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于1999》 第三十七章.悲剧之卷 槻山正夫。 罗塞塔并没有忘记这个家伙。 在这起围绕着‘福音药’而展开的阴谋之中,虽然大体的局势已经明朗了开来,但在一些地方,许多的谜团却仍然没有解决。 其中,有关于槻山正夫的疑点或许是最多的。 从他对安心院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对于‘交易’这件事,其实并不如何挂在心上的。 也因此,单纯用‘利益驱动’来说的话,便无法合理的解释他背叛石井崎人的行为。 虽然罗塞塔本身对一个人背叛的理由并不关心,他认为这和惨痛的过去一样,足以并列世界上最无聊、没意思的东西之一。 但槻山正夫没有任何意外出现的死,以及一系列的巧合与疑点,却令他不禁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单独从一件件独立的事情来看。 石井崎人恰好不在中心大厦不是问题、看守防空洞的头犬几乎全都被调往中心大厦也不是问题,对方像是从一早就知道要来同样不是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地方在于,这一切的发生都太过顺利了,简直就像是一出早就安排好发展过程的‘剧本’。 没错。 罗塞塔觉得‘剧本’这个词用的太对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就连槻山正夫的死亡,也是显得让人毫不意外,因为哪怕细节上出现了差别,一切也依旧按照剧本中的所写,进行发展。 说是返生者的直觉也好,说是罗塞塔这个人的固执也好。 总之到了最后,他也仍然怀疑槻山正夫不是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所以他在离开前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他必须要去再确认一下槻山正夫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真死了的话,当然最好不过。 但如果又是假死的话,罗塞塔自然也愿意顺便送他一程。 越过地面上那些残肢断臂,登上祭坛,很快,他就和槻山正夫那具已经被咒毒侵蚀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再见面了。 哪怕是在死后,这具尸体也仍然保持着生前手捧诗集,站立的姿态。 以肉眼观察,他身上如浓墨般从伤口侵入进去,把沾到的血肉和骨骼都染成漆黑的咒毒,应该就是导致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但罗塞塔想要看的不是这个。 在槻山正夫的尸体面前,他深呼了一口气,紧接着,苍灰的灵能色彩,便缓缓的从他的眼底浮现,取代了尸狗化带来了猩红眼瞳。 他抬起同样转瞬间被血管状的灵能纹路覆盖的手臂,直接按在对方的头颅之上,试图搜寻这颗脑袋里残存的记忆。 但结果亦可以说是不出所料。 他的灵能根本就从这颗脑袋里,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然而,在有些时候,没有线索本身也是一种线索。 既然以罗塞塔的灵能都无法从这颗脑袋里搜寻到残存的记忆,那么可能性也就只有两个。 其一,要么他想找的东西根本就没存在过,其二,要么阻止他灵能生效的,就是另一个第三阶段返生者的灵能。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在目前都没有灵能力者插手的前提下,第二个可能性首先可以被排除。 那么摆在罗塞塔眼前的,实则也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眼前的尸体并非是槻山正夫的真身,所以他才从这颗脑袋里找不到任何相关的残留记忆。 这正印证了他一开始的猜测,槻山正夫果然还没有真死! 默默在心中警惕着,罗塞塔抬起头环顾四周,但他却依然找不到除了尸狗之外的活物存在。 哪怕猜到槻山正夫未死,事实上,以他现在才第一阶段的实力,也没办法进一步再做什么了,到现在这个情况,一人挑动起今晚蚁川市的局势,已是他这个能力,可以做到的最好。 纵使这起事件中的许多谜团和疑点依然存在,但现在,时间也是已不容许他再调查下去,接下来,每一秒都有可能有人发现防空洞中的寂静。 所幸,罗塞塔并非是那种对真相喜欢穷根究底的人。 在确认了槻山正夫未死之后,他最后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完成,收起装着‘福音药’的石盒,他当机立断,便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迅速离开了防空洞。 而在这他离开的几分钟之后。 一个穿着深红色西装的男人,也终于从隐藏的某个角落走了出来。 他手上捧着的黑色诗集中,空白的书页上,则隐约浮现着一行行的字迹。 “……没有发现隐藏在幕后的作家,就这样,最后活下来的外来者带着他的战利品暂时的离开了故事的主舞台,离开了工业区。” ‘悲剧之卷’,这就是槻山正夫的异能名称。 在进行主基调为负面的文字创作的时候,只要符合基本的逻辑,他笔下所写的故事,就会逐渐化为现实,忽略掉那些细小的不合理之处。 诗集的书页上依稀可见,关于今夜许多巧合的描述。 一个有趣的故事和一个完整的故事,都会给他的异能带来正面的增益性变化。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这个时候,不管是罗塞塔还是安心院染真赢了生存下来,槻山正夫都打算现身,用某个条件,诱惑对方背叛自己身后的组织,让这个故事更有趣一点的。 但在看到最后是罗塞塔活下来的时候。 或许是一种返生者之间特有的‘感觉’,槻山正夫忽然意识到,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干涉,只是单纯把福音药留在罗塞塔手里,以他的性格自由发挥,他也一样能让这个故事更加有趣起来。 “希望你给我的感觉没有错吧。” 合上手中的诗集,槻山正夫笑了起来,比起理性的按照有无利益来行事,他就更喜欢用感性的思维、自由遵循着‘感觉’来行动,每时每刻都活在‘现在’。 - 而在另一边。 故事主舞台之外。 在此时,蚁川市瓢泼的夜雨下,一个带着墨镜、胸前悬挂着兽牙项链的高大男人,便来到了一栋地段偏僻的老旧公寓前。 抬起头,石井崎人鼻翼翕动,最终低声笑道:“就是这里没错了。” wap. /93/93152/21016843.html 第三十六章.信息差 安心院和罗塞塔的决裂早就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 哪怕没有槻山正夫的挑拨离间,怀疑的种子也早就种在他们的心中。 罗塞塔不可能把信任给一个视人为工具、到现在都把真身隐藏在幕后的安心院,而染真她也不可能信任一个到现在为止、身份、立场,甚至连姓名都是未知的罗塞塔。 槻山正夫之死,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早在更早更早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在谋算着该在什么时候解决掉对方。 “拖延时间到现在,你是在疑惑你利用祢祢切丸种下的咒毒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发作么?” 突然间,罗塞塔平静的说话了,他看到安心院染真那副好像意识到什么的样子,便随手把手腕给割了开来,但从其中却并没有流下血液,而是几根被染成了漆黑、像血管一样的缚血线从伤口处钻了出来,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舞动。 “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很诧异?” 他歪了歪头,道:“拖延时间这种大家都能想到的战术我就不说了,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能察觉到,从一开始碰面的时候,你就让稀歌想办法用祢祢切丸种下的咒毒?” 没有回答罗塞塔的问题,在看到罗塞塔展现出的‘缚血线’的时候,安心院染真的神色便最大程度上的严肃了起来,目光牢牢的盯在了那几条如同活物般的漆黑缚血线上。 “先前控制风战斗的异能,和现在这个使你免疫了咒毒效果的异能,你有两个异能?” “倒不能这么说,也许我隐藏还有第三个和第四个异能呢?”罗塞塔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同时张开双臂,道:“现在轮到我来提问了,请染真小姐你思考一下,在你拖延时间等待咒毒发作的时候,那我和你聊天拖延时间又在等待什么呢?” 话音未曾彻底落下的时候。 来自返生者的敏锐直觉,就已经在安心院染真的脑海中,疯狂揭露危险的前兆。 但这直觉的警示,却又毫无意义,因为给她危险感的,不止是罗塞塔本身,而且同时还有周围的整个环境,以至于……她根本就无法判断出,危险到底来自于何方! 安心院染真想要暂退其锋,但她其实早已经无处可退。 在这供奉着‘福音药’的神殿之中,被缚血线分割的各个尸狗的残肢铺满了地面,与此同时,而由它们的鲜血转化过来的诸多缚血线,同样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潜伏在了各个地方。 如果安心院染真没有打着拖延时间,等待咒毒慢慢发作的话。 那罗塞塔自然也没必要动用这个原本为‘没有杀死槻山正夫’这种情况而准备的隐藏后手。 但她却偏偏这么做了,罗塞塔当然也并不介意随手打一个响指,毫不犹豫操纵着潜伏于地下的无数缚血线,‘唰’的一声暴起,从四面八方,瞬间就干脆利落的把她切割成了无数的碎肉,只有那张白底金纹的狐狸面具保留了下来! 返生者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 充满着隐瞒、欺诈、误导,上一刻或许还占据着上风,下一刻就有可能因为对方隐藏起来的异能细节,瞬间被翻盘、斩杀! 以有心算无心。 罗塞塔最终以无伤的代价,终于解决掉了他身旁隐藏的最大威胁。 但这个时候,他却绝不高兴,因为他杀死的其实是一路上作为自己同伴的安心院稀歌,而真正操纵着这把‘刀’的安心院染真,却仍然没有冒着任何风险的端坐在幕后,像惑心的魔物般,随意寄生于他人的意识之中。 罗塞塔并不未自己的决定后悔,一个或许无辜的人死在了他的手上,就算要做什么,他也只会拾起这个死者的回忆,为做过自己同伴的安心院稀歌,向安心院染真,这个真正的魔物复仇。 弯下腰,他捡起跌落在一堆碎肉之中的狐狸面具和祢祢切丸,用缚血线一起捆在腰间。 这两件战利品虽说潜在价值都不低,但也都有被追踪定位到的可能,罗塞塔并不打算直接带回去,而是准备待会埋到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等之后有机会、且确定不会有问题再拿走取回。 同理,祭坛上‘福音药’的完成品也一样。 虽然这东西可能是他这次蛏子制药之行所获得的价值最高之物,但对于不像是‘五院’和‘华族’那样庞大组织的单独个体而言,它就剩下了被服用和交易的价值。 在瀛洲这个国家,排除五院和华族之外,能对这个烫手玩意进行逆向破解工作的组织机构,可以说少之又少,依照目前情况来看,罗塞塔也不可能找到能把福音药吃下的交易对象。 对于其他人来说。 在槻山正夫把防空洞中的所有实验人员团灭之后。 罗塞塔手中的这份‘福音药’和神殿里剩下来的那些特殊实验品,就是这份技术成果的残存下来不可复制的唯一孤品。价值高的可怕。 但对于罗塞塔自己来说。 既然无法脱手,那这份福音药的附加价值,就算有多高,也没有意义。 同时,因为每个人体质上都存在差异,而福音药的具体效果又完全未知的缘故。 虽然知道这东西对于返生者来说,可能有很大的作用,但罗塞塔却又不可能无端作死,直接把这个鬼东西贸然服下。 所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把‘福音药’和狐狸面具、祢祢切丸一起藏起来,反而是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缠流的变化、新得到的武器、在杀生中提升的理趣隐狐流剑术…… 这些罗塞塔从这场蛏子制药之行中,获得的有形和无形的收获,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而在这段消化收获的时间里,默默保持低调,就是罗塞塔最该做的事情,那些福音药啊什么的东西,最好都跟他半点扯不上关系才是。 最初潜入中心大厦时计划的目标,已经彻底完成。 但在离开防空洞,离开工业区之前,罗塞塔却还有一件事要做。 , wap. /93/93152/21016842.html 第三十五章.合作终止 在瀛洲古代的传说中。 ‘祢祢切丸’既是一把妖刀,也是一把御神刀。 它名字的由来,是据说在很久以前,在日光的鸣虫山中有一只叫作“祢祢”的异形妖虫,人们深受其害而毫无办法,有一天在其再度出现的时候,便在此时,从二荒山神社的前殿中就飞出了这柄受到供奉的御神刀,来回追赶着妖虫,将其斩为数截。 作为咒缚院所打造的一件仿品,安心院手中的这把“祢祢切丸”,当然不可能如真品一般,哪怕无人操控亦可自行飞出,一击斩杀相当于第二阶段返生者的妖魔。 但哪怕如此,这把赝造的祢祢切丸,也依旧并非是凡品。其中不仅封存着安心院所供奉的‘御馔津神’的力量,同时,咒缚院更将高浓度的咒毒隐藏于其中,使其拥有了克制第二阶段返生者的再生力的效果。 ‘应激期’与‘异变期’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异变期’的返生者,拥有着无视常规伤害的体质的同时,且再生能力也极强,非重伤、致残的伤势都可以迅速恢复过来。 而‘祢祢切丸’的存在却能够让人忽视这两点。 这便是咒缚院所打造的诸多‘御刀’的可怕之处了。 解放咒毒后足以威胁到第二阶段返生者的御刀,再配合上安心院难以揣测的念力异能,这两者相加的危险度,绝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加算而已。 “御馔津之仓稻魂命呀——” 依旧是呼唤稻荷神名,进行自我暗示的咏唱。 但在罗塞塔把安心院送入‘三十米’内的那一刻,和先前截然不同的一股气势,却突然从黑发巫女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在隐藏于御刀中的咒毒被解放的时候。 一小部分的咒毒,同时也流入了安心院稀歌的身体之中。 而以极度摧残身躯的形式,这些控制在剂量内的咒毒,便最大程度上的激发出了属于生命的潜力,将她的力量、敏捷、体质都尽数提升到了一个极限! 灼热和刺痛的感觉深入骨髓。 感受着躯体内部涌动着的力量,在那一刻,时间好似变得缓慢了下来,安心院稀歌再度把素白手掌轻轻搭在祢祢切丸的刀柄之上。 下一刻。 只听闻御刀似乎是被从鞘中推出的声音。 以肉眼完全捕捉不到的速度,神速的拔刀之术就已被施展而出,将高度浓缩的咒毒,化作了漆黑的飞翔斩击!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拦截。 从祢祢切丸上延伸而出的咒毒斩击,干脆利落的就划开了一切阻截之物,直接跨越三十米的距离,悄无声息的来到槻山正夫的跟前! 非是他不能察觉。 而是这一击和罗塞塔同一时间进行的佯攻,配合的实在太过的巧妙。 以至于槻山正夫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明面上的罗塞塔身上,却忽略掉了从战斗开始,一致隐藏到现在的安心院稀歌! 在那一刻,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声息的,漆黑的咒毒斩击隐藏于罗塞塔的佯攻之下,猛然落在槻山正夫的身上。 就如同被水墨染色的白纸般,高度浓缩的咒毒便顺着斩击锁切开的伤口浸透血肉,甚至于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把槻山正夫的大半个身体化作黑色,失去了第二阶段的返生者,那引以为傲的强大再生力。 中了这一击。 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那就是——死。 而且还是一个痛苦的死、绝望的死。 但在做完这件事后,奇异的是,安心院稀歌却并没有收起祢祢切丸, 她站在地面上蔓延十几米的战斗痕迹跟前,同时,一个命令的声音便已经在她的耳旁响起,令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战场上的混乱场景,并未因为槻山正夫的‘死’,而立刻停止下来。 不如说恰恰相反,在控制着尸狗群的人消失了之后,当即之下,这个地下空间里的所有尸狗,便迅速暴动了起来。 虽然这也无法给罗塞塔造成什么威胁,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那自然他就没有在这里继续消耗体力的理由了。 他转眼间抽身而退,来到安心院的身边,跟她一起看着槻山正夫的缓慢死亡。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奇怪的并没有急着让罗塞塔从对方的脑子里提取技术资料,而是忽然间异常惋惜的叹息了一声。 这让一直都保持警惕的罗塞塔,不假思索的直接往后一跃,而紧接着,安心院突兀发难的一刀,便证明了他的警觉没错。 “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把技术资料拿到手,才会再对我动手的。”罗塞塔平静的声音,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槻山正夫一死,他们两人便没有再合作下去的基础。 归根结底,这就是他们立场上面的矛盾,哪怕没有具体的技术资料,得到成品也需要长时间才能逆向破解,但即便这样,安心院也依然不可能给罗塞塔可能拿到技术资料的机会。 “没办法,谁让你来路不明,而我们的目的又一致呢。”安心院染真叹息了一声,道:“先前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你有考虑过放弃拿走技术资料的念头,直接加入我们安心院么?” “加入安心院?给你们当备用躯体么?” 如今既撕破脸皮,那罗塞塔也自然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厌恶,他直接就道:“还是省去这些没必要的套话吧,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在争夺这份技术资料的时候,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终止了么。” wap. /93/93152/21001316.html 第三十四章.便宜法门 “……你想怎么样?” 在罗塞塔提出‘选项’之后,安心院染真沉默了一下道。 “把槻山正夫直接杀了,然后再从他脑子里把技术资料挖出来,怎么样?”他平静回答,同时扯动缚血线,再将袭来的几头尸狗给干脆利落的分尸。 “安心院的技术还没办法从死人的脑子里挖东西。”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罗塞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就算再退几步来讲好了,哪怕没有拿到那些技术资料,但只要把完成版的福音药和那些实验体拿在手里,难道你们五院就没办法用逆向工程,把技术复现出来了么?这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安心院染真反问道:“把希望寄托他身上,和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区别吧。” “没错,确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罗塞塔颔首坦然承认,但话音一转,却道:“只不过,我这个同样是第一阶段的返生者,对于安心院来说,应该就比一个达到第二阶段的槻山正夫来的可信的许多吧?” “或者……我换一个词,容易掌控?” “……你说的真是对极了。”安心院染真短暂沉默了一下,也正是因为罗塞塔所说的这一点,如今她才真正的考虑起了他提供的这个选项。 “我确实有足够解决槻山正夫的后手。” 战场之上,把身体的操控权交还给安心院稀歌,她以精神念话的形式,在罗塞塔耳旁说道:“只不过,这一手段能激发的次数有限,同时还会大量损耗这具身体的使用寿命,所以,短时间内,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一击直接解决掉槻山正夫,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我会尽量为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没有多说话,罗塞塔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道。 在如今的情况下,已经由不得浪费半点的时间,每过一秒钟,尸狗群都在大量消耗他们两人的体力,越是拖延时间,他们状态也就越是不妙,到那个时候,哪怕有翻盘的机会也没有意义了,因为那种状态下,他们根本就抓不住机会。 撕拉——! 血肉和肢体被撕裂的声音再度于尸狗群中响起。 简直就像是空气中切实的存在着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一样,当疯狂的朝圣者们跨过那条线的时候,从各个不规则的角度发起的无形斩击,就把他们的躯体,轻易分割成了十几个尸块! 即便如此。 毫不畏死的朝圣者们仍前赴后继,用他们的生命,换取罗塞塔和安心院两人廉价的体力,给隐藏于其中的那几个‘特殊尸狗’创造机会。 但没用。 罗塞塔的脚步依旧在不断往前推进。 缚血线的存在,直接极大的延长了他的攻击范围,而且因为它本身就是从自己鲜血里织造而出的缘故,在缚血线汲取敌人的鲜血、怨念进行再生成长的时候,罗塞塔更感觉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从缚血线上传递回来,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自身消耗的体力。 正如槻山正夫先前所说。 返生者的力量来源于死亡,而想要变得更强,对于他们来说,杀害生物、制造死亡,这便是一条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最快捷径,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能否过心中的一关。 杀一人即可得一人之智,杀十人即可得十人之慧。 哪怕普通人类和返生者的体质相差太大,继承的效果总会受到削弱,但只要数量上去,这就已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问题。 用大顺那边的说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便宜法门’吧。 不需要日积月累的苦练。 杀人即可代替那磨练技艺需要花费的漫长时间。 不需要你最为廉价的努力。 杀人即可得到哪怕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得到的一切。 虽然从心底感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有些陌生,但已毫无疑问,现在的罗塞塔则正是这个‘便宜法门’的最大受益者。 以干脆利落的斩击不断把阵线向前推进。 莫名的领悟持续性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依靠灵能,他本来早已对‘理趣隐狐流’的剑术烂熟于心,但直到此刻,他才把这门需要进行同调状态方能完美运用的暗杀剑术,真正化作属于自己的东西,结合缚血线的存在,糅合进战斗本能之中。 没有念头、没有思想。 纯以杀意和本能,把一切推动。 一时间,他就好似气息全无了般,出招和动作全都变得没有任何征兆,更没有危险感的提醒,哪怕是就在他身旁的安心院,也没办法用视觉以外的能力,感知到他的存在。 “你需要接近到槻山正夫周边多少米的距离,才能够动手?” 罗塞塔飘忽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在安心院的耳边响起。 “至少三十米。”她用念话说道,“只有在这个距离下,‘祢祢切丸’才有最大的机会,一举动斩杀槻山正夫。” “嗯,我知道了。” 罗塞塔沉默的回应着,一边,轰然的地面粉碎声,便从他的脚下响起,与此同时,还有散开如烟的石砾尘雾。 完全看不清他具体的动作,几条缚血线就把战场、以及尸狗的身体分割开来。 隐藏尸狗群之中的特殊个体,似乎也开始尝试用异能为阻扰罗塞塔的行动,但这毫无意义,光是他那变得稀薄无比的存在感,就令所有的锁定,都需要花费至少半秒钟的时间,而真正发动,那便已经是一秒钟之后的事情了。 理趣隐狐流剑术的隐秘特性和罗塞塔此时此刻的速度相结合。 这最终的表现,就是敌人的攻击,往往要比他的动作慢上一步。 而利用这一点,短短的时间内,罗塞塔便把阵线已然要推进到了‘三十米’这个安心院染真所要求的距离。 抬起头,他的目光和不远处祭坛上手捧诗集的槻山正夫的目光相撞。 不需要多言,他身旁的安心院已是异常果断的发动了她所说的‘隐藏后手’,解放了那把五院中咒缚院所打造的‘赝造御刀?祢祢切丸’中的力量。 /93/93152/21001315.html 第三十三章.屠戮演示 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信任是凭空而来的。 更何况,安心院与罗塞塔之间,从一开始就原本是敌人,所谓的合作关系,也只是利益暂时一致的情况下,不得已而做出的妥协罢了。 安心院知道这一点,罗塞塔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先前出于自身的某些‘道义’,罗塞塔才会把这一切提前讲明。 当然,在如今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看出了安心院的迟疑,即刻就把出声把这一切的利益关系挑明,平静道:“把我清理掉,可以,然后呢?赶走了豺狼,再把恶虎请回到家里么?” 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黑发巫女道:“安心院,我不会跟你讲什么无关的话题,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独自一人面对他,你能感到一丝一毫的‘安心’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羞耻,但在迟疑了一下后,安心院染真却确实是坦然承认了事实:“不能,哪怕就算你跟我说两个第一阶段在一起也无法抗衡一个第二阶段,从理性上来讲,不安毫无意义,我也一样还是不能。” 在如今的场景之中。 所有的人其实都在怀疑,罗塞塔在怀疑安心院会和槻山合作,安心院则在怀疑槻山正夫隐藏的真正目的,而至于槻山正夫……从他首先提出的要求就可以看出,他同样也在怀疑罗塞塔的立场和身份。 虽然曾经和罗塞塔在蚁川市第三监狱见过一面。 但经过灵能的伪装,对容貌、身高和体态,都做出了改变之后,显然,此时此刻的槻山正夫也并没有认出罗塞塔,只是因为返生者那敏锐的直觉,而隐隐约约的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熟悉。 “看来在下好心的提醒,是被当成挑拨离间了啊。” 他并没有放弃对罗塞塔真实身份的好奇,紧接着摇了摇头,他就无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管闲事好了,好吧,安心院小姐,我们还是继续来谈谈合作与交易的事情吧。” “……说出你的条件。” 沉默了一下,她冷声回答,虽然没有任何的根由,但从槻山正夫的话语里,她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恶意。 “我的第一个条件嘛,就是请接下来贵方的人袖手旁观,不要插手我打算做的事情。” 他阴晦如海的深蓝色眼眸垂落,姿态似乎彬彬有礼:“在给贵方交货之前,安心院应该也不会介意我自己找人给你们演示一下‘它们’的威力吧。” “你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我正在用着。” 安心院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潜藏含义,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她没办法不怀疑槻山正夫的真正目的。 “已经谈成了交易的意愿,安心院不希望让这件事情再节外生枝……”她冷声的说着,心里某种不妙的预感也越来越严重,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塞塔就打断了她的说话,平静道:“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你没发现他从头到尾就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通知陈述么?” 他的话音还未曾彻底落下。 那一刻,就在神殿的长阶之下,共同分食过生者的朝圣门徒们便再也无法抑压已经解放过一次的野兽之欲。 罗塞塔的大手按在安心院染真的肩膀上,急速拖拽着她后退,另一只戴着戒指的手上,从他鲜血中织造而出的‘缚血线’,便以异常锋利的姿态,释放出了惊人的‘斩击’! 完全看不清楚‘刀’的形态,只是似乎听到了血肉骨骼被切割的声音。 下一刻,那最接近于他们的尸狗集群,便如同被粗暴拆碎的积木一样,被几道不可视的斩击线瞬间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肢体碎块,整齐的‘刀痕’甚至在脚下的水泥地面上也延伸出了几条狭长的直线! 槻山正夫并没有下场。 正如他先前所说,这只是一场给安心院的代表者安排的‘实战演示’而已。 只不过这个用作实战演示的对象,是他到现在都好奇真实身份的罗塞塔,以及下场进行实验演示的主要战力,则是那几个由返生者改造而成的‘特殊尸狗’。 没错…… 以罗塞塔的敏锐直觉。 此时此刻,他能够感觉到,有几个特殊的危险目标,就隐藏在袭来的众多尸狗之中。 依照之前的推断,他不难猜测出,这就是服下完成版的福音药后,可能存在的特殊尸狗! 哪怕有了‘缚血线’在手,极大程度上的弥补了他缺乏攻击面手段的问题,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罗塞塔愿意在前后的几次战斗之后,和这些尸狗再打一场体力消耗战。 在不假思索带着安心院提步后退之后。 瞬间,他已经定下策略,压低声音到只有身旁人才能听清楚的程度,道:“必须要先解决槻山正夫了,我们的体力不可能再支撑到这场战斗结束,安心院,你也是时候把你隐藏的手段拿出来吧。” “不行,不可能!”安心院染真没有否定自己还有隐藏的手段,她只是语速极快的讲道:“福音药的技术资料不容有失,在到手之前槻山正夫绝不能死!” 还有一重说话她没有讲出来:既然交易的意愿已经达成,只不过过程中有一些变化,那安心院她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说出来,但转眼间,罗塞塔已是想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当即便直截了当道:“事到如今,你还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么,蠢货,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商量的意思,那你又怎么能肯定交易后,他真的会把东西给你?” 罗塞塔的话动摇了安心院染真的态度,但她却仍然理性的做出判断道:“得罪了神足会和华族,他只有五院这个交易选项了。” “哈,既然你都知道他已经得罪神足会和华族了,那你又怎么会以为他还怕五院的威严?” 罗塞塔直接嗤笑一声,虽说是诡辩,但也同样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如这样吧……”接着,他道:“我也给你一个选项,一个比槻山正夫的承诺,更加可信的选项。” wap. /93/93152/20994647.html 第三十二章.杀人福音 啪啪啪啪啪。 听到这个回答,槻山正夫即刻就鼓起了掌,赞赏道:“没错,这位朋友说的很对,就是‘死亡’,无论是亲手制造他人的死亡,还是自己陷入接近死亡的境地,这都是返生者增长力量的最快捷径。” “你们再反过来思考一下,既然‘返生者’即是‘已死仍未死的死者’这个等式能够成立,那么‘已死仍未死的死者’就等于‘返生者’的等式,又能否成立呢?” 已说到这里,他的话却仍然没有停止,反而接下来更加的骇人听闻,仿佛魔鬼的低语。 “不如让我们再进一步的想想吧,成为‘返生者’的必要条件是否只是‘接近死亡’?那照这么说的话,大量的亲手制造死亡,是否也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直接一步成为拥有异能的‘返生者’呢?” 槻山正夫的大拇指在脖颈处一划,话语带着无比诱惑性的意味:“只要会杀人就足够了,不管你杀的是什么人,小孩有小孩的好、女人就女人的好,老人有老人的好,所有亲手扼杀的生命,都会变成我们的垫脚石,到最终,他们的死,就会让我们变得更强。” “你是说……这就‘福音药’的原理?” 忽然间,罗塞塔从沉默之中说话了,这一刻。作为人类的感性认知,让他十分想要驳斥槻山正夫异常荒谬的说话,但同时,一种残酷的理性却在告诉他自己,槻山正夫并没有说谎。 因为…… 这么短短的时间,就从一介普通人,到如今的实力,他罗塞塔自己不就是这个理论最好的明证么? 他和槻山正夫所说的唯一不同,便是他脚下的垫脚石并非孱弱的人类,而是尸狗这种更强的食人怪物。 “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他说,“福音药的本质正是这样的东西,先赐予人死亡,再令人新生,如果没能撑过去,就会化作名为尸狗的怪物,需要以杀人吃人的方式,来后天弥补先天的缺陷。” “它真正的作用并非是让没有能力的人,成为有能力的人,聆听到生的福音,而恰恰是让它们接受死的启示,沦为散步恐惧的爪牙,也就是神足会那些疯子自诩的为神行走奔告狂呼者。” “所以‘福音药’才不是药,而是越饮便越干渴的鸩毒。”安心院染真有所明悟,但同时,她也更无法理解,华族的人竟然在大概率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仍然如此支持神足会的原因。 ——槻山正夫必然还有隐瞒着他们的信息。 她和罗塞塔对视了一眼,就不约而同的确定了这一点。 因为有的时候,全说真话也是一样是种骗术,只要在关键之处隐瞒一点信息,往往结果便会大不一样。 譬如。 既令人化作尸狗才是福音药的真正作用,而非是令人拥有异能。 那神足会的实验该是早就完成了才对,那为什么还有后来的袭击监狱,以获取新的实验耗材? 槻山正夫现在故意透露出的这些信息,完全无法解释这个最大的疑点,但结合起先前用灵能读取到的那些东西,此时此刻,罗塞塔心中却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既然使用福音药后,接近了死亡,但却又没有成为返生者,需要不断杀人的失败品是尸狗,那与之相反的‘成功者’呢?同样和返生者一样,掌握了某种特殊异能的‘头犬’吗? ——不。 在脑海里,罗塞塔自己就首先否定了这个推测,那些仍然只是接近了死亡的家伙,哪怕拥有了和真正的返生者相类的异能,也完全够不上‘成功品’这个词的边。 把事件倒回到最初,从头再来看一遍吧。 【石井崎人袭击监狱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是为了实验获取耗材。 【那既然如此,监狱里面的囚徒,和老城区的那些居民有什么不一样?】 想到槻山正夫返生者的身份,罗塞塔的心里,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没错,从一开始,石井崎人需要的就不是普通的实验耗材,而是原本就是返生者的‘高级耗材’。 自这一点来反推的话,或许福音药本来就不是为普通人而准备的,既然需要用返生者作为高级耗材来实验,那自然最后的完成品,也该运用在返生者的身上的才对。 只有如此。 以完成的‘福音药’为报酬,石井崎人才能说服槻山正夫放弃先前积累的一切,让他加入神足会一方,并帮自己顺利从监狱里取得了需要的‘高级耗材’。 只可惜,他似乎是完全低估了槻山正夫的疯狂啊…… “哪怕并不能完美的使人获得异能,福音药这份无法止渴的鸩毒,对于五院来说也依然有着极大的研究价值。” 祭坛之上,槻山正夫摊了摊手:“为了得到完整的它,我可是彻底得罪了神足会和华族,连新书的创作都暂停了下来,如果不能得到相应的报酬,我倒宁愿亲手把它毁去。” 安心院染真平静道:“既然你已经彻底得罪了神足会和华族,那么在瀛洲,你就不应该再得罪一个五院。” “所以我来谈的才是交易,不是吗?”槻山正夫笑道。 安心院染真默认了这个说法,道:“说出你的条件吧,安心院愿意为此付账,但也只有一次。”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她能代表安心院做出的最大让步。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但此时此刻,槻山正夫的态度却仍不急不缓,阴晦如海的眼瞳忽然转看向罗塞塔,道:“交易当然是要谈的,但在此之前,某些到现在都立场和身份不明的家伙,是否也该先清理掉呢?” 没错。 在安心院即将槻山正夫即将谈成交易的现在。 场内的所有人中,罗塞塔便无疑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虽然有着名义上的合作关系,但安心院染真此刻却没有任何说话,即便罗塞塔转头看向她,也只得到了沉默作为回应。 ——她在迟疑,她在犹豫。 wap. /93/93152/20994646.html 第一章.衰颓时代 九十年代末。 瀛洲的街头冰冷萧条。 正当天空慢慢铺展着黄昏,摇下车窗,荒川玲子打量着眼前这座和几年前截然不同的城市。 呼—— 寒风呼啸,树叶簌簌作响。 在近处,来往的人裹紧大衣匆匆穿过落叶,似乎根本无心停留片刻。 在远处,公园里的流浪汉们明明许多人都一身西装,却都拥挤围在一个简易的酒精炉边上,眼巴巴的看着火上正散发出一阵怪异气味的破烂小锅。 房产贬值、股价暴跌、公司倒闭、银行关门,流落街头的失业者成群结队…… 萧条、破败,冷漠且压抑。 这就是泡沫经济过后,如今瀛洲的现状。 “这个国家的好时代……算是过去了啊。”荒川玲子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沉闷,重新摇起车窗,看信号灯由红转绿,便跟随着挤入了车流。 天光渐暗,灰色的云穹下。密密麻麻的建筑群有种让人莫名不寒而栗的阴森感。 而天台上有人排着队一跃而下,随着又一声的啪嗒,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女人抬起头,看了后视镜一眼,然后便重新收回视线。 - 穿过几条霓虹灯牌的大道,又穿过几条半清冷的长街。 淅淅沥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小雨中,引擎的声音传来,然后停歇。 在一栋地段偏僻的老旧公寓前,荒川玲子停下车,从女士西装的里衬中抽出一张有些年头的名片,对照着上面手写的地址确认了一下,低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希望教授给的地址没错。”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她收起名片,缓步踏进公寓,然后敲响了其中一户的大门。 “打扰一下,请问是……” 她话音未曾落下,但伴随着嘎吱的一声,大门就像是忘了上锁一下,随着她敲击的动作而打开了一点缝隙,透露出几分漆黑。 难道是她来找的那人这个时候突然出门了? 悄然摇了摇头,这个疑惑的心思的只是在荒川玲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她自己否定。 下一刻,她径直推开门,淅淅沥沥的雨声也跟着闯入公寓之中。 打开灯光,踩着雨声,荒川玲子踏过玄关,便看到屋内的各种事物,都一丝不苟的按照某种强迫症式的秩序严格摆放,构成了一副冷色调的场景。 玻璃柜里的唱片安然陈列,书架上的书籍整齐摆放,角落边上还有一台样式老旧的唱片机。 在这处简洁到异常的公寓中,唯一的例外只有它躺在沙发上的主人,以及那本盖在他脸上挡光的书籍。 “到1999年,再过七月。” “恐怖大王从天而降,安格鲁摩阿之王由此复活,届时以军神玛尔斯之名统治天下……” 青年呢喃的声音仿佛梦呓。 书籍从脸上缓缓滑落,缓缓睁开眼睛的罗塞塔对上了女人的视线,看到这是一个身穿浅灰色的女式西装,五官姣好,留着中长的短发,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利落之意的女人。 “诺查丹马斯的《诸世纪》?”荒川玲子问了一句,神色上毫不怯弱,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名片,起身的同时,将其放到了桌子上。 【富士电视台编辑记者荒川玲子】 罗塞塔的直觉使他嗅到了一股麻烦的气息,使他无声叹息着将名片放下,伸手示意。 “没有茶水,但请先坐下来吧。” “谢谢,我是受到宇见教授的推荐,被介绍来找你的,罗先生。” 荒川玲子先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坐下,从怀中又抽出一张老旧的名片放到桌子上,推到罗塞塔面前,上面赫然写的是京都大学民俗学教授‘宇见志留’的名字。 这个名字罗塞塔当然很熟悉,因为这个‘宇见志留’就是他在瀛洲留学时的导师。 他本身是大顺人,来瀛洲留学是为了进一步深造,以及一些个人的原因。 虽然毕业都已经有了两三年,但罗塞塔当初确实是受到自己这位导师的很大帮助。 “既然是教授他介绍过来的话……” 他念叨一声,翻到名片反面,果不其然在底下找到一行以潦草字迹写的地址,然后抬起头看着荒川玲子,便问了一句:“那么荒川小姐,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罗塞塔将荒川玲子的名片当做书签夹在那本《诸世纪》之中,同时眨了一下眼睛:“或者说,我又什么地方能帮到你呢?” “这么开门见山的态度,罗先生你和宇见教授的性格可真是截然不同。” 荒川玲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我想办法联系到教授那里的时候,他就说罗先生你是他这辈子教过的天资最高的学生,可惜却是个没有半点趣味的怪人。” “还能这么说话,想必教授他的身子应该也还硬朗。” “可硬朗呢。”荒川玲子点了点头道:“甚至还能跑到北海道旅游,准备找个性感的虾夷族黑皮辣妹当第七十三任女友呢。” “我上回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女友还是第六十七任。” 说到这里,罗塞塔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从导师那里一直找到自己的原因,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他自己没空抽出时间,所以他就把事情丢给了以前的学生,把我推荐介绍给了荒川小姐你这里?” “从结果上来讲,是这样的。” 荒川玲子摊了摊手,然后就说起了来这里的正事: “因为受到最近国内经济的影响,我们电视台原本企划的几档节目最近的反响都异常低迷,收视率颇低,为此,制作人们进行了一场紧急会议,决定要裁撤这些节目,要重新制作一档‘符合当下社会情况’的新节目。” “符合当下社会情况?”罗塞塔反问一声,然后就说道:“你是说电视台要拍那些不知真假的都市怪谈和随处可见的邪教信徒吗?” “罗先生,你忘了还有那些跟墙角的霉菌一样到处乱长的杀人狂魔了。” 荒川玲子语气感慨,而又叹息了一口气:“渴望血腥和暴力的猎奇心理是所有人类的本能,而民众们想要看什么,便给他们看什么,这不就是我们电视台的天职嘛。” “既然当下有关于这些元素的恐怖小说、杀人犯传记,以及宗教末日言论如此风靡流行,那么,我们电视台的这档新节目,便准备针对那些具备‘争议’的悬案或是灵异事件进行调查,还原出一个大众所需要的‘答案’。” “在这档新节目中,我们原定是打算请宇见教授作为‘专业人士’,提供一些民俗学、或神秘学方面的咨询分析的,不过,现在的情况嘛,罗先生你也是知道了,他极力向我们推荐了罗先生你,作为他的替代。” ‘果然是麻烦事。’罗塞塔抿了抿嘴唇,便说道:“作为‘专业人士’的话,我的水平距离教授他还差了太多,恐怕不能为节目提供多有用的咨询分析……” 他说到这里,话里已是有很明显的拒绝之意,但荒川玲子闻言却不禁笑出声道:“专业人士是否专业可不是我这种外行人能随便评判的,我这次来是以私人身份,与其说这个,罗先生不如还是先来看看我带来的见面礼吧” “什么见面礼?” 罗塞塔似乎有些好奇。 “唔……罗先生你等我找找啊。” 荒川玲子低头在随身的公文包中翻找,不一会便翻出了什么,将一个塑料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罗塞塔面前,朝他努了努嘴,道:“先看看?” 罗塞塔接过文件袋打开,飞速扫视着这一叠文件上面的资料,目光渐渐也渐渐凝重了起来,赫然发现这是一本不知名文献的影印件。 文献的里面记载着一段和现在的正史截然不同的荒诞野史。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文献里面的内容堪称荒诞,但……本应该只有他才知道的:假如没有铁幕装置的诞生,把不使用武器的战争延续至今,这就是世界历史的另一种发展方式。 “荒川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罗塞塔看起来似乎很是疑惑,极好的掩藏起来自己眼底的惊讶。 荒川玲子道:“出于职业习惯,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罗先生你的喜好,听说罗先生你一直以来就对铁幕封锁前各国的史料文献,以及各种超自然的事物极为感兴趣,我就想,史料类的东西作为见面礼,罗先生你应该能够喜欢。” “只是一点个人的小爱好而已,也难得荒川小姐打听到了。”罗塞塔语气很平静,将文献的影印件毫不在意的放了回去,他发现荒川玲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份文献的意义。 “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份工作的报酬吧。” 或许是因为这份文献引起了兴趣的缘故,突然间,罗塞塔本来的态度好似有所松动。 荒川玲子道:“这个好说,不过公事得公办,罗先生你得回头和我们电视台负责这方面的人自己谈。” “那好吧。”罗塞塔将这事答应下来,随即问对方要了联系方式,以便后续联系安排。 两人又相谈了一会儿后,他忽然起身,说道:“对了,荒川小姐你用喝茶么?” 记者小姐被这个问题问道有点意外,道:“罗先生你之前不是说家里没有茶水么?” 罗塞塔语气平静,丝毫不见尴尬:“先前你是没敲门就进来的,不是客人,我当然也不用准备茶水。” “那确实好像是我的不是了,抱歉。” 荒川玲子挠了挠头,叹息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向那到厨房泡起便宜茶叶的罗塞塔好奇问道:“不过,既然不是提前知道我会过来的话,那罗先生你提前把门打开,又是谁在等哪个客人?” 罗塞塔继续泡茶,没有回头:“我有两种说法,一真一假,你想听哪个?” 荒川玲子眨了眨眼睛,道:“我当然都要听。” “那好,一种说法是:其实我只是忘了关门而已,而另一种说法是:某种微妙的预感,让我提前预见到了今晚有人过来。” 罗塞塔试抿了一口茶水,有点烫口,然后端着两杯茶放到桌上,很平静的说道:“两种说法一真一假,至于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看荒川小姐你更喜欢哪一个了。” 见到这种意料之外回复,荒川玲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禁失笑:“宇见教授说罗先生你是没有趣味的怪人,看来是说错了,没想到罗先生你还会开玩笑呢。” 罗塞塔道:“其实我没有开玩笑。” 然而,荒川玲子却笑的更开心了。 wap. /93/93152/20553924.html 第二章.失眠怪症 铅灰色的阴云笼罩天穹,雨渐渐小了下来,化作了潮湿的雾,只是上空仍是偶尔有雷声在云层间滚动。 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蚁川市都是和一个和‘水’结缘的城市,而常年不断的大雨便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风景。 傍晚,八点。 身形高瘦的青年走在路上,手里提着塑料袋子,从药店歪歪扭扭的灯光里走出,身下的影子歪歪扭扭,又踏上了歪歪扭扭的阶梯。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轻柔而纤细,令人能联想到夜莺鸟的悦耳声音唱着怪异的童谣。 踏着渐渐消失减弱的雨声,罗塞塔回到公寓,推开未曾锁上的大门,走进歪歪扭扭的小屋。 咔擦咔擦。 他打开药瓶,大口吞咽,用冷了的茶水辅助,直到感知中的一切逐渐变得重新规整起来,才感到精神有些微的安定。 地西泮(diazepam),这是一种bdz类的抗焦虑药物,具有镇静、催眠、抗惊厥等作用,也是临床上使用频率最高的安定药物。 一般来讲,这种处方药仅仅需要一小片,在半小时的时间里就能够很快起效,带来一整夜的安眠。 但大约一小时已经过去,服下了明显过量的安定药物后,罗塞塔躺在沙发上,将盖在脸上挡光的书拿下,那双眼眸中却也仍然是没有丝毫睡意。 ——药的效果越来越差了。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可却仍然能看到。 看到那和这个世界的铅灰色铁幕完全不同的苍青色天穹,以及回想起和这二十多年人生截然不同的、属于另一个同样叫‘罗塞塔’的男人的记忆。 就像是冥冥中有未知的力量将原本平行的两道线条黏合了起来一样,让‘罗塞塔’的记忆在另一个罗塞塔的身上复苏。 有着这或许是来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对照,从很早的时候起,罗塞塔就发现这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存在着种种相似之处的同时,却又古怪的存在种种诡异而荒诞的偏差。 相似之处是:两个世界同样都是由‘人类’为灵长,被‘人类’主宰,有着古老的四大文明,也发展出了大体上几乎一致的科学技术。 偏差之处是:这个世界却似乎真实存在着某些掌握着‘异常’力量的存在,而这些存在的插手,便令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某个节点开始,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发展。 因此,越是研究这个世界的历史民俗,罗塞塔也就越发察觉到这个世界的诸多荒诞古怪之处。 知道的多了,他就选择谨慎的管好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的秘密为外人所知,同时更逐渐表现出了对这方面的兴趣,选择了相关的专业,以免将来被人怀疑时,也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解释。 虽然他选择民俗学这个专业,起初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上的异常,但身处这个历史里蕴藏着诸多神秘阴影的世界,罗塞塔又怎么可能不对那些民俗怪谈里的未知产生好奇呢? 仿佛那些异常的东西,就对他而言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引力一样。 在察觉到这些未知存在的时候,罗塞塔的心神就已经陷入了进去,他追逐着那些异常存在过的残迹,就好像是野狗追逐着生肉,狂人追逐着真理。 当荒川玲子带着那份文献影印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感觉’就告诉了他,他需要开始行动。 既然从本心和现实来讲,这份‘顾问’的工作都能给他带来丰厚的‘报酬’,那么相比之下,一些最容易得到的时间和金钱,也就是最完全不需要计较的东西了。 公寓里,噼里啪啦的雨声,伴着唱片机放出爵士乐的声音。 这仍然是失去睡眠的一夜。 在安眠药物逐渐失效之后,罗塞塔已经习惯了最近这几年出现在他身上的异常。 - 转眼间。 距离和荒川玲子初次见面的时间,这已经是几天之后。 在这期间,他很顺利和电视台的人谈妥了报酬的事情,也因此得知,节目第一集预计的拍摄地点,竟然就选在这座蚁川市之中。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了,难怪荒川玲子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滴嘟。 就在这时,罗塞塔的手边,电话忽然振动了一下,上面来信人显示是荒川玲子。 【有空么,听说伏见区那边有家餐馆挺不错的,明天约在那里见面怎么样?”】 看到对方在短信里还留下了具体的时间和地址,罗塞塔很快回了个简短的“好。” - 又一场大雨过后,蚁川市迎来了晴天,虽然湿热的环境令人不爽,但总归也多少是个好天气。 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 蚁川市的各条道路也确实如同建立在地上的蚁巢般错综复杂, 距这座城市的老一辈人传说,某些地图上已经找不到了的小道,甚至通向幕府以前修建的废弃地铁系统。 当然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根本没有活人能够实际证明其存在。 而罗塞塔之所以迟到。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倒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都市传说的正体,而只是因为荒川玲子选择见面的这家餐馆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都接近市郊的位置了,令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心里盘旋着这样的念头,罗塞塔推开门,感到暖气扑面而来,看见靠窗的位置上,荒川玲子正笑着朝自己招了招手。 似乎是因为这次见面和公事关系不大的缘故,今天的她倒是没穿上次那身女士西装,而是换成了一身常服,穿着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摄制组还没到,距离节目的正式拍摄还有几天,罗先生你也没必要这么一直冷着脸的。” 双手捧着冒热气的茶杯,荒川玲子轻轻呼着气,随意扫了他一眼道。 罗塞塔答道:“我只是习惯如此而已。” “不说这些话了,虽然今天找你过来确实是有点事,但这些东西还是等吃完之后再谈吧。”荒川玲子将菜单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反正可以公费报销。” 能公费报销可还行。 罗塞塔接过菜单,抬头看了一眼荒川玲子,听到这话后,默默点了点头,就打消了给对方省点钱的念头。 清扬的旋律声盘旋。 透过从咖啡杯中蒸腾的白气,荒川玲子打量着罗塞塔。 倘若说罗塞塔给她最初的第一印象是难以接触的冷淡的话。 那么在开始上餐之后,当他将第不知道多少个餐盘叠到一旁的‘山’上之后,荒川玲子对这‘从冷到热’之间的转变,就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感到深深的“怪诞”。 嗤啦。 银色的餐刀切开牛排,微微挤压,美拉德反应造成的焦褐层下,诱人的油脂香气和肉汁便被挤压而出。 烤肉的熟度是正好的五分熟。 罗塞塔切下一小块,将其送入口中,伴随着缓慢而有力的咀嚼,一块足够两人吃的慢烤牛排就这样被他迅速消灭,剩下的空荡餐盘成了一旁他‘战绩’的证明之一、 他低下头,端起茶杯。 在荡漾的水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眼瞳之中此刻宛如冷铁般的灰色黯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想到,如果说把负面的一些东西也称作是‘异常’的话,那么这些年出现在他身上越发严重失眠和暴食的奇特症状,是否就是距离他最近的一种‘异常’呢? 只一瞬间,荒诞无稽的念头从罗塞塔的脑海里闪过 感受着身体大概七分饱的感觉,然后他便朝根本没有吃多少的荒川玲子默默点了点头。 看到他丝毫没有变化的神色,荒川玲子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道:“罗先生你是很喜欢这家餐馆做的菜么?” “……倒也不是。” 罗塞塔沉默了一下,摸了摸根本没有一点起伏的肚子,道:“只是今天确实有点饿了而已。” ——你管这叫‘有点’? 看着对方桌子上高高叠起的‘战绩’,荒川玲子强行克制住某种想要吐槽的欲望,轻咳了一声,道:“说起来,既然罗先生是住在蚁川市的,那有应该有听说过一个叫‘七人地藏’的传说吧。” 作为一名民俗学者,罗塞塔对所居住土地上流传的怪谈和传说当然不可能陌生,荒川玲子一提,他就在脑海里迅速搜索到了有关‘七人地藏’这个怪谈故事的信息。 大意上,这个怪谈故事是讲,相传在江户时期,有一位著名的佛雕师,为其证明其对佛祖的信仰之虔诚,曾花费十几年的时间,雕刻了八尊以‘八苦’为主题的地藏菩萨像捐赠给当地的寺庙。 而因为寺内某些僧人贪财的缘故,这八尊地藏菩萨像中的一尊被盗窃贩卖到了京都。 此后,每到夜晚,据说京都的街道上便会出现七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俊美僧人,他们前一个人的肩膀,搭着后一个人的手,一旦有人遇到撞见了他们,并曾经有过贪财之心,他们便会把手搭到对方的肩膀上,把他变成不存在的‘第八尊地藏石像’,一直到他找到自己的替身…… “这个七人地藏的怪谈,我知道是知道没错,但这和你这次找我过来的原因有关?” 罗塞塔他先是疑惑,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电视台企划用这个怪谈,作为节目的第一集?”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荒川玲子吐出一口气,随即道:“因为这也算半件公事,所以我今天就先把罗先生你叫过来了。” “不过,你的猜测有一点错了,那就是,更准确来讲的话,节目组准备拍摄的,却是‘七人地藏’这个怪谈,在流传之后的故事。” wap. /93/93152/20553925.html 第三章.七人地藏 “在‘七人地藏’流传之后的故事?” 餐馆内,罗塞塔被荒川玲子的话勾引起了兴趣:“这话怎么讲?” “在二十多年前的京都,‘七人地藏’这则怪谈曾经有过一次突然的爆发式传播,这件事罗先生你知道么?” 荒川玲子用小勺搅拌着茶杯说道。 罗塞塔眉头一挑:“隐约有所耳闻,但我没有深入查过,这么看来荒川小姐你是有什么独门消息了?” “对。”记者小姐微微颔首,道:“我搜集资料的时候发现,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京都地区便真实的发生了一场连续导致七人相继离去死亡的恐怖凶杀案,而其中有一人,就在他死前留下了一段有关他目击到‘七人地藏’的惊恐录音。” “是凶杀案?而不是无头悬案?” 罗塞塔敏锐的从荒川玲子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他相信记者小姐不会搞错这两者的差别。 “假如是普通的灵异怪谈、无头悬案的话,那荒川小姐你应该没必要提起。”话音顿了顿,他手指敲打着桌面:“最后能准确的定义为凶杀案,这说明警方就算没有真正抓捕到凶手,也至少大体上锁定了嫌疑人究竟是谁。” “嗯,罗先生你没猜错,当时警方确实是大体上锁定了嫌疑人的范围。” 荒川玲子叹息了一口气道:“只不过,这起凶手案最后不是警方自己把凶手抓了出来,而是这凶杀案的凶手在完成了最后一场仪式性的杀人之后,主动到警察局来自首的。” “并且,最值得一提的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还有一个名字——槻山正夫。” ‘嗯?槻山正夫?’ 记者小姐报出的凶手名字,令罗塞塔感到有些熟悉,只是愣了一下,他便想起回想起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 “槻山正夫?你是说那个在瀛洲文学界很有名的小说家?” “嗯,就是他。”记者小姐用勺子敲了一下茶杯,道:“但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在当时年仅十八岁,还不曾用‘槻山正夫’这个名字作为笔名的槻山正夫。” 哪怕是并非其读者,罗塞塔也曾听闻过这个槻山正夫一些作品的名字,甚至被身边人推荐过,正因为如此,同时,他心里更不禁疑惑:这样的人,又怎么成为一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了? 罗塞塔皱起眉头道:“以他社会知名人士的身份,我不应该从未听闻过有这样的事情。” “那是因为做下这起凶案的时候,他还籍籍无名,直到初审判决下来,进入监狱开始服刑,年仅十多岁的槻山正夫,他的文学天赋方才显露,并以‘槻山正夫’的笔名,在狱中创作出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忏悔自身罪行的《生之苦》。” 荒川玲子一脸无奈的解释道:“本国的死刑制度嘛,作为国内废死呼声同样极大的大顺人,罗先生你应该也清楚。” “因为立法时,大量参考了西方旧大陆那边的海洋法系的缘故,依照瀛洲的法律,即便死刑的判决下来,也仍然有大量上诉程序要完成,而负责签署执行令的法务相,则更是自身的政治主张和诸多原因,普遍不喜欢充当这个侩子手的角色。” “因为凶手犯案时未成年人的身份,出色的文学天赋,以及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忏悔之意,槻山正夫这个连杀七人的少年犯,他原本死刑的判决,在复审时,却改为了有期徒刑,逃过了一劫,就此成为了当地政客官员的政绩和作秀工具。” “二十多年过去,时间的力量已经让人遗忘了他的过去,可他的作品却依旧畅销不息,甚至令他得到了多次的减刑,在外界用稿酬成立了专门的慈善基金会。用来帮助和他曾经遭遇相似的人。” “你要跟我讲的应该不是这么一个恶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故事。” 听她说完槻山正夫的故事,罗塞塔却不觉得她要说的就这样而已,随即便道:“我猜这个故事你还有要讲的后续。” “是啊,故事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 荒川玲子意味深长道:“人越是活着,便越会自然的畏惧死亡,哪怕已经悔过自新,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槻山正夫愿意一辈子在牢狱之中度过。” “曾经逃脱死刑的经历,让他明白了社会舆论的强大,于是,利用这二十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人脉,现在,他便想要用舆论的手段,来为自己继续脱罪减刑,给自己争取到重回社会的机会。” “所以他在外界成立的基金会,就代他找到了最擅长编织舆论的媒体?”罗塞塔点了点头,可以说是一点就透,指了指自己道:“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说我也成了帮杀人犯脱困的帮凶?” “什么叫帮凶,注意一下措辞好不好,人家早就已经悔过自新好多年好吧。”荒川玲子纠正罗塞塔话语里的错处,摆了摆手道: “况且,用新节目的第一集为这位大作家新书做宣传的决定,也是他的基金会和电视台的高层谈好的,至于我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也只需要把自己事情做好就行啦。” “等吃过这顿饭之后,我就开车带你去市郊外的监狱见那位大作家,到时候,你的任务就是回答他的问题,帮他完成新书的取材创作,身为民俗方面的专家,我相信这方面你应该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本职工作的话,我肯定没有问题。”罗塞塔颔首,然后挑起了好奇的语调:“不过……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位大作家的新书,该不会是准备写自己当年依照‘七人地藏’的怪谈故事,模仿杀人的事情吧?” “嗯,你猜对了。” 荒川玲子如是道:“槻山正夫《苦》系列的最终作,就是以‘七人地藏’的怪谈故事为原型,结合那位大作家自己的亲身经历所创作的半自传性质小说《死之苦》。” wap. /93/93152/20553926.html 第四章.此间地狱 【我是一个沉迷于怪诞、恐怖的小说家。】 【我独自居住在摇摇欲坠的房屋里,日复一日的写着荒诞的故事。】 【太阳落下的时候,天空就像一片地狱的血海,我站在窗前,能清楚的听到将死之人在其中痛苦的呻吟。】 【屋前的排水沟每天变换着颜色,像是流淌的地狱之河,泛着可怕的霓虹光彩。】 【血一样的红色、脓液一样的绿色、胆汁一样的黄色……】 【工厂的噪音混杂着地底的回响,在天空飘荡,空气的恶臭闻起来宛如巨兽在作呕不止】 【渐渐的,我意识到自己也许并不是住在人间,而是身在地狱。】 而在另一边,蚁川市第三监狱。 隔着接见室的玻璃,在外界的笔名为‘槻山正夫’的男人放下手里的书,用书签夹好,忽然间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是我疯了吗?抑或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 就在下一刻。 吱呀一声,接见室的门被推开了。 显然收了不少钱的狱警心情愉快的走进来,然后,他就将跟在后面进入接见室的高大男人,引荐给了槻山正夫。 “槻山君,这位是蛏子制药的石井崎人先生,他在外面运作了很多,才有机会得以进来找你的,他很想要见你这个大作家一面。” 槻山正夫抬起头看着狱警身后的陌生高大男人,道:“我印象中似乎并不认识什么姓石井的人。” “也许又是你的粉丝书迷呢?” 狱警打趣了一声,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并不陌生,因为当槻山正夫从京都的监狱转到蚁川市第三监狱之后,已经有很多人进来找过他,而狱警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赚了不少进口袋。 “看在大作家你快要出狱的份上,这次我就留在这里不打扰你们谈话了,别忘了以后出去了有机会拉兄弟一把。” 狱警很是知趣的转身离开,把槻山正夫和那个自称是石井崎人的高大男人留在了接见室中谈话。 嘎吱一声。 大门重新紧闭。 “终于见到你了,槻山先生。” 接见室中,异常高大的男人将太阳镜摘了下来,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露出眼瞳,以及那只有像他这种人才能看到的异常瞳色。。 “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宗教团体神足会的干部成员,石井崎人,为了找到你,我们的人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某些人的脑子里,挖出了你现在被收押关禁的位置。” 似乎是还记得对方先前的话,他走到桌子前,向一语不发的槻山正夫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声音温和、语气诚恳:“好了,现在我们认识了,朋友……不,同类。” 抬起头,槻山正夫那双阴郁如海的深蓝色眼瞳,和扑面投射而下的庞大阴影中镶嵌的两点残忍血红,四目相对。 噼里啪啦。 窗外打着闪电。 不知何时,暴雨如潮。 - - - “好了,接见室里的前一位走了,到你们两个了。” 正当雨点已在敲打玻璃之时,蚁川市第三监狱中,已经等候室已经里待了一会的两人终于听到了狱警的通知声。 荒川玲子连忙起身,而罗塞塔也放下了手里看着打发时间的书。 “《病之苦》?” 推开门进来的狱警正好看到了他桌上书的名字,然后忍不住笑道:“原来又是那位大作家的书迷啊,你们今天这已经是第二个来找他的了。” 又? 罗塞塔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但跟着狱警走出等候室的他却没有开口去问。 就在这样的静默里,监狱的走廊上,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迎面而来,和刚走出等候室的罗塞塔两人交身而过。 “疲惫、困倦……多美味的神经递质的芬芳啊,只不过还差一点绝妙的恐惧。” 和某个陌生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本能的鼻翼翕动了几下,喃喃道:“不对,怎么还有一点奇怪的气息在……” “朋友。” 从身后,罗塞塔忽然间听到了一个温和诚恳的声音,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石井崎人的笑容看起来就和他的声音一样温和:“虽然有些突兀,但是请你答应我这个的要求。” 那一瞬间,仿佛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透过冥冥中的感觉无法控制的侵袭了过来。 而瞬息之间,罗塞塔强行控制住神态,则很正常的扭过头,用好像在看神经病的眼神一样,看着这个突然搭上自己肩膀的家伙。 互相对视,但石井崎人的目光却没有一丝回避,骨节分明的手掌仍然搭在眼前这个好像有哪里奇怪的陌生人的肩膀上。 ——方才,从罗塞塔的身上,他分明就感觉到了好似是‘同类’的奇怪感觉、 “你是谁?我可没有你这个样子的朋友。” 那一瞬间,诸多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明明身体感受着恐惧,可罗塞塔却奇异的冷静了下来,宛如只是突然被拦下来的路人般,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不满。 “我叫石井崎人。” 虽然没有从罗塞塔那里得到回答,但对方的笑容却依旧温和而热情,在这个距离之下,他只是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属于眼前这个人大脑的‘味道’,就已经迅速被他记录了下来。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旋即就松开了手掌,紧接着诚恳而笃定的说道:“没关系,现在还不认识我也不要紧,但既然有了一面之缘,那么想必我们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听到他说出的‘好朋友’这三个字,瞬间,罗塞塔就隐约感到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致使脸上的神色也忍不住更加不快,扯了扯荒川玲子的手,就示意她快走,看起来很不想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纠缠于此。 “如果没什么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罗塞塔临走前的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石井崎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然后抬起手,鼻翼翕动。但他墨镜下猩红的眼眸中,疑惑之色却一闪而过。 在那些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的气味中,他能够轻易找到那些他最为熟悉的‘恐惧’,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先前擦肩而过时,他从罗塞塔身上偶然嗅到的某些异常的气息,却也转瞬消失不见,好像方才的感觉只是他神经过敏、反应过度。 刚刚那个家伙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算了,懒得求证了,那就干脆直接杀了吧。 摇了摇头,他伸手插进裤兜之中,轻易就做下了关系到一个人生命的决定,就在离开监狱的范围后,石井崎人便随手拨打了一个号码。 “执行任务的路上,我刚刚遇到了位聊的还不错的朋友,他的气味大概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可能有,以防万一,你们回头就找个功夫把他直接清理了吧。” 很快,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答复,石井崎人就在胸口划了个不标准的十字,笑容温和而又诚恳。 “amen。” 他说。 wap. /93/93152/20553927.html 第五章.疯人祷告 噼里啪啦。 暴雨和狂风的声音从外界撞入监狱之中。吹打着玻璃。 透过走廊上的窗户,可以看到窗外那冷峻而庞大的建筑阴影在雨幕里无声耸立。 在摆脱到接见室的路上遇到的那个怪人之后。 跟随着狱警逐渐在监狱中深入,沉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忽然间,从玻璃的反光里,罗塞塔就瞥见了自己。 那一刻,他看见铁灰色的黯光在自己的眼底闪过,但却像是还不稳定一样,转而又隐藏了起来。 罗塞塔沉默思索。 自从这几年来,他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之后,这种瞳色忽然变换的异常现象就时常出现在他的身上。 其他人看不到,去医院检查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种出现在他自己身上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也同样是他认定这个世界存在着某些异常力量的原因。 而刚才。 会否就是因为这一点,让那个自称叫石井崎人的怪人把他拦了下来呢? 罗塞塔无法确定。 在接触石井崎人的短暂时间中,表面上他控制着自己不动声色,连一旁最近的荒川玲子也没有察觉到他身上出现的异样,但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头‘野兽’的存在到底给他的直觉带来多么严重的警告。 “你怎么了?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么?” 这时候,荒川玲子终于因为罗塞塔拖着她离开的举动而疑惑的问了起来。 “不,我不认识。”罗塞塔否认,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石井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过来的名片,不经意问道:“说起来,荒川小姐你听说过蛏子制药这家公司么?” 身为记者,荒川玲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特殊的消息渠道的,愣了一下后,很快就答道:“蛏子制药?哦,你说那家好像要被最近热门的新兴宗教团体‘神足会'旗下企业并购的本地公司?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是身为记者的本能作祟,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荒川玲子的某种直觉便敏锐了起来,甚至反过来想要向罗塞塔套话。 然而,罗塞塔对石井崎人背景的兴趣却像是到此为止了一样,他冷静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一点也没有追问或者回答的意思,只是指了指眼前不远透着光的地方道:“接见室快到了,荒川小姐,我们还是先去见见那位大作家吧。” “……好吧。” 眼看正事在前,荒川玲子也只得很惋惜点了点头,暂且罢歇。 - 很快。 蚁川市第三监狱,犯人接见室。 隔着单向透光的玻璃墙面,罗塞塔就首次见到了这位作品在瀛洲本土文学界素有盛名的“大作家”。 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快四十岁的大作家似乎颇为符合所有人对‘文质彬彬’一词的印象。 首先是那张虽然因为岁月蚀刻而眼角留下几道皱纹,但却依旧有着昔日几分俊朗的面容,然后是无框眼镜下那双带着忧郁气质的深邃眼眸,再之后就是那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致命性的优雅和磁性的嗓音。 深红色的西装,蓝灰色的领带、挺拔笔直的身姿。 再加上一本他从不离身的阿蒂尔·兰波的诗选集。 ——这些就组成了槻山正夫此人。 纵使在来之前的路上,罗塞塔已对这次见面有了想象,但他也想不到,这个像学者、诗人都更像是囚犯的男人,竟然会是曾经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犯进行了七场仪式性谋杀的连环杀人魔。 没有手铐,没有监禁,甚至没有在一旁监视的狱警。 这个人就悠闲的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虔诚而无声吟诵着那些诗句,直到接见室的门被罗塞塔打开,他才放下手中的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抬起头,用那双令人能想到大海的深蓝色眼眸打量着来人。 “初次见面,槻山先生。” 跟在罗塞塔的后面,荒川玲子也走了进来,作为真正电视台方面的人,她当然是首先道: “相信基金会那边的人应该跟你提前说过了,我是电视台的编辑记者荒川玲子,负责这次和您接洽节目拍摄的相关事宜,我旁边的这位,则是您想要找的民俗学专业人士,宇见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从大顺过来留学的罗塞塔先生,他同样是绝对专业的民俗学者。” “哦?你们居然是找来了宇见教授的学生么?” 槻山正夫眼睛一亮,饶有兴致的道了一声,那双阴郁如海的深邃蓝眸,顿时扫视着眼前这个高瘦青年的全身上下。 “你好,罗桑。” 他将搭在膝上的双手合十,用稍显生硬的大顺雅音说道:“我是槻山正夫,你的雇主,宇见教授在瀛洲民俗学界的地位我也知道,既然你是他的学生,想必专业能力便值得信任。” 在异国他乡乍一听乡音,罗塞塔还有几分意外:“槻山先生你还懂大顺的官言?” “在监狱里面的娱乐不多,我的话,则只有写作和阅读能打发时间,学多一些语言也只是方便读写而已,倒是叫罗桑见笑了。” 槻山正夫微微一笑,把语言换了回来。 “私以为,语言和文字是一种残忍的传承,从远古遗留下来的亡魂呓语,只要学习它们,那些根植于文化上的东西,便会将人感染、重新塑造。” “学习语言、阅读书籍。” “这些行为便是把曾经身为‘兽’的自己杀死,从文化这个庞大的符号体系中取得珍贵的‘人性’,把人驯化成‘人’的样子。” 槻山正夫闭上眼睛,砸了砸嘴,像是品味什么一样,低声喃喃:”我喜欢这些东西,这能让我短暂感觉到身为人的滋味。” 宛如虔诚的教徒在教堂里忏悔一样。 就在这听不到风雨声的犯人接见室中,这位大作家看向罗塞塔和荒川玲子身后的位子,仿佛那里有一位不存在的‘神父’般,然后,他便低垂下头,喃喃的吟诵道: “我想,我应是要忏悔的。因为我身在地狱,而非人间,所以,在过往的每一天,我便时常能听到那些死者的声音,他们在对我呼唤。” “下去吧,下去吧,人类啊,快坠下来吧……” “火烧啊,水淹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类啊,快掉下来吧,掉到地狱的最底层来吧,听啊,死人们开始吟唱,在血池,在火海,在针山……” 轰隆。 雷声滚过层云,炽目白光照了进来。 看到眼前仍在低声喃喃着什么的槻山正夫,直到此刻,感受着森森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罗塞塔借着雷光,才看清楚了这位好像温文尔雅的大作家的全脸。 ——他是疯的。 转眼间,罗塞塔始终平静的目光,就和缓缓抬起头的槻山正夫的眼神相撞。 从那片看似平静的阴郁蓝海里,他便隐约看到了一些潜藏于水面之下更深处的疯狂。 或许,是在某种‘感觉’的驱使之下。 突然,罗塞塔他平静出声道:“槻山先生,我听荒川小姐说,你找我过来,似乎是为了完成你的新书。” “对。”槻山正夫重新抬起了头,就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他似乎并不介意直入正题:“我想创作一部以‘七人地藏’的怪谈故事作为原型,类似于半自传性质的作品,而这就需要一个足够了解那个地方、那个时代的风俗和怪谈的专业人士来帮助。” 他笑了一下,嗓音带着一种致命性的优雅和磁性。 “作为宇见教授的学生,我绝对相信罗桑你身为民俗学者的专业性。” 听到这句话入耳,罗塞塔隐隐觉得它还有另一重的意味,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然后移开视线,扭头看向旁边的荒川玲子,道:“看来槻山先生是要先和我讨论一阵子了。” “我知道,那我先出去清净着,待会再进来和槻山先生洽谈电视台方面有关节目拍摄的事宜?” 荒川玲子问,但心里显然是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得出来,相比于其他的俗事,这位大作家似乎更加喜欢专注于创作本身。 “那就先这样吧。”罗塞塔点了点头。 wap. /93/93152/20553928.html 第六章.危险前兆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是直入主题,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 大约在傍晚五点左右,在槻山正夫的配合下,罗塞塔和荒川玲子两人就迅速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终于从那座阴沉、压抑的监狱之中离开。 抬起头看着灰色天穹上镶嵌的黯淡太阳。 在车前,罗塞塔忽然凝视出神了一会,然后他才打开车门,坐上荒川玲子的车,跟着离开了位于市郊的监狱。 就像是一滴水重新汇入到了河流之中,街上疾驰的车流里,他们的存在仿佛融化无形,重新被蚁川市这座庞大的机器怪物给吞下。 阴云密布的天上,雨仍然不停歇。 即便汽车的雨刷不断的擦拭,但在这种天气下,前方的视野也仍然是不那么明确,一切隐匿在朦胧的雨幕之中。 在这沉默的密闭空间中,一种忽然间的安静就出现了。 他靠在车后座上,揉着太阳穴,回忆着今天这一天的经过。 隐隐约约的,罗塞塔就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感觉跟了上来,无论是前往接见室路上遇到的石井崎人,还是那位邀请他一起完成作品的大作家,都给以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自从决心踏上这条追寻离奇古怪的道路,他便思考过,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自己要失去的是什么。 或许是厄运、或许是危险、或许是死亡。 这一切,罗塞塔都十分清楚,并平静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明知道不妙的征兆在前,仍还执意向前,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但这却是罗塞塔选择的做法。 哗啦啦,蚁川市的雨仍在下。 他摇下一点车窗,把冰冷的空气放了进来。 感受着那股自从离开那座监狱之后,便仿佛跟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 安静的车内空间里,罗塞塔合上了槻山正夫临走前送给自己的礼物,一本阿蒂尔?兰波的诗选集,就忽然出声平静说道:“荒川小姐,你知道么,其实上次我回答你的话,也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上次你回答的什么话?” 一边开着车,一边刚说完,荒川玲子就似乎想起来了,‘哦’了一声道:“罗先生你说我问你为什么你好像是提前知道了我要来,就先把门打开的事情啊?” “对,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罗塞塔颔首道:“当时我说,一种说法是:其实我只是单纯的忘了关门而已,而另一种说法则是:某种微妙的预感,让我好像感觉到了今晚要有人过来。” “你当时说这两种回答一真一假。” 作为记者,荒川玲子的记性很好,还记得罗塞塔当时的回答。 “对,一真一假,全看你愿意相信哪个。”罗塞塔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放到旁边的车座上,平静道:“那你现在愿意相信一次后者么?” 这个要求让荒川玲子愣了一下,然后她便顺着罗塞塔先前的话,笑了一下道;“突然间这么说,是罗先生你的预感让你又忽然预见到了什么吗?” “嗯,也许吧。” 把车窗又摇下来了一点,罗塞塔微微点头,在和荒川玲子交谈的这短暂时间,自遭遇石井崎人之后,就逐渐积累的不详预感,便再度加深一点,。 他从车镜处望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不详预感的源头,就似乎隐藏在他们身后的车流之中。 但…… 不知道为何,面对着这种临近危险的感觉,罗塞塔一直空洞的内心之中,却好像生出了一种不同的情绪。 因为若把以往平静的生活视作合理,那这临近危险的境地,岂不就是他一直以来追逐的‘异常’? 罗塞塔清楚自己本就不正常。 但他却不想因此而连累牵扯到旁人。 从车镜里凝视着身后的车流,感受着那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接近。 直到荒川玲子的车行使到一个荒僻无人的路段,这时候,罗塞塔便用雨小了一些,自己想要下去步行的理由,让荒川玲子把自己放下了车独行。 从未放弃过想要找到危险预感源头的念头。 就在车辆速度缓缓降低,直到停下的那一刻,罗塞塔注意到,同一时间,身后跟着的车流里,有一辆车也缓缓放慢了速度。 啪嗒。 雨滴从伞面滑落到地上。 撑起从荒川玲子那里借的黑伞,罗塞塔拉开车门,同时注意着道路上车辆的动向,很快走了出来。 目送记者小姐的车远去,他迅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感受到呼啸的冷风从脸上刮过,罗塞塔抬起头,便看见一辆载满了建筑材料的大货车,亮着刺目的灯光,以缓慢降下来的速度,从他眼前行使而过。 而这。 就是他感觉到的‘危险’源头了。 在那一瞬间,平静的神色下,罗塞塔的神经即刻紧绷了起来。 他听到,背景中一直持续的雨水嘀嗒声,和不知何时响起的涎水滴落声似乎混杂在一起。 而在那辆缓缓停下的货车驾驶室的位置上。 感受到猎物的气息,磨着牙齿的不知名恶兽便悄然伸手打开了车门,然后,探出头,用泛着猩红色的残忍兽瞳,锁定了目标! 和其对视。 几乎只是一瞬间。 仿佛被大型野兽盯上一般的错觉,便席卷而来。 阴冷的雨幕中,罗塞塔撑着黑伞,目光毫无游移的落在对方身上。 一开始他对于跟踪者形象的想象,大概是‘一言不发、无法交流,披着人皮的非人怪物’的样子。 但在实际上见到之后,‘它’却是身穿着一身满是灰尘的蓝色工装,看着似乎是货车司机打扮的样子。 ——假如忽略掉对方那张布满了黑色兽毛、大嘴一直裂到脸颊,像被犬科动物一样,被拉伸的异常狭长的面孔的话。 人狼?兽化病患者?还是更本土一些的瀛洲妖怪? 在响起的尖啸声中,罗塞塔没能够想那么多,他直觉发出示警,手里的黑伞当即就横在了身前,然后紧接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弯折声响,为他挡下了那个怪物袭来的一击! 抬起眼睛,袭击者那张恐怖的面孔近在咫尺。 腥臭难闻的血气,混杂着阵阵饥饿的喘息声扑面而来。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没有动摇,罗塞塔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怪物,然后,在这依靠雨伞的角力之中,双手往前一推,猛然向对方腹部踹出一脚,从喉咙中平静的挤出声音道:“去你妈的!” wap. /93/93152/20553929.html 第七章.兽性本能 在打击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中。 感受着那命中到肉体的柔软触感。 罗塞塔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在腹部遭受巨力踹击后,顿时弯下了腰,而发出了类似嚎叫的声音。 但凡有过一点打架斗殴经验的人都该知道。 柔软而缺乏保护的腹部,是最容易受伤的几个部位。 虽然脏器的破裂,也往往不能第一时间致命,但无法用意志力克制的剧痛,却会令战斗力大大减弱。 这一击,罗塞塔当然用了全力,从对方嘴角拿忍不住吐出的血迹就可以看出。 但…… 看着似乎飞快就恢复过来的样子,一丝诧异便从罗塞塔中眼底闪过,令他产生了极大的警惕。 虽然意欲探究这个家伙背后到底是谁想杀自己。 但眼看着对方飞速恢复过来的样子,他便绝没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罗塞塔先前观察过周遭的环境,这一带的附近,都没有铺设监控设备,而且本身也几乎没有路人路过。 换一句话来说。 ——在这个地方杀人毁尸,应该也很难被人发现。 一念恶起,刹那天地宽阔,尤其是当这个人还并非是‘人’,而是要先来杀了自己的怪物时。 或许,这是因为罗塞塔就本身缺乏一些多余的同理心,也缺乏一些正常人该有的敬畏的缘故。 所以当‘落水狗’为自己的不谨慎而吃痛的弯下腰时,他就提起那把质量还不错的黑伞,将伞尖毫不犹豫刺了下去。 但。 就在同一时间,袭击者那张变得类似于犬科动物、狰狞的不似人类的脸庞抬了起来,同时也映入了罗塞塔的视线。 宛如进一步向某种怪物转变的倾向出现在了这个家伙的身上。 先前身体上遭到的打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瞬复原,同时,对方的整张面孔也进一步向前拉伸,犹如妖魔般裂开的大口一直延伸到耳根,里面更是布满了细密的尖牙,而它整个人的姿态,也更是从两足行走、变成了四足伏地。 看着异常的一幕,罗塞塔就丝毫没有给对方变化完全的意思,早在脑海中的‘直觉’疯狂示警之时,手里的黑伞伞尖就更狠更快的向对方刺了下去,要一下废掉对方行动的能力。 唰。 在地上一滚,四足伏地的怪物以惊人的速度避开罗塞塔的攻击,带着扑面的腥风,只是一瞬,便诡异的袭至面前。 虽然眼前一花,但罗塞塔出奇敏锐的直觉却依然还在生效,在感受危机袭来的刹那,脚步悄然移动的他,便跟致命的袭击擦肩而过,并回身一肘,狠狠的砸在了对方的背部! “吼”! 没有受伤,只是吃痛,吼声从四足走兽的喉咙间艰难的被挤了出来,令它显得更加狰狞危险,而更多的黑色兽毛也从它身上疯狂长出。 伴随着凶恶的气势,它再度合身袭来,速度更快、杀意更强,裂到耳根的大嘴张开,露出一嘴细密的尖牙,而目标便俨然就是罗塞塔的脖颈! 不同于人类利从肢体的变化衍生而来的格斗术,用自身锋锐的爪牙和猎物厮杀,则是刻录在野兽血脉本能中的战法! 仅仅是用目光去看、耳朵去听,面对着这头进一步展现出了非人的一面、看起来似狼似犬的怪物时,从肉身中油然而生的恐惧,便能让人产生双腿被灌入水泥的错觉,丧失反抗的能力。 但,罗塞塔却不一样。 仿佛名为‘异常’的种子,早就在他的皮囊之下生根发芽了般。 此时此刻,越是处于这种接近死亡的境地,意识中那些处于表层的喜悦、恐惧、惊慌,也就越远离他而去,剥离后只剩下异常的本质。 铁灰色的黯光隐隐从眼底悄然浮现。 他的‘预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早些时候暴饮暴食的积淀,也化作某种灼热的气息,灌入骨髓、烧灼血液,令他的神经反应逐渐能够追上怪物的速度。 ‘这种感觉……’ 呼,罗塞塔无意识吐出一口灼热气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矮身子,整个人就像是瞬间消失不见了一样,躲过扑杀的同时,本能选择了最佳的战斗策略,进入到对方视线的死角,然后从身后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在被强化的神经反应速度下,他同时飞快的思索着。 没错,哪怕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怪物,也绝对是存在着弱点。 罗塞塔亲眼目睹了对方身体整个的变化过程,知道对方本身就是由‘人类’转化过来的,从这里,依靠逻辑来推断,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的身体结构就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变化成另一个物种。 脑袋、心脏、脊椎。 这三个基本的部位,对于绝大部分生物来讲都是弱点,之中的哪一个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都会暂时性的丧失战斗能力,甚至会导致致命。 而此时此刻。 知道哪怕自己身上同样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在身体素质上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对方,罗塞塔便只能选择抓住这个机会去赌,赌对方仍然需要呼吸,依然有着人类所有的大部分弱点。 “嘶……嘶……嘶……” 脖颈被从身后来的手臂锁死,这头似狼似犬的怪物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所幸,至少这次,他似乎是赌对了。 转眼间,在罗塞塔用上了以前看过的一些关节技技巧的固锁中。 这头由人类变化而来的怪物爆发出了惊人的反抗欲望,竭力挣扎,但同时,罗塞塔却也用上了死力,强硬的用手臂锁住对方的脖颈,一寸寸绞合收紧,哪怕对方的骨骼都快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没有半分留情,松开的意思!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分半钟。 而期间对方的反抗挣扎,在罗塞塔的手臂上留下了令肌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痕,但直到对方彻底丧失生机,他也仍然是没发出一点声响,仿佛不存在痛觉。 这也是自己身上某种‘异常’的作用么? 罗塞塔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放开了怀中彻底丧失了生机的尸体。 看着那头怪物在死亡后身上兽化的特征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人形的尸体,他的心底只是有一种深深的寒意浮现。 这不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的悔恨愧疚,毋宁说,这种正常人犯下错事后该有的情绪,在他身上反而是半点没有。 仿佛他的皮囊之下,根本就一片空洞,没有人心。 罗塞塔恰恰是发现自己哪怕头一次杀人,他也缺乏对‘同类死亡’这件事的共情能力,因此,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追逐着这个世界的‘异常’的同时,发现异常的心态则早已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他本就天性如此。 “必须得想办法处理一下尸体。” 恍惚之间,罗塞塔低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让自己动了起来。 他叫荒川玲子停车放他下来的位置本就偏僻,并且在这个时代,严密的监控系统也还没有普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便大大方便了罗塞塔的行动。 或许,他同样得感谢一下这座蚁川市常雨的天气。 因为在这磅礴的大雨之下,绝大多数的痕迹都往往会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既然找不到证据,那他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算是“犯罪”了。 哐当。 很快,在小巷中,罗塞塔就完成了对尸体最后的处理。 在再度破坏了对方身上大脑、心脏、脊椎等重要部位以后,他能确定对方已不可能再度复活。 而于解决了这些事后, 终于,一个问题也有机会浮现到了罗塞塔的心中。 ——到底是谁要杀我?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却隐约觉得,这场袭击,或许与先前在监狱里撞到的那个高大男人有关。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 罗塞塔他所追寻的那些‘异常’绝非是什么安全的东西。 不如说,正因为他们本身就极度危险,方才能称得上是‘异常’。 但即便如此,罗塞塔发现自己似乎也仍然没有悔愧之意,反而在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洗礼之后,他空洞的内心,方才产生一点点的满足。 如野犬贪食血肉,如狂人崇慕智识。 缺乏大多数情绪波动,几乎无法产生同理心的他,便无比渴望追逐着那些人智与常理之外的事物,哪怕是生死也可以抛之脑后。 “这就是我么……” 低下头,罗塞塔无声的看了一眼身上急需处理的伤势。 ——当然。 至少自己也绝不能死于现在。 - 大约是半个小时之后,罗塞塔终于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有着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伤势在身,他当然不可能随便就去医院就医。 但幸亏他也有在家里准备医疗箱的习惯,更以前从大顺的某位医生朋友那里,学过一点简单的急救和包扎的手法。 虽然标准肯定是称不上多标准了,但至少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已经完全够用,起码不会让伤势更加恶化。 罗塞塔很快就基础性的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势。 或许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他暂时命名为为‘尸狗’的那鬼东西给他留下的伤势,大多位于两臂之上,最严重的也没有严重到伤及心脏等致命部位,只要接下来没有受到二次伤害,一段时间后相信就可以复原。 但唯一让罗塞塔忧虑的是,对方异化的爪子上或许是附带着什么东西。 当时因为要忙着处理尸体、和杀人现场,而没有及时的处理被抓伤的部位。 拖延到了现在,在手臂上那些伤口的附近,某些紫黑色的絮状物,就已经是钻到了伤口的里面,造成了肌肉组织的坏死, “没办法了,只能看能不能自己动手剜掉这些受到感染的部分了。” 罗塞塔别无选择,在房间里,他只能赤裸上身对着落地镜,看着身上俨然有扩散趋势的诡异伤势,咬牙取来小刀,然后放在酒精灯上先烧灼消毒。 但……就在他准备对自己动手的前夕。 似乎是外来物的入侵,激活了身体中潜藏着的某种机制一样。 那仿佛是有某种东西在自己的皮囊之下生根发芽的异常感,让罗塞塔又好像回到了前不久之前,在那个接近了死亡的时候,同样是有这样的一股力量,灌进骨髓,烧灼着神经。 之前那战斗中仓促间的变化,他还来不及细想。 但在现在,他却亲眼看着,一片和周围皮肉格格不入的白嫩之色,从逐渐剥落的血痂之下缓缓浮现,再也不见伤口! wap. /93/93152/20553930.html 第八章.知能复归 “这……到底怎么回事?” 恍惚之间。 罗塞塔抬起头,看向镜子,却只见一片铁灰色的黯光蕴藏在自己的眼瞳深处,把自己的瞳色,也变成了一种本质上和石井崎人、和槻山正夫、乃至是和尸狗,都相差仿佛,不同于他们原本瞳色的“异色”! 和以往的一瞬而逝截然不同。 这一次,异色彻底定格在了他的眼瞳之中。 ——那是同这个世界的天穹一样的铁灰之色。 这变化仿佛昭示着罗塞塔已远离常理的世界,他看着镜子,就这么静默了两三分钟之久的时间,才感到空洞内心中某种躁动缓缓平复了下来,终于能够冷静的看待自己身上这难以解释的变化。 毫无疑问,这与今夜所发生的事情有着直接关系。 但也有许多异常的迹象,是早在这之前就已经从他的身上出现。 罗塞塔回忆着今夜这几个小时的经历,不断思索,排除着不可能的选项,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名为‘死亡’的感觉扑面而来,拖拽着他整个人的意识逐渐开始下沉,然后,令他再次回到了某种状态之中,感觉到那些处于表层的情绪,都变得无比遥远。 无悲、无喜、无怒。 便像是在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旁观着‘罗塞塔’这个人的一生般。 在仿佛是无止境坠落的感觉中,他就看着自己的记忆不断往过去倒带,感觉到自己一块块由思想、记忆、意识形态等后天组成的外壳碎片,从自己的身上剥落、粉碎,坠入无光的海渊。 我生之前谁是我? 我死之后我是谁? ‘罗塞塔’的人生倒回到了最初的时刻,他又重新回到了原始的母胎之中,然后,逐渐回想起了自己作为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的‘罗塞塔’的死亡。 【在许多地域古老的神话传说之中、 大抵都存在着类似于历经死亡,从冥府返回而归,便能取得神异之能的桥段。 阿喀琉斯被其母提足浸泡于冥河之中,而得到了凡物难伤的神性。 俄耳普斯密教的信徒,认为今生的禁欲和苦行,可以在死后通过冥界的试炼,使得灵魂净化升华,从而与诸神同在。 秦汉的方士们,相信借兵刃自杀可以蜕去旧躯尸解升仙。 密宗的高僧将自身活埋地底意图即身成佛。 这些流传至今的故事,仿佛都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经历过死亡,从黄泉国回返,便能取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在近代,这类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则被称作是‘返生者’、‘异能者’……】 灼热、刺痛。 伴随着这样大量罗塞塔从没有印象的异常知识,毫无来由的在脑海中出现。 作为天生便是从死亡边缘走过的‘返生者’,就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终于在这不断的‘下坠’之中被回想而起般。 忽然间,坠落达到一个界限的罗塞塔便发现,自己的意识重新获得了在这无光海渊中呼吸的能力。 宛如无限长的一瞬即是永恒,形而下世界的一切从感知中抽离。 那一刻,铁灰的黯光忽然从罗塞塔眼瞳里亮起,以迥异于常理的能力,某种宛如时光倒流般的不可思议之景,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异能的觉醒本身就会附带修复损伤、强化身体的效果。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罗塞塔身上的现象,却和那种东西截然不同。 ‘修复’是指将一件事物从破损的状态修理使恢复完整,但罗塞塔身上出现的现象,却更像是那天生就觉醒的、名为‘灵能’的力量自然就记住了他身体最完好时的状态,把手伸进时光的缝隙,通过‘回忆’而把身体的状态重置到了的那一时刻。 没有任何来由的。 莫名之中,罗塞塔就忽然明白,自己这从灵魂中觉醒的异能,似乎是和‘回忆’、‘记忆’有关。 那些随着觉醒而自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常识’告诉他。 ‘异能’的效果,和返生者当初的死亡原因有关,本质上是对于某种死因的回避机制。 而‘灵能’。 那却是自精神中诞生的某种超越了死亡的执念。 罗塞塔猜测,不想遗忘前生的记忆,这或许就是他天生就觉醒了这种‘灵能’的原因。 所以当以前的记忆逐渐随着成长被想起,再接受到外界危机的刺激之后,顺理成章的,他一直处于觉醒边缘的意识,便自然‘回忆’起了被他本能所遗忘的灵能。 他的失眠症和异常的食量也是由此而来。 因为处于觉醒边缘的灵能,让他时刻保持着‘记忆’所有信息的状态,无法正常入睡,所以这额外的消耗,便需要通过额外的进食来补足。 ‘……也因此,石井崎人那家伙才会盯上我的么?从他给我的感觉来看,他应该也是和我类似的异能者?’ 回忆着先前的监狱之行,罗塞塔忽然想透了之前的许多细节。 袭击自己的‘尸狗’眼睛是猩红色,而自己觉醒灵能后的眼睛则变成了铁灰色。 那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断,石井崎人之所以戴上太阳镜,是否就是为了遮掩自己身为异能者异常的瞳色呢? 罗塞塔不敢肯定,因为他自己就能控制‘异色’在瞳中的出现与否。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假如以上推断成立的话,那么始终无法让瞳中异色熄灭、需要戴上墨镜才能够遮掩石井崎人,他反而也就显得更加特殊。 “算了,信息不足,无法确定。” 感受着脑海中的抽痛感,罗塞塔无声叹息了一声,而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精神上积压的疲惫感也更是猛然涌了上来。 灵能固然是‘超乎常理’之物,但也终究不是什么万能的灵药。 此刻的他身体上处于精力最为充沛的状态,但意识却因为这一晚上的经历,而无比的昏沉困顿。 这种矛盾的感觉绝不好受,他只能暂时停下了思考,艰难把身体挪到了床上,然后任由无法控制的疲惫感把自己彻底吞没。 在突如其来的长梦中。 罗塞塔的内心里,终于也找到了难得的平静。 - “早安早安,这里是平安蚁川。”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昨夜傍晚六点十三分左右,位于市郊的蚁川市第三监狱受到袭击,内部发生爆炸,疑似为越狱囚犯配合袭击者所为。” “蚁川市警视厅连夜高层会议后,于早间七点及时赶到,控制了监狱的火势,但仍有部分重刑犯潜逃越狱,请各位市民务必准时上班,同时注意人身安全,不要使公司财产受到损失。” 在电视里发出的令人烦躁的声音中。 起来已经一段时间的罗塞塔,他的一天便从这里。 和平常没有两样的完成了洗漱,解决掉了简单的早餐。 灵能的出现并没有给罗塞塔的日常带来多大的改变,顶多是让他多花了一些时间,把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美瞳找了出来,以防有万一的带在身上。 时间很快来到早上七点钟左右。 在看完了新一天的蚁川市早间新闻后,罗塞塔也随手关掉了电视。 通过新闻的渠道来获取信息,他已是知道自己杀人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被发现——或者说,正因为越狱这件大事,而被忽略掩盖了下去。 不过在我离开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越狱事件么…… 结合自己遭受尸狗袭击的事情,罗塞塔隐约察觉到这两件事情之间有着无形的联系,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波人,或者更准确来说,就是那个疑为异能者的石井崎人所为。 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因为这个家伙给罗塞塔的感觉就是这么的危险,假如说是他做出策划越狱这种事情的话,那罗塞塔便绝不会怀疑。 笃、笃、笃。 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罗塞塔进而往下想到。 假如‘策划越狱’这件事才是石井崎人到监狱最初的目的的话,那么遇见我这件事,应该也就是一个单纯的意外插曲,这意味着,只是单纯因为我身上位于觉醒边缘的‘灵能’,他才注意到了我。 ‘只是一面之缘的关系,就能想到派人来杀我……啧,这家伙的脑子是哪里有问题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罗塞塔深呼了一口气。 他不动声色的走去把窗户打开,让雨后的冰凉空气进来,这样能令他感受更舒服些。 在瀛洲这个正值经济衰退造成的混乱时期的国家嘛。 某个人死于莫名其妙的什么杀人魔手上,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大家不说是司空见惯,但也至少是习以为常了。 从一个稍显讽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 至少上天令罗塞塔他本身就拥有着觉醒灵能的资质,并且顺利的解决了袭击的‘尸狗’,坐在了这里,而没有像其他许多的死者那样,随机而不幸的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转而这么一想,罗塞塔觉得自己倒还算幸运。 起码他还没死,并且还阶段性的掌握了自己追逐的东西’。 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和石井崎人也只是单单的‘一面之缘’而已,或许策划了越狱的他身后,还有一些更加深邃的阴谋存在,但至少在眼下,他也没有在短短的时间里,依靠一点信息,这么快找到他所在之处的能力。 想到这里。 罗塞塔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抬起手掌,他看着手臂上清晰分明的肌肉轮廓,昨日受的伤势已在上面难以找到,直至此刻矣,他便更感到‘灵能’究竟是如何奇妙之物,竟能让那种程度的伤势,短时间里消失不见。 即便现在暂时还没有机会到医院彻底全身体检一遍。 但对照以往的情况,他也依然能感觉到,经历过灵能觉醒之后,自己的身体素质更是同样得到了整体的强化,恢复到了理论上存在的理想健康状态。 嘀嗒。 罗塞塔伸手接住一滴从檐角滴落的残雨,从掌心的积水中看着自己。 就在不远处,建筑的阴影之下,电线杆附近,两三只麻雀还是乌鸦正在地上啄食,纵使感受到人的视线,也没有惊慌,而是漠不关心的抬头看了罗塞塔一眼,不一会后便振翅而飞,爬上铅灰色的天穹。 看着这一幕,因为这被重力束缚的灵魂是如此沉重,他忽然间就有了一种想要跳出窗户、想要跟着这些飞鸟一齐飞上天空的强烈冲动。 但最后,他却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也许是物质的躯体把他困在了地上。 叮铃铃。 就在这时,扰人清净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一通来自蚁川市警视厅的传讯电话。 wap. /93/93152/20553931.html 第九章.路径依赖 上午九点。 也就是在接到警方传讯电话的一个半小时之后。 作为身上命案暂时还没有被发现的守法公民,罗塞塔很配合的就答应了到警局配合调查的要求,其中或许也有他想获取最新信息的缘故。 身为第三监狱越狱事件发生前最后几批探访者之一。 他这个才犯下新鲜命案的家伙,却反而受到了在蚁川市警局的警官的接待下,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地方警局之中。 “……在协助槻山先生完成取材之后,我就跟着荒川前辈离开了监狱,老实说,你们讲的什么‘越狱事件’,我也是直到今天早上,才从新闻里面得知。” 询问室中,罗塞塔如实将自己的经历全部交代,说出了探监过程中的一切,只是隐瞒了自己对石井崎人的那种特殊感觉。 “那离开监狱之后呢?你又去干了什么?” 负责笔录的警员敲了敲桌子,只是进行一些常规的询问,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做涉及越狱事情的相关嫌疑人。 “你们连这种涉及私人生活的问题也需要问吗?” 罗塞塔随意问了一句,然后饮了一口桌子上放的水,才回答道:“离开监狱之后,我就上了荒川前辈的车,一路从监狱掉头回到市区里面,哦,对了,中途我倒是临时起意,下了荒川前辈的车,到药店买了一点药,让后才自己走回去,我的病历你们应该可以查到的。” 为预防警方从荒川玲子那里已经问过话,对于那段时间自己到底干什么,罗塞塔早就预先编好了一套根本没办法证实的说辞,并提前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包括他提到的药和病历,都没有任何办法证伪。 在这个信息化都还不普及的时代,成熟的城市监控系统,在东京那种大城市都没有完成覆盖,更不要说蚁川市这种二三线的小城市了,所以罗塞塔并不担心自己的说辞,被什么证据戳破。 他这套编出来的说辞中,唯一的破绽就是到药店买药这一处。 只可惜,他以前因为失眠症而大量购买的安定类药物本就是属于处方药,找到这个购买的渠道他也是托了关系走了医院的后门,因此,从来都没有留下具体的单据。 哪怕警方特意到药店去问,最终也只能得到他那天确实是在晚上过去买药的信息,而没办法得知他其实是在下车杀人后的几个小时才过去的事情。 从逻辑上来讲,这套说辞确实没有问题,负责笔录的警员只是点了点头,便将其记录了下来,等上级的人阅目。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和你差不多时间过来的你那位荒川前辈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荒川玲子也到了? 捕捉到这个信息,罗塞塔感到有些庆幸,假如他没有提前在这方面做好准备,而将那一段时间的经历刻意隐瞒下来的话,只怕等两份笔录提交上去,互相对照,自己身上的疑点就会变成“嫌疑”,哪怕他确实和越狱事件不相干,也由不得他自己说了算了。 对于瀛洲警方的道德底线。 相信生活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不会对其报以信任。 不论是本土的古老华族,还是外来的财团公司,都可以轻易的依靠权势来让这个理应公正的机构来为自己的私欲服务。 至于刚遭到袭击的罗塞塔自己,就更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四处漏风的瀛洲警方手上了,他可以说是肯定,能做出策划大规模越狱、随意操纵怪物杀人这种事情,警察系统里面必然就有石井崎人安插的内应。 当然。 他并未忘记自己冒着这么大风险,到警局来的最初目的。 趁着这个机会,他没有立刻离开询问室,而是像好奇一样,向做笔录的警员顺口问道:“现在我也配合你们完成了笔录,证明了自己没有嫌疑,你们做警察的也总该告诉我一点关于越狱事件的基本情况吧。” “新闻上只说是发生了严重的越狱事件,但也没说到底是哪里严重,身为一个守法公民,我觉得我应该有有权利了解一下有关于我生命安危的事情。” 大抵是因为罗塞塔进询问室以来表现的积极配合的态度,听到这个问题,负责笔录的警员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对嫌疑人的抵触态度,而是很快就随口透露出了一点信息。 “我不是负责外勤的人员,那边具体的什么情况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如果你要问这个的话,我只能跟你讲,在最后离开这批人里,你们两个还算是蛮幸运的。” “……怎么说?” 罗塞塔眉毛挑了挑,想到石井崎人仅仅是怀疑就派怪物来杀自己的作风,隐约已是有了大概的猜测。 “都死了。” 负责笔录的警员话音有些不忍的说道:“就在你们两个离开之后,差不多半小时里,第三监狱那边就从内部发生了爆炸,不论是看守的狱警、牢里的犯人,还是来探监的人,大部分被发现之后,尸体都是残缺的形状,有些上面还有被什么东西啃咬的痕迹。” “如果你们离开的再晚一步的话,恐怕就要跟着被彻底留在里面了,所以我才说你们两个至少还是蛮幸运的。” ——啃咬的痕迹么? 从警员的回答中,罗塞塔敏锐的捕捉到了重要的关键词,如果尸体上残留着这种特征的话,也就说明尸狗的存在,确实是和越狱事件,以及更深层的石井崎人有着直接的联系。 这让他的推测得到了间接的证明,将一系列的问题,都指向了‘石井崎人’,那个带着掩饰瞳中异色的墨镜,胸口挂着兽牙项链,整个人就给人极度危险感的怪异男人。 结束了一个问题,紧接着,罗塞塔又问道:“关于越狱事件的元凶,你们警方到现在有猜测了没有?” 负责笔录的警员摇了摇头:“这么短的时间,哪能有结果啊,更别说一场大雨过去,就算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冲刷掉了,顶多能根据爆炸的方向,推断元凶之中,至少是有几个监狱内部的人。” ‘监狱内部的人么……’ 不知为何,罗塞塔立刻就想到了槻山正夫,根据狱警的说法,当时的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前去见他的人,而在自己之前,有极大的可能,上一个见槻山正夫的人,便是在走廊上遇到、正准备离开的石井崎人。 蚁川市第三监狱的背景,在等待的时候,荒川玲子曾经和他随口讲过。 以前这座监狱原本籍籍无名,而令它发生改变的,便是监狱现在最大的资助者,原先被从京都的监狱转过来的槻山正夫在外界成立的基金会。 因此,在监狱的等候室里面,才会准备有这位大作家的一系列作品,而槻山正夫找民俗学者取材的时候,旁边才没有狱警在监视。 假如这位大作家也成了石井崎人的犯罪同伙的话。 那么,罗塞塔手头的所有线索也就全都联系起来了。 时间线是石井崎人这个家伙先到监狱,和槻山正夫达成了某种未知的合作,然后便在离开的路上意外碰见了自己,再派出尸狗袭击,同时准备进行越狱行动,和那位大作家里应外合。 但……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更多的问题又紧接着而来。 如果是单纯的想越狱的话,槻山正夫明明以前就有着无数的机会,只是他若是这么做了,那他在外界积累的一切声望和财富,就将全部白费。 ——那石井崎人又是用什么条件,才打动了他呢? 随着监狱的爆炸。 罗塞塔知道,这一条线索到这里又暂时断掉了。 纵使接见室里面可能存在着什么录音设备,但在爆炸之下,恐怕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剩下来了。 不过,能把事情的全貌补全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罗塞塔原本的预料,光是确定了槻山正夫和石井崎人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合作,就已经令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往下调查的方向。 罗塞塔不是那种喜欢坐以待毙的性格,更不会等到石井崎人有空了再对了自己下手。 他对那些怪诞离奇之物的追求,也有一部分就源自于他身处“异世界”的强烈不安感。 而现在有人更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为了缓解内心之中的不安也好,他也必须把这件事情继续调查下去,直到对方死了,不能再带给自己威胁为止。 或许是“灵能”,本就是这样危险的能力。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踏进了暗面的时候,罗塞塔更感觉到,自己的身心也随着灵能的觉醒,而逐渐的异化,那些以往束缚着自己的东西,也只是从头到尾就根本不存在的锁链而已。 假如说法律和道德,是凡人为了保护自己而设立的防护的话。 那么对于掌握着‘异能’、甚至‘灵能’这种超凡力量的人而而言,这些东西,便自然是变成了束缚他们自己的囚笼。 人类对自由的渴望就像是高山上的滚石。 一旦身上缠绕的‘枷锁’被砸断,从事过杀人这种事情之后,那么当再次遇到相同相似的情景时,对杀人这件事的畏惧,就绝不会像从前一样,而是会下意识的,便想到这条最快解决问题的‘捷径’。 如果说,这种对于“快捷路径”的依赖也是一种心理疾病的话。 那么在第一次打破枷锁,获得灵能之后,罗塞塔便已经是感染了这种没有解药的‘病’。 要想缓解这无可救药的绝症之苦。 他知道,自己或许就只有找到名为那‘安心’的短期镇定剂,把带给自己威胁的人……彻底消除! wap. /93/93152/20553932.html 第十章.保持缄默 就在罗塞塔还在询问室里做笔录的时候。 同一时间,在警局的另一边,负责调查这起越狱事件的,仅仅睡了三个小时的福山彰也被一通手下的电话给叫醒了起来。 他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不顾同僚们打的招呼,快步穿行在警局的走廊上,往更深处走,直到坐上电梯,最后轿厢停在“负二层”的位置。 停尸间门口。 在周围环境骤然降低的温度中,福山彰裹紧了衣服,然后才推开大门,看到那个正在一堆死相惨烈的尸体间,在酒精灯上支起了小锅,搓着手煮泡面的白大褂法医。 嗅到对方身上那股消毒水和尸体血腥味以及泡面香气混在一起的味道,进了门,福山彰就忍不住本能的皱了皱眉,强忍住不快道:“你说你从这些残缺的尸体身上找到了关键的信息,要向上面报告,现在我来了,你说的东西在哪里呢?” “听我说,你先别急,线索就在那里不会消失,正好这面也快煮好了,福山巡查你不来点么?” 一身白大褂的法医指了指酒精灯上煮着的那一锅东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赞叹道:“在工作之余来上这么一碗面,可是人间享受啊。” “不必了,我不饿,还是你自己吃吧。”福山彰忍住恶心道。 “行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法医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正准备吃的时候,还不忘抬头问了一声:“从昨天徬晚收到尸体为止,我就工作到现在,先吃个饭,福山巡查你应该不介意吧?” 见到福山彰没有回答,法医就当做是他默认了,虔诚的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开动了”之后,就开始迅速的消灭起小锅里的食物来。 或许是因为旁边还有人在等着的缘故。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法医就已经解决掉了所有的食物,甚至还把面汤也都喝了下去,十分不雅的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直接用白大褂的袖子擦了擦嘴。 “好了,基本的生理问题我解决好了,接下来就能跟福山巡查你聊聊你最关心的事情了。” 法医笑了笑,不知道从身边的哪一堆垃圾里翻出橡胶手套戴上,朝福山彰招了招手,道:“走吧,跟上,福山巡查你之前不是想知道那位大作家在不在死者名单里面的么?” 跟着法医往停尸间身处走去,听到这话,福山彰问道:“现在你有答案了?” “是,有答案了。”法医给出肯定的回复,走到一具裹尸袋前,挠着头,扬了扬下巴:“喏,打开吧,这里面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大作家了。” “嗯?!” 很明显,福山彰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个大惊。 但紧接着,在他跟着法医的话打开了裹尸袋后,这份仅仅在隐藏在心里的惊讶,然后便转变成了一种表现在脸上的、将呕欲呕的难看神色。 “你跟我说……这堆东西就是槻山正夫?” 他捂着肚子,手指指着裹尸袋中几乎都不成人样的残骸道。 “对,就是槻山正夫,福山巡查你这话说的,好像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法医白了身旁像是随时都要呕出来的福山彰一眼,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悄悄伸进去摸索了一阵,从对方肚子里面顺出来一把手术刀,暗暗松了口气道:“嗯,我就说我没记错的,果然是把东西忘在了里面啊,” 死死盯着裹尸袋里的尸体,福山彰没空关注法医的一动作,只是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证据呢,你怎么证明这具尸体就是槻山正夫呢?” “你说证据啊,那太多了。” 法医把染血的手术刀擦了擦随便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几个装证物的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一个一个说道:“指纹、虹膜、随身物品,这些东西我都已经确认过了,尸体的身份确认就是槻山正夫无疑,你要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在这里慢慢看。” 看着摆在眼前的证物,福山彰沉默了下来,纵使此前从逻辑上来推断,他认为只有槻山正夫才是这场越狱时间最有可能的真凶或帮凶,可现在人都死了,尸体就在他眼前,事实便无疑是推翻了他先前的所有猜测。 用了很长的时间,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紧接着,跟在一旁的法医,却相当不会读气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另外一提,在福山巡查你昨天送过来的尸体里面,其实我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什么发现?”福山彰问道。 “那就是……这次第三监狱发生的越狱事件,很可能并非是‘人类’所为!” 法医语气兴奋,拖着福山彰去看那些特意整理出来的那些相当特殊的‘证物’:“你看,这是我从一些死者肚子里找出来的、其他死者身上缺失的碎肉,还有像是被什么大型犬科动物啃咬过的开裂骨骼……” 看着法医炫耀似的拿出来给自己展示的那些东西,福山彰再次强忍住反胃感,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福山巡查,你难道真不觉得这些东西出现在监狱里有什么问题么?” 法医用戴着染血橡胶手套的手推了推眼镜,用一种极为专业的语气说道:“在福山巡查你送过的这些尸体里,虽然有一部分是死于爆炸,但绝大部分却都是死于类似的、像是被大型肉食动物‘啃咬’带来的伤势。” “哪怕是在蚁川市的动物园里,我也从未见过能造成这种伤势的危险生物,福山巡查,你可以告诉我。这种正体未明的鬼东西为什么会成群的出现在监狱,以及你给我带回来的尸体里,为什么没有这种鬼东西的尸体呢?” “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出去时的人数,应该也不止回来时的这些吧……” “差不多了。”没有等法医所有的话说话,很明显是知道什么的福山彰就冷声把他打断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了解的越多就越好的。” “我闭嘴可以,但至少你也该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下这一切的吧。” 法医皱了皱眉毛,把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道:“要是你不说的话,那我可就开始猜了,我知道福山巡查你是个刚正的好警察,而且向来都一丝不苟的服从命令,能让你这么闭口不言的人绝不算多。” “要我来猜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们警局里的……” 说时,他抬头看向天花板,而即刻,福山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的转换了一下,几经思索,口风终于有松开的迹象。 “到底是谁让我闭口的,你不用乱猜了,关于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你能知道的基本信息。” “相信你也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暗面里确实是有着某些隐秘的存在。” 福山彰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道:“只不过,造成监狱里这一系列惨状的,却并不是你想象的未知生物,而只是一个人、一个‘返生者’。” 像是他们在遭遇这忽如其来的死亡前,那几张和自己抱怨最近经济不景气,失业犯罪的人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忙的面孔依稀残留在眼前一样。 说到这里,回想起昨天的事情,福山彰就变得有些失神、有些沉默,说起话来的声音也变得低了许多。 “返生者这个词其实你以前就应该接触一次的。” “就在几年前发生的那场惨案里,那几名浑身重度烧伤的受害者,我记得应该就是由你解剖的吧?” 没等法医回答,福山彰便已经说道:“事实上,那就是一起由‘返生者’所引发的犯罪,而我也正是在调查那起案件的时候,接触到了相关的信息。” “‘返生者’到底是什么?” 法医似乎对这种涉及禁忌的话题极为情有独钟。 “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给我的说法的是:所有的返生者都是从黄泉而归返的死者。” 福山彰沉默了一些,道:“当年我接触到的那个‘返生者’,原本是老城区那边的住户,因为不肯接受拆迁,而受到了房地产商的敌视。” “我们收到报案的时候,他们一家已经是被人为纵火活活烧死在房间里面的状态。” “迫于上面某些和房地产公司有着联系的人施加的压力,我们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调查。” “而就在这件事发生的一周以后,警队收到火灾报警,那个房地产商一家却突然遭遇了相同的事情。” “有人说事发前,在火灾现场见到了那个返生者的身影,我收到报警立刻赶到,但那时,我却看到,那个本应该已经死了,却从黄泉返回完成了复仇的人,操纵着从自己身体里燃烧而出的大火,当着我的面,在燃烧的火场中自焚化作了灰烬。” “他因为我们警察的失职和正义的迟到而死,而我却仅仅是因为把这件涉及异常的事报告上去,便反而得到了上级的嘉奖和关注……呵,何其讽刺。” 法医清楚他愧疚的心理,安慰道:“这或许并不是你的错。” 福山彰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迷茫,只剩下一种沉闷的愤怒。 “当初我不能给他一个公正的待遇,只能让他们一家被白白烧死。” “但现在……”福山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咬着牙低声说道:“我便不能再让死在这件事、死在那个狗东西手上的兄弟死的没有任何价值了!” wap. /93/93152/20553933.html 第十一章.受诅之物 做完笔录,离开询问室。 在询问室外面的长椅上,罗塞塔就正好就看到了同样是这个时间过来警局做笔录的荒川玲子。 他出来的时候,记者小姐翻着罗塞塔昨天正好落在车上、槻山正夫送给他的礼物——一本阿蒂尔·兰波的诗选集,并像是饶有兴致般的轻声朗诵里面的句子,甚至没注意到推开门的声音。 “以往,如果我没有记错。” “我的生命曾是一场盛宴。” “在那里,所有心灵全部敞开,所有的美酒纷纷满溢出来。” “一天夜晚,我让‘美’坐在我的双膝上。” “我感到她的苦涩,我污辱了她。” “我拿起武器反抗正义,我逃离。” “噢,女巫,苦难,仇恨,我将珍宝托付给你们!” “我终于使人类的希望,在我的精神中幻灭,我像猛兽一样不声不响的在欢乐之上跳跃……” “唔。”她突然间停止吟诵,听到脚步接近的声音,荒川玲子像是才意识到有人接近一样,然后一扭过头,她就看见了罗塞塔的身影。 记者小姐呼出一口气道:“你终于出来了啊” “嗯,刚做完笔录,现在是没问题了。”罗塞塔点了点头回答。 “他们跟我说你也在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多等了一会。”解释了一下在这里的原因,荒川玲子就把手里的诗选集递还过去,道:“对了,这应该槻山先生之前送你的书吧,昨天你下车的时候忘了带走了,记得下次可别忘了。” “麻烦你了,多谢。” 用平静的话语回答着,罗塞塔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当时的情况紧急,他把书留在车上是为了避免遗失。 然而。 正当他随手接过诗选集时,罗塞塔伪装用的美瞳下,隐藏的灰色光芒却是一闪而逝,忽然间,他灵能的无意识生效,便令他读取了一些不属于他自己而属于这件物品的散碎记忆。 “槻山先生……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先知对末日的预言么……” “这是教祖令我们研发的福音药……它已经在很多人的身上经过实验……” “为了表示对槻山先生你的诚意……这些可爱的东西算是庆祝我们的合作、以及庆祝你出狱的礼物……” 事物存在过就会在世界上留下痕迹。 而利用灵能,触摸着诗选集,几段模糊而残缺的对话声就在罗塞塔的耳旁响起,这便是他读取到的属于这件物品最近期的一段“记忆”。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往警局外面走着,看罗塞塔脚步停顿,荒川玲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突然间的凝重。 “没什么。”罗塞塔摇了摇头,把诗选集重新拿好,脸上神色恢复了平静道:“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而已。” “好吧。”眼前他并不想透露,荒川玲子就默认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一转话题,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随意邀请道: “我在蚁川市这边有个在这里开古董店的长辈,正好今天我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做,本来也是要去拜访他的,罗先生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么,要一起跟来看看么?” “古董么?“罗塞塔考虑了一下,“那我确实是很感兴趣。” 他没有拒绝,这除了他今天白天的时间本来就很空闲以外,但这更主要的决定原因却是:刚才他忽然间无意识利用灵能而实现的从物品上的‘读取记忆’。 如果那本槻山正夫给他的诗选集,并非是特殊的孤例的话。 那么按照同样的道理来讲,类似的物品应该也可以用灵能来触发,读取上面的记忆。 他想知道,他的灵能是否也可以应用在其他的东西上。 ——并且,如果读取记忆的对象是“古董”的话,那么他又能读取到怎样的东西呢? “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荒川玲子再次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 - - 朝九晚五堂,一家位于蚁川市北老城区偏僻街巷里的古董店。 因为老店主同样对钟表收藏的喜好,这家古董店其实还兼有对古董和钟表的修复服务。 据说,“朝九晚五堂”这个名字是源自于这家古董店十几年来‘朝九晚五’雷打不动的营业时间,以前每到晚上五点,绝对就没有人能让老店主继续加班下去。 虽然是子承父业,现在由老店主的大儿子竹下一郎继承了这家古董店,并负责日常的打理,但这个规矩,也始终雷打不动的维持了下去。 这一日,朝九晚五堂的生意也和以前一样冷清。 望着墙上挂着一大堆钟表,算着距离五点的时间,竹下一郎正心想着到底还有多久才能下班接女儿,但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却把他顿时从懒散的状态里惊醒了出来。 他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客人来店里。 也更想不到那一前一后进来的竟然会是对颇为年轻的男女。 “欢迎欢迎,两位客人是来维修的,还是来看东西的……” 竹下一郎忙不迭起身,赶紧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正搜肠刮肚的想怎么留住这难得的生意呢,结果荒川玲子一声“竹下叔”却叫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认,这才讶然道:“玲子你什么时候到蚁川市的,到了后也不跟你叔叔打电话说一声?” “前几天才到的,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你看我这刚有空,不就过来拜访竹下叔你了。”荒川玲子笑了笑,没有讲被警察请去做笔录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怕这位长辈担心。 和某些心思复杂的人不同,竹下一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脸上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得意道:“我就说以前没白疼玲子你嘛,小侄女长大了,都知道第一时间过来看叔叔了!” 看自家这位长辈仿佛旁若无人的就要开始炫耀起来的样子,荒川玲子咳了一下:“竹下叔,别这样,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哪里还有其他人?” 竹下一郎疑惑,说完后,这才注意到荒川玲子的身后,还跟了个高高瘦瘦、模样看起来颇为端正,就是气质太过冷了些的年轻青年。 “这位是……?”他问道。 “这位是罗塞塔,罗先生,我工作上的后辈,学的是历史民俗相关的专业,因为他对各种和传说有关的事物感兴趣,所以这次我就带他过来参观一下竹下叔你的收藏。” 荒川玲子给出介绍,而罗塞塔跟在后面也点了点头:“你好,竹下先生,初次见面。” “原来是这样么,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对这些老物件感兴趣的年轻人,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喜欢那些潮流的电子产品。” 竹下一郎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意外,毕竟身为古董店经营者的同时,他本身也是一个收藏爱好者,看到有这么年轻的同好,他当然惊讶。 或许是因为荒川玲子在旁边的缘故,或许又是因为难得有同好者过来的缘故。 在问了他们要不要倒茶,得知不要后,带着两人向他们介绍自己店里的收藏时,竹下一郎表现得格外的有动力,更带着一种叫人哑然失笑的自得炫耀的意思: “这些古董和钟表,都是我老头子两代收集起来的珍贵宝物,平日里光是维护保存,就要花费我大半天的功夫,除了几个同样爱好的朋友外,我可是连店员都不敢请,生怕他们大手大脚把东西弄坏,必须要亲自动手才能放心的。” “这个是黑船来航时期,据说是某个喜欢听评书的大顺军官随身带过来的柳敬亭先生《柳下说书》的初刊版影印本。” “这个是近代倒幕运动时期,亲近前代德川幕府的武士组织‘新选组’的某一面‘诚’字队旗,可惜具体是哪一队的已经难以考据。” “这个是万代1980年tv版,可以说是最早的塑料拼装高达模型……哦,不对,这个可不是我的私人收藏,而是我……对,而是我准备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说到这件收藏品,竹下一郎忙不迭的收声,像是怕自己成熟大人的人设,在侄女面前翻车,给人笑话。 虽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这位叔叔的谎言,但荒川玲子却并未揭穿,而是装作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的样子,看向旁边那个更像是杂物堆的玻璃柜,好奇问道:“那这一堆东西呢,怎么都直接放在一起了?” “那些东西啊……” 侄女给了个台阶下,竹下一郎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道:“都是老头子以前年轻时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诅咒物品’,据说是因为它们曾经的主人都是死人的缘故,沾染了不干净的气息。” “竹下先生,这些东西我能拿起来靠近看看么?” 这时候,罗塞塔突然插话了,因为就在他靠近这些‘受诅之物’的时候,他的灵能便给他传来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使他脑海中莫名响起了许多恶意的嘈杂声音。 虽然先前竹下一郎带他们参观这些古董时,他基本上一言不发,但通过灵能接近时的反应,他已是能够确定,似乎越是凝聚着主人心意的东西,他便越容易进行读取。 譬如靠近竹下一郎之前拿到出高达模型时,他的感觉就最为强烈,甚至是都没有触摸,眼前就闪过了几副幻觉一样的画面。 但,他此时此刻玻璃柜里这些成堆“受诅之物”又是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恶意和怨恨的情绪,本就比单纯的善念和喜爱之情更持久、更浓郁的缘故,这些‘诅咒物品’上面残留的记忆,在他的感觉中,似乎都远比那些正常的古董更加完整,而且清晰。 “只是拿起来看看的话,倒也没什么。” 对于这个跟着荒川玲子过来的年轻人的要求,竹下一郎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虽然我本人不像老头子一样笃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但某些东西确实最好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为妙。” wap. /93/93152/20553934.html 第十二章.错位共感 “这些事情我当然清楚。” 面对竹下一郎的善意提醒,罗塞塔并没有忽视,因为他也同样感觉到,相对于那些正常的古董,这些诅咒物品上残留的记忆更容易读取到同时,也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危险之感。 他并不是那种会将直觉的本能提醒当做错觉的人。 因此,就在受到提醒后,罗塞塔临时改变了自己一开始打算选的对象,而先选择了这堆诅咒物品,给自己的感觉相对最安全的一串发黑念珠。 这件据说是因为其主人的遭遇,而沾染了某些不干净气息的‘诅咒物品’,从外表上来看,是由六颗稍大的念珠,和十几颗稍小的念珠用颇具弹性的丝线串联而成,罗塞塔触摸上去时,念珠串的木质也给他阴冷之感,尤其是其颜色,细看了他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一种像是血液干涸了之后一样,暗红而近黑的色泽。 他注意到,那六颗稍大的念珠上还分别蚀刻着六个未知的古字,似乎是古梵文。 虽然不懂六个古字所代表的意义,但依靠灵能,罗塞塔却莫名读出了原主人盘弄这串佛珠时所发出声音的记忆,喉咙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低哑的声音。 “罗桑,你刚刚说什么?” 就在旁边的竹下一郎听到声音来问。 “我是想请问竹下先生你这串念珠上的故事。” “啊,这个啊。”竹下一郎敲了敲脑袋:“我听老头子他说的时候,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大概记得这串念珠最初的主人,应该是江户时期某个据说颇为灵验的修行僧。” “这串念珠中间到底经手了哪些人我也不知道,但它最后一任知名的主人,却是一位在幕末时期,投身战乱,最终沦为了杀人魔的出家僧侣,而这串念珠也正是因为被他缠绕在刀柄上,浸染了人类的血液,才变成了这种色泽。” “不过嘛,故事毕竟是故事,既可以是真实发生过的,也可以人为编造出来的,我记得老头子他回忆往昔的时候,还说他买下念珠的时候,直接砍了快一大半价,所以我估计这个故事,有很大可能应该也是卖他的人,为抬高价格而编出来的。” ——不,这你可能就完全猜错了。 依靠灵能读取其上残留记忆,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接触,但罗塞塔也能肯定,至少故事的后半段是大概真实的,因为他确实的就看到几副第三人称视角的,有关一个面貌模糊的疯癫僧人,提刀斩杀某些古代人的场景。 把念珠放下,抬起头,罗塞塔忽然向身旁的竹下一郎询问,眼神平静。 “我想买下这串念珠,不知道要是什么价格,以及竹下先生你是否肯割爱。” 竹下一郎一愣,再次提醒道:“倒不是我肯不肯割爱的事情,罗桑,你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不太干净的。” “竹下先生不是刚说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出售者为了抬高价格而编出来的么?”罗塞塔反问了回去,而且说完,手就不禁往念珠上摸了摸,平静道:“而且,这个故事我也确实很喜欢,不论是真是假,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我就愿意把它买下来。” “唔,这个嘛……” 听到罗塞塔这话,身为真正爱这些东西的人,竹下一郎倒是可以理解这种‘只为买一个故事’的情节,因此,当犹豫了一下后,他便直接松了口,摆了摆手道:“既然罗桑你喜欢,那我就直接送给你好了,反正你是玲子她的朋友,而且这些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人买,我压在手里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处理掉。” “竹下先生你还是多少报一个价格吧,只要我的购买力能接受就行。” 摇了摇头,罗塞塔没有直接白嫖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人情这种东西就是最容易消磨的,没必要就为了占这点便宜,就有可能降低了在荒川玲子这个同事心里的印象,还让她平白欠了竹下一郎一笔。 虽然以荒川玲子和她家这位长辈的关系,可能根本就不会因为送出这串念珠而心生嫌隙,但他们会不会,和罗塞塔知而不为就更完全是两回事了。 “好吧,送上门来的钱,我哪有还不收的意思。” 坳不过罗塞塔坚定的态度,竹下一郎只得做了这场生意,不过看在侄女的份上,倒是也没做出见客人特别喜欢就临时涨价这种事,而是按照市价,报出了一个偏低的价格,算是给他打了个折扣。 在这里额外一提的是。 因为老师是在学界素有声名的宇见教授的缘故。 毕业,并暂时留在瀛洲工作生活以后,作为民俗学者,罗塞塔借助其人脉,就一直有兼职做着给国家机关、文化事业单位及企业单位供稿的工作。 因此,在经济状况上他倒也还算得上良好,而且更因为职业性质的缘故,他并没有像银行职员和房地产从业者那样受到泡沫经济的巨大冲击,反而生活待遇的状况,在相对比的情况下,好像还提高了不少。 于是。 就这样简单的完成了交易后,罗塞塔便把念珠串包好收起。 他没有直接戴上,而是准备等之后,再循序渐进的缓缓吸收其上残留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其乃‘受诅之物’的缘故。 罗塞塔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串念珠上残留的记忆,似乎是远比槻山正夫那本诗选集更加庞大,只要集中精力,那些血腥而残忍的杀人画面仿佛便会扑面而来。 他有一种感觉。 如果能把这串念珠里残留的记忆都吸收掉的话,他搞不好也能够学会那位身为幕末人斩的疯癫僧侣的杀人剑术。 有石井崎人带来的威胁如芒在背。 罗塞塔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利用自己灵能带来的优势,尽可能的争取提升力量。 哪怕明知道念珠这件‘受诅之物’背后潜藏的危险,或许更大于表面上的收益,他也不可能拒绝这么一个短期内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 朝九晚五堂中。 他只是一瞬的思考,并未引起身旁竹下一郎和荒川玲子两人的注意。 收起念珠,很快,罗塞塔的注意力就回到了这趟古董店之行中,和荒川玲子跟随在热情介绍着的竹下一郎身后,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物件背后不知真假的故事。 因为民俗学本就是研究地方的风俗文化和信仰的玩意的缘故,偶尔,在这些古物涉及他专业领域的地方,罗塞塔倒也是能搭的上话,说说相关的轶闻。 虽然给人的风格偏冷,行事和说话也简单直接,但实际上,罗塞塔却并非是孤僻自闭的性格,相反,在眼下这种涉及他兴趣爱好的事情上,他恰恰是表现的并不如何沉默寡言,甚至和竹下一郎这个开古董店的收藏爱好者,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然而。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朝九晚五堂外,天色渐渐漆黑,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接近傍晚。 习惯性看了看墙上的一大堆钟表,竹下一郎不得不停下介绍,抱歉道:“我还有一个正在上国中的女儿,她快要放学了我得去接她,难得见一次玲子你,但我今天恐怕是不能留在店里接待你们俩了。” “没事,正好这个时候我们也该走了,就算竹下叔你要留,我们也得先找个地方吃晚饭了。” 荒川玲子很知趣道,并手肘暗暗捅了捅罗塞塔:“罗先生,你说是吧?” “嗯,我已经饿了。”罗塞塔平静的配合回答,而声音丝毫没有诚意。 荒川玲子扯了扯他衣服,道:“总之总之,那我们就先告辞啦,竹下叔?” 听到这话,竹下一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那行,你们先走,我得收拾一下店面,也待会就走了。” 这话说完,最后,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名片以及联系方式,在约定好下次一定带他们好好参观之后,给朝九晚五堂挂上关店歇业的牌子,竹下一郎就赶忙去接女儿回家。 而荒川玲子和罗塞塔两人,他们则就近找了家餐馆,解决掉了晚饭问题。 转眼间,在把身为普通人的荒川玲子安全送了回去之后,蚁川市的时间俨然已经是来到了夜晚,一轮残月依稀隐藏于云层之中。 望着脚下街道上穿行的车流,远方夜间都市那不断变化的霓虹光彩。 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公寓休息,罗塞塔却来到了老城区未曾修建完成的最高楼天台上,从高处俯瞰着深沉的夜色,眼瞳中铁灰的异色流转。 “槻山先生……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先知对末日的预言么……” “这是教祖令我们研发的福音药……它已经在很多人的身上经过实验……” “为了表示对槻山先生你的诚意……这些可爱的东西算是庆祝我们的合作、以及庆祝你出狱的礼物……” 抚摸着手中阿蒂尔·兰波的诗选集。 忽然间,一种对脚下的这片景色产生的莫名悸动,就再度于罗塞塔的脑海中出现。 而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在白天时,就亦出现在他随着荒川玲子来到朝九晚五堂前,进入到这片几年前因为一场大火,而停止了开发的老城区的时候。。 就好像闯进了某种生物的猎场之中一样。 把感知最大程度的随着风而释放出去,罗塞塔就感觉的到,仿佛有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视线,从深沉夜色中环视着他们毫无防备的猎物,似乎是在挑肥拣瘦,无差别的释放着恶意。 对于这种视线,他似乎并不陌生。 罗塞塔回忆着先前的某段记忆,来到雨夜之中,和那头赤红着眼睛的怪物对视。 是,他想起来了。 老城区里隐藏的这些视线,他确实并不陌生。 ——没错,那正是尸狗紧盯着猎物,准备进食的视线。 wap. /93/93152/20611134.html 第十三章.自由天性 罗塞塔的灵能是具备记忆性的。 哪怕主观思想上没有‘记住’这个想法,他的灵能也会把眼睛、耳朵、鼻子,所见所感所闻的一切信息,不论是否有意义的自动记录下来。 而这。 就亦包括了曾经用爪牙伤到过他的‘尸狗’的特殊气息。 此时此刻,当罗塞塔顺从自己的‘感觉’,利用灵能来感应那些藏在这片老城区的阴影中的怪物。 他从高处俯瞰着这片城市的阴影之地。 在那冷铁般的灰色眼瞳中,一种冰冷的情绪缓缓流转。 紧接着,就好像是游戏里任务的标记一样,一个个猩红色的光点便接连在他的视野之中点亮,刺眼的标识出了猎物们的位置,带着漠然而残忍的意味。 也许,这世间就是存在着这种莫名的“引力”。 明明没有刻意存心的追寻相关的线索,可只是随着荒川玲子走了一趟,命运却这样巧合的将他引导到了戏剧开幕的“舞台”之上。 罗塞塔不是蠢人。 在意识到老城区里,很有可能藏着尸狗的时候,他就迅速在脑海中把相关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石井崎人给槻山正夫的礼物是一批效果未知的‘福音药’,而他们间的对话,则隐约透露出石井背后的神足会,借助收购的‘蛏子制药’正在蚁川市本地进行着某项实验的信息。 如果说他用灵能读取到的残缺记忆没有欺骗他的话。 那么在‘神足会确实是在蚁川市进行着某种实验’的前提下,或许便没有比物广人稀,烂尾楼林立,到处都是社会上的边缘人的老城区更适合的‘实验场’了。 在泡沫经济这个时代的大背景下。 瀛洲的土地和房子就那么突然变得根本不值钱了,公司倒闭、银行关门、股价暴跌、房产贬值……这些变动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大企业的疯狂裁员,大量失业人士流落到社会上,最后不是天台排队跳楼,便是结队露宿公园、街头。 而这。 ——也就是老城区这些“居民”的由来了。 因为他们都是被社会这个系统排斥出来的边缘人士,所以他们就算是‘失踪’,也绝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在这里。 只要控住住每次‘失踪’的人数,蛏子制药就可以尽情抓人进行实验、饲养尸狗。 而向来是‘洁身自好’的蚁川市警局,便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踏足老城区这个藏污纳垢的‘垃圾堆’。 啪嗒。 一粒碎石子从天台上滚落,跌入老城区的夜色,消失无踪。 罗塞塔听不见它坠落到地上的声音,因为声响都被那呼啸吹过的狂风淹没。 他无所谓法律和道德,也对老城区里那些可能已经身死于许多尸狗口下之人的遭遇缺乏同理之心。 但在白天离开后,天黑了却又返回到这个很有可能已经是尸狗们藏身之地的老城区。 罗塞塔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排除伸手能及之处的威胁,以及顺便实验下自己的灵能是否可以运用到战斗之中。 沐浴于高处的狂风里。 盘弄着已经戴到手上的发黑念珠。 无声无息间,一股强烈的杀人冲动就悄然于他心底滋生。 但早就从灵能与其的接触中察觉到这个副作用的罗塞塔,却并未抗拒,反而主动任由那源自念珠前主人的杀戮冲动,涌入自己空洞的内心之中。 “既然是从竹下先生手上拿到‘你’的,那我就顺便替他清理一下他家附近的这些‘垃圾’,算是还了他打给我的折扣吧。” 低声喃喃着,罗塞塔利用灵能着和这件‘受咒之物’上残留的记忆进行初次同调。 反正尸狗们都已经是彻底转变成了该死的怪物,那不如就拿来给他当做提升实力的垫脚石好了。 转眼间,伴随着铁灰色的灵能纹路逐渐覆盖念珠,同一时刻,来自念珠的最后一任知名主人,幕末年间堕入下三道的发疯僧人那宛如本能一般的杀人技术,也随之临时性的被写入罗塞塔的身躯,被他掌握。 嗄。 天台的高空冷风吹过,带着浸透骨骼的寒意。 拿着念珠单手合十,眼眉垂落。 无声的,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似乎从未有过的笑容。 一步踏进夜色。 今夜,罗塞塔加入狩猎。 - - - 城市的阴影里,晦涩不详之物蠢动。 放牧着赤眼的犬群,名为渡边彻的男人身披黄色的塑胶雨衣,行走于钢铁的森林之中。 明明是生活在现代的人,穿上了文明的皮。 但在蚁川这座现代都市里,他的工作却和古代那些为贵族服务看守园林猎场的守林人一般无二。 为神足会放牧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就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同时,他还兼职着‘清道夫’和‘饲养员’,负责用那些时不时刷新到‘猎场’里面的肉畜喂饱尸狗,并把他们进食现场剩余的食物残渣,清理干净。 有时候,渡边彻也会有要求加工资的念头。 毕竟他工作尽职尽责,每天都超额任务目标,这都不给他加工资,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虽然经常这样在心里面抱怨,但工作就是工作,哪怕心里面想的再多,此时此刻,在一间位于老城区的廉价公寓里,渡边彻也还是依旧认真的操纵着手下尸狗,将这家的最后一个人从衣柜拖出来准备解决。 看着少女那惶恐万分的模样,他笑了起来,感受到心里有种快乐的情绪。 有时候,在工作的同时,渡边彻也会想,是否这种残忍的快感,就正是人类这种生物身处食物链顶端原本该有的奖励性机制,只不过是大多数人现在被文明的虚伪所压抑。 “所以,我们才必须解放自由天性。” 像是念着‘咒语’一样,他无声呢喃,挥了挥手,让尸狗们赶快把这家不幸被选为‘肉粮’的几口人处理好,做好储存的工作,这样以便于能够多吃几天。 咔擦。 那是尸狗咬断喉咙的声音。 少女飞溅出的血液打在明黄色的塑胶雨衣上,滴落在她前一天才认真擦拭干净的地板上。 渡边彻弯下腰用手指揩了揩,放进嘴里吮吸品味。 于是,他便得到到了一种比饮下烈酒更醇厚的迷醉。 “这真是……” “至上的美妙。” 虽然进行这份工作到现在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但渡边彻却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的生活,逐渐快要成为了石井先生说的那种‘真正活着的人类’。 wap. /93/93152/20611135.html 第十四章.逐死之人 与此同时。 同一片夜色之下。 伴随骨骼碎裂的咔擦声响。 像是进行着机械化的流水线工作一样,罗塞塔也干脆利落的把脚下倒地上的尸狗的脊柱踩碎,让这头怪物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或许是逐渐熟能生巧的缘故吧。 在杀死第一头尸狗的时候,他还会受到不小的伤势。 但在杀死第二头尸狗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规避尸狗身上最为危险的‘牙’和‘爪’。 而当第三头、第五头尸狗都相继在他手上死亡。 那个时候,罗塞塔就已经总结出了一套高效率解决这些鬼东西的手法,了解到相比于脆弱的‘人类’,他们身上更少的那些弱点在哪里。 异能觉醒之后的返生者,本就会获得超乎常人的体质。 而通过自身的灵能和寄存在发黑念珠上的记忆进行临时性同调,此时此刻,他则在返生者的特殊体质之上,更拥有了几乎和呼吸一样的杀戮本能。 虽然手中没有能完全发挥这身技业的刀具。 但亲手把这些食人的怪物扼杀,却反而给他带来了一种远胜于一切的残忍快感。 也许是咒物影响了他的情绪。 又也许是他的本性原来就是如此。 此时此刻,感受着灵能反应中一个个猩红光点逐渐消散,虽然说起来确实是有些卑劣,但确实,从这种摧毁生命的行为之中,罗塞塔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让一直空洞的内心,得到了奇异的平静。 作为死而复生的返生者。 也许是他属于人的一部分,早就在曾经身死的时候,留在了地下的幽冥国度之中。 所以在接触、和制造他人死亡的时候,当冥河上的舟楫和他擦身而过,带走死者的灵魂。 在那和他无比接近的死亡境界里,他心中的空洞,才会因为短暂的感应到那缺失之物,而得到安宁。 追逐异常,本就是在追逐死亡。 罗塞塔非常清楚自己在做着什么,但他却绝不会回头、绝不会后悔。 望着脚下陈列的尸骸,他踩在血泊之中,平静的看着‘尸狗’,缓缓褪去身上的异常,重新变为人类的样子。 抬起头,老城区外远方的霓虹光彩映入眼中。 ‘一、二、四……’ 他默默细数着灵能感应中这片区域仍然残存着的部分尸狗。 罗塞塔知道,今夜的这场狩猎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该继续动手了。 他笑了起来。 - “森山先生,弘美太太,还有风花小妹妹,再见咯。” 廉价的月租公寓外,脱下一身塑胶雨衣的渡边彻穿着整齐洁净的西装,和门口出来送客、但脸却在阴影中看不清的‘一家人’告别。 从不知情的外人看来。 这只是一起再正常不过的拜访而已。 而一直等到几天后,公寓里的尸狗们把这一家人存在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这些其实并不熟悉的邻居们,才会收到被森山一家搬走的消息,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不会有人报警,也不会有人察觉某些人已经失踪。 因为在老城区这个地方,像森山一家这种的情况,就实在是太过常见,根本没有人会有闲心去关注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嗅嗅。 走出小区,忽然间,渡边彻鼻翼翕动了几下。 从附近的空气中,他捕捉到了一种异常熟悉的气味——血腥的气味。 这让刚刚才结束了进餐的他有些好奇,思考着要不要来点饭后消食的活动。 ‘斗殴么,还是说我就这么巧遇到了一场凶杀?’ 目光看向血腥味飘来的方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工作只是工作而已,在工作之外,他也并不介意一次正义的伙伴。 小巷里。 罗塞塔右手扼住脖颈,把一身jk制服的清纯少女提起,五指如铁钳收拢,渐渐毫不留情的夺去她残存的生命。 以尸狗之身的强大生命力。 她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彻底死亡,而是最后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罗塞塔,艰难的发出引人怜爱的柔弱声音:“这位先生……我所杀的人都是人渣而已,他们把我强行带进小巷,如果说我不反抗的话……” “你的话说完了么?” 看了一眼小巷地上躺着的几具男性尸体,抬起头,罗塞塔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这头披着少女皮囊的尸狗,从上到下。 而这就让对方顿时产生了一种仿佛自己正在被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割开皮肤肢解的错觉。 无关正义、无关邪恶,那是如同屠夫看着待宰牲畜般高高在上的漠然眼神。 嘀嗒、嘀嗒、嘀嗒。 有什么不自禁的液体从少女双腿间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像只是看着一坨人形的烂肉一样,罗塞塔轻易扼断了少女白皙的脖子,然后把这具身体毫不犹豫,蓦然转身,就抛给了从巷子口而来的男人! 轰隆。 一身漆黑西装的渡边彻,伸出异化的兽手把少女头颅按在墙壁上如西瓜般砸爆,让红白两色的混合浆液像花朵一样瞬间绽放了开来。 啪啪啪。 然后,响亮的鼓掌声响起。 ——是渡边彻。 wap. /93/93152/20611136.html 第十五章.秘剑幽鬼 仿佛亲手残忍杀死的并不自己辛苦喂养出来的‘孩子’一样。 在小巷口,一身漆黑西装的渡边彻反而为罗塞塔这毫不犹豫的行动而鼓掌,嘴角浮现出愉快的笑容。 “残忍的精神,果决的意志,这两者是通往自由天性的必要品性。” 抬起头看着来者,渡边彻的话语和眼神,让罗塞塔感到了极度的恶意,同时,他身上更有着某种比自己先前杀死的尸狗,更加浓郁、强烈的危险感觉。 但…… 源自发黑念珠的杀戮冲动已把罗塞塔影响。 下一刻,根本没有听对方继续往下废话的意思,他便陡然间把右手五指插进了身旁墙壁的缝隙之中,霎时,扬起漫天的飞沙走石,遮蔽了渡边彻的视线。 凭借着灵能进一步强化后的敏锐直觉,罗塞塔几乎不需要视觉,也能感应到对方在何处。 故而,就在这一手之后。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便不假思索的往前突进,抬手出拳! 咚!是打中了什么东西的触感,随后一声肉体和拳头撞击的闷响,就更让人能够确定一件事——中了! 但! 同样的,罗塞塔也更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尸狗’这种怪物的身体素质,跟人类这一物种脆弱的肉体根本就是两个不同规格的东西。 对人类来说足够影响战斗力的伤势,放在尸狗的身上,也许只要转眼的功夫就会自然痊愈完。 所以就在这一击得逞之后,罗塞塔也并未大意,而是一步踏出,宛如他和渡边彻之间的距离再度诡异的缩短了一样,瞬间就追上了那具倒飞而出、快要撞上墙壁的身体,毫无声息的往前递出一拳! 在发黑念珠里残留的记忆中,这是那位幕末人斩所修习的剑术流派‘理趣隐狐流’中名为‘幽鬼’的秘剑,最擅长的瞒过对方的视线,从人类视觉无法察觉的死角发起袭击。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的话。 那一刻罗塞塔的手臂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下似的。 而再出现的时候,捏起的指节拳锋便已经出现在了渡边彻的脖颈之前。 假如是用真刀来复现这一记‘秘剑幽鬼’的话,凭借着延长的攻击距离,对方的人头或许已经飞起。 但世界上没有假如。 依靠着尸狗化带来的远超常人的神经反应速度。 一半脸颊上飞快长满了漆黑兽毛的渡边彻就是拥有着格下这一记‘秘剑幽鬼’的能力! 呼呼呼。 交击产生的劲风吹散了遮挡视野的飞沙。 短短时间里就已经进行了一次交锋的两人一触即分。 ‘嗤’的一声,渡边彻摸了摸脖子,只见一线温热的血色便从浅浅的伤痕处流了下来。 虽然及时反应了过来,但在这次双方开场的互相试探里,也很明显是他落入了下风。 “大意了呀,没想到居然会是我率先受伤,如果刚才那一招的时候反应再慢一点的话,恐怕就让你直接结束这场战斗了吧?” 渡边彻咧嘴笑了起来:“惊人的果决,强大的身体素质,几乎是本能的杀人技术,再加上这副天生冷血、无视法度的性格,阁下似乎比我更适合成为‘新人类’啊。” “有兴趣加入‘我们’之中么,成为‘新人类’以后,我用性命保证,你绝对会拥有可以比现在更强大许多、足够支撑你随意杀人的力量!” 难以受伤的躯体、远超常人的神经反应速度、堪称是无穷无尽的体能储备…… 不得不说,他给出的条件,对于常人来讲确实是足够丰厚。 追求更强大、更完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亲眼见过‘尸狗’这种怪物那连骨骼折断的伤势都能迅速恢复的强大生命力后,想必也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诱惑。 假如没有觉醒灵能的话,或许罗塞塔真的会对这个提议动心,哪怕失去人类的身份。 但正如先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废话真多。”面对渡边彻的招揽,受到‘同调记忆’的副作用影响的罗塞塔只是平静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而下一刻,他几乎本能的用灵能进一步加深了‘同调率’之后,踏着名为‘缩地’的步法,他便再度递出一拳,直指渡边彻的要害! 仍是‘秘剑幽鬼’。 但这和第一次使用时又有所不同。 就像是此前杀戮这片区域潜藏的尸狗时积累的杀意都全数收敛了出来一样。 利用提升同调率后,以灵能进一步读取到的深层记忆里的技巧,罗塞塔伏低了身子,仿佛化作了无声无息的幽魂,和阴影融为一体,仅此一步的动作,他的五指并起如刀,就突破那层坚韧的肌肉,从肋骨和肋骨的缝隙中穿过……然后,触摸那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死神已经亲吻面颊。 渡边彻仿佛能感到冷风从胸膛的伤口处吹进内脏。 但此时此刻,他却依然保持着愉快的微笑,因为从这种死亡边缘的危机中,他一样感受到了一种残忍的快感、一种醇厚的迷醉,以及……一种人类似乎应该本来就具有的‘自然天性’。 对于‘死亡’这个事实的回避能力。 即是‘返生者’这一群体,从曾经肉体遭遇的死亡上,所获得的所谓‘异能’的真相。 身处火灾现场的人会渴望能够搬开东西‘怪力’,身处车祸现场的人会渴望能够逃离疾行汽车的‘极速’,而这种生物的‘自然天性’,对于求生的强烈的渴望,则正是促使‘返生现象’发生的原因。 “惶恐、不安、惊惧……这股大脑意识到死亡临近所分泌的气息,果真是如石井先生说的一样。” “实乃至上的美妙。” 话音未曾落下,肾上腺素分泌,仿佛时间也在那一刻慢了下来。 仅仅是一寸不到的距离,罗塞塔的手再往前一点,就能把渡边彻那颗正在搏动的心脏撕裂。 但就偏偏是这短短的一寸不到的距离,在那一刻,对于罗塞塔而言,却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仿佛那具身躯里填充着什么向外膨胀的无形之物一样。 受到外在力量的压迫,宛如‘风压’或是‘障壁’一样的某种东西便瞬间从内而外,把所有的杂物排斥到了身躯之外! 从不知情的外人来看,那就像是渡边彻突然穿上了一身看不见的透明雨衣般,无形的力场环绕着他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领域,里面充斥着一种向外的强大排斥力。 踏。 他脚步向前,踩碎积尘。 伸出手抚着胸膛已经开始愈合的创伤,渡边彻微笑道:“和那些未完成型的失败产物不同,我是现在蚁川市的新人类中,最接近完成型的稳定产物之一,而【缠流】这种力量,则正是我从黄泉国带回来的异能。” “用在防御上的话,【缠流】的效用如你所见,只要遭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无形的斥力领域都会从我体内自然辐射出来,把一切东西拒绝在外。” “而用在攻击上的话。” 让话音顿了顿,他抬起手,轻声道:“现在,那你就直接来亲身体验一回吧。” 借助‘抬手’这一动作所蕴含的心理暗示,名为‘缠流’的异能早在话音落下前便已发动,原本缠绕于渡边彻周身的无形风流瞬间活跃起来,经过形态的转换,就从圆形的领域,化作了直线的束流炮击!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罗塞塔后退,一退、再退、连退,只是弹指间的功夫,以缩地的步法,他就脱离了直觉发出警示的范围,和紧接着便瞬间摧垮了整个小巷的无形炮击堪堪擦肩而过! “唔……逃走了么?”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废墟,渡边彻失望的做出判断,只是,就在他因此而精神露出了松懈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却是悄然间从他视线的死角处向他递出! 理趣隐狐流剑术。 ——‘幽鬼剑-色清净乃天人趣’! 凭借着这最擅长欺骗视线的暗杀剑术,难以辨认的阴魂的递来了幽冥的请帖。 但却还未等这一秘剑命中,不知何时,渡边彻脸上失望的神色,却已经悄然变成了笑意。 “你真当我见过你两次这招之后,还会再中招么,明知道你可以利用视觉死角接近我,你真当我没有任何准备么?” 摇了摇头,渡边彻没有接着说话。 但稍弱一些的束流炮击,却已经顺着视线,瞬间自动向着扰动了领域里风和声音的目标轰击而去! 抬手的动作只是用一种心理暗示的形式触发异能的‘扳机’而已,事实上,即便没有抬手的动作,他也一样可以在心里动念便立即发动“缠流”! 哪怕这种状态下随便发出的束流炮击的威力更弱,精确性更低,但于脆弱的人体来说,也一样是足以致命! 这样的情况下,罗塞塔可以躲得过这一击么? 不,他不需要去躲! 悄无声息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突兀从渡边彻胸膛里穿了出来,五指间攥着他仍然不停搏动着的心脏,看所处的位置根本就和渡边彻感应到的‘风和声音’受到扰动的方向天南地北。 “可惜,你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一点。”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我藏着这一手,也未必能突破保持警惕下你周身的那层‘缠流’。” ‘罗塞塔’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从渡边彻的身后,他毫不掩饰着恶意的话语声响起.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理趣隐狐流’的剑术,可不止有‘幽鬼’一式针对色尘的秘剑而已。” wap. /93/93152/20681278.html 第十六章.雕琢追忆 就像是身为尸狗的可怕生命力,都从那胸膛中被掏开的空洞迅速流失殆尽了一样。 甚至没有机会说出遗言,转眼间,渡边彻彻底失去了力量的身体就倒在了地上,渐渐褪去了种种兽化的特征。 但…… 把同调率提升到过高的代价就是。 哪怕战斗结束,罗塞塔却依然无法平息脑海中的杀戮冲动。 即便以灵能读取到的记忆片段,本身并不是备完整知性和智能的存在,但‘记忆同调’这种灵能的运用本身就是建立在混淆关于‘自我’的认知,把思维模式临时改变的基础上。 一旦同调率提升的过高,那就相当于是在一盆透明的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哪怕相对于完整而庞大的二十多年的记忆来说,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的占比甚至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但经过稀释的墨水也仍然是墨水,终究是掺入进行的异质之物。 ‘呼、呼、呼……’ 艰难的发出喘息一样的声响。 直到许久时间过后,罗塞塔终于才从‘记忆同调’的状态中退了出来,而这回过神来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把手腕上的念珠摘了下来,放到一边,避免灵能被动的从上面读取到什么记忆,恶化他现在的精神状况。 直到此刻,强行被用意志压制住的剧烈疲惫,才在解除同调的瞬间从心灵和身体各处翻涌上来。 哪怕他本身的意志就已经堪称足够坚韧,如此才能承载‘记忆同调’的状态,但战斗后几乎是要油尽灯枯的身躯体力,却是已经不容他继续硬撑下去。 罗塞塔把身体靠在墙壁上,勉强维持着站姿。 他所拥有的灵能,并来就不属于那种对身体的恢复能力有极大强化的类型。 也就是说,他短时间内正处于没有反抗能力的状态。 要知道即便杀了渡边彻这个‘头犬’,这片区域里也仍然有三四头尸狗没有解决,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的话…… 罗塞塔眉头一皱,意识到也许这是比和渡边彻的一战,更有可能令他死亡的危机。 ——这样的情况下,他破局的关键又会是在哪里呢? 抬起头看了一眼就在小巷废墟外不远处的电话亭,但在思考了一下后,他却摇了摇头,心想道:‘不,打电话报警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即便不说他们的行动效率,光看老城区的这些尸狗肆意杀人却没有人管的情况,有点脑子的人就能推导出,警方那边必然存在一个高层内鬼的结果。’ ‘至少以我的身份来讲,大部分警方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在这件涉及甚大的事情上,罗塞塔不敢报以任何的侥幸之心,不仅警方他不敢信任,而且就连同样牵扯到这起事件中,说了后就最有可能成为自己帮手的荒川玲子,他也一样不敢报以信任。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 瀛洲的新兴宗教团体‘神足会’借助‘蛏子制药’这家蚁川市本地的制药公司,在老城区进行着关于某种名为‘福音药’的药物的人体实验,而‘尸狗’这种怪物便是实验的附带产物。 他们这些实验能够在此进行下去的原因,是因为有警方的部分高层和他们坑瀣一气,作为保护伞,而再往下深思的话,越狱事件的背后,也很有可能是警方的人为他们遮掩。 至少以罗塞塔的视角来看,这之间似乎并不存在‘黑’和‘灰’之外第三方势力存在。 “所以……唯一能相信就是我自己了么?” 浑身上下传来剧烈的痛感,透过休息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的罗塞塔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地上渡边彻的尸体,他眼瞳中属于灵能的铁灰色黯光,却是忽然炽盛了起来。 和渡边彻身为‘返生者’,从黄泉国归返而得到的‘回避死亡’的‘异能’不同。 罗塞塔的‘灵能’却更像是因为他先天就是‘已死仍活之人’,依附于灵魂而产生的能力,即便体力完全耗尽,身躯受到再重的伤势,也一样可以发动。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灵能也没有确定名字,效力更是只能影响他自身和无法反抗的死物而已。 但在结束了‘记忆同调’之后,似乎是这种操作记忆的行为,使灵能得到了成长,罗塞塔便隐约感觉到,透过灵能,他好像能做到一件全新的事情了。 就在那越发阴暗起来的天色下。 和渡边彻那彻底失去了光彩,但却依然猩红的兽哞相对视,一种来源于‘灵能’并且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就从罗塞塔的心底生出,就像他觉醒灵能前那段时期一样,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想要他去大口饕餮。 他忍不住弯下腰来,用手指去触摸那双眼睛。 而就在那一瞬间,异变就从他的身上陡然生出。 以飞速蔓延的血管状纹路的形式,他的灵能突破了身体这具容器的限制,延展到了渡边彻的尸体身上,并围绕着眼球这个最初的中心点,呈网格状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他的整个头颅。 头脑是人类记忆的储存中心。 即便是尸狗这种怪物,也依然延续着这个构造。 而就在代表着灵能的血管网络覆盖渡边彻头颅的那一刻,陡然间,层出不穷的幻象也扑面而来、 但那和‘记忆同调’时的感受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前者就像是第一人称视角的,属于‘罗塞塔’自己的故事的话,那么说此刻通过灵能链接传来的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则就是像是一段以第三人称视角描写的故事。 虽然罗塞塔依旧可以从其中感受到部分情绪的共鸣,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掺入‘异质之物’。 咔擦。 忽然间从记忆幻象里回过神来时。 一阵微不可察的破碎声音悄然响起。 低下头来看向渡边彻的头颅,罗塞塔却发现,此时它上边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就像是一个易碎品。 心里一个动念,从手指尖收回灵能延伸而出的那些血管状纹路。 下一刻,只是一阵微风吹过,渡边彻的整个头颅就化作飞灰碎成了灰白色的齑粉。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颗泛着铁色冷光的尖锐犬牙,哐当一声落到地面上,被罗塞塔伸手捡起。 有关于‘它’的信息。 在触摸到的一瞬间,灵能就已经将其送到了罗塞塔脑中。 以旁人无法看到的形式,一行行描述的字迹在他的眼前缓缓浮现。 【名称:缠流之牙】 【受灵能雕琢、从尸骸之上提取的追忆具现物】 【透过研磨、刺入、移植、佩戴等不同方式,可以获得追忆中的不同力量】 【直接作为食物,研磨为粉末掺水服食后,可以获得原主生前的一半身体素质,以及继承部分异能‘缠流’之力】 【使用其刺穿人体之后,有一定可能使对象死亡,并将其作为‘尸狗’复活,极低概率使其成为‘新人类’(‘返生者’)】 【若作为假牙进行移植,长期接触后,有极大概率完美转化为‘尸狗’,并继承其发展‘亲族’的能力。】 【作为饰品佩戴时,宿主散发出的气息,将会自然被视作‘头犬’的气息,对所有非‘头犬’的尸狗有着极强压迫力,可以对其等发号简单的命令。】 【(注:依据研磨服食的进度,其他三种能力的效果,将会受到缠流之牙的完整度的影响,一旦损失程度超过75%,将彻底失去其他所有效用)】 看到‘缠流之牙’最后一项效果的时候,罗塞塔的心终于能安定了下来,也可以明白‘提取追忆具现物’,似乎便是自己灵能得到成长后,开发出来的全新作用。 “只不过……必须要是自己亲手所杀的强大对象么?” 冥冥中,他也隐约感觉到了灵能的限制,假如说是没有经历过死亡淬炼的普通人的话,他们的灵魂质量,是远远不够支撑他的灵能完成追忆的提取的。 越发阴暗的天色下,罗塞塔摩挲着掌心的尖锐獠牙,眼眸低垂,心里却有一丝强烈的杀人冲动涌现,忍不住想道:“就是不知道从石井崎人这家伙脑子里提取出来的追忆具现物,又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强行停下往下想的念头。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讲,行动已是极为勉强,如果再不走的话,哪怕有着缠流之牙的震慑,也一样会有可能出现意外。 即便这片区域残留的剩余尸狗仍是一个问题。 但事到如此,他也只能期望原定之前准备的另一个方案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 “叮咚”。 就在此时,某一头尸狗的死亡现场,一部死者掉落在地上的手机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显示设置的定时邮件已经发出。 而同一时间,警局内,福山彰和几个同事都相继打开手机,他们打开那封不知道是谁发送过来的邮件,随后,眼瞳一缩,就看见了那一张张由罗塞塔亲手拍摄的、关于那些‘尸狗’的照片。 wap. /93/93152/20681279.html 第十七章.疥癞之疾 残肢、断臂、被从胸膛里掏出的心脏,被强行用粗暴的手法拧下来的头颅。 从邮件里发送过来的这些照片,以最直观的形式的展现出了‘血腥’这个词的表现形式,让人看到的一瞬间,就有种本能的恶心发呕的欲望。 ——到底是怎样‘残忍’的凶手才能做出这种场景? 正当所有看到照片的警察都不约而同的浮现了这个念头的时候,而福山彰的注意力,却全被这些死者身上的某些特征所吸引,布满血丝的眼瞳死死盯着他们身上解除尸狗化后依旧残留的些许漆黑兽毛。 “内藤,过来,想办法这几张照片放大。” 他向办公室里某个擅长电子技术的警察做出命令。 看着照片上的那些细节在经过技术的处理之后,变得异常清晰,福山彰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竟然忽的松了一口气。 是了。 这就是那天杀害了他同僚兄弟的鬼东西没错了。 如果说身上的漆黑兽毛还有可能是巧合的话,那么他们只有破坏‘心脏’‘大脑’和‘脊柱’才能暂时停止的恢复能力,恐怕便只有亲身和他们战斗过的人才会清楚知道了。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 这些特征都是人为伪造的东西。 这也至少能证明,通过发来这些邮件的人,对‘尸狗’这种存在具备相当的了解。 虽然‘尸狗’的存在对于警局里的许多人来说都并不是秘密。 但他们也只知道这是一种前几月里就出现在蚁川市内的怪物的名字。 直到前几日真正和还留在第三监狱的尸狗直面,这些警察才知道老城区渐渐流传起来的那些关于‘恶兽杀人’的都市传说,其实并不是完全虚构。 环顾四周,看到众人多少隐含着一些恐惧的表情,福山彰就知道要调查‘尸狗’,以及发来邮件的那人,这些已经怀揣着恐惧的家伙,不足以完全信任, 想起来之前在警局里叫自己签署保密协议的那人。 ‘至少现在我的调查还得在暗中进行。’ 看着邮件最后罗塞塔刻意留着的地址,福山彰按捺下心绪,深呼了一口气,在办公室里淡淡说道:“准备出队,去老城区,看看是谁在挑衅我们蚁川市警方。” - - - 幽深的风从天空上吹来,带来大雨的前奏。 深夜,灰沉沉、看不见尽头的楼群逐渐把穿行的车流吞没。 距离亲手制造的案发现场不远处,天台上,罗塞塔从高处看到几辆汽车无声的出现在视野之中,心里终于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杀人凶手杀人后,偏要重新回到现场的癖好了。 不得不说。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 因为玩弄他人、支配他人,或许本就是藏在人类那颗兽心之中的原始欲望之一,只是受到所谓文明之物的压抑而已。 ‘有着能够从剥夺他人生命、支配他人想法的行为中获得快乐的自然天性……我果然没看错,朋友,你就是远比我更加适合成为新人类的、天生处于食物链上层的冷血生物啊。’ 仿佛有戏谑嘲弄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罗塞塔细听后,才发现这是不久前他亲手杀死的渡边彻的声音。 明明人死之后,二十一克的重量就会从世上凭空消失,那为何已死之人鬼魂又仍然会纠缠自己呢? 翻阅着手边阿蒂尔?兰波的诗选集,罗塞塔忽然从中截取一段念道。 “我从我的祖父那里得到蓝白相配的眼目,狭窄的颅骨,以及战斗中的拙劣无能。” “我发现我穿的衣服和他们一模一样,同样的野蛮。不过我不在头发上涂抹油脂。” “高卢人是剥兽皮的人,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是最荒谬最低级的烧草放荒的人。” “我从他们那里还继承了偶像崇拜和亵渎神圣的恶癖。” “——哎呀!我还继承了他们的种种恶习,暴躁易怒、骄奢淫逸,尤其是说谎,还有怠惰。” “如果我个人历史中也含有法兰西历史的某一点,那有多好!” “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所以,对于我,很明显,我原本就属于低劣的种族。我不可能理解什么是反抗。我所属的种族只知起而掠夺:就像狼只知攫取还没有被它们咬死的牲畜。” 合上诗选集,罗塞塔奇异的从这种行为中得到了宁静。 假如残酷和冷血就是他从身为人类的祖先那里继承的恶习,那么他便甘愿接受这属于自己的本性。 “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堕落,还没有与尔等牲畜为伍。” 他无声间喃喃自语,驳斥耳旁渡边彻那幻觉一样的嘲弄话语。 嘀嗒。 一点雨滴从云层上砸下。 落在凶案现场福山彰他们撑起来的防水布上。 这里的某些尸体也许会被悄然调换,也亦可能会被人发现上面的异常。 但这一切的结果,早在他把邮件用死者的手机设置为定时发送的一刻,就和罗塞塔无关。 得多亏民俗学者的身份,这让他在以前和蚁川市的某些国家机关和文化事业单位供稿的时候,就得到了许多机构和许多人的邮箱,而这其中亦包括警方在内。 蚁川市警方的人会对今天再老城区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 但这并不紧要。 只要自己这个身份未知的尸狗猎杀者的存在,进入饲养他们的主人的视线中,为了稳妥起见,这段时间里,对方就必然会暂时的收缩猎食的范围。 因为。 未知就是这样可怕的东西。 即便尸狗是以人为食,更位于食物链上游的肉食性怪物。 但在面对足够杀死他们的‘未知’面前,也一样会变得和他们的食物‘人类’一般无二。 而掌握着灵能这种超越常识力量的罗塞塔。 毫无疑问,现在的他便是位于现代食物链的更上游,尸狗们理应心怀恐惧的存在。 - - - “老大,我们在警方那边的信徒又传来消息了。” 蚁川市著名的风俗店“鮨浪旅”里,石井崎人正享受着两名身材曼妙高挑,身穿着赤红礼服的‘鱼姬’的专业服务,而声音则是从房门外响起。 “等等……啊~” 他发出舒爽到极致的声音。 然后把身下两名美人的头像螺丝钉般一扭,就点了点头向房门外的手下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进来了。” 一头保持着伪装态的尸狗踏在柔软的红毯上进来,眼神看了地上的两具尸体一眼,就道:“渡边他负责的那片区域出问题了,有人杀了他,并把区域里我们的同类清理了一遍。” “警局的那些废物怎么发现的?” “据说是有人拿死者的手机给他们发送了定时邮件,里面是地址和现场的照片。” 这头尸狗用一种很慎重的语气说道:“在我所看到现场照片里,凶手所用的手段很残忍,绞杀、掏心、断背,基本上都是一击致命,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我们的弱点就非常了解,是抱有针对性目的而来……” “那就直接开始收缩势力吧。” 没等到手下把话说完,石井崎人就随意说道:“反正最重要的几个实验素体,我们已经从监狱那边弄到了手,药的研发进度也到了尾声,至于这些已经没用了的失败品,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吧。” “只是……老大,我担心那个凶手的身份啊。” “这种干脆利落、一击致命的杀人风格,我只在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身上听说过。” “你担心是‘五院’的人下的手?” 石井崎人抚摸着手边两名美人顺滑的黑发,语气嘲弄的说道:“放心吧,‘杀生院’的那些人不会这么闲的,哪怕我们亲爱的槻山先生他是对策室‘收藏名单’上有名的珍惜异能持有者,但也远远不值得他们从铁幕前线抽身来一趟的。” “按照对策室那些官僚的行动效率,也就‘安心院’的灵媒在路上了也说不定?” 说完之后,像被自己给逗笑了一样,戴着墨镜,有着一口鲨鱼牙的高大男人露出可怕微笑:“这蚁川市里最高级别的异能者也就只是渡过了最开始的‘应激期’,领悟自身死因达到了‘异变期’的小角色而已,若非如此,教祖他也不会把我派过来,选择这座城市,作为我们神足会伟大事业的起点。” “警方、财团、华族。” “只要我们神足会的存在足够有价值,对于那些不想自己支付毁灭我们的代价,又吝惜羽毛的老人家来讲,我们就永远只是这个国家的‘疥癞之疾’,总会有新的急需解决的麻烦排在我们前面。” “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唯有死亡这等伟大之物才会对一切存在都一视同仁。” 在这里,石井崎人的话音顿了顿,手指在胸口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虔诚道:“而那,便是我等‘手足’这一生矢志要对抗的东西了。” “去发消息,让我们猎场里的‘头犬’们都各自约束手下放牧的狗群,同时自身更减少在外的行动,不要挨个送死,浪费教祖给他们的新生。” “而至于那个有能力杀了渡边的凶手嘛……” 说到这里,石井崎人咧开狰狞的笑容:“就由我来亲自找出来。” wap. /93/93152/20743980.html 第十八章.人性残留 就在罗塞塔离开老城区的不久之后。 大雨降临。 漆黑的夜幕中,持续的沉闷雷声在层云中滚动,紧接着,就是急迫的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 当罗塞塔披着雨声回到公寓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左右了。 嘀嗒嘀嗒,墙上时钟的指针缓缓走动,屋子里重新响起了爵士乐的旋律,而只有在这模糊的曲调里,罗塞塔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才得到了勉强的缓解。 在休息了一会之后,他起身把窗户打开。 微冷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还有无穷无尽的淅沥雨声,和远方雷光中城市的轮廓。 盘动着带回来的那串发黑念珠。 他的思维也从昏沉中渐渐凝聚起来。 经历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比起渡边彻的‘缠流’,他越发觉得自身所拥有的‘灵能’,和其他返生者所拥有的‘异能’之间有着近乎本质上的差异。 虽然没有任何物质性的破坏能力,但从独一无二的功能性上来讲,他的灵能,却简直像是把手伸进了时间的缝隙中般。 仅仅是借助发黑念珠进行了一会‘同调’。 以前从未修习过任何武术流派的他,就能把理趣隐狐流的剑术直接发挥,甚至是初步入门了其中‘幽鬼’这一式秘剑,哪怕不需要再依靠念珠进行记忆同调,也可以使用一部分。 这种夸张的事情,在任何有常识的人听来都是天方夜谈。 但若是再给罗塞塔一些时间的话。 等他彻底……不,哪怕只是初步消化掉念珠上一小部分的记忆,以渡边彻作为参照,他也有信心把这个自称是‘新人类’并且掌握了异能的家伙轻易屠杀。 “只可惜,如今的蚁川市里,却还有石井崎人这头神足会疯狗隐藏在黑暗之中。” 某种强烈的预感让罗塞塔清楚感觉到,自己‘入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神足会关于‘尸狗’或者说‘新人类’的研究计划,已经到了后期快要结束的地步,至于今夜在老城区里被自己狩猎的尸狗,那也只是计划中被废弃了的失败品而已。 仔细回忆先前那次自己和石井崎人第一次接触的场景。 罗塞塔隐约觉得,或许蚁川市第三监狱中,那个名为‘槻山正夫’的杀人魔作家才是自己破解这一切的关键。 当初他随手送给自己的一本诗集,其上的短期记忆就帮自己意外的取得了重要信息。 如果能再接触到他本人的话…… 想到这里,无声间,罗塞塔又摇了摇头。 先不说石井崎人到监狱估计就是为了和这位谈什么的东西,再者,就算假设对方肯告诉自己什么,依如今的情况来看,自己也要首先想办法找到再见到槻山正夫再说。 和开发灵能一样。 这两件事都不是能一朝一夕间搞定的事情,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而在石井崎人这条疯狗只要腾出手来,就随时有可能找出自己的现在,短时间里,罗塞塔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两件。 其一,利用从渡边彻那里得到的战利品‘缠流之牙’,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把身体素质这块短板给补上。 其二,便是开始着手调查本地被神足会收购的‘蛏子制药’这家公司,追查老城区那些尸狗诞生的根源。 罗塞塔不是那种婆妈的人。 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那他就会果断的做,哪怕要付出代价,冒着风险,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谨慎行事是个优点,但不适合现在的他。 光是有点怀疑,就能叫来尸狗杀人,由此便可见石井崎人此人,根本就是头无视任何规则的疯狗。 虽然当初遇到的时候,什么信息也没有主动透露出去,但面对着这样的家伙,罗塞塔却是不敢、也不能把先手的机会交给对方。 “必须要在他找到我前,先……。” 沉默的雨声中,罗塞塔吐出了炽热的呼吸,而那铁灰色的眼瞳中,却是冰冷的杀意。 摩挲着口袋里‘缠流之牙’,他知道,这就是他短时间里把身体素质迅速提升的唯一办法了,如今他依靠同调已经初步入门了理趣隐狐流这门剑术,如果能再想办法搞把可以发挥出杀伤力的管制刀具的话。 那么,相比于今日极为勉强才解决掉一头‘头犬’的自己,起码就能形成一定的战斗力,为接下来对蛏子制药进行调查,提供更高的成功率。 但在此之前,他却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 ——休息。 感受着全身上下传来的疲惫之感,罗塞塔咬着牙到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澡,之后,再多的东西他便也已经不想思考。 这仍然残存的休息需求,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有一点人性。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罗塞塔感到万分庆幸。 - - 第二天。 又或者说是相对于罗塞塔的几个小时以后。 公寓里,某个单身男人就已经打着哈欠,做起了早餐,并拿着小刀,从‘缠流之牙’上刮下了一层苍白色的粉末,倒进了装热豆浆的杯子里。 虽然在瀛洲已经居住了几年的时间。 但身为大顺人,他却仍然没有彻底习惯这边的饮食。 所以在大多数的时候,罗塞塔不是出去专门找地方吃,就是直接自己在家做饭解决,也因此,不知不觉间,他就练成了一身还不错的厨艺。 很难想象。 这种带着烟火气的事情, 竟然和脸上总是缺乏表情的罗塞塔相挂钩。 而从大早上就赶过来的荒川玲子也正是这么想的,在门边,她看着还围着围裙的罗塞塔,以及他身后屋里餐桌上准备好的一堆早餐,一时间,完全就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一面。 “……先进来再说吧。” 打开门,罗塞塔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 他也想不到怎么这么一大早的,竟然就有人上门,来的还是荒川玲子。 在前面走着,他扭过头看了一眼,今天又是新打扮的荒川玲子,道:“我先提前说好,没事前准备第二个人的份,如果你还没吃的话,得待会我才有空再给你做一份,当然,这公寓附近其实也有几家馆子味道不错的,你可以先……” “槻山正夫死了。” 她突然叹息了一声道。 “你说什么?”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罗塞塔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脚步停住,扯开椅子坐下,这才转过头问道:“槻山正夫死了?真的假的,荒川前辈你哪来的消息?” “嗯,应该是真的。” 荒川玲子点了点头,也坐下,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概是昨天夜里的时候,我就从警局的朋友得到了消息,据说是从第三监狱里清理出来的那批尸体,由法医经过检查后,从里面找到了属于槻山正夫的一部分。” “警局里的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槻山创建的那个基金会,和我们电视台的高层应该也是一样,不出意料的话,因为这件事,节目的拍摄计划,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虽然先前就意料到和石井崎人谈成了什么之后,槻山正夫就必然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但罗塞塔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死’。 无论他是真死还假死,这个消息只要传出去,就必然会削弱他的社会影响力,之前他就计划着的东西,也会随着他本人的‘死’而受到影响。 ——石井崎人那家伙到底给他开出什么条件了? 无声无息间,罗塞塔皱起了眉头,道:“也就是说,电视台的节目拍摄动工的时间,又要往后再推一段时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毕竟是金主本人都死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等到之后,经过会议讨论才有结果。” 说到这里,荒川玲子无奈的笑了笑:“恭喜恭喜,看来罗先生你的这段休闲时光又要延长一段时间了,而我也能再当几天的薪水小偷。” “但我猜你特意过来走一趟,想要通知我的,应该不止是这么一个消息。”罗塞塔平静的说道。 “啊,果然没瞒过你。” 荒川玲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息着说道:“除了我们的大金主已死的消息外,昨天夜里,我还从警局的朋友那里听说一个不知真假的的传闻。” “据说就在我们离开老城区之后的不久,那边便发现了一起极为严重的连环杀人案,不管是高中少女、家庭主妇、还是孤寡老人,甚至是还有被发现死在公寓里一家三口,死者无论是什么身份,全都没有幸免。” “听我那个朋友说,凶手做出一切后,更是主动把他杀人的场景拍了下来,发到警局挑衅,其之凶残,甚至令蚁川市警局里许多见过世面的老警察,当晚都做了噩梦,梦到了有人悄无声息从背后把他们的心脏掏了出来。” “因为这一件绝不可能装瞎瞒过去的事,昨夜今时,整个蚁川市的警力几乎都被迅速调动了起来,似乎是势必要在短时间里,把这个杀人魔的踪迹给找出来。” wap. /93/93152/20743981.html 第十九章.公费转运(求追读求推荐捏) ——麻烦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罗塞塔就意识到这有极有可能是那群尸狗背后神足会的阴谋。 荒川玲子前面说的话,还有一部分对的,他确实是杀了老城区那一块区域里绝大多数的尸狗,但在具体的数量上,他却清楚自己杀的,绝不可能如对方描述中那么之‘多’。 哪怕是表面上形态再怎么无害化的尸狗,一旦他们开启真正的形态,身体素质都会迅速蜕变到远比正常成年人更加强大的程度。 即便掌握了解决他们的技巧的罗塞塔,彻底杀死这样的一头尸狗,也需要花费一刻多钟的时间,更何况他还需要找寻、赶路、恢复体力。 假如把这些功夫都加起来的话,那时间上的花费就更加严重。 仅仅是一夜的时间,他又怎会有能力,做到把以上的那些受害者杀的一个不留的? 罗塞塔意识到,要想解释这个夸张的死者数量的话,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尸狗背后的人,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果断的把手下尸狗们的‘战绩’,通过警方那边的内线,送给了自己。 这不仅可以让‘尸狗’的存在,进一步由明转暗,而且更可以给自己带来麻烦,借助整个蚁川市的警力,来光明正大的把自己寻找出来。 从外表上来看。 彻底死去的尸狗,几乎就和正常的人类没有区别。 在不曾亲眼看到尸狗真正形态的时候,面对这些外表相同的食人种,大多数人就愿意相信他们仍然是自己的同类,而主动忽略掉那些存在的疑点,甚至能为此自己找到理由。 罗塞塔必须要警告自己。 这些由人类转化过来的食人种,并非是如狮子老虎般的无心野兽。 而是和人类一般,同样有着智慧的灵长之类,足够的狡猾,也足够的机警,甚至比大多数的人都更精通利在社会里生存的手段。 两次动手。 罗塞塔留下的手尾虽然不多,但也仍然部分些蛛丝马迹可寻。 如果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出手的话,他这个样子待下去,什么都不做,暴露是必然的事情。 他和荒川玲子进出第三监狱的记录也是一个隐藏着的问题,只要石井崎人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罗塞塔就有性命之危。 即便是如今。 他的直觉也在警告他,要尽量避免和石井崎人正面为敌。 而如果可以的话,罗塞塔也绝不想就这么早和这家伙对上。 ‘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他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桌面,接着低声对荒川玲子说道:“抱歉,我可能是连累到你了。” “罗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荒川玲子似乎没听得太清,只是继续揉着眉心,无奈道:“两次都是我们一走之后就出大事,我都怀疑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今天我这么一大早过来,就是想喊你一起去蚁川市附近的稻荷神社转转运,看看能不能洗掉身上的霉运。” 蚁川市附近的神社? 这倒是让罗塞塔想起来了,蚁川市附近好像确实有一家供奉稻荷神的神社听说特别灵验,在外市都有传闻,也难怪荒川玲子会第一时间想喊他去那里转运。 这忽然间给他打开了思路。 既然有神足会这种掌握异常能力的新兴宗教团体,那么相对应的,是否瀛洲这个国家里,也存在着与其敌对的组织和势力呢?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警察系统中有着‘尸狗’存在。 留在蚁川市里,就随时都有被袭击的可能,不管做什么都是被动。 要想破局的话,便不能在对方最有优势的地方,跟他们捉迷藏,而是要抓住机会,先把自己变成未知,再想办法借力,一击功成。 荒川玲子提议的稻荷神社是个好地方。 地点位于蚁川市外,尸狗们的爪牙难以触及,而且还有极为灵验的传闻,这就更值得罗塞塔去探查一番了。 哪怕稻荷神社内并没有像他一样的能力者存在。 作为潜入蛏子制药调查前临时的据点,这个地方,相对于他现在租住的公寓,也更加的安全。 “喂,我尊敬的罗塞塔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空啊?” 很快,荒川玲子揉着眉心的无奈声音传来:“这可是一年到头难得的公费旅游的机会诶,况且还是你亲爱的前辈我主动相邀,你知道你这样子沉默,都让我对自己的魅力自我怀疑了吗?” “嗯,我的问题。” 罗塞塔表现的很平淡,但看荒川玲子的眼神却很古怪:“而且你的这个运气,也确实是需要转转。” “什么叫我运气确实需要转转啊,明明是遇见了你之后我才变得倒霉的,我看该是你才需要去转运才对呢!” 荒川玲子的语气很是恼怒。 在这个时候,记者小姐却又展现出了颇有少女气息的一面。 “啊对对对。”罗塞塔直接顺从,并转移起了话题:“算了,看你一大早过来还没吃的样子,我还是先给你也做一份吧。” 他放下还没动的碗和筷子,站了起来,把混杂有缠流之牙部分粉末的热豆浆一饮而尽,先是给对方倒了杯正常版本的,再着,就是到厨房里面先忙碌了起来。 看着罗塞塔的背影,荒川玲子撑着脸颊,百无聊赖的低声嘟囔了一声:“果然人长的帅,就连忙起来也不一样嘛。” - - - 在瀛洲这个国家,供奉稻荷神的神社,或许是数量最多的神社了。 相比于出云大社、春日大社中那些威仪肃穆的正神,农民们更愿意向可爱的石雕狐狸(稻荷神的化身)献上饱满的谷粒,以祈求来年的五谷丰登,而商人们也愿意相信,灵慧的狐狸可以给他们好运。 也因此,在工商业逐渐发展之后,从原本的农业丰产之神的神格中,稻荷神便又延伸出了作为工业神、商业神、庇宅神,乃至于是福德福运之神的全新神权。 蚁川市附近的这间稻荷神社建立在山上。 要上山的话,须得先穿过一座座朱红色的鸟居,在手水舍旁清净双手,如此才能走上蜿蜒的参拜道,由路旁的几十尊狐狸石雕注视,真正进入拜殿参拜。 通常情况下,鸟居被视作生与死、人和神的分界线,穿过这些朱红色的大门,也就意味着从人所居住的世俗界,逐渐进入到了神所驻留的区域之中,必须要端正举止,身怀虔诚之心。 或许是这间稻荷神社的灵验之名,确实有其根据。 当早餐过后,罗塞塔和荒川玲子冒着未歇的小雨来到山下,逐渐穿过一座座朱红鸟居,走进‘神域’的时候。 不知何时间,周遭的一切就都悄然寂静了下来,仿佛这里已经不是繁杂吵闹的尘世。 参拜道旁,一尊尊神态各异的狐狸雕像隐藏于野草树木之间。 这让罗塞塔更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被注视感,仿佛这些狐狸雕像,都存在着生命一样。 “我听说,稻荷神社似乎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灵验的?” 忽然间,他像是心有所感般向着荒川玲子问道。 作为记者的职业习惯,让荒川玲子来之前就查过有稻荷神社的信息,她仰起头,摸着下巴道:“好像是这样的没错,据说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这间稻荷神社,还只是蚁川市周边无名的小神社,但直到几年之前,现在的这位主祭巫女继位——” “到了。” 忽然间,一个清冷而干净的少女嗓音响起。 那是走在两人前面带路,属于这间稻荷神社的巫女之一。 “穿过最后的一座鸟居,就意味着离开了世俗界,神社里的一切都在稻荷神的注视之下,还请两位客人不要保持着虔诚、庄重之心。” 白衣绯袴的巫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轻声的嘱咐道:“知道荒川小姐的来意之后,主祭巫女已经答应亲自为您做‘祓魔仪式’,接下来,两位请跟着我到舞殿,见安心院大人。” 第一时间,罗塞塔卡扭头看向荒川玲子,而她则小声的道:“是竹下叔给我推荐的这间神社和安心院大人的联系方式,但我也不知道她决定亲自来给我们主持仪式,要我现在去回绝掉吗?” “不用。” 罗塞塔摇了摇头。 假如稻荷神社的这位主祭巫女真的和他是同一类人的话,现在离开也已经太晚,不如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请巫女小姐你在前面带路吧。” “嗯,但神社内部是肃穆之地,请两位客人跟着我的时候,不要到处乱看乱跑。” 白衣绯袴的巫女微微点头,提醒了一句,然后就接着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进到了稻荷神社的深处,一间木质大殿的前不远处。 “舞殿是向神供奉神乐舞蹈之处,安心院大人就在里面为两位客人举行祓魔仪式,我身为普通巫女,只能送到这里,接下来请你们自己进去吧。” 听到巫女的嘱咐,罗塞塔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随即就扯住荒川玲子洁白的手腕,往前走。 直到和巫女的距离,已有一段路,对方应该无法听清。 这时候,罗塞塔松开荒川玲子的手腕,才缓缓放慢了脚步,低声道:“好了,现在荒川小姐你可以告诉我稻荷神社几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wap. /93/93152/20743982.html 第二十章.安心院 “……除了这个,你就不想问问别的?” 突然间愣了一下,荒川玲子才用幽幽的视线看着罗塞塔说道,好像是什么谴责一样。 “抱歉,但现在不是说其他东西的时候。”罗塞塔认真道:“这件事我很需要知道。” “好吧。”似乎是感受到他突然严肃起来的态度,荒川玲子很快答道:“我先说好啊,发现这件事情的过程有些巧合,我也是因为工作原因,在查蚁川市周边的怪谈和都市传闻的时候,意外查到的。” “几年前蚁川市老城区发生的纵火案你应该知道吧?” 罗塞塔道:“我知道,我当时听说是负责开发那片区域的房地产商一家,发现被人人为纵火烧死在了房子里。” “但这起纵火案其实还有后续。” 荒川玲子道:“当时的人们传闻,这场火灾不是活人所为,而是此前老城区被房地产商迫害烧死、不能成佛的高濑一家,化作了怨灵回来复仇。” “但我托警局里的朋友,帮我查一下的时候,他却告诉了我一个小道消息说,其实高濑一家也并非是所有人都烧死了,在当时,还有一个在神社打工,兼职巫女补贴家用的高濑舞衣,正巧逃过了这一劫。”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我找到消息,据说,当初失去了所有家人的高濑舞衣并没有被寄宿某个亲戚家里,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最后被‘安心院’这个不知道是人名还是地名、组织名的所收养。” “稻荷神社的这个‘安心院’?” “对,就是稻荷神社先前那位巫女小姐口中,主祭巫女‘安心院大人’的‘安心院’。” 荒川玲子无奈的说道:“所以我说很巧合吧,当高濑舞衣被‘安心院’收养之后,过了一两年,稻荷神社的这位‘安心院大人’就冒了出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等待会见了面,对上年龄,我们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罗塞塔只是这么说道。 紧接着,他就再次扯过荒川玲子的皓腕,牵着她向前,缓缓推开舞殿的大门。 同时,他还低声道:“待会如果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要说话,往我身后躲好就行,实在有意外的话,就直接朝外面跑,不用管我。” “稻荷神社里能有什么意外……” 虽然是这么小声嘟囔着,但听到罗塞塔严肃的语气,荒川玲子却还是把这些记在了心中,决定有事就直接转身跑,绝不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反而是留下来添麻烦。 “好了,进去吧。” 罗塞塔把舞殿大门彻底推开,但还未真正踏进,一些声音却是已经传了过了。 嗖—— 嗖—— 嗖——! 接连三声的利箭脱弦、划破空气的声音。 他抬起头,只看见那原本是给神乐和舞蹈的空旷舞殿之中,此时,左边的一侧墙壁,却是挂满了一排的靶子。 而在右边。 白衣、绯袴,侧脸带着狐狸面具的面具的黑发巫女张弓搭箭,缓缓拉起弓弦,只一刹那,就把这仿佛是静止的画面瞬间击碎,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精准无比的靶子中心的前一支箭一分为二——如同地面上的前十几支箭一样。 “让你们多等了。” 仿佛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一样,她放下手里的长弓,突然说话,嗓音清澈又冰冷,而和那双漆黑的眼瞳对视时,罗塞塔更产生了一种好似注视着深谭的错觉。 但……这个‘安心院’居然是黑瞳? 意识到这一点,罗塞塔心中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稻荷神社的这位主祭巫女也是和他一样拥有特别能力的‘返生者’,但毫无异样的瞳色,以及他从未自对方身上找到的‘威胁感’,却又让他感到疑惑。 但他仍有一件事能够肯定,那就是稻荷神社确有异常存在。 “应该说是我们打扰了才对。” 毫不见异样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罗塞塔长长吐出来一口气说道。 “为上门的客人祈福、驱邪本就是巫女的应有之责,任何时候都没有打扰一说。” 安心院……或者说高濑舞衣开口,声音淡然而平静,带着让人心情安定下来的信服感。 “具体的情况,这位荒川小姐都在联络工具里面跟我讲过了,所以这次来,是你们两个都需要用祓魔仪式转运么?” 和荒川玲子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不同,作为民俗学者,罗塞塔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祓魔仪式’是个什么东西。 更准确来讲,这应该叫做‘祓禊除恶之祭’才对。 ‘祓禊’,即大顺古代每年于春季上巳日在水边举行的一种祭礼,人们认为在特定时间,借助香薰草药,以水洗净身体这种行为,拥有洗濯去垢、消除不祥的效果,而在周礼的规定之中,这一祭礼正是由女性的巫所掌管。 “不,要举行祓魔仪式的其实只有她一个。” 为了避免到时候可能出现的尴尬,罗塞塔当然要拒绝,而且他本来就是另有目的而来。 “至于我嘛……” 紧接着,他就低头摘下了眼中的隐形眼镜,平静的把自己异常的铁灰色瞳色展现了出来。 “来找巫女小姐你,就是另一个原因了。” 返生者发生异变的瞳色,本质上是由灵魂上性质的变化投射到肉身之上所致,正常情况下来讲,也只有同样经历过返生的能力者能够看到。 但高濑舞衣看到罗塞塔摘下隐形眼镜的动作,她却像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样,深谭般的漆黑眼瞳中出现了微微情绪波动,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平淡道:“这位客人你是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了许久,我还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罗塞塔道:“我想见到真正的‘安心院’,而不是眼前的高濑舞衣。” 听到自己原本的名字,巫女小姐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成了那副清冷的姿态,摇了摇头道:“‘安心院’既是一个姓氏,也是一种身份,同样还是一个组织,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说明你并非是‘五院’也并非是‘华族’。” 五院?华族? 罗塞塔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套出了情报。 从名字上来看,‘五院’应该五个和‘安心院’性质相类似,但平行机构。 而‘华族’那就更好理解了。 在六波罗幕府的治下,瀛洲这个国家到现在都还残存着隐形的四民制度,以前的旧华族是指的瀛洲世袭的公卿贵族、大名藩主,而现在的新华族,则是指的在六波罗幕府这个由大顺扶持的新幕府建立期间,迅速依靠功勋崛起,并借此成为买办商人的功勋贵族。 如今的这个时代,他们的名字则是叫做‘财团’。 “‘安心院’的诸多业务,大多数只对五院内部开放,像客人你这样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野生能力者,我只能为你提供一些免费的消息,和基础的有偿服务。” “你们‘安心院’是个情报组织?” 听到这番话,罗塞塔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在稻荷神社能找到的是蚁川市本地的其他能力者,结果却没想到,虽然这里主祭巫女并非是他的同类,但她身后疑似官方下属组织的‘安心院’,却还兼职做着情报生意。 “更准确来讲,除了明确违背法律的事情外,武器军火、情报消息、人事雇佣、身份编造、事后收尾……一切能令客人感到‘安心’的服务,我们安心院都可以代劳,而‘幸福安心是义务’,正是我们的宗旨。” “只要能报酬足够,就连常年在铁幕前线的众生院督军和杀生院的教化者,安心院也可以为客人请来。” 巫女小姐的声音依旧淡然而平静。 但本来在侧脸上的狐狸面具,却悄无声息的被她拉到了正脸上,白底金边而镶着艳丽的红色花纹,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啪。 突然,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某种精神层面的波动就瞬间扩散开去,笼罩了整个舞殿。 “作为免费的见面礼,这位荒川小姐听到的不该听的东西,我都用‘安心院’的能力,替你给她屏蔽掉了,接下来的交易,你不必担心其他。” “现在,请客人说出你的需求吧。” 沉默了片刻,面对着戴上了狐狸面具的巫女小姐,罗塞塔却说道:“你不是高濑舞衣了,你是谁?” “我是染真,安心院染真,客人你所想见的‘真正的安心院’。‘ 巫女小姐微微低下了头,道:“在安心院之中,所有人都是‘安心院’,但只有真正的‘安心院’,才有资格重新取得名字,并将安心院作为姓氏冠在自己的名字前面。” “舞衣她到底不是真正的返生者,来和客人你谈交易也并不对等,所以接下来是我来负责让客人你‘安心’,来解决客人你的需求。” “我大概懂了。”罗塞塔说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一些有关神足会的情报呢?” 听到这话,安心院染真突然沉默。 . wap. /93/93152/20804005.html 第二十一章.五期症候 看见安心院染真在自己问出这话之后的沉默,罗塞塔并不意外。 因为有时候沉默的背后,就往往能表达出更多的信息。 “作为非五院的野生能力者,安心院只能为客人你提供一些基础的服务,而神足会的情报就属于进阶的内容,一概不在这个基础服务之中。” 不一会,安心院染真说道。 罗塞塔道:“我猜,这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是瀛洲的各大财团?” 他故意没有说‘华族’,而是用财团代指,但即便这样,安心院染真也保持了一个沉默的态度,没有答话。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 既然作为一个新兴的宗教团体,神足会却能够大肆调动警方的力量,那就说明在背后支撑着他们的力量,绝不简单。 安心院听到他的问题,就判定出他非‘五院’亦非‘华族’,而是野生的能力者。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 这就说明这两方势力,至少是名义上取得了对瀛洲大部分异能者的管理权限,而没有在两方之间做出选择、拥有编制的,就是所谓‘野生能力者’。 要想猜出神足会属于哪一方。 很简单,二选一的选择题而已。 罗塞塔用其一诈,果不其然,安心院染真沉默的态度,就说明了某些事实。 “他们的信息不能透露,这是因为你们‘五院’和他们名义上都属于瀛洲官方的一部分吧?表面上当然不能直接撕破脸皮。” 他又再一次的打破了沉默:“但如果说我手上就有神足会的某些把柄呢?” “他们在蚁川市里秘密进行的实验,总不该是你们安心院也可以继续静静看下去吧。” “某些把柄?” 安心院染真终于再次说话了。 “对,某些把柄。”罗塞塔平静道:“既然安心院无法向外人透露消息,那我免费向你们提供情报,你该不会也不听吧?” 他本来就只是想解决神足会带给他的麻烦而已,消息有没有价值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只要石井崎人的手脚被第三方牵绊住,那他也就有了最为关键的时间,以及把出手与否的主动权重新拿到了自己手上。 不管安心院拿到这些情报后,是转手卖给其他人,还是联合其他‘院’,利用这个把柄夺取利益,他想要的结果都能够达成。 “人工异能者计划,这是他们现在正在蚁川市里实验的东西。” 面对狐狸面具后安心院染真的视线,罗塞塔异常平静道:“我把神足会制造出来的那些怪物称作‘尸狗’,而‘尸狗’中的成功品则自称为‘新人类’。” “因为某些缘故,我和神足会关系这个计划的重要人物有过一面之缘,也跟尸狗中自称是‘新人类’打过一次交道,他在老城区放牧着相当数量的‘尸狗’,自身也掌握着一种名为‘缠流’的异能。” “空口白话可不能说明问题,具体的证据呢?” 安心院染真道。 “具体证据我有,但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假如你要查的话,可以用安心院的力量,从蚁川市第三监狱和蚁川市警察局的内部查起,我相信那里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停顿了一下,罗塞塔又道:“出于对可能的合作伙伴安全的关心,我建议巫女小姐你对石井崎人此人保持极大的警惕,如果正面遭遇,请尽量迅速避开。” “石井崎人么,我知道了,安心院会对客人你提供的这份情报进行核实的。” 安心院染真微微颔首,最后语气似乎严肃了起来:“如果这件事情属实的话,那么私自进行大规模人体实验的神足会,就触犯了各国第四阶段的能力者们共同签订的能力者自治条例的第三修正案,无论是他们背后的财团华族,还是我们五院,都会全力追查相关的涉事人员。” “第四阶段的能力者?难道‘异能’也有阶段之分么?” 没有关注那些很有官方风格的套话,罗塞塔的注意力显然是被后面这几个字给吸引住了。 安心院染真也知道他野生能力者的身份,因此并不奇怪,便道:“这些常识属于可以免费提供的部分,待会我走后,会让舞衣把这些常识打包发送到客人你的邮箱里的、” “而在安心院真正核实客人你提供的这份情报之前,还请客人你和荒川小姐,就这么先在神社里住几天吧 这不是威胁,而是请求,如果客人你这个目前唯一的情报提供者也不见了的话,对我们双方接下来的行动,都是一种不利。” “应有之义。”罗塞塔在这里没有拒绝,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但他也知道,现在受到神足会控制的蚁川市警察系统,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他租住的那间公寓,也绝对称不上安全。 “那么,回头再见。” 安心院染真把正脸上的狐狸面具推到侧脸。 随即,巫女小姐给罗塞塔的感觉,便又变回了一开始的高濑舞衣。 “两位客人在神社里的房间我会找人安排好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巫女小姐的声音还是原来那样淡然而平静,她也没有解释自己身上变化的意思。 大殿外放晴的阳光投射进来。 照在巫女身后衔着刀的狐狸雕像上,映出了一片长长的阴影。 - 拖着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啥的荒川玲子离开舞殿后不久。 安心院染真所说的邮件,就很快的发了过来,这些现代的能力者组织,也同样并不排斥科技的力量。 邮件附录的文档里,是一张有关于能力者的阶位表,以及有关于探讨‘返生’现象起源的资料。 和以往各国间那约定俗成,且充斥着地方神话特性的分级不同。 至今未曾结束的漫长冷战反而促进了能力者阶位划分的正规化、系统化。 文档第一部分的阶位表,把‘异能’比喻成一种特殊的病症,将经过返生的能力者的五个阶段细分为五期症候。 即—— ‘应激期’、‘异变期’、‘圣状期’、‘创伤期’,以及最终的‘解离期’。 精确一点来讲的话,‘异能者’其实是对前两个阶段的能力者专门的称呼。 他们的肉身经过死亡,而灵魂感染了来自于幽世的气息,偏离了实在世界的常识,于是,便取得了不同的对死亡的‘回避机制’。 想要从车祸现场逃离的话,或许就会觉醒提升速度的异能。 想要从火灾现场逃离的话,或许就会觉醒操控火焰的异能。 但异能者的能力,之所以被称之为‘病症’,便是因为这些对死亡的回避机制背后,都有着各自的代价。 像是渡边彻的话,他就是这个阶段的典型人物。 不仅身体素质上远超于常人,而且‘缠流’更能令他发挥出人类不可能发挥的破坏力。 ‘应激期’的下一个阶段‘异变期’是一种质变,也被称作二度觉醒。 当这个阶段的能力者再次经历了当年的死亡、明晰了自身死因之后,就会逐渐向非人转变,获得无视常规伤害的特质,能力的作用范围和精度也会进一步提升。 在大顺的古代,达到第二阶段的能力者被称之为‘异人’,放在战场上,就有着决定战场上一处小规模战斗的能力。 ——而至于处于第三阶段‘圣状期’的能力者。 那已经不是属于人力能够抗衡的水平了,他们被称作‘灵能者’而非是‘异能者’,因为‘灵能’是从灵魂而生,自我和精神亦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产物。 ‘圣状(sint 第二十二章.蛏子制药 罗塞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灵能’的来由。 那是他脑袋里那另一份平行世界的记忆带给他的遗产。 虽然同为‘灵能’,和其他那些灵能力者的‘灵能’,应该并没有性质上的差异。 但看着资料上附带的一些‘已公开灵能’的表现,他却严重怀疑,自己的‘灵能’有可能算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毕竟,无论是异能还是灵能,都会一并带来身体素质上的提升,以此显示出返生者和常人迥异的本质。 但是在罗塞塔的身上。 别说是第三阶段返生者离谱级的不死性了,就连第二阶段经历异变期后所获得的‘常规伤害免疫’他也是半点没有。 ‘不……其实这也未必。’ 罗塞塔忽然间想到,在自己灵能觉醒的那一刻,自己的身上曾出现过类似于‘时间倒流’一样的现象,就像是灵能记住了身体最健康的状态,然后重置了回去。 那次灵能的自行生效,搞不好就是第三阶段返生者的不死性的展现? ‘看来除了同调技术的训练以外,有关于这方面的能力开发,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他明白,返生者间只有实力才是根本,上天赐给了他们‘异能’这件胜于世俗的武器,便不是要叫他们互相和睦友善,而是相当于把一群食肉的野兽,放进了名为文明的羊圈之中,叫他们肆意起刀兵。 ——既然动用最简单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取得财富和权力,实现自己的欲求,那他们又有何道理不用,反而把自己常人了? 罗塞塔正是深知这一点。 他才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且,还有一点……他心想:‘虽然神足会身后的华族,和安心院所在的五院是矛盾的关系,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友方’,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一切就没有绝对的事情。’ 问题的核心在于神足会于蚁川市秘密研究的‘福音药’。 如果这种处于实验中的药物,真的能够批量制造像渡边彻那样掌握异能的‘新人类’,或者说‘人工返生者’,那么同属瀛洲六波罗幕府一部分,在五院的更上面,掌握瀛洲一半权力的那一位,便绝不可能让手下的机构和华族彻底对立。 ‘秘密进行人体实验’只是一个安心院可以攻击华族的借口而已。 说大可以大,说小自然也可以小,关键在于‘福音药’有没有价值,而如果有价值的话,那份技术资料,和具体的实验成品,又到底在谁的手上。 罗塞塔的思维异常清晰。 他知道,如果确认了消息正确,那么安心院就必然会在明面借机发难的时候,同时在暗处尝试谋夺那份技术资料,想要把‘福音药’拿到手上先。 而等他们成功得手,自己这个情报提供者也就自然会变得无关紧要。 必须要明白一件事,安心院并不是他的友方,他们只是恰好站在华族、站在神足会的对面而已。 罗塞塔既然不可能把身家性命都一股脑托付给对方,那么为此,他便要提前做好准备。 最理想的情况肯定是自己先一步的把那份技术资料拿到手中,但假如有意外发生,双方都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同样是基本上达到了目的。 在稻荷神社的客房里。 罗塞塔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对应他脑海里的地图,那是神足会收购的本地企业‘蛏子制药’的所在。 他食指敲了下去,他清楚,这里便是他陷入的困局中,唯一的破局之点所在了。 - - - 在稻荷神社的时间似乎是很快的。 至少,对于荒川玲子是如此的,因为她对暗面世界这几天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 说是度假,还真是公费度假,作为五院中负责后勤和医疗的存在,安心院名下许多附属产业,环境氛围都是依照精神疗养院的标准而设置的,旨在最大程度上的放松、缓解精神压力,无论是贴心的服务,还是四处的风景,都十分到位。 在高濑舞衣的吩咐下。 罗塞塔和荒川玲子两人这几天可以说是享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让记者小姐还以为是转运仪式真的生效了,她的霉运全都变成了好运。 对此。 民俗学者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 这几天在稻荷神社里,他只是找巫女要了一间没人的偏殿,白天里就坐在那里,面对着衔着刀的狐狸神像,闭上眼睛养神,时不时的盘弄他手里那串发黑的念珠。 对外,他的解释发动异能所需要,以及寻求内心的平静。 而实际上,他则是在利用灵能不断进行着同调,适应那个状态,以及缓缓磨合那份通过服食‘缠流之牙’研磨而成的粉末,所取得的额外力量。 经过灵能雕琢的追忆具现物,本就是最适合罗塞塔吸收的形式,在后一件事上,他很快就完美取得了成果,飞快把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彻底转化成了自己的东西,就连以此继承的那部分异能‘缠流’,他也能够初步将其以自己的方式运用。 利用把气流化作自己耳目的手段。 在被变相软禁保护的这段时间里,罗塞塔已经摸清楚了稻荷神社里大多数人每天的动向,尤其是那位作为‘安心院’的主祭巫女高濑舞衣,他更发现,她每天都有很长时间,都要花在进入某间大殿,与‘神明’沟通之上。 结合安心院染真在附体她期间,展现出来的心灵操控类的异能。 罗塞塔猜测,像高濑舞衣这样同样可以被她操控的‘活动眼目’,在整个蚁川市里恐怕也不在少数。 而安心院的情报网。 有大概率便是由这些或许连自身也不知道情况的‘眼目们’构成。 名义上说是沟通神明,但实际上,巫女的存在意义就是用来处理和集中汇总这张情报网上的消息。 不管如何。 这对于罗塞塔来说无疑则是一个好消息。 他当然不打算等安心院的人核实了消息,把技术资料先谋夺了过来再动手。 等到那个时候,该怎么样就完全和自己无关了,因此,他便必须要找到一个好机会,在神足会那边的人,被一定程度上牵制住的时候,暗中潜入到蛏子制药,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从今天稻荷神社里许多人的动向来看,他猜安心院的人最近恐怕是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因此,今天的这个晚上,或许也同样是他重返蚁川市,潜入蛏子制药的好机会。 戴上念珠,挂好牙坠,罗塞塔确认了一遍身上的东西,长长吐出来一口气道:“就在今晚了,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他明白,自从选择踏上追逐离奇怪诞之路,他就只能够前进,再也无法回头了。 - - - 蛏子制药,一家蚁川市本土的医疗制药公司,秉持着传统的家族企业的运营模式,泷田一家两代人已经把它经营了几十年。 当然。 ——这都是几年之前的信息了。 自从泷田老人身患重病,无药可医之后,这一家人便开始到处求神拜佛,不管是南洋上泛滥的邪菩萨也好,还是高野山供奉的秘密诸佛也好,他们都付出全力,将其请回来做法。 而最终。 将西洋的神智学说,和瀛洲本土宗教融为一体的‘神智完足会’的教祖九条末那,便慈怜他们的遭遇,以自身的能力为他们完成了愿望,神奇了治好了身患以现代医学完全无法解决之绝症的泷田老人。 自此。 这一家人就都成为神足会的狂热信徒。 哪怕在各种社会活动,和公众场合,他们都时常宣扬相关的教义。 而在完全属于自家的蛏子制药,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从办公场所,到制药基地,每个视线会自然落到的地方,都有着宗教性的符号和句子,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怪异。 从外面来看的话。 蛏子制药所在的建筑的窗户,几乎被画着一颗颗潦草的眼睛的黄纸遮盖。只有一部分透明的边角,能透出些黯淡的光线出来,至于里面人的动作,就更加看不清楚。 盛大的暴雨总是与蚁川这座城市为伴。 踏着积水,罗塞塔在蛏子制药外,撑着伞抬头仰望雨幕中阴沉冷峻的建筑群,只有微弱的昏黄色灯光,从那些那些布满眼睛的黄纸后被透露出来。 残缺的异能缠流,把风化作耳目放了出去。 透过空气的扰动,他便听到了那些在黑暗雨幕中隐藏着的一个个微弱的呼吸声、心跳声。 冷铁般的苍灰色彩在罗塞塔的眼底亮了起来,紧接着,灵能就把那些和记忆中的某种生命波长接近的存在,标识了出来,化作猩红色的动态光点。 黑夜一下子亮了。 建筑群附近的阴影里,密密麻麻的一个个人形轮廓,交错巡逻着。 那些福音药实验中的失败产品‘尸狗’,此时此刻,竟是如此有秩序潜伏在蛏子制药的周边,在‘头犬’的带领下,甚至俨然有着训练有素的样子。 ‘麻烦了。’罗塞塔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尸狗们在嗅探上也有着很强的能力,就如同他们的兽亲一样,在经过专门的训练之后,这些家伙就会对陌生气味产生异常的敏感,一有动静,便会发出声音。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 wap. /93/93152/20804007.html 第二十三章.食心魔 在打算潜入蛏子制药之后。 罗塞塔对这次行动就进行了多重准备。 利用同调技术来迅速熟练‘理趣隐狐流’的剑术,是其一,而服食‘缠流之牙’提升基本的实力则是其二。 至于其三。 那便是尝试着复刻灵能觉醒那一夜,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现象。 如果能将这种类似于时光倒流般,近乎自由的重置自己身体状态的手段掌握,那么罗塞塔也将拥有一个极大的保命底牌。 但很可惜,仅仅几天的时间,并没有出现奇迹,让他这么快开发灵能成功。 不过,祸兮福所倚,虽然原本计划的目标并没有成功,但在这个过程之中,罗塞塔却意外的发现他灵能的另外一个作用。 那就是。 ——伪装。 也许是在战斗中被尸狗爪牙上的毒素感染过的缘故,又也许是通过‘缠流之牙’继承了渡边彻的一部分身体素质和异能的缘故。 总之,在试图利用灵能回溯自己身体状态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控制某种血肉因子的表达,也就是让灵能记忆下来属于‘尸狗’的一部分,进一步凸现出来,暂时覆盖掉‘人类’的一部分。 这种状态下,不仅身上人类的气息会被尸狗的气息替换,而且罗塞塔经过测试,进入这个形态后,自己的躯体结构也会发生一定的变化,身高更高,爆发力和恢复力更强,同时脸孔和瞳色也会改变。 噼里啪啦。 骨骼发出的细脆声响中。 悄然间,罗塞塔抬起手抹过脸庞,然后低下头,看向脚下的水泊,就看见在那水面的倒影之中,只有一副陌生的冷峻面孔,一双瞳孔中透着猩红的色泽。 一米九八的个子,身穿长风衣的高大男人把准备好的墨镜重新戴上。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属于蛏子制药的建筑群,手指摩挲了一下挂在胸前的链坠,一阵属于‘头犬’的气势、或者说某种‘信息素’,就从刻意被他保留了一部分的缠流之牙上释放了出来,补全了他这身伪装差的最后一部分。 在建筑群周边隐藏于黑暗里的不知多少尸狗的视线扫视下。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穿过了一条条巡逻的队伍,走到了建筑群最中心的那栋大厦之下。 风把照不亮的阴影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带来,罗塞塔的目光越过了那些尸狗,猩红的眼瞳一转,透过玻璃门,而看向了前台处的男人。 他应该是头犬,因为正常的尸狗都会本能的避开更上位的存在,但这家伙不同,见到罗塞塔的到来,他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抬起头,直接看了过来。 “哈,生面孔啊。”他手指敲击着前台的桌面,似乎是产生了怀疑,用玩笑的口气说道:“朋友,我应该是没见过你的,你该不会是外人派来的什么内鬼吧?” “你见过有内鬼像我这个样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罗塞塔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在前台旁脚步停住,眼神毫无慌张的平静道:“而且,你不是能感觉到我身上同类的感觉么?” 尸狗与尸狗之间,并非是依靠形象,而是依靠气味来互相辨认的。 这种基于擅长能力的判断,在大多数时候没有问题,但也因此,在被误导的时候,才更加难以自己发觉。 而且。 也或许是罗塞塔的态度太过于坦荡。 听到这话,确认了他身上的气味无误后,对方反而是迅速打消了怀疑,笑起来道:“我确实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内鬼。” “那就对了。” 罗塞塔欣然点了点头,借着视线的余光,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前台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虽然在瀛洲的大部分地方,这种现代化的电子监控设备都还没有普及开来,但依照好东西优先供给上层人士的道理,严密的监控系统果然已经开始运用,和人力巡逻并行。 他知道,哪怕自己刚过了现在这一关,自己的这一身伪装也并不完全保险,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因此,他并未耽误时间,而是一个转头就消失在了拐角。 同一时间,前台的头犬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摸了摸下巴,说不出感觉有哪里奇怪。 - 即便外面就有着严密的布防,恐怕在老城区放养的大部分尸狗都在这几天里收缩了回来。 但在蛏子制药中心大厦的内部,神足会也并没有大意,而是同样设置了一队队巡逻的尸狗,并且素质相比于外面的还要更高许多,每一个看起来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克制住了内心的嗜血兽性。 对于罗塞塔来说。 这些尸狗巡逻队的存在,甚至比前台的头犬更加的麻烦。 无疑,前者的战斗力,不可能比拟掌握着异能的后者,但他们的警觉性,却反而会比后者更强,很难用什么理由成功混过去。 在罗塞塔的计划里,潜入蛏子制药的这座中心大厦只是第一步而已。 而计划的第二步,便是找到神足会所掌握的那份有关于所谓‘福音药’的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在这方面,罗塞塔有一个无法复制的优势——灵能,只要找到知道技术资料储存位置的人并杀死,哪怕对方的灵魂质量并不足以凝聚追忆具现物,但依靠这种方法,他也能得到对方的一部分模糊记忆。 如此一来,现在他要解决的问题就变成了很简单的两个。 其一,尸狗巡逻队,其二,技术资料位置的知情者。 在罗塞塔看来,这两个问题其实也可以进一步的简化成一个,因为他一样可以用这种办法,利用灵能从尸狗巡逻队的脑子里,顺藤摸瓜的搜出技术资料知情者的位置。 说着说着,就在下一刻,远处的走廊上便有脚步声传来。 理趣隐狐流这门暗杀剑术中也有隐藏行迹的手段,听到动静,罗塞塔立刻便藏身起来,放慢呼吸的节奏,然后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嗅出这几个人身上尸狗的气味,原本准备直接动手,但听到这几个人正在谈论的东西,他却又停了下来。 “喂,这几天里那个‘无形食心魔’的事情你听说过么?” “那个突然间就流传起来的都市传说?” “对,据说那是一个看不着,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怪物,只要在晚上特定的时刻,半身没有光照的情况下,对前面的人丢失视线十秒钟,无形的食心魔就会突然从他的身后扼住脖颈,然后把他的心脏掏出来吃掉。” “但这也只是一个最近才流传起来的都市传说。” “哦,是吗?你真的也是这么想的么?”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忽然停了一下脚步,煞有介事的说道:“可我确实听说,老城区那边已经有许多我们的同类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死因几乎都是脖颈被扭断、心脏被掏了出来。” “就算有人真的这么死了,那也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杀死我们,我宁可相信他们是被某些人专门杀了,也不相信他们是死在什么莫名其妙的无形食心魔手上。” 走在后面的那个人断然做下评价:“什么无形食心魔,这种名字一听起来就像是三流恐怖小说里的杂鱼龙套。” 罗塞塔对此深感赞同。 “话是这么没错,但你不觉得这个都市传说,就和我们现在眼下的情况有点像么?”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开玩笑道:“晚上特定的时刻,半身没有光照,现在食心魔现身的三个条件里,我们已经满足了两个,也许等你对我丢失视线十秒钟,下一刻,食心魔就会出来,把你的脖颈扼住,然后把心脏掏出来。” 狭窄昏暗的走廊上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 先前还在跟他说话,走在他后面的那个人像是突然间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回答。 随即,在无声的静默之中,一种恐怖而惊悚的感觉,便猛地袭上了前者的心灵,令他本能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开始加速,连一些尸狗的黑毛,也不自觉的长出。 “须田,你快说话啊,还有牛岛这个闷罐子,你不是也跟在后面的么!” 转过身子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已是空无一人的漆黑走廊,他忍不住大声呼唤,却仍然只得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不…… 不止是寂静。 还有细微的、仿佛液体落地滴答滴答的声响! 从他的背后,罗塞塔还往下滴着新鲜热血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又缓缓扼住了他的脖颈。 “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所以我就先解决了他们两个。” 平静的声音传来,然后,他便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还有仿佛尖刀撕裂血肉的声音。 他低下头,只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从他的胸膛中破裂而出,以及……那只手掌里似乎还有一颗正在跳动的鲜活心脏。 ‘这颗心脏到底是谁的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在他脑海中生出。 ——他的意识便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wap. /93/93152/20858487.html 第二十四章.OVER 灯光昏暗的走廊上。 罗塞塔把手上最后一头巡逻尸狗的尸狗丢下。 回想他们刚才的说话,他心里也有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他也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自己所做的事情,就这么快成了蚁川市里新一个都市传说,还是在尸狗之中,也广泛流传。 所以。 既然他们用食心魔来称呼自己。 那他就用了食心魔的方式,从队伍的最后,从看不见的死角之处,一个个将他们扼喉掏心而杀。 在死在最后的那头尸狗跟前,看着他好像仍然困惑的瞳孔,从其中,罗塞塔看见自己的嘴角竟也勾起了弧度。 ‘我为什么要笑?’面对忽然间来自自己的疑问,他没有用任何虚言来伪饰自己本心的想法,坦诚的说道:“因为你就是喜欢这种逐渐偏离常理的感觉啊。” 和石井崎人、和福音药、和什么阴谋都没有关系。 他清楚,自己只是享受这种追逐着未知和异常,与死亡为伴的感觉而已。 而现在,当‘食心魔’已经逐渐开始成为一个新的都市怪谈,自己也成为了众多‘异常’中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罗塞塔便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糟糕的本性,但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自己杀的都只是尸狗而已,食人的怪物,就该死在更加凶恶的食心魔物口下,难道这不正是应有之理? 短暂的思索中,罗塞塔平静了下来,他俯下身子,用手帮死去尸狗合上眼睛,随即,如同冷铁般的苍灰色灵能纹路,便从他的指尖延伸了过去,转眼间覆盖了对方的整个头颅。 汹涌的记忆幻象扑面而来。 但罗塞塔却没有把它们凝聚起来,而是任由这些记忆飞快消散,只剩下自己用关键词搜索出来的那几段。 ‘找到了。’ 他默念一声,同时,随着灵能纹路的抽离,尸狗的头颅也转瞬化作飞灰。 技术资料知情者的位置,就在蛏子制药这栋中心大厦的顶楼,那里是原本的泷田社长的办公室位置,也是现在石井崎人和他手底下几个直系亲信的领地。 根据这头尸狗脑子里的记忆。 今天在顶层轮值的是‘神父’和‘游女’,而石井崎人最近这几天都在外面,另一个直系亲信也在身边跟着他。 除此之外,中心大厦里还有几个头犬。 不过这些人平时都在老城区那边,各自分治,最近才收缩势力回来,所以他也不是很熟。 罗塞塔大概估算了一下,假如发生战斗,这些人赶到顶层需要的时间,他便清楚,一旦潜入被发现,或者有意外发生,自己就必须要在八分钟之内解决战斗,亦或是暂时撤退。 “最多八分钟的时间么,足够了。” - 在罗塞塔潜入中心大厦,一层楼一层楼往上推进的时候。 同一时间,在他的楼层之下,另一些人的动作,却是也让这些尸狗乱了起来,这毫无疑问正是‘安心院’的手笔。 在直属于那位幕府将军的超自然事件对策机关“五大院”之中,不同于分别司职于对外肃清行动和对内清洗镇压的‘众生院’和‘杀生院’,也不同于常年在后方,专精于装备打造和生体改造的咒缚院和鬼龙院。 ‘安心院’是五大院之中负责最多职能的一院,而总体人数也居于五大院的首位。 但很少有人知道是,除了那些数量众多的外勤人员外,真正持有‘安心院’这一姓氏的,却唯独只吸收心灵干涉类的异能力者作为自己的兄弟姐妹。 相比于那些掌握着巨力或神速,亦或是某种能够操风弄火,支配现象之异能的返生者。 掌握着心灵干涉这一类异能的返生者,无疑大多数可能都显得极不起眼,给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印象。 但在早些年《返生者登记注册法案》强制推行的初期,各国这一类异能持有者,却是受到了最严格的监管,甚至是拘押监禁。 原因很简单。 就算前者造成的破坏力有多强,但最多也就是从物理层面给人威胁,让人因为自己可能‘死’,而感到害怕而已, 但后者不同。 面对一个随时可能阅读着你的心绪,随时可能影响你判断的心灵干涉者,人却会感到自己为人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因此而产生了不同于‘害怕’的……‘恐惧’。 ‘安心院’所出产的‘灵媒’就是这种能给人带来恐惧的人。 他们或许不能像杀生院出产的那些疯子一样,光是报上名号就能令人吓得不敢动弹,但在真正直面这群心灵干涉者的时候,就往往会发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变成自己的敌人。 ——就正如同此时此刻。 中心大厦内,一种狂乱的精神感觉,就在悄无声息间扩散了开来,令这些数量众多的尸狗,纷纷无法控制的赤红着眼睛,相互厮杀了起来,造成了一副异常混乱的场景。 死,去死吧,都去死吧。 它们脑海中仿佛便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忽然间,整个中心大厦就从外而内的乱成了一团,而且这种趋势还有着随着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进行传播的样子。 看着里面唯独没有受到影响的几个头犬,徒劳无功的镇压行为。 距离蛏子制药一公里开外的某栋建筑楼顶,某一个‘安心院’收起狙击器材,对耳麦平静说道:“群体认知干扰程式已投放完毕,通知一号戴上面具,准备开始潜入袭击行动,over。” 中心大厦不远处,无边雨幕之下。 听到耳麦里的说话,漆黑长发、穿着类巫女服饰的简便战斗服装、的少女已将狐狸面具带到正脸,将头发束成马尾,然后拉上兜帽,沉默的低声道:“收到,over。” - - - 中心大厦里自外而内的混乱景象同样影响到了罗塞塔。 从原本的楼层一路上来,他本来是依靠先前那头尸狗脑子里的记忆,慢慢绕过一支支大厦里面的巡逻队,然后想办法从各个角落的窗户处,一层层的爬上去的,但突如其来的变化,却使得他的这个计划多出来了一些变数。 嗤——嗤—— 缠绕着高速气流的手刀发出声响。 罗塞塔抬手,又一次贯穿一头尸狗的心脏,结束它的生命。 而这已经是他一路上,不知道第几次的遭遇这种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有人狂热的冲过来自杀的情况了。 安心院所投放的群体认知干扰程式,对他来讲所造成的最大影响。便是让他直接从潜入模式,忽然间变成了无双模式。 在这么大的动静下。 什么安安静静的潜入拿走技术资料,也将成了空谈。 虽然一般的尸狗,已经对现在的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意外的出现,却也让罗塞塔对那个还没见过面的混乱场面始作俑者顿时感到了不高兴。 还好,越是简单的计划,也就越不容易出错。 哪怕有意外发生,罗塞塔计划的主体也还是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找到顶层的石井崎人的直系亲信,然后杀了他们,从他们的脑子里,用灵能找出技术资料的位置。 计划肯定是赶不上变化的。 现在的情况下,容他自由的行动已经进一步的缩短。 他不难猜到,现在中心大厦里正出搞出大动静的,很有可能就是安心院的人。 而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在神足会反应过来,开始转移技术资料,和安心院的人先于他找到目标之前,赶到顶楼,找到一个能用的脑子。 “八分钟……不,按最坏情况估计,我只剩下最多五分钟的时间了!” 罗塞塔心底想到,既然如今整个中心大厦都已经彻底乱了起来,那他也就不用刻意避开那些有众多尸狗看守的楼梯,一路绕圈子了,干脆直接用武力打上去才是正道! 虽然这会有一定暴露的风险,但现在他用的并非是真容,就算意外留有活口,那也是造成蛏子制药大乱的安心院的人背锅!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的话,我是否还得感谢安心院染真那个家伙,为我制造出来的这副大好局面?” 嗒、嗒、嗒。 盘弄念珠的声音开始从黑暗里传来。 无声无息间,某种开关仿佛被罗塞塔打开了,饥渴难耐的杀意,此时此刻,就不断从他的内心里涌出,让他那因为尸狗化而显现的猩红眼瞳,越发明亮。 正好,在面见真正的敌人前,他也还需要热热身,熟悉一下力量。 在吃正餐之前,先吃点清淡的前菜开开胃口、垫垫肚子,总不算过分吧? 民俗学者罗塞塔,暂时下线……他平静的低喃着:“现在,是蚁川市全新的都市怪谈‘食心魔’登场的时刻。” - - - “报告报告,中心大厦中接连出现剧烈战斗反应。” “根据大厦内部多个‘眼目’的观测,有身份无法确定的未知人员,正在从xx楼层的楼梯处,一路向着更上层强行暴力突破,目前已经彻底杀死了多个楼层的尸狗,以极快的速度,突破至xx楼层。” “根据行动执行者的战斗力,该未知人员的危险等级评定为a-级,如果遭遇,建议不要采取正面战斗,应以当前行动为优先……” “样貌。” 没有等耳麦里的声音说完,戴着狐狸面具的兜帽少女就发出清冷的声音问道。 “目标身高为一米九八左右,身穿卡其色长风色,戴着墨镜遮掩瞳色,样貌为……” “好了,不用继续往下说了。”兜帽少女打断耳麦里那个声音的说话,而她在几乎呈九十度直角的中心大厦玻璃幕墙上奔跑的动作,同时也停了下来,并当即猛地把佩刀直接插进墙壁,用以维持自身不会坠落。 透过返生者之间的感应。 就在玻璃幕墙之后,刚刚又完成了一场杀戮的罗塞塔也扭头看了过来。 和那个凶恶狂暴的简直不像话的男人对视,同时,兜帽少女就向着耳麦平静汇报道:“我已遭遇目标,无法逃离,over。” wap. /93/93152/20904742.html 第二十五章.刀使巫女 凶残、凶暴、甚至是凶恶。 隔着一堵玻璃幕墙,堆成堆的尸狗残躯中央,从那个身穿卡其色长风衣、一米九八的墨镜高大男人的身上,同样以安心院为名为姓的兜帽少女,就感觉到一股恍如染上了血色的气势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 “我已遭遇目标,无法逃离,over。” 向着耳麦那边的人做出最后的汇报,随即,‘安心院’就再也无法分心他处,她整个人的精神和目光,便都在罗塞塔带来强烈的威胁感下,本能的集中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神经异常紧绷的注意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哦?安心院的人终于来了么?” 和安心院异常警惕的姿态截然不同,扭头看向中心大厦外玻璃幕墙的兜帽少女,罗塞塔顺便十分随意的把手中还在顽强跳动的尸狗心脏随手捏爆,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为那份技术资料而来的吧?” 轰——轰—— 似乎根本没有以‘话’来回答的意思,对方用以回答他的是玻璃幕墙爆碎的声响,和迎面飞射而来的无数玻璃碎片! 以夺得神足会关于‘福音药’的技术资料为任务的最高目标。 对着眼前毫无疑问是敌人,且必须消灭的对象,兜帽少女以手中咒缚院所打造的‘赝造御刀?祢祢切丸’先将玻璃幕墙部分切开,然后一脚猛然蹬碎,化作攻势袭去。 紧接着,在那些爆碎而去的玻璃幕墙碎片的遮掩之下。 她便减缓呼吸,弯腰缩下身子,然后把那柄长度完全超规格的大太刀重新收归腰间,将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搭在刀柄之上。 在以十分之一秒为单位的短暂时间里,她已经迅速完成了某种‘蓄势’。 从视觉上就可以预料的是,当这柄刃长超过两米的‘赝造御刀?祢祢切丸’真正挥舞起来,哪怕像狮虎那样的猛兽,也要被轻易斩断为两截! “但你没这个机会的。” 宛如身上气息全无一般,突兀的平静男声,忽然在安心院的旁侧响起。 这令兜帽少女警心大作,从原本拔刀蓄势的动作一变,竟是直接猛然蹬地,往那个方向扭腰一转,不可思议的利用这部分肌肉的力量,使无鞘的大太刀,化作一袭洗炼银光,自下而上的斜斩而去! 然而。 虽然她应变的速度极快,刀势也异常凌厉,手中的御刀更是咒缚院所打造的逸品。 但这简单的剑路对于现在利用灵能同调,已经开始精通‘理趣隐狐流’这门幕末暗杀剑术的罗塞塔来说,却无异于破绽百出! 在‘赝造御刀?祢祢切丸’挥舞造成的强烈风压下,他毫不改色,只是平静的竖起了单掌。 然后,赤手空拳的男人面对着足以将人一刀斩切为两截的攻势,他便以经过异能‘缠流’武装过的手刀,直接击打在了刀身的侧面,最影响刃筋的部分! 在那一刻,返生者的直觉警示即时生出,安心院不假思索的抽身后跃,紧接着在下一刻,罗塞塔竟然就矮身突进而来,由手刀变成了武术中‘贯手’的姿态,悄无声息的贯穿了她刚刚所在的位置! 像祢祢切丸这样两米多长的大太刀,已经是接近于‘枪棍’这类长兵器的长度。 而它的弱点自然也和枪棍接近,单刀进枪虽然难以实现,但一旦真的落到短兵器优势的距离,长兵器近身难以施展的问题,就会被无限放大! 只不过,这终究是返生者和返生者之间的战斗。 虽然他们的身体素质,在经过觉醒之后,早就达到了远超常人的程度,但真正能够决定返生者之间战斗的,却永远只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异能”! “御馔津之仓稻魂命呀——” 不知道是在咏唱着什么自我暗示的咒文。 眼见罗塞塔意图近身,狐狸面具下,兜帽少女的眼瞳中即刻亮起灿金色的光芒,而她足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竟是一瞬间速度陡然加快,瞬间脱离了罗塞塔的追击,令距离和兵器长度的优势,重新来到了她的这边! 嗤—— 刃边割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安心院将御刀收归腰间,她再次摆出蓄势的架势,但御刀却没有经过蓄势的过程,而是紧接着就于顷刻劈斩而出,有如神速! 舍弃视觉而完全用直觉锁定敌人。 这一次,她就没有被理趣隐狐流‘幽鬼’这一式秘剑,本质上是从敌人视觉死角进攻的战法所影响! ‘……要拉开距离闪躲么’ 不,尽管理性正在这么呼唤着,但罗塞塔反而脚步在地上一跺迎了上去,借着异能之力,召集大气,化作覆盖于部分肢体之上无形装甲! 虽然依靠追忆具现物取得的异能,相比于原型,只能说是限定了出力的残缺版。 但对于使用者来说,这个版本的异能,却才是完全属于使用者的东西,意味着可以在框架下自由开发,而不是如游戏里的‘技能’一般,所有都固定死了,只能按某个按键释放。 譬如‘无形装甲’就是罗塞塔所选择的一个开发方向。 利用这种手段,他可以把进一步压缩化的大气,化作只有几厘米厚度的不可见防御层,仿佛钢铁装甲般覆盖于身,短暂获得以肉体凡胎之躯,徒手硬撼刀剑的能力,同时,在手掌边缘保持高速往复运动的气流,也会使得他的‘手刀’,宛如具备真刀一般斩击、切割的杀伤性! 轰! 脚步踏地,罗塞塔速度有如炮弹般爆发,凭着这一依仗,手腕翻转就是一记理趣隐狐流的秘剑斩出,和兜帽少女以御刀挥出的神速斩击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的声音! 铛!铛!铛!铛!铛! 两人的高速交战中,好似打铁一样的声音接连响彻不断。 兜帽少女的剑术诡异且凌厉,‘赝造御刀?祢祢切丸’乃是长度达到两米多的大太刀,可在她的手中,却仿佛不比一根竹箸重多少一样,那夸张的长度不仅没有影响到她动作的灵活,而且在她启动了那个效果未知的异能之后,她一瞬间爆发速度的发力点,更从脚下的地面,如同变得无所不在,空气中每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都可以成为她踏脚发力之处! 罗塞塔原先还以为她隐藏的异能就是单纯的加快速度而已。 可现在看来,这个一开始的推测却是大错特错,而且甚至连边都没有沾上! “那根本不是什么肉体强化系的异能对吧。”交战中,罗塞塔忽然平静说话:“一开始我还差点被你表现出来的样子骗了来着,但后来我却发现你每次脚下发力爆发速度,都好似踩在一个看不见的空气平台之上,而且每次那副拔刀的姿态,也根本不像是用肌肉发力的样子。” “于是,我就正好想到了一个很烂大街的异能,并且似乎它也能够做到你做到这一切。” 咔擦、咔擦、咔擦…… 脚下的地面被踏的粉碎。 手刀和真刀碰撞,却有暴烈的火星四溅。 随着平静的话语声,罗塞塔的攻势也一进再进,以凶恶的态势,将兜帽少女能够闪转腾挪的空间压缩的越来越小,不得不往后一退再退。 “——那是某种‘念动力’,对吧。” 浓郁的血色气势从前方扑面而来,兜帽少女举刀格挡住当头劈砸而下的攻击,面对罗塞塔意图扰乱她心神的话语,她只是毫不犹豫的再次组织攻势,宛如整个人就只是一具战斗的机器,不需要情感。 瞬息间,安心院再动。 念力就是她的踏板,念力就是她的手足。 既已无需再掩饰异能的真相,营造信息差,那她便彻底解放了所有战斗力,身着类似巫女服的战斗服装,肆意挥舞着刃长两米多的异形长刀,将恐怖的杀伤力挥洒而出! 刃边割破大气,刀光斩裂地面! 面对着那犹如莲花般绽放的盛大刀势,罗塞塔反而依旧平静。 “预订好的五分钟时间只剩下三分半了,没时间陪你瞎玩了,好,就在三十秒内解决你吧。” 话音未曾全部落下,恐怖的危机感就在兜帽少女的心间生出,她想抽身而退,但从身后玻璃幕墙洞口里吹进来的寒风,却令她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已经被罗塞塔一进再进的攻势,给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安心院只能进、只有进。 但她的前方,罗塞塔的身形却好似更加庞大了一点,身高不知何时突破了两米,那是以灵能推动同调率的提升,并将尸狗化的程度进一步加深的效果! 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思维速度加快,神经反应增强,罗塞塔好似进入了‘缓时’的模式,以几乎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速度,猩红眼瞳中光芒大亮的他,便本能般的以缩地的步法,从安心院的盛大刀势下穿过,没有任何声息动静的递出了秘剑! 然而。 他却仍然没有能立刻杀死兜帽少女。 wap. /93/93152/20904743.html 第二十六章.诚然如此 在那一刻,严重的死亡预感下、 兜帽少女脑海里属于‘安心院’的某种精神程式就激活了,仿佛那具身体重还有一个和她完全协调的第二意识般,突然增加了一倍的念动力,瞬间就顺着攻击袭来的方向,把兜帽少女纤细的身体,给反推了出去! 她的身后就是她来时打破的玻璃幕墙的缺口。 而那股凭空而生的念动力,便直接从缺口处,把她推到了中心大厦之外! 然而,她却没有坠落,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托举了起来。 沐浴于天空高层的寒风之中,她白色衣诀和绯色裙袴纷飞,用头绳束起来的漆黑长发也散了开来,就像极了古代神社里的清冷祩子。 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听’。 此时此刻,罗塞塔就发现她变得像是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呼,他吐出一口气,来到玻璃幕墙的缺口前,平静看着空中戴着狐狸面具的黑发少女,然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安心院染真……果然是你。” 凭着某种返生者特有的‘感觉’。 他就能够感到现在操控着这具躯体的,绝非是先前的兜帽少女,而是在稻荷神社里先前已经用另一个‘安心院’的躯体和自己见过一面的安心院染真! “嗯?你居然认识我么?” 飘浮于半空的黑发少女忽然间出声说话,看着眼前从样貌到精神波动都毫无印象的男人,安心院染真的心里也有半分疑惑闪过。 对于大多数心灵干涉类的能力者来讲,感应周围他人的情绪和想法,几乎就像是呼吸一样的本能,但对眼前这个家伙来说,她的异能就好似失效了般,从罗塞塔那仿佛无底空洞的心灵中,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起伏的波动,哪怕有,那也是外物侵染的伪劣之物。 “你就当我认识你吧。” 罗塞塔知道安心院染真在试探自己,但同样,他也在试探着安心院染真。 虽然是使用的同一具躯体,但此时这个家伙给她的感觉却远比之前的身体原主人危险太多,如果说先前的兜帽少女只是一把别人手里的刀的话,那么现在的安心院染真,就像是一条缠绕着人的毒蛇。 “说一半藏一半,可不是绅士该有的品格。”她说。 “不要说的好像你没有用心灵感应一样。”罗塞塔平静回答,从态度上,他就对安心院染真这种随意操弄人心,把自己意识藏在别人身体里的家伙,可并不算太好。 安心院染真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间安静了下来,然后才缓缓说道:“神足会养的那些狗马上要上来了。”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是打生打死的敌人,但在这一刻,两人却出于某种默契一起停手了下来、 “你想表示什么?”罗塞塔扭了扭脖子。 “我为稀歌她先前鲁莽的行为道歉,但在更大的敌人面前,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暂且放下成见,等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再解决归属的问题。” ‘稀歌’很显然就是先前兜帽少女的名字了。 但面对安心院染真的忽然道歉,罗塞塔却直接挑明道:“假如我没有实力的话,那她的‘鲁莽’恐怕就不是‘鲁莽’,而是‘果决’了吧。” “但显然这位先生你有。”安心院染真并不恼怒,理所应当道:“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目标,且一方强于一方,那自然是强者通吃,但两方实力等平,并在达成目标之前,还有一个阻挡者没解决,那我们当然只有先合作解决了敌人,再谈其他,才最符合大家的利益。” “没错,合作才是双赢,你真是说的对极了。”罗塞塔鼓掌,然后顿了顿说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真的有那份对等的实力。” “我没有的话,现在就应该死在你的手上了。” 安心院染真毫无畏惧的意思,脸上的狐狸面具挂着暧昧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是暂时的合作伙伴了。”罗塞塔平静而冷酷的说话,站在玻璃幕墙缺口处的边缘,向安心院染真伸出还带着血迹的大手:“那,要来握个手么。” “不,那就算了。” 安心院染真……不,安心院稀歌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向上看:“群体认知干涉程式拖延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在他们反应过来,开始转移技术资料之前,我们必须要找到那份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 “啧,换人了么。” 遗憾的收回了手,罗塞塔道:“你刚才捡了条命啊。” 虽然已不是必须要消灭的对象,但以安心院稀歌清冷的性子,她却仍然没有答话,只是把兜帽重新戴上,提起御刀,看了罗塞塔一眼,然后便直接重新在近乎九十度角的中心大厦玻璃幕墙上奔跑起来,往顶楼而去。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念动力确实是一个异常好用的异能。 而没有它的帮助,罗塞塔就只能凭借着集中到手指之上的无形缠流,在玻璃幕墙上抓出一个个孔洞,然后一步步向上攀爬。 他并不奇怪安心院的目标,也是和他一样是顶楼。 因为以心灵干涉的能力,想获取到什么情报,就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 雷声惊鸣,雨落如潮。 呼啸的狂风自遥远天际之上吹袭而下。 每到这个时候,置身于这等自然所塑造的伟景之中,从大厦高楼俯瞰着眼下的城市,世界与人的大小对比就会如此清晰的显现而出,且所有的生灵看起来也是那么渺小,如同只是一个个有着人形的尘埃。 有着异能缠流。 风就是罗塞塔的眼睛,风就是罗塞塔的耳朵。 而透过它们的视角,罗塞塔更仿佛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好似被淹没在了无边的雨幕之中。 咚咚咚,忽然间,他的上方传来了敲击玻璃幕墙的声音。 抬头看,他就看见安心院稀歌已经停了下来,同样改为攀附于墙壁上的姿态,纤白手指朝着玻璃幕墙指了指。 “已经到顶楼了。” 她用清冷的声音说话:“接下来该怎么办,看你来决定。” “看我来决定么?”罗塞塔单手五指深陷于玻璃幕墙之中,维持着悬挂的状态,“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哪怕之前一切顺利,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只剩下了两分钟,如果没能在这两分钟里,解决那几个石井崎人的直系亲信,从他们的脑子里面挖出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你就必须要跟着我立刻一起撤退。” 安心院稀歌没有问为什么,她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刀一样,只是问:“具体该怎么做?” 凌冽的寒风在呼啸,罗塞塔不说话,他只是透过玻璃幕墙上的孔隙,把受到他操控的‘风’放了进去,然后将感知放到了最大。 紧接着,通过灵能他看见一个个象征着尸狗的猩红色光点,在他的眼前接连的亮起。 “三十七头尸狗、二十四个人类,还有两只拥有异能的头犬……” 他低声喃喃着‘风’搜集回来的信息,罗塞塔扭头看向旁边的安心院稀歌,道:“你的异能和战斗风格适合群战,那这些顶楼里的尸狗和人类,就都交给你来解决了。” “我没问题,但那最关键的两个头犬怎么处理呢?”她问。 “你负责把其他的场外影响因素清理掉就行,至于剩下来的那两只头犬嘛……”罗塞塔平静而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交给我一个人来解决。” 他不能放心安心院这个便宜合作伙伴,因此解决那两个石井崎人的直系亲信,从他们脑子里挖出技术资料储存位置的工作,还是由他自己亲手来做最为保险。 况且,独自解决两个拥有异能的头犬虽然危险,但相比于无论如何都会严重损失体力的另一个选项,罗塞塔拥有的灵能,却可以让他在击杀强大的对手之后,依靠‘提取追忆’这种行为,而重新恢复一些精力。 安心院染真可能猜到自己未必需要他们,才能从那些人的脑子里取得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 但她仍然选择让安心院稀歌接受这个计划,放任自己对那两个头犬动手,这就是因为哪怕一切按罗塞塔这个计划的发展,最后罗塞塔也必然会受到比清场的安心院稀歌更严重的伤势。 然而。 她的计算中却绝对不可能有灵能的存在。 这就是罗塞塔隐藏下来的最关键的信息。 “我再重复一遍,两分钟的时间,如果不能拿到位置信息,就立刻撤退。” 看到安心院稀歌无声的点了点头,下一刻,罗塞塔便一击蹬碎了玻璃幕墙,随着倒灌的冷风直接一跃而进! 呼……呼……呼…… 嗅到生人的气息,一双双猩红色的嗜血眼瞳在黑暗里面缓缓亮起。 那是已经死却仍活,违背了自然法则的怪物,那是披着人类的皮囊,却以曾经的同类为食物的尸生之犬。 一个个饥饿的呼吸声在顶楼的空间里回荡。 同时,两道脚步声也一前一后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那是一个有着旧大陆昂撒人种面貌特征、双手环抱于胸前的红发神父,和一个好似古代花魁一样,气质妖艳,身着盛装的瀛洲女人。 “果然如‘作家’的剧本中所写的一样,你们这两个窃贼在大厦里引起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暗中潜入顶楼。”红发神父捧着经书道。 “他说自己已经准备好待死的棺材了,你听到了么?”罗塞塔扭头道。 “嗯,听到了。”巫女静静回答,把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搭在了御刀的刀柄之上,道:“我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死气。” “诚然,那就如你所见。” 在雷鸣声的见证下,食心的魔物便如此平静应诺。 wap. /93/93152/20927689.html 第二十七章.炽血症 话音落下,刀光亮起。 战斗已在他们踏入顶楼的时候开始。 随着手上念珠的盘动,罗塞塔早已利用灵能瞬间进入了深层次的同调状态,并轻车熟路的借着那汹涌的杀意,刺激着尸狗化程度的加深,使他现在的身高,进一步拔升到了两米多的级别。 咔擦,咔嚓,咔擦! 在骨骼生长发出的声响中,他不是很适应的扭了扭脖子。 披着已经染上了大片血色的长风衣,将墨镜摘下一握粉碎,如今以同样的猩红色眼眸冷漠打量着众多尸狗的罗塞塔,明明是外来之人,却反而比谁都要更像是这处阴暗之地的主人。 “你们有什么遗言要留下来么?” 把后背完全交给安心院稀歌,他礼貌的问询着,然后向前踏出一步,与此同时,他前方红发的昂撒神父,和花魁打扮的瀛洲女人,竟也是同时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他们的身体本能,就要更加“诚实”一点。 只不过。 这世上的有些人就总是偏偏不肯接受现实。 就像是被自己躯体本能的后退一步给刺激到了一样,面对着缓步走来,给他越来越大无形压力的罗塞塔,红发的昂撒神父便低垂下了眉眼,手捧着经书,肃穆的吟诵了起来:“那好流人血的有祸了,那大行诡诈的有祸了,神必要使流血生疮的罪也归于他,那毒蛇的种类,谁又能指示你们逃避将来的忿怒呢?” 他话音落下。 密密麻麻赤红色的血管状纹路便悄然爬上他的半边脸颊。 “我有罪……”肃穆的祷告声中,红发神父抬起那张变得好似地狱恶鬼般的面孔,眼中被狂热的情绪充斥,更接着高声呼喊:“我乃戴罪之身,所以神的忿怒也该归于我身。” 咚!咚!咚! 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声,他已如炮弹般爆发速度而来。 但这在此时的罗塞塔眼中,却是显得无比缓慢,只不过伸手一接,红发神父的重拳就已经轻易落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之中。 虽然红发神父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但是他的对手却是罗塞塔。 咔擦、咔擦、咔擦……红发神父的手掌骨骼被捏出脆响,像是在陪小孩玩游戏一样,罗塞塔握着他的手,转眼间,便将这么一具成年人的身体随意扔了回去,令他以同样的速度,撞穿了一路上的尸狗,直到撞上墙壁,把墙壁撞出裂纹才勉强停止! 剧烈的冲击使红发神父意识暂停了几秒,然后在扬起的烟尘中,他才踉跄着起身,恍惚的听到罗塞塔平静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拳头无力,腿脚不精,速度太慢。” “连想杀一个人的杀意都不能控制,无法精纯,还要假借的神的名义。” “还是让我来教教你,让你自己亲身体会——‘杀’这个字到底该怎么念吧!” 话音未曾完全落下,令人窒息的死亡预感已先于狂风卷起之前袭来,好似是无边的潮水一样,但其中却令人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愤怒、憎恨、或是杀意的感觉。 脚步踏地,罗塞塔好似幽魂般悄无声息的突进到红发神父跟前,他抬起拳,这时候,惊人的杀意才从他的身上放出,让人感觉到一种……名为“死期临身”的感觉! 只有不成熟的小孩,才会在动手的时候大喊动手,因为他需要这样别人才会‘害怕’他,因为他需要这样别人才能不发现他的心虚、他的不简单。 但……真正的杀意却是不需要在动手的时候才呼喊、释放出来的。 因为一旦决定动手,对方的死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这时候的杀意,只是临终关怀一般的提醒而已。 现在,拳落下了,杀意到了。 红发神父的死期也要到了。 就好似窒息缺氧一样,无法反抗的感觉几乎是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令他没办法动弹,直到高速运动的气流,撕开了皮肤,刺痛的触感从胸口处传来,旁边的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他的意识才迟迟的挣扎了出来。 “瓦尔迪,你究竟愣在那里做什么!” 红发神父没有死,是他的同伴那个代号为‘游女’,和古代花魁一样的东瀛女人救了他,她的异能名为‘深眠的绞杀之爱’,效果是制造一种透明无形、物理强度极高的‘支配线’,来操控人的行动,并且能够令人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而在刚才,‘游女’正是将‘支配线’连上了瓦尔迪,也就是红发神父的身体,才用其特性,操纵着红发神父的身体,给强行从罗塞塔预备直接掏出他心脏的一击下拖了出来。 “抱歉,我大意了。” 随意操纵着附近的几头尸狗上去给自己拖延时间,红发神父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道。 簌簌的墙灰掉落声中,罗塞塔抬起了头来,将手臂从打穿的墙洞里抽出,他根本也没在意那些尸狗的威胁,因为就在下一刻,安心院稀歌的刀光就在他身旁闪过,把那头尸狗从肩膀斜劈为两截,与此同时还有她令人安心的声音:“你们继续。” 把解决其他敌人的任务交给她确实可以放心,罗塞塔无声无息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红发神父那两人平静说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单对单的话,你们没有任何的胜率。” “他说的有道理。” 一旁,游女的手按在了红发神父的肩膀上:“瓦尔迪,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依照‘作家’写的剧本上那么办吧。” “……嗯。” 沉默了一会,红发神父终于回答。 他的异能‘炽血症’看似是身体强化的类型,但其实同样能够作用于他人。 虽然所有的‘异能’在二度觉醒达到第二阶段‘异变期’之前,大多都只能作用于自身或是自身一定范围之内,但他‘炽血症’的生效却是依靠血液进行接触。 ‘只要制造出机会,令那家伙接触到我的血液……’ 想到这里,红发神父抬起手放在嘴边,接着,已是把自己的整根大拇指毫不犹豫的咬断吞咽而下,咕哝着低声咏唱经文加深自己的暗示道:“鲜血如衣缠身,鲜血如水及腑,如油入髓……” 就在他这一动作后的下一刻。 赤红的血液顺着断口滑落,散发出的某种香气。 嗅到那味道,整个顶楼的尸狗,就像是都疯狂了起来一样,早已植入于他们体内的红发神父之鲜血此时发挥了作用,令他们跟着那‘炽血症’的异能,而整个身体都逐渐发热、血液流速也迅速加快了起来. 只要身体能够负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血液循环的速度,是能够有效提高身体体能的。 而现在,红发神父用炽血症强化这群尸狗的目的也显而易见,他就要用这些炮灰来强行令罗塞塔浪费体力,使他找到他想要的那个机会! “亚弥子,用你的异能来帮我!”他对同伴道。 在因‘炽血症’而陷入疯狂的尸狗之间,‘游女’悄无声息的用一根根的‘支配线’连上了他们的身躯,操纵着他们摆脱了安心院稀歌的牵制,而纷纷向着罗塞塔扑去! 她很聪明,她看得出来罗塞塔才是那个最为危险的角色,等解决了罗塞塔,或是等到中心大厦里的其他头犬摆脱纠缠赶过来,剩下来的安心院稀歌也就不足为虑!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看到这一幕,罗塞塔只是把身上染血的风衣扯下来丢到一边,免得损坏。 在现在这个状态的他眼中,那些比红发神父速度更慢的尸狗,其动作就缓慢得好似令人发笑,既连触摸到他都无比困难,对他来讲,又谈何什么威胁? 脚踏如雷,他往前直线突进。 这一瞬间,狂风好似被他撕裂,红发神父抬起头,就看到一袭黑影突破了所有阻碍,向自己杀来,他只来得及交叉双臂格挡,随即,就好似不是被拳头击中,而是被链锯被劈了一下般,缠流的武装之下,一道撕裂性的伤口,就当即在他双臂之上绽开,深可见骨! 但感受到这剧烈痛苦的一瞬。 红发神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其他,而是狂喜、狂喜、还有狂喜! 作为他的同伴,看到这一幕,不需多言,游女已是第一时间操纵着‘支配线’趁机从背身暗中连接上了罗塞塔的身体。 虽然操控行为的效果,只能对更弱一级的人生效,对更强一点的人就只能略微影响,但‘屏蔽痛觉’的效果,却能在这个时候,最大程度上减缓对方发现‘炽血症’之危险的速度! 在控制在一定程度内的时候,红发神父的‘炽血症’只会展现出单纯的加快血液循环,增强体能的正面效果,但越是随着运动的剧烈,‘炽血症’便越是会使得感染个体的血液循环速度进一步加快、以及升温,直到最后死亡,所以拖延时间,对两人就是最好的策略! 只不过。 他们两人的想法,根本就是从根子上就错了。 因为罗塞塔从开始就只打算在两分钟之内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 /93/93152/20949820.html 第二十八章.合成大脑壳 从行动反推目的。 虽然没办法得知对方两人具体的战术,但看红发神父根本没有想打正面的表现,罗塞塔已是可以大概猜出对方想要拖延时间这个目的。 不管他们是想等援军到来也好,还是怀着什么意图也好。 这对于罗塞塔的来说,都十分的不利。 但不要紧…… “虽然时间没有站在我这边,但是我却站在我的敌人你们的对面。” 这时候,罗塞塔平静的声音响起了,而且与此同时,还有他接着瞬间袭至红发神父的无匹拳锋!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连给自己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才给红发神父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势,他便进而追击,看上去像是抓住这个机会,令两人战直接变成独战! 哪怕他是佯装做势也好,这一刻,游女也不得不救同伴,只能撤掉一些尸狗身上的支配线,以这些线本身透明无形、强度极高的特性,接在了天花板和地面上,组织成一张强冲强闯便会被分尸的线网! 很遗憾。 她确实是猜对了。 罗塞塔确实只是佯装做势,做出一副要强杀红发神父的样子。 而她猜对的奖励,便是罗塞塔他真正全力以赴、对她这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者的袭杀! 轰!脚步踏地,声音如雷! 利用从安心院稀歌念力踏板处得来的灵感,于原本对红发神父的追击攻势之中,他把旁边的大气凝聚为障壁,然后侧身一击,借助反作用力完成变向。 瞬息间,他的目标已变。 只是眨眼的功夫,罗塞塔便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抓住了游女的头颅,故意冷酷无情的吐出打击对方话语声:“论力量,你不足,论决心,你没有,既是如此的弱者,却又处于战场之上,你叫我怎么能不杀了?” “你还是给我先下场去领死吧。” 咔擦……话音落下,游女那颗有着妖艳美貌的头颅当即就被他的大手,给强行按在了粗糙的地面之上,紧接着向前拖拽摩擦,留下一路碎肉血痕,然后像是被玩坏的娃娃一样,身体被随意的抛向了红发神父的那边! 在这一手中,他用上了延时爆发的力量。 如果红发神父想让她活,就得消耗力量用自己作为缓冲,如此才能接下。 但如果红发神父不想浪费自己的力量,影响到接下来的战斗的话,那么她就得死。 游女很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不想死,便急呼道:“瓦尔迪,快……” 噗……什么东西贯穿血肉躯体的声音响起,毫不犹豫的打穿了同伴的身体。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游女,红发神父瓦尔迪就以悲悯的口吻说道: “这个关头我可不能浪费力量救你,你该知道的啊,亚弥子,你还是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按照这个国家的传统,请人为你念诵往生咒,让你超度成佛的,你不是一直都相信他们人有来世的那套么,不客气,那就让我提前送你过去体验吧。” “嘿,朋友,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一道飘忽的声音响起,红发神父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但同时,他却感觉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高大的阴影也覆盖他投射在地上。 “论心气,你已挫,论状态,你已伤,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既是如此,你又拿什么拖延时间,叫我放过你的命了?” 伴随着平静的话语声,不知何时已是闪身到他侧面,罗塞塔一只手按着红发神父的头颅,另一只手却是又拿起了游女的头颅。 他模仿着瓦尔迪先前的口吻:“放心吧,我之后会专门给石井崎人寄信,让他按照这个国家的传统,请人给你们念诵往生咒的。你们不是同伴么,正好,一起被超度成佛,在死后应该也能团聚在一起吧。” 听到这话,预知到自己死亡的命运,红发神父爆发出了挣扎,但罗塞塔的大手,却仍然如钢浇铁铸般把他整个人都按住。 “不用这么客气的,真的。”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双手上拿捏着的两颗头颅同时往中心压去,让游女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红发神父慌张恐惧的脸贴在了一起,然后紧接着用力,使这挤压的两颗头颅缓缓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谁叫我一向喜欢成人之美呢。” 话音落下的一刻,两个人的头颅被合成为一颗,同时,铁灰色的灵能纹路也瞬间覆盖而上,使得其转眼间就抽成了飞灰。 把落下的追忆具现物捞在手中,拾起风衣,罗塞塔回头看向安心院稀歌那边,发现对方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结束了战斗,把飞走自行杀人的祢祢切丸收回腰间,并朝着自己点了点头,道:“我这边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我这边也一样。” 他飞速浏览了一下追忆具现物里的信息,道:“那份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我已经从他们脑子里找到了,就在中心大厦的地下,那里原本是一处防空洞,属于蚁川市曾经被废弃的地铁系统的一部分,但在后来却被神足会的人改造成了实验的地方,只有石井崎人和相关人员知道进入途经。” “我们唯一的问题是该如何进去,如果能解决这一点,且我们行动再速度快一点的话,现在说不定还能打个时间差,截住那份正在转移的资料。” “蚁川市地下曾经被废弃的地铁系统么……这个我来想办法解决。” 安心院稀歌……不,安心院染真的意识忽然顶替上来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去找工业区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分布!” “不,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思考问题为妙。” 忽然间,罗塞塔说话,他散布出去的风给他带回来了不妙的消息。 同一时间,一个匆忙的声音也从安心院的耳麦里响起:“不好,中心大厦里的混乱被迅速镇压了下来,突然有一批掌握着异能的头犬出现在了中心大厦之中,并且目标异常清晰,就是顶楼!” “那他们的数量呢?” “数量……数量是二十往上!” 哪怕刚刚才以几乎无伤的代价,解决了红发神父和游女两人,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止从安心院染真的眼底生出,而且罗塞塔也同样有些愕然,再问了一遍:“你确定现在前来顶层的‘头犬’的数目是二十个往上么,注意是‘头犬’,而不是普通的‘尸狗’。” “这只是保守一点的估计,他们真正的的数目,应该还要在这个数字之上。” 紧接着的回答声音令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如果说头犬的数目在十个以下的话,那他们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二十往上也仍然是保守估计,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最差情况来算,他们要面对的就至少是二十七八个往上、同样掌握着异能的头犬。 哪怕神足会以福音药人工批量制造出来的‘头犬’,相对于正常的返生者的来说,还有着不小的缺陷,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真正战斗起来的话,每个信息完全未知的异能威胁都可以说是无限大。 “我们不能在顶楼继续待下去了。” 这个时候,罗塞塔他很清醒,没有被刚才的战果影响:“二十多个头犬,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数目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福音药’已经完成到了可以投入正式使用的程度,这是谁也不可能料到的事情。” “但取得技术资料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等这次之后,我们就不可能这么轻松的挖出转移后的技术资料的储存位置了。” 在这件事上,安心院染真的想法和罗塞塔产生了分歧。 “我那边就有蚁川市废弃地铁系统的地图资料,我现在就在查中心大厦下这个防空洞的其他入口,给我一些时间,我们有机会截住那批正在进行转移的技术资料的!” 听到这话,罗塞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道:“那好,我给你这个时间,但接下来具体怎么行动,你得听我的。” 安心院染真无所谓道:“稀歌她会是一件好工具的。” 转眼间,她给人的感觉又变了回来,安心院稀歌把兜帽重新拉上,声音清冷、意简言赅道:“她说让我继续听你的话行动。” 没有说接下来该做什么,看着她,罗塞塔反而是问道:“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被称作一件‘好工具’,你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么?” 安心院稀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没什么需要奇怪的,这就是‘安心院’的生存方式。” 没有说话,罗塞塔对此不置可否,他走到顶楼他们进来的那个缺口前面,只是看着那淹没在黑夜雨幕中的一切。 寒风迎面吹来。 他的风衣被吹的猎猎作响。 片刻后,罗塞塔就做出了决定、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疯狂决定。 “跳下去,我们就从这里跳下去,想要摆脱我们身后追过来的追兵,这是唯一的途径!” /93/93152/20961394.html 第二十九章.【织咒缚血阴罗】 平静的说话,疯狂的想法。 罗塞塔最后想出来摆脱身后追兵的办法,竟然是从这三十多层楼的中心大厦上跳下去。 要知道,他们所处的顶楼已经位于近百米的高空,换成某些特摄片里的怪兽,它们的身高大多也就是这个数字的一半差不多。 从这个高度往下坠落,哪怕是以他们返生者的体质,也摔成一摊烂泥的下场,那为何罗塞塔又要做出这等疯狂的想法了? 答案是异能! “以安心院你的能力可以制造出减低坠落伤害的念力壁障,以我的能力可以控制气流进行滑翔和缓冲,从这个高度往下跳的话,我们不仅有机会生存,而且还能够直接一举摆脱身后的追兵!” 险途即为捷径,绝路便是生路。 在这个危机关头,罗塞塔的思维却反而比任何都清晰了起来,他知道走任何常规的路都有可能被中心大厦里的那些‘头犬’截住,既然如此,那便不如直接跳出这些看似有逃生希望的陷阱,而选择一条明面上完全是‘自杀’的绝路! 面对他堪称疯狂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作为‘工具’的安心院稀歌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她只是轻易的接受,然后点了点头道:“那就按你这么说的做。” 呼—— 立身于近百米的高空边缘。 阴冷的狂风再度袭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这个沉默的男人看着脚下的建筑群,风衣的下摆被卷起舞动,犹如尾羽。 在如此高度之下,都说人类血脉中对于下坠的恐惧机制会被最快的唤起,但此时此刻,他却仍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和恐惧相关的感觉。 呼——呼——呼——! 乌云密布的天际下,忽然卷起了一阵大风。 他等待的时机到了,向旁边的安心院稀歌伸出了手,道:“抓住我的手。” 软玉入掌,下一刻,在背后密集赶来的脚步声中,他们两人就一同跃入夜色,感受着冷雨和脸颊擦过,发丝和寒风厮磨。 在这种情况之下,利用缠流控制周围的风当然也无比困难,罗塞塔只能竭力的操纵着异能,使得风包围在自己两人身体周边形成环流,进而才能把支配力延伸开去,抵御那来自大地的力量。 “稀歌,快!” 不需要多言,安心院稀歌已是把异能铺展了出来,刹那间,将念动力集中于下方,化作无形的缓冲! 轰!一堵念力壁障瞬间告破,但也抵消掉了一部分坠落的伤害,紧接着又是一堵念力障壁生成,接在其后,而这便再次减缓了他们下降的速度! 返生者的力量从死亡而来,越是接近生死之间境界线的时候也就越是强大。 在此时此刻,罗塞塔只剩下了生存的念头,于是,他的眼瞳便悄无声息的复归为了苍灰的颜色,使得他对于‘缠流’的操控力也进一步强大,强行把周遭的气流,都征召为了使役之下的仆从! 风拥抱着他。 他拥抱着世界。 已无需再进行操控,只是一个简短的命令,周遭的风便自行托举着他们滑翔,从雨和雨的缝隙之间穿过,飞跃林立的高楼。 呼啸的风声、磅礴的雨声、震撼的雷声。 仅一霎间,这些都已被此时的罗塞塔抛于脑后。 他于空中转过身来回看中心大厦的顶楼,看到那里有许多人聚在玻璃幕墙的缺口旁边,不得已停步,忽然间,‘哈’的一声就忍不住从他口中发出。 “安心院,你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找到那个防空洞的其他入口了么?”他回过头来问。 “唔……找到了,依照你和稀歌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东南方向,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停车场,里面有通往地下的通道,防空洞的入口就在那里!” “明白了。”罗塞塔即刻就做出回复,向周围缠绕的环流发出命令,瞬间改变了滑翔的方向,朝着目标位置前进。 没有多余的思想,转眼间,他已把异能的速度驱动到最快。 很快,远处废弃停车场的轮廓就近在眼前,罗塞塔两人缓降下来,就迅速按照安心院染真的说话,找到了里面地下通道的位置。 在蚁川市的诸多都市传说中,有关于城市地下隐藏的废弃铁路系统一定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像什么零时月台啊,肢体列车啊,迷途的七十七号线啊,搭载尸体的死亡车厢啊,这些都是经年以来,围绕着废弃铁路系统衍生出来的知名怪谈。 恐怖和荒诞的氛围,是这里永远的主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蚁川市地下那好似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废弃铁路,便是怪异阴影繁殖的完美巢穴。 或许…… 也正是因为这里隐秘的特性,神足会的人才选择了把‘福音药’进行实验的位置,放在了这里废弃的防空洞之中,以便于随时可以转移。 嘀嗒、嘀嗒、嘀嗒…… 头顶年久失修的管道又开始渗水。 行走于废弃的铁道之间,根据安心院给出的路线,罗塞塔带着黑发巫女在这此间穿行。 而在此时此刻,他终于亦有机会整理一下脑海里灵能反馈的、那件由红发神父和游女一同产生的追忆具现物的具体信息。 【名称:织咒缚血阴罗】 【受灵能雕琢、从尸骸之上提取的追忆具现物】 【原本为不同的两体,但似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被强行合成为一体】 【不可食用,无法转化为可继承的异能,但透过蕴藏于血的方式,可以融于人体之中,利用鲜血进行再生修复,汲取诅咒、怨念以及阴性物质作为载体,强化自身的强度,作为武器展现全新的形态和效果】 【目前形态:线】 【基础效果:织咒、缚血、阴罗】 【以该追忆从鲜血中织造的‘缚血线’,将呈现出透明无形的形态,且拥有强度极度,异常锋利的特性(阴罗),且因为‘织咒’和‘缚血’的存在,受到线之伤害的存在,将难以再进行凝血、造血,侵入其体内的线会随着血液循环自行复制,最终抽干所有血液,从心脏部位破体而出】 就这么突兀的站在原地,脚步停住。 忽然间,在罗塞塔手中握着的追忆具现物就消散无形,而几根透明无形的‘缚血线’却跟着从他的指尖钻出,然后在他手指上编织成了一枚戒指,被接着渗出来的血液,染成了瑰丽的酒红色,呈现出如宝石般晶莹的质感。 他脚步停顿的时间很短,转眼的功夫,罗塞塔就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向走在前面带路的安心院染真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距离那个防空洞的入口还有多远?” “已经要到了。”她回答。 嘀嗒嘀嗒的管道渗水声中,在他们两人的前方,不知何时,道路已经延伸到了尽头,前方只剩下了一堵爬满了苔藓的发黄墙壁。 “按照原本情况的话,这里应该是有条往下的小路的。” 她低声喃喃,然后上前,用指甲刮了点苔藓和墙灰查看,接着道:“不出所料,有做旧的痕迹,这堵墙应该是神足会的人到这里后再补上的,墙后面应该就是防空洞的入口小道。” “那解决的办法就很简单了。” 说着,罗塞塔也走上前,伸手在墙上按了按道:“只要我们把它拆了就行。” 以足以媲美肉身强化系的异能者的力量,陡然间,一道沉闷声响便在他的前方炸开,就好像是破城锤一样,他的拳头把前方的墙壁轰至震动起来,接着便是一阵狂猛的连打,直到把眼前的阻碍给强行打穿! 飞扬的烟尘中,通往未知黑暗的道路重新出现在他们两人的前方。 看着这一幕,安心院染真也不禁露出惊讶万分的神色,她同样也没想过,罗塞塔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时间紧急,现在也没有功夫留给她惊讶。 他们踏进墙壁破裂后暴露出来的向下小道,随即继续前进,然而很快,伴随着地下特有的潮湿寒冷感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就从前方突兀闯入了两人的鼻腔。 “不对劲,有问题!” 瞬间意识到这股气味不该出现在这里,走在前方的罗塞塔伸臂拦住了后面的安心院,道:“别急,走慢一点,这里是神足会重点守卫的地方,但前面却出现了血腥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有点不对劲。” 黑发巫女点了点头,纤细手掌轻轻搭在刀柄之上:“她说接下来交给我了。” 没有回答安心院稀歌的话,罗塞塔只是放缓脚步,沉默的继续向前探索,循着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味,真正的来到了防空洞之中。 本来,在踏出小道前,他们以为自己将会面对的会是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以及尸狗们饥饿的喘息声。 但在此时此刻,出现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副和他们所想象完全不同的场景, 进入防空洞,罗塞塔的第一脚就踏在粘腻的鲜血之上,而在他前方的不远处,几具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尸体就躺在冰冷的地方,喉咙的位置气管都被撕掉。 他们。 wap. /93/93152/20974843.html 第三十章.隐匿之秘神 不对劲,很不对劲。 在这个进行福音药之实验的研究场所,防空洞中,神足会理应是重重严守,哪怕再不济也不该比中心大厦的防守力度更低。 可现在…… 才刚刚踏进防空洞之中,就有几具尸体横在道路之上,而且还不是便宜保安人员的尸体,而是属于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的尸体。 这背后隐藏的意味,便不禁让罗塞塔瞬间就提起了万分的警惕之心。 “如果是有人从外面攻打进来的话,死在这里的不应该是他们。”他低声和旁边的安心院稀歌说着,用脚踢了踢前方实验人员的尸体,然后俯身下来进行了一番检查。 “没有多少战斗的痕迹,也没有多少反抗造成的伤势,这说明他们死的应该很快,并且毫无预料。”罗塞塔顿了顿,道:“换言之,这个一瞬间就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应该认识,而且在他们的认知中,是一个没有理由杀他们的人。” “这个人是谁,我们暂且不得而知。” 确认了尸体没有彻底僵硬,他起身,眉头低垂了下来,道:“但有一件事已经毫无疑问,那就说他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神足会、安心院、还有这个身份未知的家伙。若是再算上罗塞塔自己。 那么在今夜的事件中,就已经有四方的人,牵扯到了其中,而除了本来就拥有这份技术资料的神足会以外,剩余三方都同样是各怀鬼胎。 安心院想要福音药背后所蕴藏着的利益,且还掺杂着‘五院’和‘华族’之间的立场之争。 而罗塞塔则是在石井崎人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情况下,想要改变现状,并谋求一些‘筹码’抓在手中。 至于现在这个身份未知的‘第三方’……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性的证据,但单就是‘死者可能认识’这一点,罗塞塔的心里就已经一个模糊的猜测对象。 “看来现在情况出现变化了,赶紧走吧,接下来也许他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没有过多的说话,他带着安心院稀歌两人继续前进,越过那几具实验人员的实体,紧接着,更多躺在地上的尸体,也陆陆续续映入眼帘。 他们几乎全都是死于同样的伤势。 但极少数有着不同死法的,罗塞塔却注意到,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防空洞两侧被改造为‘牢房’的一排小窑洞的铁门,都是处于被人为打开的状态。 他挨个的上前查看,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他却发现,里面有疑似某种特殊尸狗的、大型野兽的生存痕迹。 罗塞塔以灵能记住了铁牢中这种尸狗的气息,然后试图追踪。 紧接着,在他再度呈现出苍灰色的眼瞳中,一些凌乱的脚印,便缓缓呈现了出来,往黑暗的更深处延伸。 “总算找到你的尾巴了。” 他漠然的低语着,选择相信灵能的感觉,跟着那些凌乱的脚印,往防空洞更深处的黑暗前进。 很快,随着深入,莫名的阴冷感觉越来越浓郁,终于,在那些脚印到达某个尽头时,一扇和周围建筑风格截然不同的黑铁大门也出现在罗塞塔的眼前。 “那些从监牢里出来的家伙,他们的气息就消失在这里。” 他扭头看向一边不知道意识是染真还是稀歌的黑发巫女,突然说道:“我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提前说好,在争夺这份技术资料的时候,我们可不是合作伙伴。” “放心吧,到那个时候我会让稀歌干脆利落的杀了你的。” 这说话的风格,很显然是安心院染真,她笑了起来道:“但在关系破裂之前,至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不是么?” “也许吧。”罗塞塔平静回答。 在那扇格外突兀的黑铁大门前,他率先上去查看,伸手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浮雕,莫名感觉到有种熟悉的感觉。 “等等……这是……”罗塞塔忽然发声,作为民俗学者,他找到了这种熟悉感觉来源:“这上面的浮雕,是在描述瀛洲神话里,伊奘诺尊和伊弉冉尊两位大神,进行神婚仪式,生育出无手无脚的蛭子命的故事。” 利用灵能去触碰黑铁大门。 与此同时,一种‘感觉’就出现在了罗塞塔的心中。 【因为无手,所以祂便不会干涉,因为无脚,所以祂便不会行动。】 【因为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祂便不会被外界所影响,所做出的决定即是绝对公正。】 【我等所崇信的神,乃是无貌无名的隐匿之秘神,祂不会发出言语,但‘启示’却无处不在。】 【要想聆听那天之音的启示……于是,我们便需要一种媒介,一种令人能够到达最接近秘神存身之黄泉国的……‘没药’】 在西方旧大陆那边的神话里,‘没药’是代表了神圣者之殉难和死亡的香料,古米斯尔人也会在敬拜太阳神阿蒙·拉(amun-ra)的时候,焚烧、并在木乃伊的身上涂抹没药,希望让死者藉由这苦涩的神圣香料,达到永恒的来世。 在神足会中,能用其来代指的事物可想而知。 如果用仪式性一点的思想,把储存代表死亡的‘没药(福音药)’之地视作冥府,那么他眼前的这扇黑铁大门,岂不就是通往幽冥之门,而那些进去的、已死却仍活的尸狗,便是前来朝圣的苦行信徒? 没有多余的说话。 尸狗们的脚印消失在这里,他们就只剩下了进去查探这个选择。 黑铁大门并不沉重,罗塞塔很轻易的推了开来,外界的空气涌进化作了风,把尘埃吹了起来,借着两侧壁灯的冷光,他看到里面被神足会的人修建成了类似于神殿的样子,而之前逃出监牢的尸狗,此时此刻,它们就无声无息的低首站立在两侧,面朝向中心祭坛的位置。 在那里,天光垂落的地方。 有人似乎早就于此等待着他们。 他转过身来,身穿深红色的西装,手捧着诗集,一双深蓝色的眼瞳阴郁如海。 当看到他的正脸,罗塞塔毫不意外,果然就是他本该在监狱里面的雇主、先前在警方那边消息里已经死了的槻山正夫。 作为石井崎人辛苦找到的合作伙伴。 能在此时背叛神足会,以‘作家’的身份把大多数头犬们都调往中心大厦,自己则前来地下防空洞偷家的…… ——只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93/93152/20987782.html 第三十一章.余烬残存 那一刻。 当看到他的正脸,罗塞塔毫不意外,这个红衣怪人果然就是他本该在监狱里面的雇主、先前在警方那边消息里已经死了的槻山正夫。 作为石井崎人辛苦找到的合作伙伴。 能在此时背叛神足会,以‘作家’的身份把大多数头犬们都调往中心大厦,自己则前来地下防空洞偷家的…… ——只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不过,此时认出他显然也不止罗塞塔而已。 因为某些关系,一旁的安心院显然也是认出了槻山正夫,紧接着,她就透露出了一些情报道:“我认得这个家伙,他是槻山正夫,被誉为五院之外第六院‘宝藏院’的对策室列入他们‘收藏名单’上的珍惜异能持有者之一。” “在蚁川市最危险的几个返生者里,他是其中的一个,早在几年前还被关押在京都监狱的时候,他就被检测出达到了‘第二期症候’,也就是进行了二度觉醒,踏入了‘异变期’!” “能被五院之一的安心院如此关心,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 似乎是听到了安心院染真的说话,站在祭坛上的槻山正夫终于开口了,他沙哑磁性的嗓音带着致命性的优雅,他鼓着掌道:“恭喜你们,跨越重重阻碍,穿过无归者之门,终于来到了‘冥府’。” “‘福音药’的技术资料现在在你手上,是么?” 根本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安心院染真就已经直指问题核心说道,而一旁的罗塞塔却没有跟着说话,他只是目光平静的盯着那个祭坛上的男人。 “如果你说的是神足会他们正在研究中的‘没药’,没错,那份技术资料现在就在我的手上,不仅如此,而且那几个由我帮忙抓获的最后实验体,也同样在我的控制之中。” 单手撑在祭坛的石台之上,槻山正夫一只手把石台上的盒子打开,将其中之物展示出来,平静道:“如你所见,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完成品了,一种能赐予人死亡,并同时令人返生的……绝妙之毒。” 打开的石盒之中,赫然是三支试管。 而在那试管的琥珀色液体里,则是两根完整、一根破碎的黑曜石细针。 看着槻山正夫展示出来的东西,他们两人都注意到了他话语里隐藏的细微意味,最后还是罗塞塔出声问道:“毒?而不是药?你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这可就不在我的免费回答范围之内了。” 槻山正夫笑了起来,把石盒重新合上道:“仅此两份的‘药’的最终完成品、完全受控的‘药’的几个最后实验体,以及五院应该是最想要的‘药’的技术资料,这位安心院小姐,我们还是来谈谈安心院该用什么价格,才能买下我手上的东西吧。” 面对他展现出来的态度,安心院染真漠然道:“槻山先生,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没有和安心院谈条件的资格,按照返生者自治条例的内容,我现在完全有着立刻依照死刑来处决你,然后合法接收我的战利品的权利。” “但你现在没有这么做,不是么?” 根本没有被安心院的名头吓到,槻山正夫的一句话,就尖锐的指出她这番话里最无力的地方。 “如果可以直接动手,你应该在说这话之前就动手才对,但你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哪怕被授予了安心院的姓氏,你一样也担不起责任。” 槻山正夫摊了摊手,道:“宁可不做,也不要犯错,这不就是五院的行事风格么,只有利益才能驱动你们运转,在这一点上,你们与站在神足会身后的那些华族也并无区别。” 他阴晦如海的眼瞳仿佛能洞穿人心。 “所以,与其说在这里想要靠空口白舌,就拿到战斗拿不到的东西,不如说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想想你们安心院该用什么价格,才能拿下我手里的东西吧。” “这种能够人工制造异能者的药剂的价值,我想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否则安心院小姐你和旁边的这位阁下,也不会冒着风险来到这里。” 听到他揭穿自己的真实目的,安心院染真并没有恼怒,显然,她之前表现出的威胁态度也只是一种试探而已,她当然知道空口白舌,不可能拿到战斗也拿不到的东西。 “但在谈交易之前,槻山先生你难道不该先解释解释先前玩的那个文字游戏么?” “啊呀,看来不交代出来一点东西是不行了啊。”槻山正夫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指节敲了敲石台,道:“在我回答‘药’为什么也是‘毒’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请两位先思考一下,那就是‘返生者’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不需要两人回答,他就已经说道:“答案是,已死仍未死的死者。” “不论是怎么努力表现的如同生前一般,我们本质上也早就并非是原先的那个人,充其量不过是火灭之后,残有余温的灰烬罢了,填充起身体的是受到死亡浸染过的灵魂,而自身的存在亦是向着幽世的那一侧偏移。” “‘异能’是抗逆死亡所产生的‘回避机制’不假,但归根究底也同样是‘死亡’的一部分,所以异能越是频繁的使用,自身也就越是向死亡接近。 因此,如果无法跨越崩毁的界限,完成二度觉醒,达到‘异变期’的话,最多不过是一年半载,五百天的时间,残留的余温便会消耗殆尽,尘土的归于尘土,灰烬的散为灰烬。” “当然。补充‘余温’的方式倒是也存在,不过在这里先暂且不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再度用指节敲了敲祭坛石台,道:“现在你们请两位再思考一下,返生者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什么?而福音药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生效?” 只是沉默了一下,经过槻山正夫的提醒,罗塞塔几乎是瞬间想明白了一切,道:“是‘死亡’,对吧。” /93/93152/209877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