事。 “大师,那出了事的工人,跟被撞死的那女人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赔钱了?这都是她惹来的,他们要找人负责,找她才对吧。”冯梅口中的‘她’是古尸。 两人竟对徐良才将死之事毫不在意,大约也是听的多了,早接受了这事。 时落有点怀疑这自私自利的一家子真的跟徐露露口中善良的人是同一家吗? 冯梅还在说:“老徐,你现在不能动了,我们的家产只会少,不会多,我们得给两个儿子多留点,那几个人狮子大开口,一个就要两百万。” “落落,既然他醒了,我送你去医院。”明旬不愿意时落听到这些脏事。 时落看着自己发黑的伤口,有些为难。 “去明家的医院,我让李叔给你处理伤口。”明旬感觉到手心的湿濡,他打定主意要带时落去医院了。 “好。”失血过多,时落也浑身冰冷,头脑昏沉,心里发慌。 “大师,您要走了?”冯梅跟徐母顾不上徐良才跟家产了,两人忙问:“那我儿子呢?他们还没醒。” “还有我家露露。” “滚。”明旬极少爆粗口,他冷厉地扫过两个女人。 两人齐齐抖了一下。 时落拍拍明旬的胳膊,她指着古尸,“还得先处理了她。” “棺材我来寻,落落,无论如何,得等你身体痊愈了,才能去那墓穴。”明旬打横抱着时落,垂头时,卷长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面上尽是心有余悸。 “我答应你。”她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帮徐家解决麻烦,只要古尸不出去游荡,她也乐得多吓吓徐家人。 “先放我下来,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时落起了捉弄徐家人的心思,她又拍拍明旬的肩头。 明旬胳膊却没动,“你要做什么,我带你去。” 行吧,反正她也没什么力气走路。 摸出明旬才送她的玉笛,时落又吹出另一串明旬听来陌生的小调。 她眼神示意明旬。 按着时落的指示,明旬直接去了徐家主卧。 主卧最宽敞,那里有一个足够容纳十几人的壁橱,此刻壁橱门大开,冯梅跟徐母方才就藏在里面。 古尸随着时落吹出来的小调,迈着僵硬的步子,一点点走入壁橱。 “大师,不行啊,不能让这僵尸呆我家。”冯梅想给时落跪了。 时落反问:“这古尸是徐良才招来的,自然要呆在你们家。” “走,把她封起来,徐良才动了她睡觉的地方,这里就赔给她了。” 明旬抱着时落上前。 壁橱是滑门,时落才要抬手关上,明旬回头吩咐冯梅跟徐母,“关门。” 两人不敢质疑时落,也不敢违抗明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飞快地推上门。 时落又在门上贴了一张符,她说:“只要你们别撕了这符箓,她就出不来。” 两人一身轻松的走了,徒留下一个巨大的惊恐给徐家人。 等时落到医院时,曲爱国跟张嘉也刚到。 当明旬看到时落手中那个明显有些年头的小瓷瓶,试探着问:“落落,这解毒丹谁制的?” “我师父。”她对丹药不太精通。 “那你师父做这个丹药多久了?” “不记得了,在我还小的时候。”后来她年纪大些了,老头就越来越懒了。 张嘉嘴快,“那得过期了吧?” “不知道。”时落正打算接过明旬递过来的温水。 明旬手动了一下,温水洒了些在他手背。 “要不落落你还是将这解毒丹吐出来吧。” “没事,吃不死人。”时落浑不在意,当初她还是老头的小白鼠。 明旬坐在时落身边好一阵,观察她脸色,见时落没有腹痛呕吐的症状,而且伤口黑色褪去了些,这才略微放下心。 李院长过了半个小时才急匆匆赶过来,他解释道:“我刚才有一台手术,让你们久等了。” “呦,这是?”李院长检查了一下时落的伤口,扬声问。 明旬摸了摸鼻子,“李叔,落落就劳烦你亲自检查,这伤口是一种特殊的毒素。” 明旬说的模棱两可,李叔却点点头,“懂了。” 怎么说他也是为明家工作的,因为明旬,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他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他年纪虽不小,但是思想不守旧,他尊重任何非自然现象。 有上回的检查结果,再对比这回的,时落除了体内有一种奇怪的东西,这东西医学给不了名字,就是流血过多,其他并无异样。 李叔合上病历本,刚要转身,后又抬头,跟明旬说:“对了,有一件事还得麻烦你,这几天有人来医院闹事,一个男人说他老婆在我医院看病,明明痊愈回家了,可第二天突然死了,那男人赖上医院了,说要找我讨个说法。” “报警了吗?” “报了,尸检结果都出来了,我这里有他老婆的所有就诊记录跟检测报告,他老婆就是痊愈了才出院的,要真是我这里的问题,我这医院还能开的下去?”李院长捏了捏眉心,“只是他一天到晚在大门口闹,还拉横幅,总影响来求治的病人,还有院里看病住院的人心情。” 第一百零九章 血光之灾 “这事我找人处理。” 只是明旬刚派下去人,这事便在网上爆了。 新闻标题是几个醒目的大字,明氏集团旗下医院草菅人命,死者无处诉冤,望相关部门还死者一个公道。 下方还配了几个脸上打马赛克的人在医院门口拉着横幅,对面是一排严肃保安的画面。 时下什么新闻最惹人瞩目? 触碰大众底线的事最惹人注目。 试想,一家口碑向来好的知名企业突然爆出轻贱人命的‘事实’来,这将惹来多少口诛笔伐? 明氏集团股票一天之内跌了四个点,市值蒸发了几十亿。 “先报警,找出发这个视频的人,及他背后操作跟推波助澜的人。”明氏集团低调,不代表遇事就喜欢息事宁人,这些人当真敢拔老虎的胡须,那对方就得承受明家的回敬,“既然他们喜欢在网上兴风作浪,让公关部的人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贴出去。” 明旬还坐在时落床边,这回过来跟明旬汇报的除了曲爱国跟张嘉,还有前段日子被明旬派去分公司的秘书吴茂。 “还有律师函。” 吴茂点头,心里为对方点蜡。 他们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明总,为什么不将那女人的病例及检查报告贴出去?”吴茂合上文件夹,临走前,他问。 吴茂是个严肃的年轻人,沉稳,能力强,做事讲究效率。 “逝者已矣。”明旬敛了敛眉。 “明白了。”吴茂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对时落没有好奇。 相较于明旬,吴茂才是真的机器人。 “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吧。”时落不懂公司的事,不过看曲爱国他们的脸色,明家遇到的事似乎不小。 明旬看了下时间,笑道:“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落落你就收留我一下,我回去会吵醒祖父他们。” 这事倒是没有在明旬脸上留下一丝阴霾。 那这事就不是大事。 吴茂效率果然高,两个小时后已经查清了事情来龙去脉。 对方是一个粉丝有一百多万,不大不小的网络主播,她收了有人匿名发给她的这段视频,承诺只要她将这视频发网上上去,就给她五十万。 她已经收到钱了。 吴茂找到人时,网络主播都吓哭了,她压根不清楚事情缘由,她平时习惯发些博人眼球的视频,不论真假。 这回也是打着医闹的噱头,试图吸引流量,反正哪怕事实跟视频里说的有出入,她只要说自己是无意的,再道个歉,一般医院不会真的跟她计较。 她不知道这是明氏集团旗下的医院。 她更没想到一夜之间这视频会爆火。 吴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这事背后有齐家,伍家的手笔,郑家也有推波助澜,目前事件还在继续追踪,明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伍家?”明旬挑眉。 上京几大家中明家除了跟屈家交好外,与其他几家向来面和心不和,不过明家与伍家却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伍家没必要自寻死路。 “是。”吴茂仍旧一脸木相,他说:“是伍家老三出的手。” 明旬扫了他一眼,吴茂继续说:“三年前有个女明星与您一前一后进入明和酒店,女明星买了通稿,试图将绯闻牵扯到您的身上,您毫不犹豫打了她的脸,哪怕今天有人提及这事,还会嘲笑这位女明星,而这女明星是伍钟海现在的女朋友。” 明旬好笑地挑眉,“没想到伍家竟然将这么一个蠢货放在副总的位子上,看来伍家是气数将尽了。” “没办法,谁让伍钟海的亲妈是伍良新上任的第四任夫人呢?”伍良是伍家现任当家人。 在紧闭的门口守着的张嘉缩着肩头忍笑,他就喜欢听吴秘书一本正经说八卦的样子。 真的有点像关公说貂蝉跟吕布的八卦。 “将前因后果告诉伍良。”他可没兴趣替别人管教儿子。 “是。” 伍家在几大家中属末位,伍良做人八面玲珑,从不与人交恶,没想儿子一点没继承老子的聪明。 “顺便跟伍家其他几个儿子通个气。”说这话时,明旬嘴角带着笑。 伍家一共五个儿子,其中四个都不同妈,内斗堪称是水生火热,一旦其他几个儿子知道伍钟海所为,他恐怕得被生吞活剥了。 伍家承受不了明旬的报复。 而到时被明旬蚕食的伍家产业不止是伍钟海一个人的。 吴茂就佩服明总这种兵不血刃的招数,他又扶了扶眼镜,镜片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路小声点。”吴茂皮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声,明旬在他身后提醒。 未免吵着睡着的时落,明旬与吴茂是在走廊里说话的。 吴茂脚步一顿,而后低头,果断脱掉鞋子,赤着脚走了。 张嘉捂着嘴直笑。 时落失血过多,药水还没挂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明旬轻脚进门。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灯光带着暖意,洒在隆起的被子上,明旬心头更暖。 只是他还未坐下,时落便睁开眼,看过来。 “吵醒你了?”明旬替她倒了杯水,抱歉地开口,“今天事情有些多。” 时落摇头,她想坐起身,明旬忙扶着她,打算将病床摇上来。 “不用,我已经好了大半。”时落接过明旬手中的杯子,一口喝完。 明旬看她脸色果然好了许多,这才略微放心。 “程怡星说过一个词,叫天凉王破。”时落以往不曾接触过网络,如今出来,也不排斥网络用词,她问:“你会对那几家说天凉王破吗?” 哪怕隔着关上的门,时落还是听到了方才明旬跟吴茂的谈话。 明旬放下杯子,轻弹了一下时落的脑门,笑道:“正如落落你说的,我只是普通人,想要让他们破产,也得徐徐图之。” 时落了解了。 因才醒来,她的声音略微沙哑,“之前的视频我看过一眼,医院门口拉横幅那男子在三日内会有血光之灾。” “他若是死了,对你的公司会有影响吗?” 视频爆火的三天内,当事人突然死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管真相如何,最后背锅的都是明氏集团。 那人会死,这倒是出乎明旬的预料,他没隐瞒时落,“会有小麻烦,不过我能解决,落落不用担心。” 明旬帮了她这么多,他遇到困难了,时落不会袖手旁观。 “你知道那人地址吧?”时落打定主意要帮明旬了,“等吃了早饭我们就去。” “不成,你身体还虚弱,不能出院。”明旬拒绝,“这事我提前知道了,自然会有应对之策,落落你的身体更要紧。” 不过明旬好奇地问:“既然落落知道那人会有血光之灾,为何不想要救他?” 落落心善,许多时候都会主动帮人,而她三点看过视频,一直没作声,此刻为了自己,才开口提了这事。 “穷凶极恶之徒,不救。”时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