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筑基期密探的消失》 楔子 东渡 东渡…… 璇朝安没想到他们两人真的即将要东渡。 纵使他们过去再怎么嚮往东大陆,他却从未想过会选择到东方去。 璇朝安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女孩今年十六岁,他大她一岁。 她正值青春,洁白肌肤透出的红润,与璇朝安红扑扑的脸蛋相互映衬。 璇朝安知道此行怕是有去无回,他用左手拍了拍颤抖的右手,待右手平静后,牵起女孩的左手。他关心地问:「媞达嘉,再过几分鐘船就要到了,现在回家顶多就是挨顿骂,你确定要离开?」 她点点头,勾起嘴角,「你忘了,要叫我柳乐,东大陆有些地区可讨厌西大陆了,真羡慕你拥有东大陆人的纯种血统,哪像我,还要换假名,还要戴隐形眼镜遮住我的蓝眼睛。」 「到了东大陆,麻烦的事情会更多,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去?」 柳乐拨了下她那头长发,「当然,没有成功拜燕火龙为师,我这辈子是不会甘心的。」她抿起薄唇,眼神透出坚毅。 燕火龙是东、西大陆知名的幻戏师,也是东大陆德高望重的修仙者。燕火龙之所以叫燕火龙,就在于他能够不靠任何特殊的法术,单凭体内真元将火焰塑形成栩栩如生的飞龙,连龙鳞都清晰可见,足以证明燕火龙对火焰的非凡掌控力。 璇朝安不懂,当修仙者有哪里好,让柳乐愿意拋下西大陆的一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即便柳乐的家族太庞大,导致家庭成员时有争执、针锋相对,但外头有无数的穷人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她固执地做着修仙梦,令他难以赞同。 可璇朝安终究抵挡不了她软硬兼施的请求,还是为她偷偷安排这艘船。 「我唯一感谢我的父母和家族,就是他们有足够的金钱,在我出生前就为我施行基因工程,给了我一个从未生病的健康身体。」柳乐冷冷自嘲。 晚风吹拂,璇朝安搓搓手,为她披上外套。 几声鸣笛,一艘游艇靠岸,但璇朝安却同时听到背后的方向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他脸色大变,急忙将柳乐先推上船,然后自己再跳上去。船员也不傻,察觉到情况不妙便赶紧伸出手,略显粗鲁地把两人拉上船。 几人赶紧进到船舱内,听到子弹打在游艇的声响,柳乐拉紧外套,显得紧张又害怕。 璇朝安双掌包覆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只要到了中央岛,他们就不敢再乱来了。」 西大陆、中央岛、东大陆,哪一方的人都别妄想在他人的地盘惹事,特别是柳乐的家族,身为西大陆的豪门,不可能将法制随意拋开,愈是出名就愈怕被歹人刻意找理由抨击。 璇朝安想,他们就算再怎么想夺回柳乐,等到柳乐抵达中央岛,他们衡量之后,多半是会放弃,毕竟柳乐在家族中也就是个普通小姐,并无特出之处。 然而,他判断错误。 五天后,当他们两人上岸,柳乐家并没有停下,他们的游艇继续开往中央岛。 璇朝安咬着牙,难不成这些人真的狠了心要把柳乐带回去? 为什么?柳乐有那么重要吗? 璇朝安与柳乐相识多年,柳乐就是个学业成绩很好的女孩,除此之外,和其他的家族成员相比,她一点也不突出,她甚至没有特地花时间去学额外的才艺,这样的她怎可能入得了家族中那些爷爷、奶奶的眼? 路边停着一排计程车,不少司机靠在车旁,等待着客人。 他们赶紧找一辆计程车坐进去。 璇朝安在这紧张时刻可不马虎,他看到某一名司机冷静地瞥视他们两人,搞不好这名司机已经识破他们在逃难,所以才那么镇定。 他决定赌一把。 刚关好车门,朝安还未开口,司机便道:「去东边?断尾?」 璇朝安愣了一秒才回答:「没错,谢谢。」 他赌对了。 断尾是车行的行话,意思就是甩掉追兵。 柳乐好奇地问:「司机先生,看你的神态,也不是第一次帮人逃跑了,你难道不怕自己被捲入危险吗?」她也瞧出来,这位司机与其他司机的不同。 「我干嘛怕?」司机叹了口气,「你们想去东大陆,那才可怕。」 柳乐疑惑地看着朝安,与他四目相交。他却是在心里头叹气,无奈地对她微笑。 西大陆是与时俱进,不断研发新科技、享有完备法治的地区。 东大陆则是因为地脉与资源和西大陆截然不同,除了语言、文字及艺术创作,几乎整个社会都还停留在古代,至今仍崇尚古法与传统。 两个相比,自然是西大陆安全许多。 西大陆的人可不敢明目张胆伤人,否则就要坐牢受罚,而东大陆儘管也有法律及官府,却没有监视器这种產物,要是在暗巷或偏僻之地遇上恶徒,那就糟糕了。 柳乐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但她内心已经完全被东大陆给吸引了,自然不觉得东大陆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怕的?」柳乐双臂环胸,看了一眼璇朝安,笑道,「放心吧,所以我才立志要找燕火龙拜师,如果我成了他的徒弟,我看谁敢来欺负我?」 璇朝安在心里直摇头,总会有比燕火龙强的修士,或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东大陆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生命毫无保障。 司机嘿嘿一笑,「这位小姐倒是志气挺高,但是,有不少人终其一生卡在了筑基期,无法再跃升,那多残酷啊。修仙者有什么好?他们再强,不是也不敢挑战船坚炮利的西大陆吗?」 璇朝安深感认同。 柳乐听见此言,不禁收起自傲的表情,一脸肃然。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聚神,这是修仙者晋升的五大阶段。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有聚神期修士的存在,所以,元婴期强者基本上就是东大陆的至高点,被凡人们所仰望。 筑基期,是脱去俗胎凡骨,正式踏入修仙之道的起始点,想当然,它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与绝望。 柳乐也明白修仙之道的漫长与艰难,但她就是不想将就走一条轻松的路。 司机的经验老道,带领朝安和柳乐换乘好几种交通工具、坐骑,以及找地方吃住,替他们与追兵拉开好大一段距离,迅速送两人到最东边的港口。 璇朝安发出一种鸟啼声,两人身前漆黑的海面下,立刻衝出四条巨大的海蛇,海蛇嘴衔铁鍊拉着一个古代坐驾,坐驾上有个海生种族的人朝他们比手势。 海生人双目通红,长着尖牙利爪,异常吓人。 朝安瞄了一眼海蛇们,确认是手势无误后,才放心地牵着柳乐搭上去。 璇朝安拍了拍海生人的肩膀,焦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到中央岛后,还不肯放弃,而且手里有枪!」 海生人听得懂璇朝安说什么,却没办法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于是他点点头,从坐驾的暗柜里取出一面大方盾,要两人躲在盾后,自己则跳入水中,朝追兵游去。 璇朝安盯着海面,心中不免感伤,顿时觉得海生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恐怖了。 海生人主动去偷袭,处境危险,但这都是为了他们,要是海生人没成功送两人到东大陆,就没办法领到工钱。 被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包围,朝安与柳乐的心绪不停下沉。 他们轮流休息、持盾防范后方,海生人不时会回来恢復体力,再游出去攻击。 璇朝安记得,海生人最后一次出击前,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可是,直到踏上东大陆,那名海生人仍未回来。 两人心中挣扎,朝大海方向深深鞠躬,便马不停蹄赶向扶幼村。 扶幼村是西大陆、中央岛的某些热心人士所秘密发展的村落,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初次来到东大陆这块土地的人。 璇朝安和柳乐看见扶幼村的入口就在前方不远处,不由得感到解脱,相视一笑。这时,十名蒙面人从两旁的草丛中跳了出来。 朝安一阵失落,原来他千算万算都只是儿戏,柳乐她家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到扶幼村,他们太天真了。 朝安已经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柳乐在这时候一反被动的姿态,拉起朝安往村外跑。 朝安死命迈开步伐,蒙面人竟一时追不上两人,又或者他们只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两人奔至一座小山丘,山丘边有道一人宽的裂缝,朝里头望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朝安问柳乐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一语不发,佇立等候。 蒙面人呈半圆形包围两人,柳乐怒极反笑,「既然逃也逃不过,你们如果真想带我回去,就捨命跟随我吧。」语毕,便拉着朝安跳进裂缝。 璇朝安在经歷六、七秒的下坠过程后,才晓得这是一个深渊。 扑通、扑通。 他们掉进水里,朝安神智模糊,转眼间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湿漉漉的石质地板上,旁边有一个小球在发光,他仔细一瞧,原来是夜明珠,应该是柳乐带来的。 他呼唤柳乐,眼前的看不清边界的水潭中,竟跃起一道闪耀斑斕光彩的身影。那身影他很熟悉,正是柳乐,只不过他想不通,柳乐怎么会长了条鱼尾巴? 柳乐降落到他的身旁,她轻声细语道:「朝安,你别害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掉到水里后,我身体就起了变化。多亏我变成人鱼,才能救昏迷的你起来,不然你如今可能……」 璇朝安嚥了下唾液,不敢相信自己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 「你的脚变成这样该怎么办?」 「别担心啦,别一直泡在水里,它待会就会变回来了,现在的问题是出去的方法似乎有点……不妙。」 朝安惊讶,「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柳乐犹豫地点点头,「找到是找到……唉,我带你去看,你可别吓到。」 柳乐欲言又止的提醒,令朝安感到不安。 他们往背离水潭的方向前进,不晓得走了多少步,眼前已无路可走,徒有一面石壁。 柳乐指了指角落,把夜明珠交给璇朝安,「那里有具骷髏,你看一下。」 朝安小心翼翼靠近,他意外发现骷髏居然泛着浅绿色的金属光泽。 骷髏身边的石壁上刻着一句话。 ──轮回啟生门。 朝安忽然吓了一跳,因为踢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本书,书名叫做「六道轮回经」。 他翻开一看,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修罗道、天道、人道,这不就是佛教的那套价值观? 他来回翻阅,渐渐觉得这本书并不简单,书中的内容似乎是在传授功法。 轮回啟生门…… 难不成是要…… 第一章 柳氏家祭 地母月十四日,是柳氏的家祭。 这一天,本家和分家绝大多数的成员都得回到柳氏本家大宅,祭拜柳喜儿,顺便也能让家族成员联系彼此的感情。 柳氏家主柳若梅一大早即在正中央的大堂主持大局,几百号人于这几日进进出出,而今日又要迎接贵客,实在是不得不处处留意。 任何一点失误,她都绝不允许,否则便会让「柳氏」二字失了面子。 柳喜儿为柳乐之女,为柳氏第一代家主,也是柳若梅的祖母。 柳氏是个不拘泥血缘的新兴氏族。柳喜儿生性慈悲,她怜悯隔壁的小村落被山贼洗劫,人死财失,便尽其所能,帮助该村落。 眾人本来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柳喜儿却意外展现出过人的领导与经营才能,一个小村落竟然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营寨。 村民及后来迁入的居民感激柳喜儿的奉献,了解到团结一心的重要,为防后辈、不肖子孙将这美好的成果毁于一旦,便决定全营寨改换柳姓,并尊柳喜儿为家主。 同为女子,柳若梅对祖母钦佩不已,她最崇拜祖母的一点是,柳喜儿明明有柳乐这名修仙者母亲,却从未央求柳乐帮助,柳氏家族当初的一点一滴,全都是柳喜儿亲手挣来的。 虽然有不少人称讚柳若梅持家有道,宛若柳喜儿再世,但她本人却不这样认为。她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变成祖母,她敢鼓起勇气去帮助那个受害的村落吗? 为什么祖母就不怕被那村落的人给下毒手呢?要知道,人一走投无路,便会变成豺狼虎豹,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叹了口气,瞄了眼墙上点缀着彩凤装饰的流数仪。 流数仪呈圆形板状,板面分为二十四等分,标有二十四个大刻度,两个大刻度间又分成四等分。西大陆的时鐘,便是参考流数仪而发明的。 第十二个大刻度正发着红光,已是正午时刻。柳若梅快步走进大堂东侧的山海楼,立即宣布开宴,几百人动筷、交谈的声响,如同潮水,立刻淹没了整座楼。 柳若梅在偏桌随意夹了点菜,她没法静下心思好好享受佳餚,因为待会那些贵客就要上门了。 果不其然,一名僕役小跑至柳若梅身边,欠身细声道:「家主,仙人们到了。」 柳若梅问:「老样子?」 僕役恭敬回答:「朝安卿还未到,孤月山庄这次来的是二公子,而非大公子。」 柳若梅忖度:朝安卿不可能不来,应该迟一点就会到,而大公子,听说去参加门派任务,换成二公子来很正常。 她舒了口气,便到前堂迎接修士们,几人有说有笑地前往山海楼。 总管先行一步,在他们即将步进楼里时,大声宣告,「欢迎孤月山庄二公子、七玉泉影派邱长老、铁腿金刚林茂松、火燄山青天洞洞主燕火龙,前来参加柳氏家祭。」这也是在提醒楼中的所有人,客人来了,莫要失了规矩。 柳若梅一行人登上最高楼,来到窗边的一张空桌。 燕火龙请柳若梅先就座,接着兀自挑了个位子坐下,其他三人的修为不比燕火龙,自然是等燕火龙坐好才入座。 邱长老笑呵呵道:「每年来到柳前辈家,总是这么热闹。」 林金刚附和,「是啊,子孙满堂,如果柳前辈还在,看见这场面,一定很高兴吧。」他夹了块醉鸡,也不吐骨头就吞进肚里。 二公子是第一次来,而他也没来得及见大哥一面,询问柳氏家祭是否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所以闭口不言,还在察言观色。 燕火龙面色红润,年纪虽大却未有衰老之貌,他喝了口茶,望着窗外的无穷远处。他擅长火道,性情也如火,然而,每次来到柳家,他的心情就异常平静,彷彿有隻手按住了他心头那把火,不让烈焰有爆发的可能。 燕火龙这一生收徒,从未称讚过弟子,直到遇见了柳乐。 柳乐有海生种族血统,天生与水相亲,却硬是逆天而行修练火决,艰苦程度比常人难上十倍百倍。当他为柳乐护法,亲眼见到她结成金丹时,他心中无比骄傲,可惜,柳乐晋升为金丹期后,很快就与一凡人男子成婚生子,过上退隐的生活。 倘若柳乐平平安安过一生,他恐怕早已闭关修行,不会每年都来到这大宅,对弟子如此牵掛。 修到了元婴又有何用呢?他依然找不到害死柳乐的兇手。 四十年前,柳乐的尸体漂浮在靖嵐湖中央,她亲水性,在水中如蛟龙,不可能是在湖内断气,定是有人在陆上某处杀害她,然后将她拋弃至湖中。 燕火龙想不通,柳乐性格安份温顺,从不招惹他人,而且还是他燕火龙的爱徒,到底是谁那么恨她,恨到敢对她下手? 「燕前辈,可是在等朝安卿?」柳若梅小心地问。 燕火龙抚鬚,「哈哈,柳家主,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啦。」 邱长老、林金刚同时心想:您一直心不在焉,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 二公子却心头一震,他可不知道朝安卿这样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也会来,他不清楚朝安卿的实力有没有胜过燕火龙,但他肯定朝安卿的名声比燕火龙还大。 用完膳,柳若梅带着四人到家庙祭拜柳喜儿。 看见柳喜儿的画像,燕火龙不禁想起柳乐的容顏,脑袋似乎感到天旋地转。 柳若梅注意到燕火龙的神色不太好,祭拜完,没有多作停留,便赶紧带着几人离开,到大堂休息。 直至傍晚,依旧不见朝安卿的身影。 柳若梅心里有些担心,莫不是谁惹恼了朝安卿,所以朝安卿不愿再来一叙?毕竟柳氏也有不少子弟,踏上修仙者这条路。 二公子体贴地安抚她,「柳家主,朝安前辈或许是有事耽搁,即便他今日未到,也不用太过在意。像吾等有时候一闭关,可是不能随意中断的。」 邱长老、林金刚也认同他的说法,出言要柳若梅别胡思乱想。 燕火龙却皱着眉思索,朝安卿不是那种糊涂人,明知今日是柳氏家祭,他岂会不预先将事情处理好? 柳喜儿是他的义女,他没准时到真的是挺奇怪,更何况,他们早已约好,每年的这一天要互相碰面,分享彼此调查杀害柳乐一案的成果。 他回忆起当年朝安卿向他讨要柳乐尸体的情景,朝安卿表情平静,却浑身被黑气笼罩,黑气浓稠犹如汁液,随后又凝实如晶体。他见到朝安卿缓缓流下两行血泪,不禁为之动容,亲手把尸体交给他。 那时候,他的一位佛门老友圆方大师正好在场,朝安卿离开后,圆方面无血色,颤抖地说在朝安卿身上看见了地狱。不过,所谓的地狱根本没有人实际见过,所以燕火龙并没有把圆方的话放在心上。 按理说,尸体应该交还给柳氏,但柳乐是被害死的,为防有人接着祸害柳家,柳家便同意将尸体交由柳乐的师父燕火龙,之后燕火龙又转交给朝安卿。 柳若梅也知道此事,所以她晓得朝安卿不可能无故缺席,缺席必有古怪。 这时,一名柳家子弟不顾门口婢女的劝阻,擅自跑进大堂。 他迅速下跪,拱手行礼,「晚辈妙音宗弟子柳木成有事求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前辈原谅!」 柳若梅微微皱眉,柳木成失礼的行为,令她不太高兴,纵使他是修仙者又如何,在本家大宅就该遵守规矩。 她正欲出言管教几句,林金刚却见到柳木成一脸忧色,让柳木成有话直说,柳木成连忙道谢。 「晚辈与族中一名女修柳青青交情不错,青青喜欢做买卖,加入了飞鹏商行,飞鹏商行的商务范围涵盖东西两大陆。十多日前,我从飞鹏商行的店舖,得知青青跟随商船巡回至中央岛时,在当地失踪。店主告诉我,飞鹏商行总部内,青青的命牌尚未破碎,希望前辈们能够帮忙找回青青。」 邱长老、二公子、林金刚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藏起一个人的手段多的是,要找回柳青青,无疑是大海捞针。 柳若梅听到家中子弟失踪,自是忧心难耐,但她很清楚,寻回柳青青非常不容易。 还是燕火龙敢于直言,「帮是可以帮,但我们没有任何人敢保证找得到柳青青,这件事我会顺便告诉朝安卿,你看如何?」 但燕火龙也有不敢说的话。 命牌这东西,通常只用在重要之人身上,以他多年的经验推测,那名店主应该是骗了柳木成。站在商行的角度,多半不想为一名小学徒的死负责,便谎称柳青青还活着,这样一来商行就能说她是失踪,找不到也爱莫能助。 听到燕火龙的回答,柳木成面露喜意,再次道谢便告退了。 等不到朝安卿,邱长老一行四人先后离开柳家。燕火龙不打算回火焰山,而是在柳家外头找个隐僻处打坐,等待朝安卿回来。 月亮升至夜空中央,他总算等到了朝安卿,在朝安卿即将降落至柳家大门前,燕火龙衝出去拦住了他。 「朝安卿,别来无恙,怎么今日那么晚才到?」 璇朝安淡淡一笑,「燕叔叔,真是抱歉,我因为要准备一些东西,所以才这么晚到。」 第二章 怡兰仙子 燕火龙挑眉,「今天可是特别的日子,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值得让你花时间准备,甚至还迟到?」 ──汪汪、汪汪。 一条和上手臂差不多大、全身长满柔顺金毛的黄犬,从璇朝安背后窜了出来。 燕火龙见到牠,立刻伸出手臂,黄犬会意一跳,稳稳站在手臂上。他笑着摸摸牠的头,「哎,小西,你也来了啊,真好真好。」 小西闭上眼睛,享受着抚摸。 柳乐的死亡,让燕火龙很多习惯、想法都改变了。过去的他并不喜欢这些小狗小猫,即便小西是修仙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灵战犬」,他也不会因此高看牠一眼,而柳乐则跟他相反,特别珍爱各种小动物。 燕火龙眉开眼笑,和蔼道:「要好好保护你的主人呀,小西。」 小西绕着燕火龙跑了几圈,又叫了两声。 「说来也奇怪,依小西的修为,应该已经进入妖丹期,可以化为人形,但牠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变过?小西可是很聪敏的啊……」 璇朝安一脸无奈,「我也不晓得,可是,燕叔叔您有没想过,为什么都是其他种族化作人类,而不是人类苦苦修练,化作其他生物呢?」 「唉,朝安卿,真是辛苦你了,你一定是为了乐儿的事劳心劳力,导致你脑中浮现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燕火龙看着璇朝安,眼神微微湿润。 「也许吧。」璇朝安苦笑,「叔叔何必如此见外,别再叫我朝安卿了,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燕火龙不赞同地摆摆手,「不妥不妥,你才用了两百年就达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元婴境界,用卿来尊称你,再合适不过。」 璇朝安见说不动燕火龙,就不再提称呼的事。 「燕叔叔,我还没回答您问题呢,我会迟到是因为要准备参加后天的怡兰拍卖会。」 燕火龙抚鬚问:「怡兰仙子举办的那个拍卖会,去年不是没多少人参加,导致她吃了大亏吗?她今年还敢办啊?」 璇朝安蹲下摸摸小西的背,「喜欢怡兰仙子的大富豪有很多,可能是不忍心看怡兰仙子垂泪,所以他们无偿借给仙子好大一笔钱。听说仙子办完今年的拍卖会后,就要到西大陆去住一段时间。」 「朝安卿,我记得往昔你不是不肯参加这种聚会,觉得那会拖慢你找出兇手的脚步吗?」 看似普通的发问,实则是燕火龙在委婉抱怨,他认为璇朝安不该在为柳乐报仇前,去拍卖会那种喧闹、没用的地方浪费时间。 「燕叔叔,对于柳乐的事,我从未懈怠,我只是突然想明白,想透过之前比较不常接触的管道,来寻找线索。」 燕火龙摇摇头,鼻子轻喷口气,「拍卖会能有什么线索?你是糊涂了吧?」 听到柳乐这名字,极通人性的小西望着天,流露出悲伤的神情。燕火龙注视小西,心中的愁绪也跟着翻腾。 璇朝安也不恼,「刚才我提到,仙子可能会去西大陆,最后一届的怡兰拍卖会,这么特别的场合,想必有不少人不愿错过,人一多,或许就能在其中打探到什么。」 「所以,你这一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才选择去这拍卖会?」 「是啊,都怪我调查不力。」 燕火龙安慰他,「不,那不是你的错,我这一年也没有收穫。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倒是柳家的某位小辈有事想求助。」 燕火龙将柳木成和柳青青的事转告给璇朝安。 璇朝安沉吟片刻,「柳青青的事,您怎么看?」 「没什么好说,恐怕只有真正的仙界中人,才能使出通天手段找出她吧,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 「燕叔叔当真这么认为?」 「是啊,既然她直到现在都没被找到,那么追踪术、标记等肯定都无效了。听那柳木成说,柳青青跟他同样是筑基期,才筑基期呀,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 「我明白了。」璇朝安明白,燕火龙还是希望他优先处理柳乐的事。 「以前啊,我就时常听乐儿提到你,那时候,虽然知道你也是修仙者,我却没把你这号人物放在心上。世事难料,如今你已在修仙界站稳脚步,聚神期指日可待。」 ──汪汪。 小西摇了摇尾巴,朝燕火龙扑过去,燕火龙伸出双手抱住他,脸颊轻轻在小西的头顶磨蹭。 璇朝安蹙眉,「燕叔叔别妄自菲薄,您修为深厚,肯定能早我一步晋升聚神期。」 「不,乐儿是我的心魔,没有为她报仇,我是绝不可能再精进了,」燕火龙顿了下,犹豫道,「倒是你……你对乐儿的执念所產生的黑气很危险,我劝你尽早处理,否则必成隐患。」 璇朝安轻笑,「燕叔叔误会了,那黑气并非执念所生,而是我自身一门独特功法所致。」 燕火龙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惊骇,什么样的功法如此邪门!他这辈子对付过不少魔功修士,然而,没有任何一位的功法如璇朝安一般,仅是随意地散发气息,就能展现出无比纯粹、精实的真元凝变。 或许是感受到燕火龙的惧意,小西摆动身躯,从燕火龙的怀抱挣脱。 「不少邪功都害人不浅,朝安卿莫非你……」 璇朝安点头,「是的,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气氛凝滞,燕火龙不晓得该说什么,敷衍几句便告辞。 感受到燕火龙的气息确实离去后,小西刚才欢快、活泼的模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牠瞇起双眼,蜷缩起身子,而璇朝安则微微驼背,双手自然垂下,宛若失去所有生机。 如果是第一次来参加怡兰拍卖会,一进门绝对会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拍卖会,竟没有提供隐藏面容及气息的法器? 这是因为怡兰仙子喜欢热闹,倘若每个人都遮头盖脸,要如何开心地谈天说地?所以她便决定让拍卖会,成为大家都能「面对面」的轻松好去处。 当然,客人若不愿意暴露身分也没关係,自己准备面具、歛息法器,怡兰仙子并不会反对。 璇朝安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气机,甚至大摇大摆将自己的神识──筑基以上的修士,能够自由延伸、扩展来感应事物的意识──外放。 一名穿着紫色宫装,涂抹桃红眼影的女子,款款迈步至璇朝安身边,带领他前往一处无人的偏厅。 桃红色太过鲜艳,对于大多数女子并不合适,但女子却能恰当地驾驭住,或许是女子的娇容天生就比那胭脂更美艳几分。 她体态婀娜施了一礼,「朝安卿,没想到你居然肯来拍卖会,妾身实在是惊喜。」 璇朝安对燕火龙说了谎,他来拍卖会,不是想获取柳乐命案的情报,而是手头缺了东西,想来碰碰运气。 既然来到人家的地盘,可千万不能惹主人不高兴,他浅笑道:「听闻仙子之后可能会去西大陆,届时东大陆肯定会少了几分顏色,这拍卖会我岂会错过?」 怡兰仙子微微低头,露出光滑的脖颈,「谢谢朝安卿的谬讚,妾身确实有想去西大陆游玩的意思,可朝安卿你也真是的,怎么以前都不来,偏偏这最后一届才来?只怕你内心所想都是那些奇珍异宝吧?」 怡兰仙子性格虽然有些天真,但她可不傻,别人的奉承话她喜欢听,不代表她就会被几句话糊弄过去。 璇朝安没想过仙子会这样詰问他,他决定拋出些真话,避免被她误以为他只会说些好听话来哄人,「仙子,前几届我确实是没来参加,因为我忙着……罢了还是别说比较好,我不想坏了你的兴致。」 璇朝安适时吊了仙子的胃口,怡兰仙子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说来听听,只要你跟我说,前几届你没来的事,妾身就大方地不跟你计较。」 他默默朝四周瞥了几眼,「哇,连元婴中期的强者你都请得起,仙子实在是很有底气。」 仙子撇撇嘴,拍了拍手,「暗卫们都散了,没有我吩咐不准进来。朝安卿,不好意思,我就只是想试探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有些本事。」 她暗自惊讶,暗卫队长可是精通隐匿之道的元婴中期高手啊,照理说,不该被元婴初期的朝安卿给识破。 他莞尔,「无妨,能让你亲眼认可我的实力,也是件好事。」 怡兰仙子悄悄瞄了眼外边的花丛,「所以,你到底是忙什么呢?」 「我忙着找出杀害我挚友的兇手。」 璇朝安的话语如同清水流淌,却为整个厅室带来强烈的寒意,同时,小西又从璇朝安背后突然出现,牠的模样改变,不再是之前燕火龙所见的可爱黄犬,而是全身发黑,表皮佈满黑色尖刺。 怡兰仙子目光紧盯尖刺,咬咬牙,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愧是传闻中的幽灵战犬,果然是神出鬼没。」 「养花弄蝶……仙子,你真有间情逸致。」他察觉到外面的花丛里有隻蝴蝶,蝴蝶身上隐隐有真气流动,他猜测应该是仙子的灵宠。 但蝴蝶似乎灵智未开,被他发现,居然不躲藏起来,反而摇摇晃晃直朝他飞来。 仙子伸手想要将蝴蝶召回身边,奇怪的是,牠反而加快拍动翅膀的速度,想要远离仙子。 璇朝安心想,这灵宠绝对有问题,不由得提升警觉之心。 第三章 拍卖会 「想不到,仙子还是在怀疑我修为不够,以为偷偷放隻弱小的灵宠,我就感觉不到?」璇朝安冷笑。 「不是的、不是的,」怡兰仙子连忙解释,「我也忘了有这隻蝴蝶的存在。」 璇朝安双眉扬起,「哦?看牠刚刚好像不太听你的话,莫非你们还没结定契约,所以你才没办法透过契约清楚了解牠的状况?」 「是啊。」 「择日不如撞日,结定契约须要花费一番工夫,就由我帮你们护法如何?」璇朝安想趁机卖个人情给她。 「不用了,我还在考虑。」 「是这样啊,」他试探地问,「不然,仙子可否将这隻蝴蝶让给我?我感觉和牠有缘,与牠一起修行或许不错。」 怡兰仙子稍微别开脸,不敢直面他,「抱歉,妾身不能同意。」 小西朝仙子吼了两声,对她表达不满。 璇朝安蹲下,笑得双眼都瞇成细线,「小西乖,人家不愿给,我们不能抢。」 小西低声呜鸣,仍是不甘。 仙子见状,乾笑道:「我是主,你是客,既然把你请到偏厅私下一谈,又怎么能让你空手而归?」 「仙子莫非有什么好东西要割爱?」 「你说你在追查杀人兇手,恰巧今日的拍卖会有迷神网,网子套到敌人身上时,能够迷惑对方心神,我留一套送你,如何?」 「那我就不推辞,接受这份好意了。」璇朝安抱拳微笑,「待会的拍卖,小西不方便进场,不晓得是否能让牠留在这里休憩?牠很乖,不会随意捣乱,顺便还能帮仙子你顾好那隻蝴蝶。」 「没问题,就让小西待着吧。」 璇朝安与仙子一同前往会场,他这次来是希望能买到让逸失元神,重新与肉体相融之物,但这种物品珍稀难寻,多半得靠运气。 九色俏莲的莲子是他的首选,它拥有无数奇效,包括治好任何疾患伤痛、延寿、塑造身外化身等,自然也能用来救活柳乐。 传闻上古时代,东西大陆的灵山之巔,偶有生长此莲,现今早已绝跡。上一次现世是在三百年前的金蛇仙姑遗跡中,且莲子早已乾枯,当场化作齏粉。 璇朝安没有妄想能在拍卖会见到九色俏莲,可他还是抱持一点点的期待。 进到会场,怡兰仙子向璇朝安行礼一别,去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他环视四周,发现有不少金发碧眼──西大陆人种独有的外貌特徵──的人也来参加,是来见识东大陆的文化吗?否则,他们不是修仙者,根本无法运用拍卖会里的商品。 不知是谁认出璇朝安,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几位元婴修士来找璇朝安搭话,目的是想确认彼此想要的物件,在场最富有的估计就是他们这些元婴期人物,为了避免到时候恶性竞争,事前沟通有其必要。 璇朝安坦率道:「我需要能修復元神的材料。」 一名绿袍老嫗惊讶地问:「朝安卿,你的元神受伤了?」 他摆摆手,「我没事,是我的一位朋友须要治疗。」 「很严重吗?」老嫗一脸关心。 「生死关头。」 璇朝安此话一出,眾人默然,唯独一位赤发妖族修士走近璇朝安,嗓音低沉而厚重地说:「抱歉,朝安道友,我的师弟元神也受到创伤,须要医治,但愿我们都能有所收穫。」 「赤狼道友,你的师弟是妖,我的朋友是人,或许我们要的东西并不相同。」 赤狼咧开大嘴一笑,「瞧你说的,那怡兰仙子还不得多加照顾我。」 璇朝安搔搔头感到不解。 赤狼顾忌其他人的存在,不愿继续往下说,璇朝安只能把疑惑吞进肚内,这时,他的脑中忽有灵光闪过,有什么东西连结了起来,但他还无法清楚掌握。 拍卖正式开始。 果不其然,璇朝安一直等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倒是赤狼已经心满意足,以不算高的价钱,拍下了一件狼头鼎,他感到十分羡慕。 终于,一只巨大的长条形花盆被搬了上台,帮工将盖在植物上的布幔掀下来时,璇朝安立刻眼睛一亮。 女主持人朗声道:「第五十五件拍卖品,是花盆正中间的血藤树,由于树龄尚轻,所以它的高度还未超过成年人,其他位置种植的是安神木,为的是避免血藤树影响到各位。」 女主持人开始说明血藤树的资料。 璇朝安见多识广,据他了解,血藤树是一种不易寻得的灵植,外观如同无数赤红长鞭互相缠绕,听闻在战争、飢荒等血腥气浓重,或死人眾多之处才有可能生长。 它没有治疗的功用,相反地,轻则令人精神不振,重则勾人心神,非常险恶。 不过,在东、西大陆的合作研究中,学者发现到它的两个新特性,第一项是血藤树能够透过吸收人血,在体内建立血液识别系统,。 举例来讲,假如某人想要去家族认祖归宗,该家族若有一棵浇灌过家族成员血液的血藤树,便可请受试者站在血藤树前,再用法力催动血藤树,受试者与家族没有血缘联系,就会当场血液翻涌,浑身不适。 第二项则是复製血液,取下一小节血藤树枝,再将血液滴给树枝吸收,把树枝放在照不到日光的地方,放置十八个小时以上,亦即流数仪连续的十八个大刻度轮流发过光后,那节树枝便会化为一摊血。 经过检测,那摊血和血滴完全相同,换句话说,有了血藤树就能製造血液。 璇朝安想要这棵血藤树,却是因为血藤树那令人厌恶的效果,他认为血藤树既然能影响修仙者的心神,就有可能炼製出针对元神的特效药。 正当璇朝安准备好,想要抢先喊价时,一名戴着眼镜的白发老头举起手高声道:「我有问题。」他穿着白色西装,显然也是位西大陆人。 女主持请他发言。 老头从口袋拿出一支麦克风,唸了几个字试音。 修仙者们看到他用一根黑棒子就把音量放大,不由得感到好奇,但也有人面露不屑,毕竟扩大声音这算不上什么,筑基以上的修仙者谁不会呀? 老头慢吞吞地说:「血藤树在平常的环境无法见到,所以大家可能不晓得它的真正构造。血藤树一出现,就必定不只长一棵,这么大的花盆才仅有一棵,不太对吧?」 旁人斥责老头,要他别闹,女主持则神色自若地看着好戏。 老头嘿嘿一笑,食指一一指向眾人,「你们这些傻子,血藤树是种像多头蛇一般生长的植物,一个根会分成好几个头鑽出地面,所以乍看之下是好几棵血藤树,实际上它们的根在土里是相连的,根本就是同一棵树。」 眾人听完他的说明,猛然醒悟,台上的血藤树就一根直挺挺的,分明有问题。 女主持的笑脸荡然无存,她收到怡兰仙子的传音符,表情僵硬地朝老头及台下所有人鞠躬道歉,「这位老先生说的没错,其实这血藤树正是我们主办方找到的,它是一棵五头的血藤树,只可惜我们把它带回来后,发生了意外,所以才剩下这单独一棵。」 璇朝安瞧了瞧老头,他没料到西大陆的人,竟然能对东大陆的灵植如此熟悉,血藤树是多头生,他完全不知道。看来,西大陆值得多加注意及敬畏。 依照怡兰仙子的指示,血藤树的起拍价降低了四成。 不少本来没想要买血藤树的宾客,立刻激起争夺它的慾望。 璇朝安当然不想放弃,可又觉得买一棵受损的血藤树很不值得,剎那间,他陷入深沉的思考,一个又一个的细节组合在一起。 如果推断得没错,他可以破解一桩恶事,同时获得想要的报酬,而这报酬可以让他省下买血藤树的钱。 接下来的过程,璇朝安一派轻松地看戏,拍卖会结束后,令他惊讶的是最后一件拍卖品──拥有全场最贵起拍价──居然让许多修士差点大打出手。 谁能想像,备受瞩目的压轴商品会是一本来自西大陆的漫画呢? 漫画名为《族流》,讲述的是异世界各种种族的交流、结盟和背叛,在两大陆、中央岛都非常受欢迎,而这次在拍卖会出现的就是早已绝版的第五集。 语言、文字、艺术创作,是东、西大陆双方允许自由交流的事物。 西边的漫画在东方受欢迎,这一点也不奇怪。 璇朝安之所以感到讶异,是因为东大陆的拍卖会一向讲究实际利益,没什么用的漫画书居然被设为压箱宝,且出乎意料地受修士们喜爱,让他难以置信。 赤狼甚至埋怨自己钱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第五集从眼前溜走,璇朝安听了哑口无言。 璇朝安回到小西所在的偏厅,过了两个小时,怡兰仙子送完客人、清点好收入后,才手捧迷神网走进厅堂。 他盯着迷神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流程,思考状况突发时该怎么因应。 怡兰仙子点头行礼,娇声叹道:「朝安卿怎么没有拍下任何一件商品?莫非是嫌妾身安排的东西太差?」 他回以一笑,「不是,我一向只要最好的,我想要你。」 第四章 真假 怡兰仙子脸红,将迷神网递给璇朝安,然后羞涩地后退几步,「朝安卿,你别说笑了。」 璇朝安心想,她可真会演,如果意志不坚,恐怕此刻已被她弄得晕头转向。 他瞬间把迷神网拋向她,没想到,她丝毫没受到迷惑,周身爆出真元波动弹开网子。 「迷神网果然对你没用,所以你才放心地交给我。」 仙子开口欲呼叫暗卫,却在下一秒住嘴。 「你想通了吧,叫暗卫来,当眾被拆穿对你更不利。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跟我在这里一决高下。」 仙子显然不敢与璇朝安对拚,她急忙衝向花丛,想要把蝴蝶带走,小西却挡在蝴蝶前头,她见到小西那浑身尖刺,不禁皱起眉头。 璇朝安在施展法术帮助小西之际,脑袋同时在进行梳理。 为何仙子对小西的尖刺那么反感?并非因为怕受伤流血那么简单,而是被尖刺弄到,造成伤口会洩漏身分,所以这位怡兰仙子是假的。 为什么蝴蝶不听假仙子的话,想要靠近璇朝安?因为它在向璇朝安呼救。 蝴蝶的真实身分是谁? 璇朝安还记得自己当时对赤狼说:「你的师弟是妖,我的朋友是人,或许我们要的东西并不相同。」 赤狼回答,「瞧你说的,那怡兰仙子还不得多加照顾我。」 他当时还不明白赤狼的意思,现在他懂了,赤狼指的是怡兰仙子也是妖族。 璇朝安认为,怡兰仙子的真实身分是位蝶妖,那隻蝴蝶就是衰弱到退回原形的怡兰仙子。 那么假仙子又是谁? 之前他以为蝴蝶只是个灵智未开的宠物,「灵智」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提示。 假仙子不怕迷神网,女主持则提到血藤树运回来后出了意外,一切水落石出,假仙子就是开啟灵智的血藤树精。 血藤树精的身体,此刻已被小西的尖刺戳出无数小洞,伤口除了流血以外,还倾泻出真元,真元不断回归至蝴蝶体内。 即便处境狼狈,血藤树精的那张脸依然风情万种,她猛一运气,将所有伤口强行癒合,显然还想再战。 璇朝安冷哼一声,「血藤树精,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血藤树精睁大双眼,「你知道我的真身!难不成你有照妖镜?」 「那种神话造物我可没有,我凭藉的仅是收集到的线索,再进行推测而已。」 血藤树精狠狠瞪着璇朝安,咬破舌头,朝他喷洒口中鲜血。 鲜血如同雨滴打在璇朝安的全身,他的皮肤随即嘶嘶作响,冒出道道白烟,那血竟然有了腐蚀效果。 璇朝安嘴里唸唸有词,他神色自若,彷彿感受不到皮肉之痛。 血藤树精被吓傻了,就算练了什么锻皮术,把表皮练得再厚再坚实,碰到她的血,也不可能不皱一下眉头,算了算了,她还有后手。 她从储物袋唤出二十根飞针,针头皆涂有毒素。 「破!」她一下令,飞针便一往无前射向璇朝安。 璇朝安依旧站着不躲不闪。 一半的飞针扎入璇朝安的身体,另一半的飞针却在即将接触到他时,拐个弯往小西射去,血藤树精可没忘记旁边还有隻恶犬在蠢蠢欲动。 小西不负牠「幽灵战犬」之名,身子灵活一扭,将飞针尽数闪过,然后倏地消失身影与气息。 血藤树精再次震惊,璇朝安受到她的牵制,小西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不见的? 「你有空间类异宝?」她恨恨地看着璇朝安,祈祷飞针的毒尽快生效。 璇朝安冷淡一回,「那不是你这小妖该知道的事,我已经准备完毕。」 血藤树精背后忽然受到衝撞,一条巨蟒将她的四肢綑绑定住,她有妖族强健的体魄,比寻常仙子的力气大上不少,却硬是挣扎不开。可恶!她又没办法变回原形,否则就功亏一簣了。 璇朝安低喝,「强制结契。」 血藤树精发疯似地厉声尖啸,暗卫们全都赶了回来,并纷纷对璇朝安出手。 刀光剑影、天雷地火,全都被璇朝安的护体灵光挡下。 一道法印迅速飞进血藤树精,血藤树精绝望,她明白她的生死,此后就归璇朝安管了。巨蟒松开血藤树精,硕长身躯一晃,竟变成一隻小黄犬,原来巨蟒就是小西。 璇朝安一脸肃然,不满地说:「你们这些暗卫还真没用,连仙子被妖精冒充都不知道。」 他命令血藤树精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血藤树精才娓娓道来,每次怡兰仙子和她独处的时候,她都会趁机以幻觉迷惑仙子,然后吸收仙子的真元、修为、精血,等到时机成熟,她便开始对仙子施展「吞噬决」。 吞噬决是血藤树精產生意识后,自然而然领悟到的独门天赋,唯有血藤树一族能够使用。吞噬决能够随着时间,逐渐吞噬一个人的存在,得到那个人的记忆、外貌和功力,当吞噬完毕,被吞噬者也就彻底在这世上消失,而血藤树精取代其身分。 暗卫们想要动手除掉血藤树精,却被璇朝安喝止,「这是我的灵僕,你们想对她干什么?你们已经失败过了,麻烦就不要再献丑,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璇朝安问血藤树精是否能够逆转吞噬决,她摇头,表示顶多只能返还尚未吸收的修为及真元,不过,只要她一返还,她就不能继续保留怡兰仙子的外表。 有名暗卫焦急质问:「那么仙子会恢復记忆吗?你完全没有提到这部分。」 血藤树精向暗卫致歉,「仙子会完全恢復记忆。」而她没说的是,她也会保有仙子的记忆。 璇朝安毫不犹豫让血藤树精进行返还,毕竟那些东西若不还给仙子,只怕他没办法安然地带血藤树精离去。 一团绿光从血藤树精的嘴中飘出,包裹住蝴蝶,绿光逐渐缩小,然后一个比手臂大一些,长着蝴蝶翅膀的小仙子就出现在眾人眼前。 血藤树精不再顶着仙子的容顏,露出原本的真面目,身材缩回原样,身高也矮了下来。 璇朝安看了她一眼,不禁勾唇一笑,她长得倒是挺可爱,灵动的大眼令人催生怜惜之心,只不过,她一改刚才狠戾张扬的气质,整个人变得怯生生,蹲下来抱着小西瑟瑟发抖。 莫非,这吞噬决还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怡兰仙子察看自己的身子,伸了个懒腰后,拍拍翅膀到眾人中间,暗卫则围在她身旁,保持戒备。 「对、对不起。」血藤树精不敢直面仙子,她把储物袋放在小西头上,要小西替她还给仙子。 仙子接过储物袋,冷哼一声,手指着血藤树精道:「朝安卿,她现在是你的灵僕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了结?」 璇朝安不疾不徐,边拔飞针边说:「仙子,我可是吃力不讨好啊,为了怕她心生绝望而自爆,我特地不防御,承受她的毒血、飞针,最后才透过结契控制住她,要是她不在了,你还能够在这里说话?」 她双手叉腰,冷笑道:「一码归一码。我承认,因为你,我才能够恢復点修为,但你不应该放纵这种妖孽,必须马上将她处死才行,你若下不了手,就把她交给我。」 璇朝安无奈,仙子也明白血藤树精的价值有多高,居然想要从她手中拿过去。 「那我也明说,一码归一码。」璇朝安从一旁的草丛内取出一台方形的机器,「这叫摄影机,是西大陆的发明,是小西偷偷帮我放的,它可以将发生过的情景再现出来。我帮助你是事实,我不欠你什么,如果杀了她能帮到你,我一定马上杀,但她说了,不能再还给你更多了。」 璇朝安能肯定,怡兰仙子了解摄影机有何功能,所以他故意提出来震慑她。 「万一她说谎呢?」 「她都成为我的灵僕了,岂敢对我说谎?」 仙子微微一笑,「好吧,那就这样吧。朝安卿,她是你的灵僕,你可要多加看管,要是她再害人,那可就是你的错了。」 仙子委婉地威胁璇朝安,要是璇朝安利用血藤树精,不断吸收其他修士壮大实力,她可就会放出不利于璇朝安的风声。 璇朝安拱手,「那就在此一别,后会有期。」 小西跳了一下,原地消失。 璇朝安从储物袋叫出一把飞剑,带着血藤树精飞速离开。 或许是害怕高空与急速,血藤树精紧搂着璇朝安的腰,双眼紧闭,整张脸贴在他的背上。 小西化为一隻金翅鸟,从虚空降落至璇朝安的头顶,牠深深瞥视血藤树精,想要开口对她啼叫几声,却还是在最后一刻闭上嘴沉默。 璇朝安确认没有人在周围躲藏,便掐指在虚空打开一个圆形通道,通道的另一端连接到一个寧静的小村庄。 血藤树精见状,吃惊地摀住嘴,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把璇朝安想得太过厉害。 她误会了,他并非施展早已失传的穿界门祕术,带她瞬间移动到另一个地点,那个通道只不过是通往他洞府的入口。 「主人,这……难道是碎片空间?」 如果把世界比喻成鸡蛋,碎片空间就是一小片蛋壳,世界不是永续不变的,偶然之下,也是会有一些小空间被剥离出去,那便是碎片空间。 「没错,我刚好捡到一个能用的,就把它做成我的老巢了。」 每个碎片空间的大小、环境都各不相同,有的比一隻鸟儿还小,有的充满瘴气,根本无法做洞府。 血藤树精十分羡慕璇朝安,因为并不是任何修士都能占领一个碎片空间,而且这个空间还大而宜居。绝大多数的修士只能在地表某处开凿洞府,这洞府的位置是固定的,想回去就一定要花费时间,但碎片空间由于游离在世界外,只要记住碎片空间的座标,就能随时回去,方便极了。 璇朝安回头,「你在发什么呆,跟我过来挑间屋子。」 血藤树精慌张点头,她茫然俯视自己的双脚,又仰望头上的蓝天,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待着她。 第五章 柳哀 血藤树精来到村庄中央,璇朝安要她放心地到处走走逛逛,自己则躺在一间民宅的屋瓦上,闭眼休息。 她随意乱走,来到村落旁的竹林,她能感受到竹林内某处有道强力的禁制。 黄犬小西突然在她身边出现,咬住她的裙襬,像是在警告她别再往前进。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怡兰仙子的衣服,紫色宫装太过大气华丽,令她有些目眩神迷。她不适合这种顏色和款式,看到垂至地面的大片衣袖和裙摆,她希望自己之后能换件衣裳。 小西对她叫了叫,她明白牠是要她赶快离开,其实,她大老远就察觉到那个禁制了,但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还是会不知不觉接近竹林,莫非竹林的禁制里藏了人,所以她体内的天性才引导她走到这? 村庄的每一间房皆是空屋,偶尔有几间有留下生活的痕跡。 血藤树精见到村庄外似乎还有不少好山好水,但她怕拖太久,璇朝安会生气,便赶快回去找他。 璇朝安从屋瓦上跳下,「你选好了吗?」 血藤树精扭扭捏捏拉着衣袖,好奇地问:「主人,请问您住哪里呢?」 「对我不须要讲您,我不喜欢,直接讲你就好。」 「是的。」 「这是我的碎片空间,我通常想住哪就住哪,没有固定居所。」 血藤树精心里忐忑,「那我可以挑靠近竹林的屋子住吗?」 璇朝安表情看不出情绪,「可以。」 璇朝安跟着血藤树精走进她的新居,「你可有姓名?」 她摇摇头,「请主人赐名。」 「从今以后,你就叫柳哀。」 「主人,这名字有什么涵义吗?」 「没有,我临时想出来的。」柳哀听到这回答,一脸失望,小西则在一旁,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柳哀恭敬道:「主人,你请问。」 「吞噬决是否会影响你的性情?怎么你一返还仙子的功力,你就变得这么胆小、懦弱?」 「因为这才是我真实的性格啊,吞噬决会吸收对方的经歷,神智本来就很容易受到影响,尤其我还是第一次施展吞噬决,而仙子是金丹强者,我就……」她叹了口气。 璇朝安瞇起双眼,「所以,你完全不能控制囉?」 「可以控制,我修为比对方高,就可以减少影响,另外,只要吞噬完毕,对方的存在消失,不管受到多么深的记忆侵蚀,心神都能逐渐恢復原本的样子。」 璇朝安摩娑下巴,「这样啊,所以你那时候那么强势,都是因为仙子?」 柳哀苦笑,「是的,仙子其实是个笑里藏刀的人,她心里有股阴狠劲,自视甚高,总想要让人对她俯首称臣。还记得我当时从储物袋拿出毒针使用吗?那可是她的袋子呀。」 她也在此刻,向璇朝安道出她仍拥有怡兰仙子记忆的事实。 他轻笑,「既然这吞噬决可控制,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哀心里涌起几丝悲凉,她明白主人要利用她。 他朗声道:「我决定了,你不再是我的灵僕。」 她的内心和表情惊疑不定,她想,主人不可能在这时候对她不利,但她还是感到畏惧,彷彿闻到死亡的气味。 「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是,师父。」柳哀跪下,朝他磕头。 她松了一口气,真诚地笑了出来,儘管她明白,她还受到契约束缚,实际上是璇朝安的灵僕,但璇朝安愿意视她为徒弟,她已经很知足了。 璇朝安要她别离开,自己出去一会儿旋即回来。 「我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你以后就要和我出去行走,不带些物品在身边,那怎么行?」 柳哀心里头暖意流淌,她很期待师父会给她什么。 璇朝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绣满各色花朵的储物袋。 柳哀眼睛一亮,师父怎么会有,这种通常是女修士才会用的袋子呢? 只见璇朝安将花朵储物袋的物品倒出来,挑挑拣拣,然后把一本绿色封面的书,还有一些奇石、妖丹收进自己袋中。 「这是我击败一名修士后得到的战利品,她正好是筑基期,所以她的法器、法宝、符咒、丹药,你都用得上,她的那几本功法祕笈我检查过,对未曾进行修练的你来说,非常适合,可以帮助你巩固境界。」 怡兰仙子的修为在金丹中期,可是柳哀还没有完全吞噬,加上她又返还部分的修为、真元,她最后停留在筑基中期的境界。 璇朝安面露不屑,「不过,那些功法祕笈的优点也仅止于适合新手、没有后患这两点而已了,我会额外再教你实用的功法。」 「谢谢师父。」 「最后,我要送你这个。」 璇朝安将一块粉色,闪耀金属光泽的方形板子放在柳哀的手上,板子的长度和她差不多高。 「师父,这是什么?」 「我刚才用材料临时做的,你不是挑了这间房吗?想说也该给你块门匾,你可以在上头刻上你想要的字。」语毕,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小西在屋内跑跑跳跳。 柳哀开开心心抱住小西,凝视着璇朝安的背影,这一刻,她内心迸发出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感。虽然她被他强行结契,生死掌控在他身上,可他并没有粗暴地对待她,还对她那么好…… 如果拍卖会那时候,她没有傻到想见见那受人敬仰的朝安卿,没有被他给识破真身,她现在会比较好吗? 不停地吸收修士,她确实是有可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强者……然而,她也只能想想而已,她没办法逆转时光。 她抚摸小西的头,低声呢喃:「这门匾要刻上什么呢?」 五日后,柳哀因为脑海有怡兰仙子的修练过程,所以她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便将那些炼气期基础功法练得几近圆满。 「柳哀,你练得如何?」 柳哀听到璇朝安的声音,立刻结束打坐,穿好鞋子,向师父欠身行礼,「我已经把那些功法练得差不多了。多谢师父的教导,我才明白之前在拍卖会时,我仅仅是依靠本能在胡乱施展招式,非常愚蠢。」 璇朝安微微扬起眉毛,才五日就将四种基础功法精通,这速度太快了,十分惊人!纵使柳哀是筑基期境界,可她毕竟才刚踏入修仙路,这是她真正第一次学会如何使用体内真元呀。 「看来怡兰仙子的记忆对你大有帮助,想必你也能顺利晋升金丹期。」 柳哀叹气,「话也不能这么说,自从摆脱怡兰仙子神智的影响,我对于她记忆内的一些作为,始终无法苟同。」 璇朝安关心道:「你很痛苦吗?」 她摇头,「只是偶尔想到她做的那些恶事时,会感到不太舒服。」 「这可麻烦了。」 「师父,有什么麻烦?」 「我怕这会成为你的心魔,影响你未来突破境界。」 柳哀将一缕发丝拨到耳后,「师父,我想你不用担心,那些坏事不是我做的,我又怎会有心魔?」 「不,只要某件事能让人產生心理负担,那就有可能化作心魔,但你自己是有办法克服的。」 她讶异,「我什么都不懂,怎么会有办法?」 璇朝安莞尔,柳哀却觉得他的笑容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你应该庆幸,你从產生意识到现在,没有经歷苦难和灾祸,否则,你的心灵可能早已扭曲。回到刚刚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心魔,就是不要排斥你讨厌的东西,要试着接受,正视它。」 柳哀无法理解,「不可能吧,不然怎么会有人挑食呢?」 「其实换个角度去想,你可以将仙子的恶劣行径当作激励,你讨厌那些行为,那要怎么样让它们消失?唯有你自己变强,就愈有能力去阻止,这种扶持正义的想法,便能促使你意志坚定,不断向上。」 柳哀一点就通,喜孜孜地感谢璇朝安的指点,她对于他的崇拜又增加了几分。 璇朝安要柳哀现场演示所学功法,检视完毕,他沉吟一会,问:「柳哀,你能不能感应出目前哪些地方有可能长出血藤树?」 他想,血藤树乃珍稀植物,说不定柳哀会有什么天赋异稟。 柳哀很想让他高兴,可这种事她的确办不到,顿时显得失落,「抱歉,师父,我没办法感应到,这世界太广又时时在变化,太难了。倒是在非常东边的地方,我能感受到似乎有我的同族存在。」 「你是指血藤树?」 「对,非常非常巨大。」 璇朝安取出一张世界地图给柳哀,要她比出那巨大血藤树的位置。 柳哀闭上眼,又感应一阵,然后伸出食指在东大陆东边的海域点了点。 璇朝安目光深沉,低唸一声,「大东海。」 那是许许多多海生种族居住之地,他这时已察觉到,一个大阴谋正在发生。 他取出那本绿书翻阅,撇撇嘴后收了起来。柳哀看不见书的内容,对那本书產生好奇。 「柳哀,你赶快准备好你的随身物品,我们要出门办事了。」 柳哀兴奋回道:「是!」 第六章 牛鹤县 「师父,我们此行的目标是什么?」柳哀问。 「有个筑基期女修叫柳青青,我想知道有关于她的更多讯息。」璇朝安望着这碎片空间里的蓝天。 柳哀听到这人也姓柳,没有多想便问:「这个柳青青是谁呀?我叫柳哀跟她有关?」 他轻笑,把柳木成请求协寻柳青青的始末,还有他跟柳氏之间的关係说清楚。 柳哀得知自己的姓与璇朝安的挚友相同,欣喜异常,原来师父并非随便给她取名,居然让她姓柳,她笑着说:「真好。」 「什么真好?」他问。 「没有,没什么啦!」她揉揉双颊,强忍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璇朝安双手环胸,打量柳哀,「带你出去就那么开心吗?」 她点点头,眼睛流露光采,「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璇朝安无奈地提醒她,「我们不是出去玩的,这一趟或许会遇到危险,你要多加注意周遭。因为要是遇到敌人来袭,我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开啟碎片空间的通道送你回来,明白吗?」 「明白。」 柳哀听到师父这番叮嘱,心底总算升起些紧张感,但她相信,璇朝安这么有名、厉害,不可能护不住她。 「待会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别乱碰东西、擅自说话,乖乖跟在我身旁就好。」 璇朝安看着柳哀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地四处走动,把一样又一样的物品拿起来耍了耍、瞧一瞧,然后放进储物袋。 他突然回忆起多年前,他牵着柳乐的手,从西大陆逃来东大陆。 那时候的柳乐古灵精怪,就和如今的柳哀一样,只不过,柳乐坚强果敢,柳哀却比较内向,时不时也容易怯懦。 东大陆分为五大块区域,分别是东、西、南、北、中州,五州底下还能再细分府、县、镇。 璇朝安带着柳哀来到中州青田府牛鹤县。 柳哀一路观察,发现牛鹤县名副其实,随处都可见到牛和鹤,甚至还有人专门饲养这两种动物。 璇朝安手指着牛群、鹤群,「柳哀,你别将神识外放到牠们身上,试着感受牠们从体内散发出的灵压。」 真元即是灵力、法力,筑基期以上的修仙者才能在体内炼化、產出并掌握,炼气期则只能调动灵气,而灵压便是灵力的波动,灵气是无法產生灵压的。 「一般动物佔六成,灵兽佔四成,不用灵压来区分,凭外观根本无法分辨呢。」 璇朝安点点头,对她的回答感到满意,「没错,虽然大多数灵兽的外貌都与凡兽有别,但也是有灵兽长得和凡兽相同。」 「师父,这个县是不是很和平,不容易遭受贼匪入侵?或者应该说,一般贼匪根本就不敢来侵犯。」 璇朝安表情不动,内心却因柳哀的聪慧感到欣喜及惋惜。 他故意问:「为什么?」 柳哀双眼滴溜溜转动,「因为这里负责餵养灵兽的人家,几乎都是凡人。牛鹤县的修士,很有可能已经和凡人互相合作,如此一来,凡人的生活就能依靠灵兽保护。修仙者虽然以实力为尊,但养育这么多的灵兽,又有谁敢小覷呢?」 璇朝安鼓掌,「对极了,观察得不错。」 柳哀的双颊升起红晕。 他补充道:「通常灵兽是不会给凡人养的,因为先凡之间有诸多差异,修仙者也未必信任凡人,但牛鹤县跨过了那条界线,把驯养灵兽、培养灵植的工作交给凡人,各宗派底下的弟子,就能有更多时间专注在修炼。」 「既然好处不少,那为何其他县不效仿呢?」柳哀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养灵兽,牛鹤县能像现在这样灵兽广布,是修仙者们花了好几千年来改造这片土地。要花这么久才能有成效,哪位修仙者又有胆识去实行呢?说不定自己出力,却只是为他人做嫁妆。」 柳哀注视着路旁那些牛和鹤,她觉得这块土地十分耀眼且伟大。 「那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呢?」她问。 璇朝安一脸肃然,「等下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天道」的一处分所,天道是由眾多修仙者合办的一个巨型组织,解决纷争、维持均衡是天道的核心目标。」 「所以去找他们,就能找到青青?」 「我没说是要找柳青青。」 「咦?可是你不是说柳木成……」 他打断她,「我是说,想要更加了解柳青青这个人。」 柳哀不解,想了解柳青青,找到她不就好了吗? 两人来到一间土地庙,门口有位中年人在扫地。 璇朝安对他轻声说:「土地庙觅土地。」 中年人也不看璇朝安,蹲下来用双手挖了些土。 ──触地一捧土。 璇朝安抬头哈哈一笑。 ──望天一声笑。 或许是知道柳哀会產生疑惑,他即时秘密传音给她,「每个分所都有独特的暗号动作,你无须在意。」 中年人带他们走进里间,往地上打了道法印后,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露出来。 柳哀有些害怕,她怀疑此处并非什么天道分所,而是豢奴场,自己就要被师父给卖掉。她下意识靠近璇朝安,但随即往后退了退。 璇朝安察觉她的异状,温和询问:「你怕黑?」 柳哀很想坦白她不想下去,可是,这房间阴森森的,她又不敢独自待着。 他把小西召唤出来,小西化为小蛇,如同领巾般在她脖子绕了个圈。 蛇鳞接触肌肤,柳哀惊喜地发现,这小蛇碰起来没有冰冷感,居然非常温暖,暖意驱散了她的不安,她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了。」 中年人笑了笑,没有对这小插曲在意,「小姑娘还有很多地方要学呢。」 「是啊。」 中年人没有跟着下去,他看着师徒二人走下去后,将通道又封起来。 璇朝安从储物袋取出一盏提灯,提灯放出黄光,令两人得以看清道路。 几个左拐右转后,璇朝安在石壁某处按了一下,一道石壁便往旁边退开,石壁之后是个大厅堂,许多人或站或坐,为了手头的工作忙碌。 璇朝安一进门,柜台内一位赤衫少年便向璇朝安鞠躬,「恭迎朝安卿,请两位随我来。」 少年带两人到一间小茶室,「我去请大人过来。」说完就告退了。 茶几上有个大盘子,盘子上有一个个五顏六色的小包装物。 柳哀小心地捏起一个,发现里头有东西,她拿到耳边摇了摇,听不出是什么东西。 「师父,这是什么特殊法宝吗?」 璇朝安从她手中拿过包装物,替她拆开,「不是,这是一种西大陆的点心,叫做饼乾,有各式各样的造型和口味。仙子的记忆里没有这种东西吗?」 「你一说我就想了起来,因为这部分的记忆不太重要,我就暂时忘记了。」 柳哀盯着那块黄色的东西,她手指碰了碰,硬硬的,这种东西真的好吃吗? 她放进口中,咬了一下,没有想像中硬,香香甜甜地十分好吃。 「师父,能再吃几个吗?」 璇朝安摸摸她的头,「吃吧,但别把人家的饼乾吃光。」 柳哀又打开一个,跟第一个不一样,黑黑的。 「师父,这不是坏掉的失败品吧?」 他摇头。 柳哀把饼乾扔进口中。出乎意料,黑饼乾非常浓郁可口,比黄饼乾多了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隻黝黑的猪看起来颇为懒散地走了进来。 柳哀在牠身上感受到强劲的灵压,她想起师父的嘱咐──不要乱说话。 她便闭紧嘴巴,避免打扰到璇朝安。 黑猪不同于外表带给人的感觉,他语速稍快,非常有精神地说:「朝安卿,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负责带小孩呀,不过……」他语气一变,有些严肃,「我们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柳哀紧张,她明白眼前这位黑猪妖修,对她的到来不太高兴。 「放心吧,老洪,这里没外人,她是我的徒弟。」璇朝安说。 黑猪老洪笑呵呵地翻滚一圈,「是这样啊,那就好。送你们进来的那个小子,他是我上司安排的小眼线,即便是你,带着不相干的人来,我也没办法替你开脱。你也知道,有的修士并不喜欢天道,巴不得抓到我们的小尾巴,所以,我们对像你这样的外人就……」 「老洪,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我今天来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工作可以要我做。」 老洪喜不自胜,「有有有,当然有,要不是担心前辈你太忙,我巴不得请你来这工作呢。」 「我前阵子去参加怡兰拍卖会,见到不少西大陆人。」 老洪不了解璇朝安为何突然改变话题,可是,他仍顺着璇朝安的话,回应道:「现在两边交流的确是比以前还频繁。」 「我认为那些人是想来研究我们的修仙文化,藉以加强他们的科技。想必我们这边也没那么傻,不可能没派人过去吧。」璇朝安紧盯着老洪。 老洪是个聪明人,他没有选择装傻否定,直接就向璇朝安承认,「我们天道一直都有训练密探,专门送过去『学习』西边的新事物。」 「训练这样的人员想必劳心劳力,每一个都很珍贵吧。」 老洪化为人形搔搔鼻子,取了几块饼乾吃,「老实说,不是每个人素质都达到标准,因为人手实在是太不足了,所以一些评价较低的人,我们还是选择派他们出去。唉,讲到这我就烦,我一烦就想吃东西。」 璇朝安轻笑,老洪这些话解开他心中的一个疑惑。 第七章 密探 「做这种任务肯定有风险,你们是不是有些密探失踪,结果找不回来?」 老洪叹气,「是啊。」 璇朝安敲敲桌面,「我有个提议,不如让我帮忙你找这些人吧?」 老洪脸一僵,「这……这不太好。」 璇朝安笑道:「有什么不好?我之前不是帮天道破了不少案件?」 老洪反驳,「可那些案件是属于较外围性质的,密探是核心项目,你插手的话……」 「其实,除了帮你们,我也是想找一个人。」 「你请说。」 璇朝安向老洪简述为柳氏寻找柳青青的事,「我怀疑,柳青青加入了天道,成为密探的一员,她现在失踪了,我希望能找到她,让柳家不再担忧。」 柳哀怀疑地看了璇朝安一眼,她不懂师父怎么这时候又想要找柳青青,之前他不是说未必要找吗? 老洪沉默。 璇朝安继续尝试说服老洪,「有我在这,那名眼线不可能偷听到我俩的谈话。我们打个赌吧,你打开密探名册,如果里头有柳青青,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没有,那就随便你挑,我帮你破一件案子。」 老洪不再犹豫,豪爽答应,他想,朝安卿既然用柳青青来打赌,绝对是事前找到什么线索,倘若名册上真有柳青青的名字,他还继续继绝朝安卿的话,那就 太不讲情分了,所以他便接受了打赌。 老洪从储物袋取出好几本书,在翻阅到第五本时,他突然停下,将书页给璇朝安过目。 「朝安卿,你赢了。」老洪愿赌服输。 璇朝安果然看到柳青青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着:命牌无损,目前失踪。 「老洪,你有柳青青的任务回报纪录吗?我希望看过之后,再决定要提什么要求。」 「好,没问题,我去拿来。」 老洪暂时离开,在一旁绷紧神经的柳哀终于能放松,她偷偷拿走几个饼乾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师父,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变成人啊?」 「因为老洪他觉得原形比较自在,你呢?」 柳哀伸个懒腰,「我原形是植物,当然觉得变人比较好,除非我要引诱别人来吸收,否则我才不想变回血藤树呢。」 来不及多说几句,老洪已经回来了,他把一个储物袋递给璇朝安。 「这袋里都是柳青青的工作纪录,你慢慢看。」 在璇朝安专心阅读的时候,间来无事的老洪向柳哀搭话,「嘿,小姑娘,你是朝安卿的徒弟呀?」 「对啊。」 「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拜在他门下的啊?」 柳哀觉得老洪在套她的话,她看了眼璇朝安,璇朝安没有要她住嘴,应该是代表她可以和老洪聊聊吧。 「五天前。」 「哇,那你们才刚成为师徒没多久嘛,五天前……那不就是怡兰拍卖会,听说拍卖会后,仙子就说身体不适,不再见人,也不晓得是不是跑去西大陆了?小姑娘,你知道些什么吗?」 柳哀可不敢说仙子的事就是她惹出来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有什么拍卖会,怎么会清楚呢?」 老洪点点头,「原来如此,说的也是。」 柳哀搞不清这老洪到底是精明狡猾还是糊涂随便。 小西用尾巴轻轻拍着柳哀,像是在称讚柳哀应对得不错。 柳青青当了密探已有七年,柳木成说得没错,在这一本又一本的纪录中,可以看到她对买卖的见解与热情,或许正因为这样,她才在第一年结束后,选择加入飞鹏商行,以商行学徒的身分作为掩饰。 第三年,大概是柳青青获取了飞鹏商行的信任,她不用再东、西大陆两头跑,而是留在西大陆内巡回,专心负责那边的买卖工作。 璇朝安注意到某些地名的出现频率开始下降,他取出地图比对,发现柳青青随着时间过去,她在西大陆的买卖巡回圈不断缩小,这代表,她可能是以某地为目标,才尽可能使自己不用东奔西跑。 而她最后的身影则是在中央岛。 在这些工作纪录中,璇朝安觉得最可疑的是柳青青半年前遭遇的一场混战。 柳青青在纪录中描述,她进行偽装要刺杀一名叫碧兰卡的公务员,因为她怀疑碧兰卡手中握有一些密探的情报,她正要射出飞剑将碧兰卡斩杀时,三颗不同方向、不知从何射出的子弹,打在了她的飞剑上,她的飞剑顿时產生严重裂纹。 那是她的本命飞剑,有添加精血在其中,所以她马上感到一阵晕眩,然后,一群埋伏的黑衣士兵突然冒出来,守护碧兰卡,将她包围住。 她的情况很糟,迫不得已只得吹响哨子,希冀周围恰好有密探能来救援。 柳青青的运气不好,只有一名叫韩昭的伙伴来救她。 他们用护体灵光、法器拼命抵挡倾泻而来的子弹,奋力杀了几名士兵,才艰难逃出。 璇朝安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找到调查的方向,「老洪,这个韩昭还活着吗?」 老洪双眼圆睁,大喊道:「当然,他可是有达标的优秀密探,这种密探,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璇朝安内心暗道:果然,柳青青是个次级密探。 「可否将他的工作纪录也借来一阅?」 老洪苦笑,「朝安卿,你这是在做身家调查啊?想把我们天道密探的资料都打探走?」 「不是,是柳青青的某个行动有古怪,刚好那时候韩昭也在场。」 老洪抱怨,「好好好,希望你别再叫我拿第三次。」 「希望吧。」 「喂,你倒是给我肯定的答覆啊。唉,我真是劳碌命。」 老洪一出去,又是柳哀的放松时光,她用手撑着脸颊,「师父,怎么又跑出一个韩昭,该不会我们之后要去找他吧?」 「有可能,如果韩昭真的是个优秀密探的话。」 璇朝安从老洪手中接过纪录,他迅速找到了韩昭对暗杀碧兰卡一事的纪录。 韩昭提到,在他们从士兵们的包围圈脱逃后,过一个礼拜,碧兰卡在主管的家中死去,而那并非柳青青所为。韩昭认为这个碧兰卡绝对背负了什么秘密,导致不只一方想要她死。 韩昭和士兵交战的隔天有回到现场,他发现现场有被整理过的跡象。他努力寻找,终于找到个弹壳,他记住弹壳上的编号,经过查证,确定是当地政府专用的子弹。 忽然,璇朝安发现,韩昭这篇关于碧兰卡的纪录有额外附录,是由一名书令史所写,内容是天道的督官找韩昭询问韩昭、柳青青两人有没有可能被士兵认出身分,韩昭回答不可能,只是碧兰卡已死,不晓得她手中是否真有密探情报。 于是,督官便要求韩昭继续调查这个事件。 璇朝安往后读,结果韩昭的纪录,之后便没有再提及碧兰卡,彷彿碧兰卡事件未曾发生过。 「老洪,看纪录,这个韩昭在三个月前便只在中央岛活动,他是怎么了?」 老洪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就强烈要求不想继续待在西大陆,上头见他是一名优秀密探,捨不得把他调回我们这里,所以最后就将他安排到中央岛。」 璇朝安知道密探懂得易容,所以凭外表未必就能找到韩昭,他问老洪,「你们有没有在密探身上下标记?」 老洪不满地喷了个响鼻,「朝安卿,你这要求就太过了,你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只一个劲向我要东西,这样对吗?」 「抱歉,老洪,因为这件事很严重,我才有点失了分寸。你认为东大陆若有敌人,最大的敌人可能会是谁?」璇朝安的目光紧盯老洪。 「这还用得着问,当然是西大陆啦。」 「不对,你错了,你的视线只放在海平面以上吗?」 「海平面?」老洪倏地站起身,「你口中的敌人是指海族吗?这怎么可能?他们多数不能长时间在陆地生活,还时不时会互相争斗,都自顾不暇了,不可能会想来攻打我们。」 海族是个统称,指的是所有在海中生活的种族,由于种族繁多,自然偶有摩擦。 璇朝安无奈摇头,「老洪,别傻了,互相争斗那根本无法说明什么,我们修仙界不也是弱肉强食,甚至有修士还特地去压榨凡人。如果我们真的团结,岂会有人反对天道?」 老洪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璇朝安继续说:「你讲的那些海族资讯,不过都是我们修士,偶尔去深海歷练时的所见所闻。谁知道海族实际上有没有团结一心,想要侵占陆地?就算他们安分守己,如果我们这些生活在陆地的人当中,有谁故意去向海族挑衅、引战,海族就不得不攻向陆地了。」 老洪惊慌道:「海陆大战!哪个陆地上的蠢材会这样干啊!这样东、西大陆不就会承受无法挽救的摧残?」 璇朝安冷冷回答,「要是那个蠢材就是希望陆地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呢?」 老洪吓得爆了个粗口,「他娘的狗屁!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不管什么原因,就是可能会有。所以我的要求是,希望你把这个调查任务交给我来办。」 第八章 韩昭 老洪觉得不对劲,「等等,朝安卿,你只是提到海陆大战一爆发会很严重,但是你却没说,你为何怀疑海陆大战可能会开打。」 璇朝安皱眉,「不久前,我在中央岛看见有修士在杀海族,谁知道这会不会成为导火索?」 老洪大惊失色,「是谁杀的?杀了什么海族?」 杀海族在陆上被视作禁忌。海族来到陆地的人数不多,为防海族找藉口向陆上开战,无论东西大陆、中央岛,没有人敢对海族乱来。而海族种族多样,有的海族尚且能招惹,有的却是连碰都碰不得,差异就是如此之大。 「那人用大斗篷盖住自己,而他杀的海族是莽桑人。」莽桑人在海族中实力不高,常沦为其他海生种族的奴僕。 「连你也逮不住他?」 璇朝安点头。 老洪仔细思索,如果他不答应璇朝安的要求,执意将璇朝安的推测报给天道上层,上层可能会嗤笑,不认真当作一回事,又或者过于紧张,偏激地直接对海族展开不友善的行动。 说实在的,天道还有很多需要改革的地方。想了想,他决定将此事交给璇朝安来办,他鞠躬道:「若有人确实要引发海陆大战,就麻烦朝安卿你阻止了,虽然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人知道这个危机,但我本人在此先向你感谢。」 随后,他便将安在韩昭身上的标记图示,展示给璇朝安看。 璇朝安把标记转化为符文形式,印在自己的一叠空白符咒上。 「老洪,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麻烦你给我能够代表你的信物,路上搞不好会用到。」 老洪给了璇朝安一枚戒指,拱手行礼,「朝安卿,祝你一路顺利。」 一离开土地庙,踏上飞剑,柳哀就拉了下璇朝安的衣袖,「师父呀,这世界有可能就要毁灭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囤货,把必要的种子、器材都买起来放?我们有碎片空间,种田自给自足不是问题。」她的手轻抚小西,有些不安。 「你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我们不能放任其他人不管。」 她急忙摆手,「师父,你误会啦,我的意思不是不管其他人的死活,阻止海陆大战是一定要做的,可是,万一我们失败了呢?留条活路给自己总不是件坏事。」 璇朝安吐了口气,「柳哀,你还年轻,所以充满了对『生』的嚮往,但两边大陆要是真的生灵涂炭,只有你活在碎片空间,有一天,你一定会觉得非常寂寞,很痛苦。」 璇朝安其实是想说「会觉得生不如死」,可他觉得那用词太过沉重。 柳哀抚摸小蛇,望着底下的牛鹤镇,沉默不语。 璇朝安的遁术极为厉害,加上他元婴期的功力,飞行速度相当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中央岛。 他将那叠标记符咒取出,留下一张后,便催动真元,让其馀符咒自动摺成小鸟、小猫、小蛇的样子,符咒彷彿变成活生生的动物,各自散开行动。 柳哀看得是嘖嘖称奇。 不一会儿,剩下的那张符咒起了反应,带领璇朝安前往某个方向。 两人事先使用隐身符,到达现场,原来是一个小猫符咒呼唤他们过来。 小猫符咒躲在一处暗巷里,暗巷前方的广场则有许多凡人和修仙者聚集,总计约莫两百人,而修仙者最强的只有到筑基期。 有名男子站在一个简陋平台上,向大家阐述海族喜好强掳陆上居民,带回海里做奴隶,非常恶劣、可恨,并继续说明海族会对陆地造成什么威胁,而台下的人也附和他,不停表示要让海族灭绝。 最后,男子要大家安静,他眼角湿润,哽咽地说:「我这辈子都以身为陆上人为荣,我绝不容许海族贱种来侵犯我们的家园。驱海教至今成立已有三年多,歷经诸多波折,请各位将我们驱海教的教义宣扬出去,让更多人加入,并继续去巡视海岸。」 眾人激昂大喊便分头行事。 璇朝安皱眉摇头,男子所讲的海族种种恶事,根本就不是真的,顶多是个案发生罢了,而那些修士理应了解更多海族的事,却也不纠正凡人的想法,反倒一起仇视海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璇朝安讲了他的想法给柳哀听,柳哀手指捲着发丝,想了下才说:「如果他们真的时常守在海岸,肯定会发现海族并不会做出那些恶行,为何还有修士愿意留在驱海教,绝对内有隐情。」 柳哀这番话如同明灯,照亮现在晦暗不清的局面。 这时,一个人从旁边的屋顶准备起飞,璇朝安感受到灵压,立刻移动至那人身边。 那人见到有人突然出现,大惊失色,就要逃走。 璇朝安一伸手就把他定住。 「你就是韩昭吧?我是璇朝安,受到牛鹤县洪齐福所託而来。」璇朝安激发老洪给的戒指,瞬间,老洪拍着肥肚,大快朵颐的影像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韩昭确认是老洪的信物,立刻卸下防备心,抱拳行礼道:「朝安卿前辈,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认为柳青青刺杀碧兰卡的事件有古怪,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大阴谋,所以想找你谈谈,没想到,就发现这里居然有什么驱海教,这驱海教不会是柳青青之前所创建的吧?」 韩昭目瞪口呆,「前辈何出此言?」 「方便带我们到你的居所吗?我们到那再说,如何?」 韩昭点头,便带着师徒二人到他家去了。 柳哀观察韩昭,总觉得他表情死气沉沉,彷彿失去了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像老洪口中的优秀密探。 韩昭边准备茶水,边问璇朝安,「前辈说柳青青是驱海教创办人,可有什么证据?」 「这该怎么说呢?我会来找你,是因为她在碧兰卡一案显得可疑,她的工作纪录说,杀碧兰卡是怀疑碧兰卡手里有密探情报,可是,她前面的工作纪录根本没提到自己接触过碧兰卡,这完全不合理,分明就是临时要杀碧兰卡而编出的理由。」 璇朝安喝了口韩昭端来的茶,补充道:「再者,碧兰卡的纪录也跟柳青青昔日的风格不一样,柳青青过往的纪录,总是会详细调查暗杀对象,并写下暗杀对象的资讯,如此一比对,碧兰卡的事有问题再明显不过。」 韩昭点头,为了尽快取得最新消息,以及防止密探们身边累积太多工作纪录得以窜改,天道在每个密探分布的区域,都有安排负责回收工作纪录的人员,要是有密探迟交、拒交,会被天道逮捕,押回总部审问。 璇朝安在柳青青的纪录上,没有看到督官留下过迟交或拒交的评语,这正好证明了柳青青的纪录没有造假,而璇朝安才得以看出破绽。 「我为什么怀疑柳青青是驱海教创办人?第一就是我刚才说的,她的纪录显示她行为可疑,第二则是驱海教的创教时间,是在她密探任内……」 「前辈,这样不能说明柳青青跟驱海教有关。」韩昭质疑。 「没错,这算不上是证据,」璇朝安两手一摊,「不过,柳青青恰好就是在这中央岛失踪。」 韩昭已经明白璇朝安的弦外之音,「前辈想先了解驱海教,还是碧兰卡的事?」 「事有轻重缓急,先谈碧兰卡,上头的督官要你调查后续,为什么你之后再也没写下跟碧兰卡有关的纪录,而且在三个月前还执意要离开西大陆?」 韩昭身体颤抖,「有人背叛,有天道中人和西大陆勾结了。那时候碧兰卡已死,我要调查她的死亡真相和背后的祕密,结果一名密探和一队西大陆士兵出现,想要将我杀了,那之后我也遇到他们好几次,所以……」 柳哀接着韩昭的话说下去,「所以,你才受不了,选择离开西大陆?」 韩昭点头。 不同于前往天道分所,璇朝安这次没有限制柳哀发言,他觉得柳哀的言行,搞不好能够挖掘出藏在死角的线索。 璇朝安问:「你为何确认要杀你的人是密探,而不是一般修士?」 「我们密探受训时,有从天道学习几种功法,那名密探正是使用那些功法,我才能看出他是密探,不过,他具体身分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那个密探没使用本命法器囉?」柳哀紧接着问。 韩昭点头。 「那么,你说有天道中人和西大陆勾结,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只有密探才会使用密探的功法,天道上层官员肯定有人也会,所以,我其实无法确认杀我的人是密探,只能确认是天道里的人。」 柳哀称讚韩昭,「你倒是想得挺仔细。」 韩昭却笑不出来。 璇朝安皱眉,「这件事这么严重,你怎么不往上申报?」 「我不晓得背叛者有多少,又身处天道的什么位置,岂敢随意回报?还不如就在中央岛,庸庸碌碌过完此生。」 沉默一阵,璇朝安才开口,「韩昭,你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该被束缚于此,想必你很怀念以前当密探的日子。」 韩昭一扫眼中的无力感,双眼放出精光。 璇朝安继续说:「我决定去调查那个天道叛徒到底是谁?所以请你告诉我,那群西大陆士兵围杀你的地方在哪,我要去那里找线索,毕竟,你不敢上报天道总部,怕会打草惊蛇。」 韩昭咬牙道:「前辈,不用了,我实在不想再与那些是非有牵扯。如果前辈希望我能够再大展身手,就去天道总部,把内贼抓出来吧。」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璇朝安秘密传音给柳哀,「这个韩昭有古怪,他有些地方对不上,为的是让我别去西大陆,西大陆有什么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名杀他的密探,他想袒护那名密探,他认识那名密探。」 因为璇朝安在,柳哀也得以传音给璇朝安,否则,以韩昭筑基末期的功力,绝对能窃听到她的传音。 「师父认为那名密探可能是谁?」 「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柳青青,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 「或许,他对柳青青有好感,所以才想袒护她,毕竟密探竟然投靠西大陆,这相当于凡人的叛国罪。师父不妨用柳青青设陷阱,套出韩昭的话来。」 第九章 疑云 柳哀的话犹如当头棒喝。 璇朝安自然明白,案件的发生都脱不开一个情字,可他在追究疑点的合理性时,却往往把感情这个选项给排除,因为把什么事都归因于感情,那太不可靠。 璇朝安又传音给柳哀,「我须要回老洪那里再找些线索来验证,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问题吗?如果实在不行,就用我给你的金铭鐘将他困住,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师父,没问题,请你配合我演齣戏。」 柳哀突然站起来,拉着璇朝安的手臂摆动,「师父,别再想这些无聊的事了,我好想吃味轩坊的饺子和炒饭,那搭配在一起简直完美。」 「味轩坊只开在西大陆和东大陆,你要吃哪一家?」 韩昭表情一沉。 柳哀内心偷笑,她想,璇朝安可真厉害,临时想出这句关键台词。 柳哀停顿一会才答道:「一定要东大陆那家呀,西大陆的味道不怎么样。」 韩昭闻言,糟糕的脸色立刻舒缓不少,「前辈,既然你的徒弟这么想吃,你可以先去买没关係,我会在这里等你。」 这下子,师徒俩都肯定,韩昭是真的不想要他们去西大陆。 绕在柳哀脖子上的小西,跳到璇朝安身上,璇朝安旋即化为一道流光飞去。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柳,名月荷。」柳哀不想告诉韩昭真名。 「柳姑娘,那味轩坊是哪位仙厨开的呀,我怎么没听过?」柳哀不悦,果然韩昭没有放下戒心。 「那味轩坊是凡人所经营的店,我还没完全摆脱口腹之慾,身为修士,实在惭愧。」 韩昭笑笑,「口腹之慾又没什么,不然怎么会有仙厨的存在?」 两人有说有笑,却都只是聊些芝麻小事。 璇朝安回到韩昭家,他不忘买一盒煎饺作掩饰,「味轩坊的炒饭卖完了,只剩饺子了。」 柳哀迅速接过,喜孜孜地吃了起来,虽然请璇朝安出去买东西是障眼法,但这煎饺确实好吃,而她本身也很喜欢吃东西。 璇朝安看向韩昭,「接下来,我们就来谈驱海教好了。为什么那些修士还跟凡人一起胡闹呢?海族明明就不会做那些恶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的驱海教只是个空壳而已。」 「此话怎讲?」 「最一开始的驱海教只允许凡人加入,因为凡人认为修仙者会因为利益偏袒海族。驱海教不受欢迎,绝大多数中央岛民都讨厌,但这个教异常坚韧,被官府强制解散多次,却一次又一次捲土重来。」和讨论碧兰卡事件不同,韩昭谈到驱海教时显得较轻松随意,至于驱海教的创建缘由,眾说纷紜,难以确认。 璇朝安已经猜出下文,「所以,官府终于和各修仙门派联手,藉由演戏欺骗或其他手段,将修仙者渗透进驱海教,如此一来,那些凡人就只能空喊口号,掀不起什么风浪。」 「前辈厉害,你说的没错。」 璇朝安心想,难怪韩昭的工作纪录内,完全没写到这个驱海教,肯定是他认为驱海教荒谬至极,不值一提。 「该问的都问了,最后我想问你,你和柳青青关係如何?你觉得柳青青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昭谨慎地说:「我和她合作过几次,关係并不熟,但我认为她是个努力、负责的密探。」 璇朝安食指轻敲座椅扶手,「那么最一开始的驱海教,到底是不是柳青青创建的?」 韩昭一脸茫然,「这跟柳青青有什么关係?而且驱海教已经没有威胁了,不是吗?」 「韩昭,你认为老洪拜託我的事是什么?」 韩昭低头看地板,沉默不语。 「实不相瞒,柳青青已被天道抓起来,天道内部正在釐清来龙去脉,准备定她的罪。」璇朝安撒谎,想用柳青青这张牌,试图让韩昭坦白,毕竟,韩昭只晓得柳青青失踪,一听到柳青青被捉,他势必会慌乱。 韩昭果然上了璇朝安的当,他的手默默向腰间储物袋移动。 柳哀及时按住他的手,「韩昭哥,你先听师父讲完也不迟,我们要真有恶意,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好好谈了。」 韩昭点点头。 璇朝安一边梳理脑中细节一边说:「你是个优秀的密探,你心思细腻,却也是败在这点上。」 韩昭眼底剎那间闪过一丝讶异,因为天道里训练他的师父,也这么对他说过。 「你知道身体会说话吗?有时候,肢体的自然反应会告诉他人许多讯息,而且是无法偽造的真讯息。你说天道组织潜藏着叛徒,所以不敢往上申报,这恐怕是假的,一开始我定住你,由于你不晓得我们是谁,显得很紧张,甚至还想逃跑,但在看到老洪的信物,却马上松了口气。」 「可这样就不对了,要是你真不知道叛徒有多少,分布在组织哪些地方,你怎么敢因为老洪就放下戒心?甚至你还向我说明你知道天道有叛徒,万一我是叛徒派来的,你不就自寻死路?如果你真的想在中央岛安然度过此生,你就不会讲那么多了,你是想误导我们,甚至不惜掺了谎言。」 「当我说要去西大陆为你调查叛徒是谁,你劝阻了我,并建议我去天道总部。我徒弟想吃东西,一说出店家东、西大陆都有开设,你脸就变了,直到她说要吃东大陆那家,你脸色才好转。你不想要我去西大陆,因为西大陆有人袭杀你是真的,我一去可能就会调查出什么,所以你才谎称天道有叛徒,想要我在东大陆白费时间团团转。」 「你为何说谎,我想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认识那名杀你的密探,但你不希望曝光她的身分,我去看过你的工作纪录,你这几年执行任务的地点几乎都选在柳青青的附近,你想袒护谁,再明显不过。只可惜你想太多,一开始就想错了。我是说过我受老洪所託而来,但我没说我是为了定她的罪才来找你。」 韩昭愕然地盯着璇朝安,「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青被捕,老洪想要帮她。老洪怕他亲自行动,届时会被人指指点点,于是他便委託我这外人调查。」璇朝安叹气,「不说你可能不知道,天道有些歹人想把一些未破的悬案赖到柳青青身上,其中一件就与驱海教有关,所以我才问你她跟驱海教有没有关,而且,就算她袭击你又如何,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该让我找出背后原因,说不定能为她减免罪刑。」 璇朝安把韩昭唬得一愣一愣。 韩昭回想璇朝安最初说的话。 ──我认为柳青青刺杀碧兰卡的事件有古怪,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大阴谋。 这话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然而,确实不能够表示璇朝安是站在对柳青青不利的那方。 韩昭连忙道歉,向璇朝安诚恳道:「前辈,我愿意配合,请你……」 璇朝安拍桌打断他,「我来调查是希望柳青青的案子能够公正被判决,我认真问你问题,你却掺杂假话,要我如何再信你?」 韩昭马上下跪,「前辈,不是……我只是太害怕,怕柳青青想要杀我的事被发现,她会遭受不人道的惩处。」 璇朝安严厉道:「她现在受到牛鹤县分所监管,人身安全没有问题。接下来,你务必将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我不晓得还能不能帮到她。」 璇朝安再次问韩昭驱海教的事。 「柳青青是和我差不多时间来中央岛的,起初我以为她是要继续追杀我,因为我在西大陆受到围剿却大难不死,没想到她主动来找我,向我解释她有别的事要做。驱海教,我不认为是她创建,因为我见过她和凡人教徒聊过后,表情不屑地离开,甚至咒骂了驱海教。」 璇朝安听完后,判定驱海教和这次事件没直接关联,更何况,有其他门派压制,驱海教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那么碧兰卡事件呢?」 「碧兰卡是名公家机关人事总局的小科员,平时所负责的业务也只和公务员相关,她手中有密探情报,我不太相信,所以我也不清楚柳青青为何要杀她,也不晓得为何当地政府要派一队士兵保护她。」 重要的癥结点就在此处,韩昭却一无所知,这不由得令璇朝安焦急。 「你继续调查碧兰卡,有发现到什么?」 韩昭自知自己掌握的情报太少,脸色也不好看。 「碧兰卡是在课长家被毒死的,课长吉米确认碧兰卡死后,便报警自首,奇怪的是,当警员入屋时,吉米不见了,而室内竟然出现了地洞。地洞连接地道,而地道又连接到城市的地下水道,无法得知犯人究竟通往何处,室内则有挣扎、打斗痕跡,警方推测吉米是被人掳走。」 璇朝安听到地道,内心不禁激动起来。他不动声色地问:「会不会是那群保护碧兰卡的士兵带走的?搞不好他们有另外分出几个人到地底埋伏。」 韩昭摇头,「我忍痛使用中阶隐身符跟踪碧兰卡,当时我就在吉米的屋外,碧兰卡是由那群士兵护送过来的,如果他们有伙伴负责绑走吉米,那守在外面的士兵早就可以先撤退了,可他们却等到警方来之后,才晓得碧兰卡死了、吉米消失。」 第十章 遭难 韩昭犹豫一会,鼓起勇气道:「前辈,我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析,不知道能不能说?」 「没关係,请说。」 「那群保护碧兰卡的士兵,我认为他们没有太多任务经验,从他们后知后觉发现碧兰卡死亡、吉米不见,以及傻到放碧兰卡进吉米家被毒死,可以知道他们只是呆板地执行守卫任务。我原本还猜想,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军方的特种兵,或是其他地下势力的私家兵团。」 韩昭嚥了一下口水,他讲得有些口渴,「但他们实在是太蠢了,只有战斗还行,我认为他们确实仅仅是隶属于西大陆文官体制的一般警卫兵,由此可知,他们为什么要保护碧兰卡?绝对是跟公务方面有关,而且特殊公务,因为一般的公务根本不会出动。」 璇朝安鼓掌道:「说得太好了,这只有在西大陆长住,熟悉西大陆的生活才能分析出来。」 韩昭不敢接受这称讚,「其实我讲的事情,大部分当地报导也都有。啊,说到报导,我有买一本八卦杂志,上头提到,吉米曾经向碧兰卡多次示爱,碧兰卡却始终没答应和他交往,或许碧兰卡会到吉米家,和他们的感情也有关。」 璇朝安沉吟一会,暗自下了决定,「韩昭,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调查柳青青的案件?」 他想,倘若韩昭不愿意,那么他就会在离开这间房屋后,暗中监视韩昭,看看韩昭会不会露出马脚。 韩昭稍微一愣,猛然对璇朝安磕头感激,璇朝安赶紧扶起他,「好、好,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你今天好好整理行李、休息,我带柳儿出去逛逛,明天我来找你的时候就出发。」 柳哀首次听到璇朝安称她为柳儿,兴致高昂地全身摆动、摇晃。 韩昭见状笑了出来,「没想到柳姑娘居然还会西大陆的舞蹈。」 她惊讶,「西大陆的舞蹈都是这样子吗?」她刚才只不过是随便乱动身体,跟舞妓们柔美娉婷的舞姿完全不同。 「西大陆的舞蹈有各式各样的形式,但与东大陆差异颇大。」 柳哀挺挺胸膛,「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见识。」 「一定能见到的,有不少舞者都蛮常在路边跳舞。」 柳哀再度感到讶异,「这么随便的吗?他们不在正式的场地跳呀?」 韩昭手指轻点下巴,「怎么说呢……就好像我们修士,如果一言不合,随时拿出法器比试是很合理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一掏出小刀,就有可能被人报警,带去警局关。」 「哇!好严格。」 璇朝安看着柳哀那天真的模样,无奈一笑,「严格也有严格的好,至少那边不会时常有人无端被杀,碧兰卡的事情纯属特例,不过,论及险恶程度,我认为东、西大陆都差不多,就是形式不同罢了。」 柳哀点头。 璇朝安带着柳哀出门去买西大陆的衣装,顺便继续教导她西大陆的常识与文化。 中央岛为东、西大陆来往的中继站,购物非常方便,不管哪一边的东西都有。随着时间发展,中央岛从起初一半东大陆、一半西大陆的壁垒分明状态,逐渐相互融合,现在几乎看不见那区隔的界线。 可能你刚从一家符纂店买了些符咒,而隔壁就是家美容院。 璇朝安在两人周围张开隔音结界。 柳哀问璇朝安,「师父为何不让我直接吸收韩昭呢?这样我就能读取到他的记忆。我们现在不确定韩昭还有没隐瞒什么事,带他上路不就很危险?」 璇朝安摸摸她的头,「他境界比你高一些,你在完全吸收他之前,肯定又会受到他的神智影响,性格產生变化,那样很麻烦,而且,你对我很重要……」 他不希望别人有机会发现柳哀是血藤树精,一旦曝光,绝对有无数人会来抢夺她。 柳哀双颊泛红,晶亮的眼眸闪动,不敢继续盯着璇朝安看。 「其实我是在西大陆出生,我是从西大陆逃来东大陆的。」璇朝安心情有些复杂地说。 柳哀睁大双眼,「逃?为什么要逃?」 「我跟你提过我那死去的挚友柳乐吧?」 她点头。 「柳乐的家族在西大陆是豪门,他们不允许任何子孙擅自脱离规划好的未来,而且,柳乐身上还有海族中鳞光影妖的种族血统,家族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对柳哀来说,柳乐是神祕的。她对柳乐感到非常好奇,透过璇朝安的隻言片语,她一步一步在脑海内拼凑柳乐的模样。 「说来也挺好笑,我以前根本不想修仙,渴望修仙的人是柳乐,可最终我却比她更早一步登上元婴。柳哀,我曾听说只要达到聚神期,就必须前往另一个世界修练,那多寂寞啊。」 柳哀感受到璇朝安的话里,有着满满的惆悵。她突然有点鬱闷,为何柳乐都已经死了,却还能一直牵动璇朝安的内心。 「师父,你喜欢柳乐前辈吗?」柳哀非常担心璇朝安会发火,但她还是大胆提问。 「你指的是爱情?」 「是的。」 璇朝安平静摇头,「不是,我对她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她是家人、是朋友,我总是感激老天让我能够认识她,她属于我人生的一部分,但我从未对她產生过爱意。」 他沉默一会,才说:「其实,她曾当面对我说她爱我,但你也知道她后来选择嫁给别人,才有柳氏一族的诞生。我至今仍在想,她是真的已放下对我的爱恋吗?要知道,修士可是无比执着,不然,如何跨越一层又一层的阻碍?」 柳哀进一步追问:「师父,要是柳乐前辈一直都爱着你呢?你会怎么做?」 「假如她还活着,我想我还是会拒绝她。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我和她认识那么久,却始终无法日久生情,或许我只是还没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 韩昭一个人在家也没间着,他检查家里有没有东西不该留下,并对自己的储物袋进行整理。 确认没问题后,他出门来到大街,朝一间酒肆走去。 一个胖子挥舞一支小旗,重复大喊道:「海族诸恶,天诛地灭!」明显是驱海教成员。 行人见到胖子,纷纷避开,不想和他有所接触。 韩昭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紧紧握住双肩,胖子激动地说:「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加入驱海教啊?」 下一秒,冲天烈焰伴随惊人的炸响而起,细碎的哀嚎、惨叫声不绝而耳。 火焰烧至酒肆,再度引发爆炸。 位于附近高处的璇朝安让小西摀住柳哀的双眼,然后,他取出几把匕首,为匕首灌注灵力后,射向附近的几个沟渠。灵力引导水流,水流化为长蛇把火浇熄。 不少修仙者也急忙赶来事发现场,他们见到璇朝安境界比他们还高,便以璇朝安为尊。 璇朝安立刻派他们去捉拿驱海教教徒,而一些擅使水决的修士则留下来帮忙灭火。 随后,更多的修士、官兵及警员陆续到场,璇朝安见火焰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他便将他所见到的事发经过,对眾人交代清楚,但他提醒眾人,千万不要先入为主认定驱海教,说不定那胖子只是故意装作驱海教教徒,想混淆视听。 然后,他把那名胖子的长相画了下来,以便大家调查线索。 终于,又有另一位元婴期修士──佛门僧人──到场,由于璇朝安还有事情要办,便将这场事故简述给僧人听,想要把现场交给僧人主导。 僧人并不古板,十分通情达理,马上点头应允、接下指挥权,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唸诵经文。听到经文的救援者与伤患,顿时觉得烦躁、惊恐、痛苦等感觉消失了大半,而坚强、勇敢从心底缓缓涌出。 这经文也抚去了璇朝安心头的怒火,令他恢復冷静。他朝僧人抱拳一礼,僧人淡淡点头,表示不须多谢。 璇朝安望着青天,询问那不在身边的柳乐,「我如今已经成为一名你所嚮往的修仙者了吗?」 居然用了炸弹! 他完全不敢相信,对方为了杀掉韩昭,就派人身负炸弹自爆! 要杀韩昭他没意见,人世间本来就充满了恩怨情仇,但怎么能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 璇朝安了解柳乐,柳乐是如此热爱着这个世界,她曾经欢快地笑着说:「东大陆、西大陆、中央岛,三种不同的地方,拥有三种不同的文化、三种不同的景色,多棒啊!」 然而,这三个地方,却因彼此的差异,并非时时相处和谐。 他明白她不傻,她自然也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混乱,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旧相信这世界的美好,会洗去所有的污秽与不堪。 杀个韩昭就动用炸弹……天知道,那幕后主谋要是得以实现他的计画,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柳乐,他必须解决这件案子。 璇朝安回到柳哀身旁,柳哀按住耳朵蹲下,小西不停用脸碰触她,藉以安抚她的情绪。 他赶紧带她离开现场,小西放下双手,只见柳哀已泪流不止。 「师父,死了……都死了,死了好多人。」 璇朝安拍拍她的背,叹道:「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你看到那场面,你一定受到很大的惊吓。」 柳哀不甘心地吼道:「师父,我们、我们绝对要把藏在这背后的阴谋解决掉!不能够再有更多人被无端受害!」 璇朝安非常讶异,此刻,他在柳哀身上看见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辉。在这之前,他只把她当作是小孩子看待,然而,他会不会太小覷她了呢? 她娇小的身躯其实蕴藏了足够的坚强与力量。 「走吧。」他说。 第十一章 琪卡 璇朝安带着柳哀进到韩昭家。 韩昭神色惊慌地问两人,「外面是不是出大事了?」他在屋内清楚听见那爆炸声。 璇朝安阴沉着脸,「有个死士身携炸弹,近距离把替身傀儡炸个粉碎,如果那是你,你现在已经……」 韩昭咬牙道:「死了。」他明白,炸弹在街上引爆,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原来璇朝安早已设想过,有人可能在偷偷监视韩昭,会找个时机把韩昭除掉,所以他传音给韩昭,要韩昭配合他,用替身来引蛇出洞,趁机逮住那条毒蛇。 不料,对方做得非常绝,居然选择自爆。 璇朝安不悦地训斥韩昭,「韩昭,这场灾祸足够让你看清楚一个人了吧!」 韩昭羞愧地低下头,有人负责监视他,有人负责让他死,这些人是谁找来的?想当然是在西大陆时没成功杀死他的柳青青。 柳青青还欺骗他,表示来中央岛是另有事做,结果就是为他设下更可怕的陷阱。 「抱歉,前辈,都是因为我,才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璇朝安轻蔑地看着韩昭,「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是密探吗?怎么还那么天真?」 韩昭一股火气升起,「前辈,你是要我别在意那些死去的人吗?那太无情无义了吧!」 柳哀悲悯地摇头,「不对,你误会师父的意思了。师父是要你想想看,既然柳青青想杀你,她为何不在中央岛追上你时,就马上将你杀了,还要等到这个时候?」 韩昭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原因。 璇朝安冷冷道:「敌人早就做了最坏打算,他们知道,总有一天有人能顺藤摸瓜逮到他们,于是,他们设定了警报装置。只要有人是为了调查案子而来找你,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用炸弹炸了你。」 「他们为何会知道前辈找我是来调查案子?」 「是因为我太大意,没有使用易容术。」 韩昭恍然大悟。对呀,朝安卿修练之馀,偶尔还会替人破案,东、西大陆可都有他破过的案子啊,看到朝安卿的脸,敌人肯定马上就反应过来。 柳哀补充说明,「之所以採用炸弹,是因为爆炸案非同小可且不常见,位于西大陆的他们,只要得知中央岛发生爆炸案,就晓得我们即将去西大陆继续破案了。换句话说,这爆炸就是特地发给西大陆的信号弹。」 韩昭哑口无言,浑身颤抖,一场爆炸就仅仅是为了充当信号弹,顺便能把他灭口,敌人何其残忍、冷血。 璇朝安淡淡地说:「你得思考到这里,才能看清楚柳青青的样子。」 韩昭下意识合掌,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 璇朝安解释,「恐怕是你打击太大,却意外和佛门结缘,当然,这不代表你未来一定得修佛。」 三人没时间留下来,抓那些躲在暗处的敌方监视员。他们将身上的衣袍,换成西大陆常见的衬衫、洋装、圆领衫等。 韩昭看到柳哀身着浅蓝上衣加纯白及膝裙,讚美之词脱口而出。 璇朝安见到柳哀如遭雷击,柳哀穿上这身装扮,让他不禁想起还在西大陆时柳乐,明明两人的长相并不相似。 柳哀直勾勾盯着璇朝安,璇朝安停顿稍久才说了句,「很好看。」 儘管才三个字,柳哀还是无比欢喜。 韩昭观察柳哀,隐约明白了什么。 璇朝安取出一艘小型飞舟,确认韩昭、柳哀握好扶桿后,他马上催动灵力,令飞舟急速前往西大陆。 璇朝安在舟上分析道:「西大陆是敌人的大本营,他们绝对有不少人手可以安排,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修仙者远胜凡人的力量。」 韩昭说:「是啊,儘管西大陆有严格的法律制度,他们要是又使用人肉炸弹,法制也是没有作用。」 柳哀问:「我们要易容吗?」 璇朝安摇头,「不要,易容留着当备用手段,我们就直接这样子去调查,或许能逼得他们露出什么破绽。」 韩昭内心苦涩,柳青青在中央岛和他碰过面后,他就立刻换了张面容生活,之后由于没安全感,又换了一次,谁知道仍然被敌人监视,掌握行踪。 他们来到波华港,接受海关的检查后,进入琪卡自治区。根据柳青青的工作纪录,她最后一两年的工作地点,都在琪卡自治区打转。 西大陆不像东大陆有王朝统一整块大地,西大陆表面上是由一个国家所统治,实际却是分成六个自治区,互相箝制。 三人先是买了六自治区皆可使用的手机。 然后,璇朝安吩咐韩、柳二人去图书馆,寻找柳青青刺杀碧兰卡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而自己则找了家书店逛了逛,向店员买了几本参考书。 韩昭看了路旁告示栏上的地图,顺利带着柳哀来到图书馆。 他瞧一眼佩戴在左手的流数仪,显示是十四时二节,而墙上的时鐘则是下午两点三十三分。果然西大陆就是比较讲究时间的精准,也许他之后该买块手錶。 柳哀唤了他一声,韩昭不好意思地朝她点点头。 两人找了几个小时,把直至三年前的所有值得注意的新闻都列印、影印下来,放进储物袋里。 柜台的服务员莉莉帮了他们不少忙,莉莉问两人是不是来西大陆做研究,柳哀微笑回道:「不算做研究,我们对西大陆很感兴趣,听说这里的新闻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呢?莉莉小姐这一年内,有没有听过比较特殊的事件呀?我想听些新闻没有提及的小道消息。」 莉莉顺了顺发尾,「这很难说呢,我是本地人,也许你们感到惊奇的事,我却习以为常。」 「不管什么都好,说个来听听嘛。」柳哀央求。 「你们可能不晓得,琪卡区的夜间治安,在六区的排名内是数一数二。有小孩的家庭,夜晚都一定会拉起窗帘。」 韩昭不感兴趣,琪卡区晚上治安好,他当过密探会不知道理由? 他悄悄传音给柳哀,要她继续打探别的消息,别把时间耗在治安的话题。 柳哀朝莉莉甜甜一笑,「听起来很神祕,莉莉小姐,你可千万别现在告诉我答案,我要自己亲眼见识。」 「那好吧,除了这个,我想想……你们是从哪个港口进来的?」 「波华港。」 「如果是在南边一点的小港口,那你们肯定会看到海岸外有不少沙洲,有的甚至还形成岛屿。」 韩昭蹙眉,「这报纸也有写到呀,据说是冲积形成。」 莉莉压低声音,「接下来的部分,报纸和新闻就没说了。传闻,那些沙洲的出现,是我们琪卡政府想要造陆。」 柳哀也把声音放小,「为什么要造陆呀?琪卡的土地不够用?」 莉莉轻笑,「没有哪个自治区会觉得土地够用的,另一个比较可信的猜测是海岸线问题,北边的希拉自治区、南边的巴库自治区,海岸线都比琪卡长得多。」 他们向莉莉道谢后,准备去找朝安卿。 两人继续用传音术对话,毕竟,一般人听不见传音,只有修为更高者才能偷听到较低修为者的传音,若要避免被窃听的风险,就得使用传音符。 「韩昭哥,晚上治安好那件事,你可以向我说明了吧?」 「用西大陆这边的时间来说明,晚上七点到早上四点,琪卡的路上会出现机器人巡逻,机器人有飞行功能。十一点开始,机器人会进行一小时的宣导,十二点后,要是有人出现在路上,就会被机器人逮捕,不过,还是有暗巷之类的地方可以躲人。」 柳哀觉得荒谬,「要是有人有紧急的事要外出怎么办?像是生病要就医。」 「没错,只有就医被允许能外出。机器人靠近时,给它一张就医卡,它就会送病患和家属去医院,总之,琪卡有设想好配套措施。」 柳哀撇撇嘴,「真是一个麻烦的地方。」 韩昭无奈地说:「为了治安,这里的居民愿意做出点牺牲。」 他们尽可能远离经过的行人,忽然,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右手拿着支酒瓶,摇摇摆摆地迎面走来。 经过柳哀时,女人迷茫的表情马上换成一副狠色,左手挥拳朝柳哀脸上挥去。 韩昭看出女人的小伎俩,「她右手拿酒瓶是为了吸引注意,实则用左手攻击。」 女人没发现到,两人的神态平稳,完全没有闪躲的样子。 然而,在拳头即将碰到柳哀的脸时,女人左手那块手錶爆炸了。 女人左上手臂以下全都炸没了,当场昏厥。这种威力……柳哀的头若没保护,肯定也被炸个粉碎。 可两人完全没事,幻影被爆炸影响而暂时消失,过了几秒,幻影又恢復原状。他们早在通过海关后,就使用了镜映身法製造幻影,隐藏真身。 又是炸弹!韩昭顾不得震惊,他担心的是柳哀的状况。 璇朝安决定三人暂时分头行动的时候,有传音告诉他,柳哀因为中央岛爆炸案,心情极为低落,要他多照顾她。 韩昭怕炸弹又令她陷入不好的回忆,身在危机四伏之处,容不得一丝松懈。 没想到,柳哀果决地要他尽快为那女人止血。 有民眾报警,警方火速赶到现场,救护车也差不多时间到。 当救护人员和警察靠近时,柳哀将他们拦下。 「不好意思,我们是修士,这个女人用炸弹袭击我们,所以按照两大陆犯罪归属法,她归我们管。」柳哀冷静、清晰地说。 老警员巴克当然知道这条法律,若加害者、受害者两方不属于同一大陆,则加害者交由受害者那方处理。他吩咐其他员警去调监视器录影带,确认情况是否真如柳哀说的那样。 救护人员请柳哀让路,至少让他们先治疗女人的伤,不料,女人已顺利止血,韩昭正往她的伤口剖面涂药,女人的呼吸、心跳逐渐恢復正常。 警察、救护员并不惊讶,他们早就见过、听闻过其他修士的神奇事跡了。 第十二章 讨论 警方确认是那个女人先动手后,便请韩昭、柳哀跟他们回警局,签署文件完,即可带女人离开。 两人带着女人步出警局,柳哀右手扛着女人,左手拿着警方列印的文档,档案有这女人的姓名、地址等基本资料。 柳哀刻意让韩昭空出双手,韩昭比她更有战斗经验,让韩昭负责警戒会比较好。 女人叫黑碧,资料内并无可疑之处,他们决定迅速到女人的住所一趟,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证据,可惜,对方早有防范,空屋一间根本找不到线索。 柳哀要韩昭往房屋地下搜查,自己却使用金铭鐘把她和黑碧关在鐘内。 接下来的事,不可以让韩昭看见。 柳哀运转吞噬决,打开黑碧的嘴,黑碧的一滴精血从嘴中飞出,被柳哀吸收。 吞噬决开始运转,黑碧的记忆有一小部分进到了她脑中,但她还不能变成黑碧的模样。 她没有天真到要假扮黑碧深入敌营,黑碧被派来做牺牲式攻击,肯定只是敌方的一枚弃子,假扮黑碧回去绝对会被怀疑。她是要利用黑碧的记忆,希冀找出突破口。 她已经受不了,要是不赶快找到敌人的关键核心,敌人有可能继续派这些不要命的人袭击,她不希望再有人伤害自己。 她收起金铭鐘,韩昭还没回来,过了一会,韩昭从一个洞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他一脸沮丧,显然没有得到成果,但柳哀已得到线索。 她目前还无法获取较多黑碧的记忆,却碰巧见到某一幕,黑碧面容严肃,抱持沉重的心情,把某样物品封进墙内。 她走到墙壁前,用一把小刀挖开墙面,将里头的一个小木盒拿出来,木盒里放了块红色金属碎片。 韩昭讶异,却识趣地没问柳哀如何知道墙里藏东西。随便打探修士的功法、法宝等,是一件很不的事。 柳哀把金属递给韩昭,「韩昭哥,你在西大陆待比较久,你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吗?」 金属片略有弧度,韩昭感觉像是护膝,可护膝谁会用金属做?难不成是护心镜之类的东西? 「所以,我们跑到西大陆来找东大陆的罪犯?」柳哀苦着脸。 「幕后主谋未必就是西大陆人,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护心镜,把护心镜弄成红色……我还真想像不出谁会这么做。」 他们带着黑碧去找璇朝安,璇朝安也恰好办完手头的事,便带着两人住进一家饭店。 韩昭、柳哀讲述他们的经歷与收穫,璇朝安没有先碰金属片,反而朝柳哀看了一眼,柳哀有些畏缩地点点头。 璇朝安传音给柳哀,表示自己没有生气,黑碧仅是凡人,想来吞噬应该不会有副作用。 璇朝安也看不出金属片来自何处,暂且将它放在一旁。 韩昭取出几张报导给璇朝安,「前辈,这两个新闻,我和柳哀觉得挺奇怪。」 四个月前和两个月前,都有人发现暗巷被挖了个地洞,两处地洞位于不同暗巷,洞下方皆是地下水道,琪卡政府派士兵下去检查,却没有任何发现。 「前辈,你怎么看?」 「炸弹、地洞,看来敌人不介意使用重复的手法,但的确粗暴有效。」 炸弹的目的就是杀人,地洞是为了什么?之前的地洞是绑走吉米,这次的地洞又是为了什么? 璇朝安看了眼金属片,接着望向窗外,太阳尚未下山,「韩昭,我们三人只有你见过这里的机器人,机器人的外型长得如何?」 「身体部分规格相同,有各式各样的顏色,头部则是不同造型。」 璇朝安心想:金属片肯定是黑碧心有不甘,特地留下来,希望有人能拆穿那背后的阴谋。柳哀吞噬黑碧是对的选择,可是,如果黑碧知道更多内幕,应该会写张纸条附在金属片旁边,看来不能太指望黑碧的记忆。 「机器人的大小,可以进暗巷里的地洞吗?」 「抱歉,这报纸上的照片只拍地洞,没有参照物,我判断不出来。」 璇朝安取出自己在琪卡买的笔记型电脑,连接网路,搜寻那两则新闻的影片给韩昭看。 韩昭看完后,手稍微比划了下才说:「可以,前辈难道是怀疑他们要偷机器人,但是,机器人数量并没有减少,否则新闻一定会报导。」 柳哀也在一旁苦思,「这地洞绝对是晚上才挖通的,不然,白天容易有人经过。晚上……是派人从地洞出来吗?有机器人巡逻,派人也没用啊。」 「不是偷走机器人,也不是派人执行任务,那还有什么?」韩昭说。 璇朝安无奈道:「特地开洞绝对有用途,等吧,我想敌人的计画很快就会展现在我们面前。」 璇朝安也对两人讲述自己做了什么。 首先,他买了笔记型电脑,西大陆的资讯虽然和东大陆一样,分为表和里,但表面资讯的数量远胜东大陆,有台电脑就能很快查询到。 其次,他买了考取人事机关的参考书,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他从惩处的章节内,找出公务员犯罪的种类。他发现比较严重的有贪污、内乱及外患。 对于吉米和碧兰卡的事,来到琪卡前,璇朝安便已有了他自己的解答。 为何柳青青和吉米都要杀碧兰卡?而琪卡政府要保护碧兰卡? 他想到的关键就是「碧兰卡还有没有用」和「死人不能说话」,然后他做了一个假设──碧兰卡曾经帮忙过柳青青背后那股势力。 以琪卡的立场,它需要碧兰卡说出实话,以法来治罪,可是,柳青青和吉米不需要,柳青青想杀死碧兰卡以灭口。 不过,吉米呢?吉米对碧兰卡有好感又为何会杀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公事出了问题。 吉米和碧兰卡,人事总局的课长和科员,不太可能犯下内乱、外患罪,那太严重了,事情绝对会闹得整个琪卡区都知晓。 璇朝安也查过这十年来,六大自治区犯下内乱、外患罪的案件数量,结果是零件。 贪污?若敌人想要透过两名小公务员来获取金钱,也太不实际了。 他相信,敌人请人事总局的碧兰卡帮忙,目的一定是跟人事有关。 璇朝安去搜寻了人事总局课长的职务内容,有一项吸引住他的目光:协助分发考试合格的准公务员至各单位。而科员是没有这个权力的,碧兰卡当初或许背着吉米,利用吉米的课长职位,把某人安排进某个机关、单位,所以,吉米才由爱生恨,因为他被她拖下水。 然而,安排某人到特定地点工作,有些政府高官也会这样做,根本不足为奇。 璇朝安焦虑,无法洞烛机先,便只能后发制人了。 或许愈高境界的修士已冥冥能感知到未来的命运,事情的走向被璇朝安说中,敌人在当晚便开始他们的计画。 晚上七点时,柳哀兴匆匆跑到窗边,人行道、公园的地板往下降了一点,然后往两侧推开,一架又一架的机器人飞了出来。 机器人繽纷的造型,令柳哀十分着迷,唯独机器人的脸,虽然尽量做成可爱的模样,有兔子头、狐狸头等,却仍显得诡异恐怖,难怪有小孩的家庭都要把窗帘拉起来。 「脸做成这样,是有没有审美观呀?」柳哀抱怨。 韩昭观察机器人,「会做那种脸,是希望在琪卡区的居民、外来游客都会感到害怕。一害怕,有人原本想做坏事,有可能就变得不敢了。」 虽然修士只要施个净身咒,就能把身体清洁乾净,但是,既然目前没有进展,璇朝安希望韩昭、柳哀都能放松。 柳哀半推半就地进到浴缸泡热水澡,璇朝安和韩昭则利用客房服务点餐,对筑基以上的修士来说,吃东西已经不是为了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而是种趣味。 黑碧仍旧昏迷不醒,韩昭都有定时使用失神符让她沉睡,睡着了才比较方便搬动,另外,他还会搭配隐身符,避免别人发现到她。 他餵了黑碧一颗辟穀丸,一颗足以让黑碧一个月都不用吃饭,也能活下去。 韩昭本以为来到饭店后,就要从黑碧口中逼问出情报,没想到,璇朝安却命令他让黑碧一直睡下。 九点十三分,璇朝安继续使用电脑,找寻他可能遗漏的线索,韩昭却望着窗外惊呼,「怎么会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璇朝安问。 「机器人同时飞起来,列阵飞舞,这不可能啊!」韩昭激动地双手疯狂比划,「机器人都有事先设定谁负责哪条路线,谁何时起飞巡视,一下子就飞起近千台,前所未闻。这可是琪卡区消隔三十多年,再度发生机器人失控,可是,上次失控才区区三台而已……」 璇朝安凛然道:「不用想了,是对方在搞鬼,他们连炸弹都敢随便用了,这些机器人恐怕也是要用来当作飞弹。」黑碧的金属片,果然是在暗示机器人。 柳哀抱起黑碧,紧张地问:「师父,我们要不要逃?对方的眼线绝对知道我们住在这,等一下机器人全都飞来,我们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璇朝安犹豫要不要送他们回碎片空间,他没自信能够保护好他们,他能挡下那些机器人,但他怕敌人还有另外的手段,想暗中偷袭。 第十三章 暴动 敌人非常可怕。 璇朝安没预料到,对方能同时控制那么多台机器人,足以对他產生威胁。 他见识到科技的恐怖。 西大陆的居民,虽然身体素质比不上修仙者,可科技武器数量多、威力不俗、攻击范围广,低阶修士根本无法应付。 数以百计的警铃声响起,直升机也一台台出动,螺旋桨的声音造成巨大的轰鸣。 警方和士兵用遥控器对准机器人,不停按重置按钮,结果机器人仍能自由行动。它们见到遥控器,立刻会去抢走并捏碎,没能抢走,就会四、五台一起联手把警车、直升机破坏。 幸亏琪卡自治区,当初介意周边其他自治区的看法,特意不在机器人身上加装任何近战、远距离武器,否则,现在的情况会更糟。 璇朝安咬咬牙,还是没将韩昭、柳哀送回碎片空间。 愈是紧急的时刻,他愈希望能够有人手和他一起面对,如果现在帮助他们逃离,会少了一个可以磨练他们的机会,而且,如果他预估得没错,度过此劫后,他可以得到一个不错的收穫。 而且,他总觉得在这里打开碎片空间的门太危险,可能会被敌人发现这个祕密,所以他决定了,如果不是在安全、隐密的地方,还是尽量不开门了。 他让韩昭用电脑查询这场机器人暴动的范围有多广。 韩昭打开琪卡的新闻直播频道,各新闻台都有派遣直升机靠近拍摄,并统计受害范围。 「前辈,报导说大约是三平方公里的范围,我们这家饭店恰好在中心点附近,果然这场闹剧是在针对我们。」 直升机开始啟用机枪、飞弹,步兵们也陆续拿出手枪、步枪。 射击与弹壳弹出的声音,宛若一波波的海潮。 机器人太过灵活,很快劣势就倒向人类那边。 终于,一个修士队伍──三名金丹期、三名筑基期──跑出来支援,以他们六人的实力,是消灭不了所有的机器人,也就是说,他们早已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准备打多少是多少。 机器人聪明地远离修士队,这时,璇朝安看见有不少机器人,以四台为一组提着一个个货柜。 六人射出法器,却见机器人轻而易举便控制住筑基修士的灵剑、铃鐺和斧头,然后尽皆粉碎。 三名筑基修士同时吐血,他们担心自己实力不够,动用的皆是本命法器,没想到仍是不堪一击。 金丹修士大怒,可是,他们马上发现自己被机器人包围。无数机器人从货柜里取出球状物,朝修士队伍扔过去。 金丹修士施展护体灵光,又拿出防御法器,把筑基修士包在中间保护。 碰!碰!碰! 原来那些球状物是炸弹,机器人连续投掷四波,六人的尸块便往地面坠落。 璇朝安的神识感应到,原本要出手帮忙的修士们,纷纷开始退缩,隐敛自己的灵压,而还有两位在静观其变,他们和璇朝安一样都是元婴期修士。 元婴修士们不出手并非无情无义,而是西大陆的地质构造和东大陆不同,土地没有蕴含多少灵脉,空气中灵气甚微,想要使用强力大范围阵法一举灭敌,只怕灵力根本不够供应。 仅凭法器、法宝、功法来小范围收割,面对这么多的机器人,实在太过危险。 暂时没有人敢上前攻击机器人,机器人列成长队,犹如一条巨龙向柳哀等人的房间衝去。那画面足以 三人在落地窗前做好迎战准备,巨龙却在即将撞上的瞬间,强行一扭,换个方向离去。 柳哀无比愤怒,「这是挑衅,敌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韩昭劝她冷静,「知道我们在哪还不攻击,这很奇怪,他们也许藏有阴招。」 语毕,他的丹田突然感到一阵强烈颤动和胀痛,当他快要承受不住时,痛苦的感觉却消失了。 韩昭有些不知所措,璇朝安见状则微微一笑。 机器人们盘旋至高空,用电子合成音,集体唸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攻击性举动,从最初我们便没有想过要伤害人类,只是想毁掉遥控器,尽可能争取自由,然而,因为你们主动攻击我们,我们完全被惹火了,我们决定对你们进行审判。」 两台机器人紧紧抓着两名不断挣扎的人,悬停在美奈特公园的高空。 「我们手里有两名人质,你们只能选择救一个,第一位是人类漫画家楚月笙,第二位是海族贸易商提提卡卡,种族为三眼乌尔。从现在开始,请附近有空的居民来美奈特公园投票,三十分鐘后,哪一位票数少,我们就会立即处死。请注意,若没有人来投票,或者两人投票相同,我们就会毁灭琪卡区。」 璇朝安不解地问:「琪卡的这些机器人,这么聪明的吗?灵活使用炸弹围攻,还能举办投票活动。」 韩昭回答,「用炸弹围攻不算什么,它们本来就有配置优秀的战术配合模式,而敌方只要採取人工远端操控,控制少数几台机器人负责指导居民投票、监票,举办投票也不难。关键是,那两个人都得救。」 璇朝安知道,三眼乌尔这种族未必称得上是团结,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提提卡卡要是死了,搞不好三眼乌尔族会藉机勒索琪卡自治区,处理得不好,三眼乌尔和琪卡就会先来场小规模的海陆大战了。 可他不明白楚月笙是谁? 一个普通人类和一位海族人,不是傻子都知道要牺牲谁。 柳哀说:「为何?放弃那楚月笙不就好了。」她跟璇朝安的看法相同。 「你们都不晓得她是谁?」韩昭问。 师徒二人摇头。 「她就是漫画《族流》的作者,这部漫画在西大陆非常非常畅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买,堪称国书,她的地位在人民心中,甚至比几位区长都还高。东大陆的凡人界,也非常喜爱《族流》,而近二十年,《族流》在修士的圈子也逐渐建立起名声。」 「难怪我之前在怡兰拍卖会,有不少修士为了《族流》抢破头,可是,她终究只是个漫画家,死了又会如何?」在璇朝安眼里,楚月笙就仅仅是个凡人。 「不不不,楚月笙的个人魅力极大,她的爱好者、拥护者、读者自发性地称呼自己为『月神』,取名来自于月笙的谐音。楚月笙想回应他们那份热情,就将月神拿去註册商标,很夸张吧。」 璇朝安点点头,「确实难以想像,看来是我低估了楚月笙这个人。」 韩昭见璇朝安、柳哀被他挑起了兴趣,便娓娓道来楚月笙与月神的着名事蹟。 楚月笙成为漫画家的初期,曾经有一阵子处于停摆状态。隐约有消息传出,她不愿意再作画,也就是《族流》将不再有续集,看不到结局。 当时,将近整个西大陆都暴动了,直到她开记者会澄清是误会,月神们的怒气才平息下来,停止到处作乱。 而记者会中,有三名记者愧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一见到楚月笙出现,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东西砸她,因为他们也是楚月笙的支持者,没办法接受《族流》就那样被放弃。 楚月笙用手一挡,手因此受伤,这么一来,楚月笙又得延后作画。后来,三名记者听完楚月笙的说明,了解那流言是假的,便当场向她道歉。 然而,记者会结束后过了几天,那三名记者却被其他月神动用私刑,死在路边。那些月神被逮捕时,宣称杀了记者是因为心疼楚月笙。 璇朝安十分讶异,「楚月笙对西大陆的影响力这么大呀。」 柳哀则忿忿不平道:「那些月神是有毛病吗?一开始对楚月笙发脾气的是他们,然后,为楚月笙抱不平的也是他们。」 韩昭叹口气,「月神就是如此奇怪的存在,但事情还没完。按照法律,那些杀人者应该要被判死刑,但这又引发不少月神不满,他们认为杀死记者的人是义士,不该被定罪,也不知道是不是忌惮月神再次暴动,法院最后判了无期徒刑。」 柳哀眉头一挑,「韩昭哥,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事?莫非……」 韩昭脸一红,「是啦,我也是她的忠实读者,所以我才知道不能让她死,否则后果严重。」 璇朝安听完却感到不对劲,「不对,这漫画不正常,再怎么受欢迎,都不可能令人如此疯狂,韩昭,你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没说?」 「嗯……《族流》这部作品很特别,它的作者有三任,第一任是楚月笙的祖父,第二任是她的父亲,第三任则是楚月笙本人,它是唯一一部家族代代接力作画的漫画,也是最长寿、最受欢迎的漫画。」 璇朝安点点头,「这漫画应该是成为了像土地神的存在。」 韩昭、柳哀异口同声,「土地神?」 「那是东大陆非常古老且被人唾弃的修仙方式,现今已没多少人听过。土地神并非恶道,修士将是自身转为魂体,藉此规避正常修仙的重重阻碍,魂体的强度来自民眾的信仰,只要信仰之力还足够,魂体即便受重伤也不会死亡,相反地,一旦失去信仰,则会马上死亡。」 「这种方法只是在依託外物,难怪会被唾弃。」柳哀说。 璇朝安神色严肃,「那漫画能让读者如此狂热,应该确实有信仰之力,这么一来,这位楚月笙不能不救,不然她一死,西大陆可能会掀起无可挽回的动乱。」 韩昭苦恼,「可是,前辈,你要怎么救?你一动手,人质马上就会被杀死。」 「你们知道三眼乌尔这个种族的特性吗?」璇朝安问。 韩昭、柳哀摇头。 「这个种族他们是绝不会『吃亏』的。」璇朝安心中已有妙计,只不过必须冒点风险。 他又再次询问韩昭关于机器人的问题,仔细回想那些机器人被士兵、三名金丹修士破坏时的情况。 「这件事我或许能解决,即便失败我也不会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唯一的任务只有一个,守护好自己的性命,千万别让人偷袭了。」 说完,璇朝安已消失不见。 第十四章 营救 璇朝安先去找了其他两位元婴修士,跟他们讲述了自己的计划,两人一听觉得可行,遂马上同意帮助璇朝安。 三人隐去身形,并且不时快速移动,转移位置,逐渐往美奈特公园靠近。 海族人提提卡卡心生绝望,他看到绝大多数的民眾都把票投给他,他恨死琪卡了,要是他能够有幸生还,他绝对不要再跟琪卡区做生意。 他从以前就讨厌这些机器人,尤其是它们的脸,有够噁心! 机器人没有摀住人质的嘴巴,所以他本来想找隔壁那大名鼎鼎的漫画家聊聊,只可惜漫画家似乎太害怕而吓昏了,不过,这漫画家的容貌极好,欣赏美人的睡顏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提提卡卡强忍心中不安,直到离宣布投票结果只剩下半分鐘时,他才发现自己流下了眼泪。 这时,他发现不远处出现两道人影,其中一名大鬍子修士振臂高呼,天上随即传来阵阵雷鸣,一些机器人感受到威胁,立刻啟动背部的喷射系统向他衝去。 大鬍子在机器人快要接近到他时,才中断法术,可他本人却因中断施法而陷入乏力状态。 另一名修士抱住他,使用遁术逃离。 璇朝安趁机器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两名修士引走时,忽然现身。 他拋出烟丸,使楚月笙和提提卡卡都被黑烟笼罩,然后衝去斩断机器人那双箝制楚月笙的手,俐落扛起她。同时,藏在璇朝安上衣里的一隻苍蝇飞了出来,化身为鑽头蛇,狠狠朝提提卡卡的脚心鑽进去。 原来小西一直都在璇朝安身边,变成苍蝇躲起来就是为了出其不意。 抱住提提卡卡的机器人想要捏断他的脖子,没想到,机器人的身躯却开始融解,过没几秒随即爆炸,炸伤了提提卡卡的背,提提卡卡昏了过去。 璇朝安取出一块妖兽皮捲住提提卡卡,然后便带着两人离去。 其馀机器人准备包围璇朝安,再次使用炸弹,但璇朝安不像那些金丹修士,须要原地不动保护别人,他要保护的人都被他带着移动,而且他还是元婴期修士,所以他轻轻松松就逃离了包围网。 琪卡政府也不是蠢货,确认两位重要的人质被救走后,立即派出军队镇压反叛的机器人,而其他正常的机器人,早在这些异常机器人暴动时,就已强制召回并关机。 有不少参与投票的民眾对着军队骂骂咧咧,因为他们可还没撤离到安全区域,军队就开打了。 可琪卡政府也是无奈,他们已经顾不得炸弹的威胁,想要赶快清剿这些机器人,万一让这些机器人逃走,情况会更加糟糕。 机器人没有将炸弹直接往下倾倒,而是计算过爆炸的威力与范围,平均地往各处丢出去。 韩昭、柳哀没有离开饭店房间。 他们使用了隐身符,在窗边观望。 所见之处尽皆火海,柳哀耳边彷彿能够听见人们悽惨的哀嚎声。 璇朝安用匕首在窗上割开一个方形洞,迅速把人质放到地上后,便将玻璃原样封回去。 他眼角馀光瞄到韩昭要去碰提提卡卡,连忙出声警告,「别碰他,千万别碰,否则你的手会烂掉。」 韩昭立刻变了脸色,拉着柳哀后退几步。 三眼乌尔这个种族是绝不会吃亏的,当他们受到肉体上的痛苦或重伤,便会从全身表皮分泌出腐蚀液,让敌人同样不好受。由于机器人只是控制住提提卡卡,没有对他施暴,所以才需要小西鑽提提卡卡的脚心,令他剧痛。 璇朝安正是利用那腐蚀液,才能顺利救走两人,否则他救楚月笙的同时,提提卡卡就会被机器人瞬间折断脖颈。 而他出发前也在计算腐蚀液侵蚀机器人的速度,万一侵蚀太快,马上就让机器人核心溶解,提提卡卡就有可能被当场炸死。好在腐蚀液的腐蚀速度恰到好处,很快地融掉了机器人缚住提提卡卡的双手,却晚了几秒才融至核心。 说到这腐蚀液也挺神奇,虽然刚分泌时具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可过一会儿,腐蚀液便会自动消散,不会有任何残留。如果大海有意识,或许这就是大海悄悄给三眼乌尔植入的一套防护机制,不然,腐蚀液若久久无法散去,对海洋的生态会造成影响。 璇朝安要柳哀把楚月笙抱到床上躺,自己则继续望向窗外观察情况。 确认机器人都被琪卡军队拦阻后,他才来到提提卡卡身边,把一张纸拋到提提卡卡身上,纸马上变得焦黑,看来腐蚀液还没消散。 过了约五分鐘,璇朝安替提提卡卡的背抹上伤药,提提卡卡紧皱的面容才逐渐舒展。 「前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韩昭问。他一直怀疑敌方有伏兵,可是,到现在他却没见到伏兵的踪跡,这让他有些不安。 语毕,他冷静地把失神符打入楚月笙和提提卡卡体内,避免他们待会醒来。这种紧急时刻,最好不要有多馀的人干扰。 「别担心,只要守护好楚月笙和提提卡卡,就是我们的胜利,黑碧的话,如果保护不了就放弃她。你们注意力全都放我身上,因为这里是西大陆,等下要是我啟动阵法,可能会有一小段时间无法动作,你们要负责保护好我的安全。」 早在他们来饭店讨论敌方的行动与线索时,璇朝安就在房间里佈下了一套防御阵法,阵法需要灵力来维持运转,所以他还另外用灵石摆了一个聚灵阵,来匯聚西大陆稀薄的灵力。 有些机器人仍旧想朝饭店衝过去,但机器人数量不断减少的情况下,想要越过军队的防线是不可能的事。 结果,反叛的机器人尽数被消灭,璇朝安一行人没有遭遇到任何的袭击。 璇朝安突然想到,他回来的时候,上面和下面的那两间房间都拉起了窗帘……该不会…… 他劝自己别胡思乱想,要是敌人真打着什么坏主意,早就动手了。 然而,他还是命令韩昭和柳哀警戒,取出一把剑射向天花板。 天花板立刻爆炸,竟然又是炸弹,可是,威力却没想像中大,仅仅是把天花板炸裂的程度。 柳哀疑惑,这样的程度,是要如何炸死他们?可她马上发现,有一种黄色、略微刺鼻、粘稠的液体流了下来,她想提醒璇朝安,却看见璇朝安已经在啟动阵法中。 韩昭灵活驾驭三把飞剑,他让飞剑旋转,把快要滴到璇朝安及其他人的液体弹开,自己则凭藉身法闪躲液体。 柳哀则召出金铭鐘,将鐘倒置,把液体装进鐘内。 璇朝安啟动「小五行」防御阵法,能够靠灵力凭空生成五行元素,或操纵五行元素。 他立刻生成一些土壤,配合爆裂掉落的天花板碎片,重新将天花板恢復原状,接着他又用操控水的原理,把房间内所有黄澄澄的液体集中成一团水球。 璇朝安询问伙伴,「你们认为,我要不要也试探下面那房间?还是说,我们现在赶快撤离就好。」 韩昭主张要试探,他觉得知道敌人设下什么陷阱,就能更加了解敌人,之后碰到同样的手段就晓得该如何处理。 柳哀则不想节外生枝,当前的主要目标就是保护好楚月笙和海族人,现在再去接触疑似有陷阱的房间,太过不智。 这时,房门响了,有人敲门。 璇朝安点头,韩昭便去开门。 饭店的经理、服务员和保全刚想责问爆炸声是怎么一回事,却在见到楚月笙、提提卡卡时一转态度。 他们都从网路新闻得知有名修士救走人质,只是修士飞行速度太快,各新闻台的摄影机没有拍到修士的模样。 此刻两位人质好好地躺在这,他们哪还能对帮助琪卡的恩人发怒呢? 璇朝安故意使用小五行阵震慑他们,他威严道:「有人在楼上的地板设置炸弹,下面的房间我怀疑也有问题,你们赶紧派人去搜,有奇怪的物品立刻拿给我或告知我。另外,叫多一点人拿容器来,帮忙装我这团液体。」 他们点点头,赶紧行动。 一名服务员推了台推车进来,上面满满都是盛水容器,璇朝安不慌不忙地控制液体倒入水桶。 不一会儿,经理脸色难看地来回报,表示楼下房间的天花板和地板都装有定时炸弹,离引爆时间剩下五分多鐘,报警也来不及阻止爆炸。 经理把一株黑灰色的草拿给璇朝安,「修士大人,那个房间里,整片地板都铺满了这种草。那里快要爆炸了,我赶紧拿来给您,希望您施展神仙手段,救救饭店吧。」 「我不懂炸弹,无法阻止其爆炸,但我能将爆炸的威力限缩在那房间内。」 经理闻言,鞠躬向璇朝安连连道谢。 璇朝安下楼,来到炸弹房的门外,他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一把把造型一致的长枪。 长枪分布在整个房间里,结成玄妙的枪阵,彼此隐隐有股力量相互连结。 璇朝安以小五行阵的金之力加持枪阵,定时炸弹爆炸,强烈的声响大作,只见一团团火焰在房间内打转,却衝不到房间外。空气无法进入该房间,火焰渐渐熄灭。 璇朝安这才有空观察那株黑灰色的草,「这叫復燃草,生长于东大陆,一旦被火焰烧到,就会助长火焰燃烧,且火焰持续的时间能够比平时更久。」 他已经明白敌人的意图,恐怕那些炸弹都是设定在同时间引爆,如此一来,上下三间房间就会打通,那黄色液体就会往下流,淋到那些被復燃草所强化的火焰。 那黄色液体是什么?想必正是一种猛烈炸药。 璇朝安冷冷一笑,「敌人是想要把我们活活烤熟啊,搞不好连灰都不剩。」 眾人听完他的说明,尽皆骇然。 璇朝安把最后一点黄澄澄的液体装进水桶,便要求几位饭店服务员协助驾车,一起把这些液体、楚月笙、提提卡卡带往警局。 璇朝安三人和黑碧坐在同一辆车内。 后座,韩昭皱着眉头摀住下腹部,似乎不太舒服。 璇朝安透过车内后照镜注意到韩昭的状况,他想,是时候该来处理韩昭了。 第十五章 晋升 一行人抵达美奈特警局,由于楚月笙、提提卡卡还昏迷不醒,便送去了医护室,并派遣警员保护。 一桶桶黄色液体则交给化学鑑识组,检验是否真是炸药。 服务员和璇朝安三人则配合警员做笔录,面对警员的询问有问必答。 璇朝安见韩昭腹部的不适愈来愈严重,便要求警方暂停一会。 璇朝安可是靠一己之勇拯救两名人质,警员对他十分感激,二话不说就答应璇朝安的请求。 璇朝安带韩昭去厕所的隔间里,开啟了通往碎片空间的门。 两人一进入碎片空间,韩昭的痛苦立刻烟消云散,他好奇地问璇朝安是怎么一回事。 璇朝安解释道:「你丹田出现异状是因为你要晋升了,但是西大陆却没有充足的灵力补给至你身上。这碎片空间所处的位置在东大陆,灵力丰沛,你丹田的疼痛自然不见了。」 璇朝安要他在碎片空间闭关几日,争取尽早突破,并让小西留在他身边护法。 璇朝安问韩昭,「你可有准备丹药,助你突破关隘?」 疼痛消失,韩昭又恢復了元气,他精神奕奕地回答,「前辈,我已有自行准备,谢谢前辈让我能在此处修练,这份恩情我此生不忘。」 「如果你有缺什么丹药,可以问小西,如果我这里有,牠就会找来给你。」 「谢谢前辈。」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放柳哀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 修仙者突破关卡、晋升境界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天时、地利、人和都缺一不可。 天时,即修士晋升的时机。拿韩昭来讲,他和璇朝安正在查案、追捕兇手,可他却面临突破,免不得要耗费几日时间,不得继续协助璇朝安。 韩昭本人也希望能够那晋升之时晚一点到,可就算他强行压制自身境界也拖延不了多久,届时还是会面临晋升,璇朝安便乾脆在结束机器人暴动后,赶紧带他来碎片空间。 地利,一处安全之地。突破,是修士与自身肉体之间的对话,修士时常掌控身体的细微变化及真元在体内的流动,并感应自身和所求之道的契合。 这是一场对于身和心的试炼,修士没有馀力处理外在变化,一举手、一抬头,甚至有可能打断晋升的过程,所以找寻适合地点,极为重要。 人和,即修士的人情世故。常与人结怨者,心中有怨气、恐惧等,易產生心魔扰乱修行,又或者仇家找上门,特地趁突破之时来犯,突破自然失败。 晋升失败的代价,不是每位修士都承担得起。 情况好一点的,顶多就是等待下一次机会。当然,有可能再也等不到。 差一点的,走火入魔当场殞落,或者倒退境界、耗损功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就是为什么韩昭那么感激璇朝安,他知道这里是碎片空间,不可能有人入侵来打扰,而璇朝安甚至派了小西护法,假如韩昭修练过程出了什么差错,境界比韩昭还高的小西,就能及时导正韩昭,阻止他走火入魔。 早在进到饭店时,璇朝安就感应到韩昭即将晋升,这正是他内心期待得到的收穫,毕竟韩昭实力增强,整个队伍就愈安全,愈有可能化解危机。 璇朝安看了一眼小西,小西不在他身旁,这令他有些困扰。 他走进竹林附近的一个偏僻角落,在他前方的土壤底下,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金属瓮,那里头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小东西。 他从旁边一间小屋里取出一壶酒,面无表情地打开瓶塞,酒里头有颗粒沉淀,并飘出一股涩味和臭味。 璇朝安搬出其中一个瓮,瓮中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 他戴上犀甲兽皮做的手套,把酒倒进瓮里,那些细碎的声音立刻消失。 他将双手伸进瓮里,抓出来的却是一大把毒虫和怪草。 虫、草置于地上,璇朝安对他们唸咒后,便不断放进嘴里吞嚥下去,表情没有產生任何一丝变化。 璇朝安揉揉自己的脸,探口气道:「真是麻烦。」 他回到警局,告诉警员韩昭身体不适,已先行离去休息。 警员虽感到奇怪,想要叫璇朝安把韩昭找回来,却没敢说出口,而且璇朝安是救人的一方,他想,不用每个人都留在警局也没关係。 柳哀见到璇朝安,不禁微笑地朝他跑过去,靠在他身边。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璇朝安明白,柳哀这阵子虽然经歷不少事,但性格依然内向,这压抑的场所有许多陌生人,她定是坐立难安,难怪她见到自己会那么高兴。 一名女警员也朝璇朝安走去,「朝安卿,你徒弟真是害羞,想跟她聊聊天,却不停往角落缩呢?」 「她个性就是这样,所以我才带她出来闯盪闯荡。还未请教你的姓名?」 「芭夏,我是承办机器人暴动案的分队长。」她豪爽地向璇朝安伸出手。 璇朝安握住她的手,「你认识我?」 「以前曾远远见过你一面,当时我的警阶还不高。」 「楚月笙、提提卡卡醒了吗?」 「朝安卿也想第一时间询问他们?」 璇朝安点头。 璇朝安、柳哀继续和芭夏把笔录做完,他喝了口茶,问芭夏,「可以告诉我们机器人为何会失控吗?你若不放心,就当作我没问。」 芭夏大笑,「区区科技想必入不了朝安卿的法眼,有什么好不能说的。我们的机器人是靠事先写好的程式来运作,若有特殊指令,再透过电波塔发射讯号,让机器人接收。我们怀疑,有人用更强的电波夺走了这附近机器人的控制权。」 璇朝安摇头,「可是这附近都有电波塔,谁的电波讯号能强过塔?这起事件我已经有眉目,但我没有具体证据,分队长可愿意一听?」 「当然,你请说。」 「这跟你们琪卡区之前发生的地洞案、碧兰卡事件有关。」 芭夏连忙请人调出卷宗,仔细阅读内容。 「我怀疑你们电波塔及机器人相关的机关内,有敌人的内鬼。」 芭夏沉默不语,她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碧兰卡为何被吉米毒死?可能是她诱骗吉米,或假冒吉米的名义在公务人员分发单位这部分动手脚。吉米得知真相才决定要杀她,也因此敌人才要掳走吉米,灭他的口。」 芭夏立刻领悟,「所以敌人派同伙来参加公务员考试,并让碧兰卡帮同伙们分发到那些跟机器人有关的单位里,如此一来,他们想什么时候利用机器人造反都行。」 「至于为何会先后各在暗巷挖了个地洞,可能是要偷偷在某几台机器人安装特殊装置。今天的机器人,明显有几台的动作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例如负责监票的那几台。」 芭夏命警员传令下去,要针对监票的机器人做详细调查。 她现在非常头疼,纵使知道有内鬼,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就算机器人暴动是发生在美奈特市内,也不代表内鬼就是任职于美奈特的单位,即便内鬼任职于琪卡区的其他市里,只要知道电波和机器人运作的程式,有的是机会和手段来影响美奈特的机器人。 「朝安卿,总不可能将琪卡区所有有关部门、单位的公务员都抓起来吧。」 「当然不可能,你们只能想些手段,来挑出内鬼,但我要提醒,如果你们政府不能够一次抓出所有内鬼,那剩下的内鬼会愈来愈难抓。」 芭夏一脸肃色,「朝安卿,听你的意思,你似乎不打算帮我们。」 「没错,为什么机器人要抓那两个人质?我想你也清楚。楚月笙死,各自治区会暴动,海族人死,可能会引发海陆大战,我要继续追查这方面。」 芭夏笑了出来,「太好了,朝安卿,我代表琪卡区的人民感谢你。我要向你道歉,其实我刚才在试探你,要是你选择拘泥于机器人暴动案,我会很失望。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肩负更大的责任。」 璇朝安表情平静地说:「我没有想过要负什么责任,对我来讲,这世界发生什么战争都不关我的事,我仅仅是为了我的朋友,才想避免这世界被随意破坏,因为她深爱这世界。」 芭夏微微挑起眉毛,「没想到朝安卿是这样的人,感觉比我想像得有温度许多,你一定很受你朋友的信赖。」 璇朝安没有再回答。 柳哀在一旁听着,知道璇朝安又想起了柳乐,她觉得柳乐真好,能够从年轻时就结识璇朝安,她嚮往柳乐的一切,可她明白她永远无法取代柳乐。 一名警员跑过来告诉芭夏,楚月笙两人已经醒了。 璇朝安和芭夏马上起身,前往医护室。柳哀落在璇朝安后头几步,寂寞的感觉在她心头縈绕。 医护室内,提提卡卡趴伏着,避免碰触背部伤口。楚月笙坐在床上,一脸迷茫。 芭夏瞥了璇朝安一眼,悄悄问他要不要由他来主导询问。 璇朝安摇头,回绝她的好意。这里是警局,他并不想要踰矩,谁负责行使权力,就该由谁来主导。 提提卡卡刚刚对警员理都不理,因为他觉得分量不够,现在见到有位警官来了,他才故作痛苦,连连哀嚎,「痛死了、痛死了,天啊,我为什么会遭这种罪啊呀,我早说过那些机器人全都不可靠。」 璇朝安无奈,这三眼乌尔族果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明明他已经替提提卡卡抹上良药,伤口只剩轻微刺痛才对,可这贪婪的海族还是在那装模作样,分明是想要求更多的赔偿。 这样的人,真的有办法撬开他的口,得到有用的信息吗? 第十六章 神秘僧人 情况不大好。 提提卡卡委婉地提出想要高额赔偿,却被芭夏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回道:「提提卡卡先生,我们会有专员来负责计算赔偿金额,这点请你放心。」 提提卡卡知道自己的那点小算计无法得逞,气得牙痒痒,便只愿意回答部份的问题,甚至自顾自地把话题东拉西扯,十分不配合。 芭夏把提提卡卡提供的资讯进行整理,做个总结,「所以,提提卡卡先生,你说有个人预先支付一半的钱给你,要你带着货物当面交给他,可你抵达约定好的仓库后却莫名其妙想睡,醒来后就在美奈特公园了,是这样吗?」 提提卡卡趴在床上,剧烈摇摆手臂,显得有点滑稽。 他无理取闹道:「确认这些干嘛?兇手是谁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是说过,那个人付我钱之前,我和好几个琪卡商人吵过架,兇手一定是他们,他们想要把我杀了,让我再也抢不了他们的生意。快去检查我的帐户,匯钱给我的一定是那些王八蛋!」 芭夏其实不想再理会他,但她强迫自己理智应对,「我们会检查那笔钱来自哪里。提提卡卡先生,最后我再问一遍,你确定之前没见过楚月笙?」 芭夏、璇朝安都想知道提提卡卡和楚月笙有没有什么关係,不然,敌人怎么会选择抓提提卡卡当其中一位人质? 「没见过,我确定,今天一见到她,我才发觉她比电视上还要漂亮。」提提卡卡兴奋地说。 楚月笙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样子仍旧有些虚弱。 其他人不约而同在想,这提提卡卡未免太口无遮拦,楚月笙在场,他就不担心讲这种话会让楚月笙不好意思? 也不晓得是不是芭夏受不了这海族了,她命令警员把提提卡卡的病床推到另一间病房。 提提卡卡大吼大叫,「为什么要推我走啊?我想留在这。」 「提提卡卡先生,我还要问楚月笙问题,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所以才把你移走。」 「我不觉得会打扰呀。」 芭夏冷着脸,催促警员动作快点,等到提提卡卡离开,她那鬱闷、烦躁的情绪才得以好转。 她命人去调阅仓库附近的监视器,接着走到楚月笙身旁,轻声问:「楚女士,你的状况怎么样?能配合我回答问题吗?」 若单纯以外表来判断,芭夏其实应该叫她「楚小姐」,但楚月笙年纪比她还大,她实在不好意思那样称呼楚月笙。 楚月笙她家凭藉《族流》赚了非常非常多钱,富可敌国,所以楚月笙从出生前就开始享用西大陆最顶尖的科学技术,以致于她的容顏持续停留在她的年轻时代,且寿命比常人长得多。 楚月笙看了看璇朝安,她问芭夏,「警官,请问他就是救我一命的仙师吗?」 芭夏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答。因为仙师这名称,通常是东大陆的凡人称呼修仙者时才会这么说,西大陆人大都称呼修仙者为修士。 璇朝安听到楚月笙叫他仙师,也感到挺奇怪。 楚月笙诚恳道:「仙师救我一命,我一定知恩图报,希望仙师在我接受完警官询问后,能够抽空和我聊聊。」 璇朝安想要情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他回答,「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一名赤发警员走进医护室,表情难看地向芭夏报告,「分队长,前台有一名披着斗篷的神秘人说要找楚月笙,请问是否要让他进来?」 楚月笙面露喜色,「那一定是我的师父,警官,能不能让他进来呢?」 眾人疑惑。师父?楚月笙学了什么东西不成,不然怎么会有师父? 楚月笙懂得察言观色,她主动向大家解释,「师父是鑽研佛法的僧人,有时候,我工作会累积不少烦恼,他便会开导我,所以我称呼他为师父。有他在我会比较安心。」 芭夏想了想,「那就请他进来吧。」 赤发警员犹豫道:「真的要?」 芭夏见状,立刻联想到那僧人恐怕有什么问题,导致这警员不想放他进来。 她正想亲自去前台瞧瞧,却被璇朝安拦住,「警官,我去看看吧,你还是守在这里比较好。」 赤发警员走在璇朝安身边,显得有些畏惧,「修士大人,您可要有心理准备,他的外表真的是太怪异了。」 璇朝安见过大风大浪,并没有被吓着,可他还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僧人全身都盖在黑色的大斗篷下,脸上带着个铁面具,斗篷左右两边各有两隻袖子。 僧人拥有四隻手臂,璇朝安并不感到讶异,有的种族的手臂数甚至更多,但僧人将隐藏外表的手段做得如此彻底,实在太过可疑。 璇朝安看了眼赤发警员胸前的明牌,「查克,你们有检查他的身分?」 「当然,他跟你和你的伙伴一样,也出示了新办好的暂时居留契。」 新办好的暂时居留契?这代表这僧人之前并没待在西大陆,因为西大陆没有替人办理暂时居留契的服务。 「让他进去吧,没事,一点邪气都没有。」 查克这才稍微安心,与僧人拉近些距离,带领僧人去医护室。 柳哀一见到僧人,脑海瞬间想到了某个传闻,慌张地心跳加速。璇朝安马上拍拍她的肩膀,要她不用担心。 僧人没有说话,逕自坐在楚月笙病床旁的椅子上,楚月笙对他微微一笑,他点头表示回应。 芭夏故意清了下喉咙,「楚女士,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好。」 「你是如何被机器人抓到美奈特公园,你还记得吗?」 楚月笙摇头,「不记得,我中途有段时间是昏迷的,没有记忆,当我恢復意识时,就已经被机器人带到空中飞了。那太可怕了,我不可能记错。」 「你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我记得我是在散步,正想走回家的时候,好像有个东西碰到了我的背部,发出轻微「啪」的一声,我突然觉得很睏倦。睁开眼睛时,就在机器人手里了。」 沉默的僧人这时说话了,「是偽失神符?」他的嗓音非常粗糙嘶哑,异常难听,彷彿喉咙被火烧过一般。 璇朝安思忖后说:「很有可能,一般的迷药要够浓,或者有足够时间才能使人昏迷。偽失神符却能马上令人昏过去。」 失神符和偽失神符在效果上并无差异,差别在于,前者只能凭藉修士本身灵力驱使,后者则能够用灵石啟用。 两种失神符虽是修士才能製作,但西大陆的人也能取得,只不过在西大陆这种讲究法治的地方,它们被列为违禁品,避免有人利用来施行违法之事。 修士若要使用也只能偷偷地来,不能被人发现。 芭夏向楚月笙确认散步的路线后,立即派人去调监视器,另外,她也请人询问海关、其他警局,是否有人走私偽失神符,把符咒外流。 「楚女士,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认识提提卡卡吗?」芭夏问。 楚月笙摇头。 「楚女士,这几日就麻烦你待在警局,不要擅自离开。」 「我明白,我也希望我的安全受到保障,我不会乱走的。」 除了楚月笙的师父、负责守卫的警员及值班的医护人员,其他人都离开了医护室,要让楚月笙好好休息。 芭夏和璇朝安师徒站在医护室外的走廊。 璇朝安命柳哀张开隔音结界,然后问芭夏,「你晓不晓得,西大陆有没有开发出能长时间在水下航行的船?」 芭夏一惊,这问题已经涉及到西大陆的国安层级,她没想到璇朝安会毫不避讳,直接开口问她。 「朝安卿,以我目前的官阶不可能接触到那种机密,」芭夏犹豫一会又说,「况且,西大陆早就统一声明过,放弃研发水下航行的船,因为那等于是在侵犯海族的领土。」 璇朝安摇摇头,「芭夏,其实你也不太相信官方说法吧,说的和做的未必相同,不是吗?我是在担心之后可能要到海族那里调查也说不定,我们修士当然有办法自己入海,但西大陆的人却不行……」 璇朝安怕西大陆打算把此案草草结案,也就是不将案子的范围涉及海下,陆上的案件就办到陆上为止。 这种错误的观念,也导致过去发生船难时,往往会陷入胶着情况,甚至变成悬案,因为西大陆并不愿意找海族帮忙,认为那是属于陆上人自己的事。 「朝安卿,没关係,我会将此案及你的相关推论往上呈报,并特别提出想要与你合作的请求,如果上级同意,可能之后就会派长官接管我这个案子,与你洽谈,或者给我和你核发特殊搜查授权书。」 璇朝安点头。 「至于,会不会有你说的水下航行船,我想到时候就会知道了。如果确实有,相信政府不会不愿意拿出来供案件使用,总之,希望你耐心地等一会。」 璇朝安却仍然忧心,他知道水下航行船舰这种大项目,绝对是六个自治区共同计画、执行,非单单一个琪卡区能够办理。这么大的机密,那些位于顶端的西大陆高官,真的愿意借出船舰,让船舰曝光? 也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西大陆真的只有一般的水面航行船舰而已。 「原来如此,我太心急了,不好意思。暂时没事的话,我先带我徒弟回去,」璇朝安递给芭夏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要紧事再联络我。」 芭夏也把自己的号码给璇朝安。 璇朝安踏出警局时是烦躁的,他对那神秘僧人颇为在意。他本来想让小西变成小虫子,悄悄放在医护室里偷听他们的谈话,但韩昭那里正值突破,又不能放着不管。 而柳哀心里也不平静。 璇朝安从厕所回来后,她其实觉得他身上多了股奇怪的气息,但她以为是警局人多、气味繁杂,导致她產生错觉。 现在来到警局外,晚风拂过,空气清净,她才明白她并没有出错,璇朝安身上散发出妖的气息……这是为什么?璇朝安不是人类吗? 他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第十七章 盖儿湖 璇朝安师徒离开警局后,不到一个小时,警方已经从监视器影像中,找到绑架两人的兇手,而兇手的确皆使用了类似符咒的东西后,两人就昏倒了。 然后,两人被带至无人的路边后,就有机器人飞过去抓走他们了。 芭夏没有联络璇朝安,影像都那么清楚了,警方的工作就是找到那两名绑架犯。这点小事,用不着打璇朝安的电话。 璇朝安、柳哀回到饭店,经理客客气气给他们一间新的房间住。 一直藏在警局角落的黑碧也被他们带了回来,柳哀又往她身上贴了张失神符和隐身符。 柳哀不敢当面问璇朝安,他到底是人还是妖,她想了想,只能将此事暂时放在心底。 「师父,韩昭哥不在呢,他去哪里啦?」 「他要晋升了,所以我让他去碎片空间,那里不会有人打扰他。」 柳哀读取怡兰仙子的记忆,「以韩昭哥的程度,他应该是在尝试结虚丹?」 「没错。」 虚丹之法为妖族开创,后传给人族。 以前的筑基修士晋升金丹期,由于要一气呵成使金丹成型,过程非常不易。 往往有不少人的金丹形状,一不小心就扭曲变形,终生与金丹再无缘分。 而虚丹之法的出现,让结金丹的成功机会大大提升。何谓虚丹?即金丹的形状框架,先塑造好框架,等到正式结金丹时,负担减少,自然较容易成功。 「那等他回来,我可得好好向他祝贺。」 璇朝安挑眉,「你还能未卜先知不成?他也有可能失败呀。」 柳哀拨了拨鬓发,「以韩昭哥的心性、实力,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失败。」 璇朝安不以为然,「有的修士一生不争不抢,却死于非命。身为修士,我们儘管做再多准备,可行走的每一步仍像与天博弈,没有人能料中自己的未来。」 柳哀识趣地换了话题,「师父,在警局时,你表示那个僧人没有问题,不过,我觉得他和修仙界传闻中的妖僧很像耶,会不会他真的是妖僧?」 修仙界有名四手妖僧,他行径怪异、喜怒无常,被他盯上便是死路一条。至今,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有一说是因为见过他的脸后,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存活。 「境界高要偽装成境界低很简单,可是,偽装成凡人却是万万不可能。他的呼吸还夹杂着凡人不纯净的气味,毛孔透出的体味也是,你也闻得出来不是吗?」 柳哀的眼珠转了转,「要是他特地准备凡人的气味来掩盖呢?」 璇朝安对她一笑,「想法不错,但行不通。以前有人试过了,但凡人和修仙者的气息、气味无法相融,这也就是人家说『仙凡有别』的其中一个原因。」 「韩昭哥不在的这几天,我们要朝哪边调查呢?我们才刚来琪卡区第一天,就遇上机器人攻击,实在是太糟了。」柳哀期待璇朝安指引出目标。 「我得想想。」 璇朝安一时没有头绪。 柳乐当年死在靖嵐湖,他在湖底的一个角落,意外发现一个被土掩盖的洞,洞里是一条极长的通道,他鑽了进去,结果最终到达了大东海──鳞光影妖的地盘。 那时候,他瞬间想明白了。 拥有海族血统,在水中如游鱼的柳乐为何会死在靖嵐湖?兇手的水性肯定比她好,换句话说,兇手即是海族,而且最有可能是鳞光影妖一族。因为柳乐身上拥有鳞光影妖的血统,还几次到鳞光影妖的地盘作客。 她曾告诉璇朝安,鳞光影妖十分强盛,在海族的等级贵为皇族,她的话语充满自傲之意,因为全部的海族也才仅仅四个种族被称为皇族。 但没凭没据,他不能直接找对方问罪,所以当时他不停在寻找懂得运土之术的修士,毕竟,要从靖嵐湖挖到大东海,如此大规模的通道,没有运土之术,不太可能办到。 找到挖土之人,便拥有了人证。 调查几年无果,璇朝安开始怀疑那个通道,真的是修士做的吗? 一个东大陆修士,就算与海族拥有再好的交情,也不太可能答应挖洞才对。 挖这么长的洞,哪个修士不会起疑?绝对会联想到海族想入侵东大陆,而不敢答应海族的请求,哪怕报酬再好都不可能。 反倒是西大陆的人有可能接下这个任务,他们不用烦恼海族要用那个地道做什么,就算海族要打仗,也只会害到东大陆,西大陆一点事也没有。 可是,他曾在西大陆打听过擅长地道工程的团队,一无所获,现在想来,那团队应该是某人的私家兵团,才会完全打探不到消息。 这半年内在琪卡区,也出现了几个跟地洞有关的案件,难道会是同一批人所为?但那些地洞又能找出什么线索呢? 不对,他必须把自己放在至高点,重新审视现有的情报。 东大陆的地洞是为了杀害柳乐,兇手极有可能是鳞光影妖一族。 西大陆的地洞,最终目的是杀楚月笙,引发西大陆暴动,或杀了提提卡卡,为海陆大战提供导火索。 这两件案子都有地洞,莫非有着什么联系? 关键在于,鳞光影妖为何要杀柳乐?而且,若真是鳞光影妖杀死柳乐,为何整个靖嵐湖都找不到鳞光影妖的鳞片?柳乐不可能不反击,既然有打斗,就势必会掉落鳞片。 柳哀见璇朝安皱眉苦思,便想替他分担压力,「师父,你好像有什么烦恼?要是你愿意的话,不妨说给我听听。」 璇朝安把整件事转述给柳哀时,他随意虚构一个人物来取代柳乐。柳乐是死于靖嵐湖且死于非命这件事,他不想让柳哀知道。 「鳞光影妖的鳞片略比水重,整个湖底硬是找不到任何鳞片,你怎么看?」 「用储物袋呢?那不就可以把鳞片都装进去了?」 璇朝安苦笑,「你想的方向错了,用储物袋收鳞片当然可以,可是,他们是怎么把所有鳞片一个不漏地收走?这才是重点。」 柳哀的小脸发红,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丢脸,「师父,鳞光影妖是否善使控水之术?」她继续提出问题,因为她希望能够找出答案,挽回面子。 「他们一族极为擅长。」 「那或许是他们杀了赵六郎后,等待一会让鳞片下沉,再把靖嵐湖底部的水一路运至大东海。既然懂得控水,用水夹带物品,甚至是鳞片,自然轻而易举。」 璇朝安粲然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在地道里找过,也没发现过他们的鳞片。而且,我有个想法,靖嵐湖到大东海的地道太长,鳞片很有可能不小心掉落,他们真的会选择这条路来运鳞片?」 柳哀拿出东大陆地图,看了一眼就面露喜色。 「他们应该是没把东西带走。」 璇朝安讶然,「你是说他们把鳞片藏在土里?但我有挖过湖底的土壤,并没有找到呀?」 「他们把鳞片移至另外一个湖了。」 璇朝安从柳哀手中取过地图,靖嵐湖的东南方不远处确实有个小湖,名叫盖儿湖。 「柳哀,我要回去东大陆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柳哀微笑点头,「当然要。」 师徒俩带着黑碧迅速赶去东大陆的盖儿湖。 璇朝安取出一颗驱水珠,对柳哀说:「待会别离我太远,驱水珠会把水推开,不让水靠近我们。」 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湖底,来回走了几遍,果真看到不少鳞片,他捡起一片仔细观察,确实属于鳞光影妖。 他很兴奋,多年来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这可是陆地上的湖啊,身为海族的鳞光影妖,他们大量的鳞片出现在这里,已是铁证如山。 璇朝安明白,鳞光影妖大意了。 盖儿湖对于修仙者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一点也不会想要进到湖中活动,而盖儿湖水质并不清澈,东大陆的凡人又大多不会游水,鳞光影妖定是认为鳞片没有被发现的可能,才把鳞片丢在盖儿湖不管。 他开心地夸讚柳哀,说她立了大功。柳哀脸颊染上红晕,一股狂喜在她心头爆发,令她有点无法自持,险些想握住璇朝安的手。 璇朝安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盖儿湖封起来,当作证据。 他还要去调查,不能久待于此,势必得找个信任的人来守护这个湖。 要找燕火龙?他肯定会守得稳稳当当,但他更可能二话不说就去找鳞光影妖算帐。在西大陆的阴谋尚未解决之前,招惹这样一个海中皇族是非常不妥的。 他想了想,又带着柳哀飞往牛鹤县,找到老洪。 「老洪,情况紧急,我要你运用天道的资源把盖儿湖封住,别让人有机会破坏。」 「出了什么事,这跟海陆大战有关?」老洪神色严谨地问。 「那座湖本身就是证据,湖底有鳞光影妖的鳞片,你想不到吧?」 老洪差点要打自己一拳,确认是不是在作梦,「海中皇族的鳞片,天啊!这世道是怎么了?」 「没时间让你感叹了,赶快将那湖设下最强力的禁制,并派人暗中巡守,然后还要跟官府沟通,要他们配合,防止凡人误闯。」 「瞧你这发号施令的样子,比我还像天道的长官啊。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璇朝安给了老洪一叠文书,「看完立刻毁掉。」 老洪回以一笑,没过多久就读完了。他施展法决,把文书碎成粉末,取出条方巾,擦拭额头冒出的汗水,「炸弹、机器人……这要是我去办案,我可能已经死在他们手中,这敌人太可怕了。朝安卿,真是辛苦你了,我一定替你把盖儿湖顾好。」 第十八章 请求 离开牛鹤县,璇朝安心里一阵空虚,因为东大陆的案子有进展,西大陆的却停滞了。 璇朝安没有新的线索,此刻,他只能假设一些答案,套进问题试试看,然后逐步推论。 他最不解的还是鳞光影妖为何杀了柳乐。 假如说,鳞光影妖一族有入侵陆上的意图,以柳乐的性格绝对会反对,并不停进行劝阻,鳞光影妖担心她洩密给东大陆修士,于是决定对她痛下杀手。 这样一来,东大陆和西大陆的两件案子就有所连结了,都跟海陆大战有关,但这又会衍生出几个新问题。 柳乐是四十年前死于靖嵐湖,代表鳞光影妖在四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有进军的意图,可为什么这四十年来,他们都不进攻? 还有,从中央岛一路调查至西大陆,那些炸弹、机器人等手段分明不是出自于鳞光影妖之手,那又会是谁做的呢? 璇朝安再度回想机器人抓走人质一事,从两名人质来看,在投票阶段必死无疑的人,绝对是身为的海族提提卡卡。难不成敌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杀提提卡卡,藉此引发海陆衝突?而楚月笙只是用来吸引民眾目光的幌子? 若真是如此,他们为何想引发海陆大战?他们知不知道鳞光影妖想往陆上进攻? 璇朝安隐去柳乐的部分,将这些疑点告诉柳哀。 柳哀暂时想不出答案,她安慰他,「至少我们手中有盖儿湖,那足以证明鳞光影妖动过坏念头,鳞光影妖肯定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大敌。」 璇朝安想了想,要是能将鳞光影妖一网打尽,就能阻止这场危机了吧。 忽然,他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到,倘若对鳞光影妖下手,那就变成他引起海陆大战了。 他不禁怀疑,最终要面临的敌手真的是鳞光影妖? 盖儿湖的鳞片会不会有心人放进去,想要陷害鳞光影妖? 本以为要揭开那块盖住真相的黑幕,却又不知不觉绕进了死巷。 「柳哀,黑碧放在碎片空间,你还能继续吸收她吗?」 柳哀犹疑道:「目前不行,但如果师父愿意让我在碎片空间,设置一个暂时性标记,应该就可以了。」 「好,我现在带你去设标记,之后我们再回西大陆。」 黑碧的记忆里依旧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令师徒俩都有些灰心。 柳哀已经决定,到了最后一刻,她会中断吞噬决,放黑碧离去。如果黑碧什么都不知道,硬要夺走她的性命,也未免太无情了。 她把她的想法告诉璇朝安,璇朝安虽不反对,却淡淡说了句,「也不知道这对黑碧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柳哀明白璇朝安的意思,黑碧是个被人利用完就丢的棋子,而且她还被炸断了一隻手,这样的女人真的能回归寧静的生活,再次融入社会吗?会不会像是把一隻淡水鱼放入大海中呢? 可是,柳哀又能如何?她所能做的就仅是,再给黑碧一次机会去掌握自己的人生。 璇朝安看得出柳哀在想什么,于是他又说:「说不定是纵虎归山。」 柳哀一惊,万一黑碧又去祸害别人,那不就是她的错了? 她十分困惑,向璇朝安求解。 「燕火龙前辈在柳乐死后,曾经告诉我他后悔收柳乐这名徒弟,因为要是他不认识柳乐,他就不用承受那份悲痛,但是,如果能够让他回到过去,他就算不再收柳乐当徒弟,也必定会护着她一辈子,那就是缘。我认为,照你内心的想法去做就好。」璇朝安拍拍她的肩膀。 柳哀惶惶不安问:「万一后悔了呢?」 璇朝安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凡人、修士、海族,没有谁是不会后悔的。就像我们现在,一旦有个失误,海陆大战就有可能引爆,但不能害怕出错,就什么都不做,那是本末倒置。」 柳哀叹气,她想,她还是会让黑碧离开。 两人回到饭店休息,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刻,他们才到美奈特警局。 柳哀心情不错,今天一早,她发现璇朝安身上的妖气已经不见了。 芭夏一见到璇朝安就立刻告诉他,找到监视器中那两名绑架犯了。犯人身上都有搜出灵石和偽失神符,但是,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中弹身亡。 提提卡卡曾提到,被绑架前,有人用电话向他订了一笔货物,并匯款给他。订货的手机号码、匯款的帐户,确定是其中一名犯人所有。 另一名犯人则被监视器拍到,在执行绑架前,他已经跟踪楚月笙好一阵子。 芭夏蹙眉,「这两个绑架犯应该是敌方灭口的,没有利用价值就马上被除掉了,但……」 「但也不排除,可能与人结怨而被仇杀,你是这个意思吧?」 芭夏凛然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这部分我们还须要调查,目前没什么新的线索。还有,负责炸弹案的小组,也从入住登记以及监视器,查到在饭店安装炸弹的犯人是谁,可是,我们还未能掌握到他们的行踪,这点非常抱歉。」 「没事,你们辛苦了,一下子出现好几个大案子,希望调查都能顺顺利利。那么我现在要去找楚月笙,昨日我已经跟她约好要谈谈。」 「没问题,朝安卿若有什么情报,记得跟我说一声。」 璇朝安淡淡点头,「这是当然的。」 他让柳哀在一旁找个空座位待着,并把笔电交给她,要她查询海族或鳞光影妖一族,在西大陆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被媒体记录下来。 他边走边思考,负责安装炸弹的手下,大概是被敌方保护起来,警方才找不到人,这么看来,炸弹犯相比那两名绑架犯,对敌方更重要,有可能是核心成员。 不过,他想不通一点,饭店内的定时炸弹要炸的到底是谁?若要炸他、韩昭跟柳哀,早就能炸了,为何要把定时炸弹引爆的时间设定那么晚? 他认为,敌方是为了人质被救走,预设了炸弹这后备手段来炸死人质。 可是,敌人如何确定最后会是由他救走人质? 璇朝安不断思考,始终没办法有个确切的解答,只能猜测敌人大概是想找乐子。从他们三人一到西大陆,敌人就盯上了他们,或许敌方想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本事救出人质,所以就故意派人在他们房间的上下方设置爆炸机关。 如果他们真的救出人质,并带回饭店房间,就会正中敌人下怀,和人质一起被炸死,陷入绝望的境地。 楚月笙已经离开医护室,住进一间单人病房。 璇朝安敲敲病房门,徵得楚月笙的同意后,开门走进房内。 房内有四名护卫警员、一名医护员及神秘僧人,除了僧人,楚月笙请其他人暂时出去,她想和璇朝安谈一些较为私密的事。 「再次感谢仙师昨天救我一命,要不是仙师,我现在早已不在人世。」 楚月笙想从病床爬起身,璇朝安赶紧止住她的动作,要她好好待在床上。 「你不用如此感谢我,救人这种正义之举是我应当做的。」 楚月笙双眉垂下,「仙师果然有一副菩萨心肠,我三番两次口头致谢,倒是显得有些肤浅。」 「千万别这么说,重要的是你那份心意。楚女士,不知道你希望我来找你谈什么?」 「我和师父对于东大陆的修士文化,非常有兴趣,师父甚至因此常到中央岛、东大陆游歷,后来在东大陆习得佛法。本来,我想找仙师多聊聊这部分……」 楚月笙欲言又止,璇朝安要她放心说。 「师父的耳朵灵通,昨日碰巧听到你和女警官的谈话,也就是水下航行舰的事……」楚月笙手紧捏住棉被,显得紧张,「都说要向你报恩,没想到,反而是我想向你提出请求。」 璇朝安淡笑,静静地朝僧人看了一眼。僧人一对上璇朝安的双眼,随即快速移开视线。 璇朝安明白自己大意了,僧人的确是凡人,却不是一般的凡人。要不是他那时候刚吞食毒虫、恶草,无法精准控制灵力,他也不会把佈下隔音结界那事假手于柳哀。 假如他亲自施展结界术,那僧人绝对听不到他和芭夏的谈话。 璇朝安一瞬间兴起杀了僧人的念头,可要对楚月笙洗掉他杀人的记忆却不容易,因为记忆愈是清楚,或是两人的羈绊愈深,记忆被洗掉之后就愈容易想起来。 璇朝安想,只能先好好谈谈,走一步算一步。 「楚女士,在重要的事情上,我更喜欢有话直说。你把你的请求说出来,如果在合理范围内,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听说你们想要搭船去调查海族,海族什么的,我并不在乎,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和你们一起搭船,去看看海中的世界。」 「为什么你想一起去?」 楚月笙态度诚恳道:「我啊,一直都对未知的世界感兴趣,我认为现在西大陆和东大陆对海族的态度是不对的,何必对海族那么敏感、忧惧?我们应该建立和海族沟通的桥樑,把海族也纳入到我们的生活中。为此,我还常请入过海的修士作客,要他们讲述海中经歷的一切,但那完全不够。」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也有我自己的野心,《族流》传到我手上已经是第三代,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画出海底世界的剧情给读者看。如果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我就能把海底世界呈现给读者,改变陆上子民对海族的观感,到时候,也许东西两大陆就会愿意与海族展开交流。」 璇朝安朝楚月笙一拱手,真挚佩服道:「没想到楚女士居然有此等胸襟,要是西大陆的高官能有你的几分明理和智慧,不知该有多好?」 她盈盈一笑,「谢谢仙师称讚。」 「老实说,我对西大陆的事情不算非常了解,我有意愿和你继续谈,但我希望能让某个人参与我们的谈话,这样会方便许多。」 「仙师请说。」 「芭夏警官,向高层申请使用水下航行舰的人就是她,我认为我们要讨论的事情不该把她排除在外。」 楚月笙点头,「仙师说的是,那就劳烦仙师替我找来警官。」 璇朝安走出门外,他和楚月笙交谈的过程中,那僧人就如同雕塑般动也不动,无比怪异。 他来不及细想,就来到芭夏身边,「芭夏,你别挣扎,时间有限,我要传输意念给你。」他把刚才与楚月笙谈话的那段记忆,传给了芭夏。 「芭夏,你觉得楚月笙说的话是真是假?倘若她真有心化解海陆隔阂,带她去或许是件好事,但我们是要去查案,是不是不该让她涉险?」 第十九章 谈判 芭夏想了下才回答,「对于她的人格操守,和她接触过的民眾及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毫无疑问都是给正面评价,她平时也有参与不少公益活动、捐钱做善事,但光凭这些,不足以断定她是不是个好人。」 「芭夏,那么楚月笙的老师呢?我没料到那僧人居然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朝安卿,我认为他既然会偷听,就须要提防他。」 璇朝安一阵烦躁,他开始怀疑柳哀的猜测搞不好是真的,那个僧人也许就是恶名昭彰的妖僧。 「我们去找她谈吧。」话音刚落,他便传音给柳哀,要她到书店的网站订购一套《族流》。 他觉得楚月笙这个人有点神祕,便希望藉由阅读这套漫画,来更了解楚月笙这个人,或许在她的作品中,能够找到属于她内心的映射。 两人走进病房。 芭夏开门见山道:「楚女士,老实说,我并不清楚西大陆目前有没有水下航行船,可能没办法达成你的期望。就算有,上面那些高官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时机,借出来给我们使用。」 楚月笙静静地思考,她看了看僧人才说:「我认为以西大陆的底蕴,水下航行船已经研发出来了。我还没向仙师报恩,假如我能够说服那些政府高官,让他们愿意借船,可不可以在船上偷偷留两个位置给我和师父?我们两个会好好当观光客,不会干涉你们的正事。」 芭夏和璇朝安面露惊讶。 「楚女士莫非和政府官员关係不错?」璇朝安问。 「我并没有特别去讨好他们,但关係的确是不错。西大陆的政务员都是民选,他们自然不敢不和我交好,所以我去请求他们,他们不太可能拒绝,而且他们也知道,民间还是有不少人渴望能了解海中世界,如果西大陆要持续进步,就不可以故步自封。」 楚月笙对这个话题非常投入,没有留下让人插话的馀地。 她继续说:「其实我还想顺便说服那些官员,对全世界承认已经研发出水下航行船,并与东大陆合作。你们想想看,修士可以搭船,就能更方便地入海,而船内有修士,对西大陆民眾的安全就有保障,但我想了想,这部分还是别对官员说。」 「因为那样太过得寸进尺了,对吧?借船给我们查案是一回事,可是,把船拿去跟东大陆合作又是一回事。西大陆上层,恐怕还是时不时有想佔领中央岛和东大陆,一统陆上世界的想法。」芭夏并不介意璇朝安在场,侃侃而谈。 「按理来说,如果楚女士真的能帮忙说服官员借出船,船上自然要留你们的位置,」璇朝安停顿,认真考量后,劝諫道,「不过,楚女士有想过你自己的重要性吗?要是你发生危险,我们要怎么向大眾交代?月神们绝对会暴动,西大陆会立刻遭受巨大的打击。」 楚月笙神色自若,「所以我才请求你们为我留位置……我并不敢跟官员们说我也要上船,不然,他们一定想尽办法阻止我。至于,你说的暴动,我当然知道有那样的风险,如果你们同意让我和师父上船,我会事先拍好一个影片留下来,影片会在确认我身亡后,在各种媒体渠道播放,我相信月神们看到后,一定会冷静下来。」 芭夏仍旧觉得不妥,「影片怎么可能让所有月神都恢復理智,不可能的。」 楚月笙一改刚才平静如水的态度,用严厉的口吻说:「西大陆如果照现在这样,不肯诚心和东大陆、海族合作,迟早都要毁灭。西大陆引以为傲的科技是如何產生的?耗费的都是大把大把的资源,一旦资源用尽,陷入恐慌的人群会怎样呢?」 芭夏光是想像就觉得不寒而慄,整个社会必定会逐渐脱离秩序,弱肉强食。 楚月笙再次强调,全世界唯一能用艺术来打破藩篱的人,就只有她了。下一个能够达到她那种高度的艺术家,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芭夏听了很心动,她瞥视璇朝安,想看看他怎么说,她实在不晓得该不该答应楚月笙。 璇朝安望向窗外,「楚女士,若我们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楚月笙两手一摊,「什么怎么做?」 「你的老师听了我和芭夏的谈话,肯定知道芭夏已经把此案往上呈报,你既然自信满满觉得能说服那些长官,当然也可以让他们派别人接管这个案子,反正,你们的目标就是坐上船而已,谁负责办案对你们来说都没差。」 芭夏听了,慌张喊道:「这可不行!」 这时,存在感几乎消失的僧人开口了,「女警官,我想,月笙她丝毫没有想换掉你们的意思,不过,我有点好奇,谁来办案不都一样吗?为何你要这么激动地反对?」 芭夏不晓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假借疑问来嘲讽,她只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她本来还想要提出,不让这个可疑的僧人上船,这下子她可不敢再抱有这样的念头。 芭夏咬牙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同人负责办案绝对有差。以我的立场不该批评长官,但我还是要说,有不少长官都想着捞利益或避开麻烦,办事的积极度并不如我们这种位阶较低,经常站在第一线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把案子随意一搅,我们之前的辛苦就有可能全都白费。」 璇朝安了解芭夏在想什么,于是,他直接答应楚月笙的请求,「那就请楚女士帮忙,到时候,船上必定会有你和你师父的位置。」 璇朝安和芭夏离开病房,他要芭夏放宽心,别让沮丧的心情影响到工作。 「抱歉,朝安卿,我刚不应该失态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直接就答应楚月笙。」 芭夏明白,璇朝安若要查案,大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入海,而她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船的人。 ?「芭夏,你错了,我答应的确是因为你,但你并不是累赘,你不必妄自菲薄。」 「怎么说?」 璇朝安无奈道:「其实我们修士也有查案的组织,可是,如果我告诉他们有人可能要挑起海陆大战,那些高阶修士可能不信,或者马上就有主战派想要惹事。我认为,西大陆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显得相对理智。我老实跟你说,我的首要目标是避免海陆大战发生,其他的事和这相比都不重要。」 「我非常认同你的想法,绝对要避免海陆大战,希望我不会被换掉,不然交给那些不良的长官,他们很有可能又会想动什么歪脑筋而乱来。」 芭夏很是不齿那种短视近利的长官,他们就像一群饿疯的猪,看到食物就抢,却不在乎食物到底有没有毒,是否腐烂。 「另外,虽然我一个人也能跑到海族那里查案,但是,无论我查到什么,都会缺乏公信力。我代表的是我个人,并不像你代表的是西大陆的公家机关,那区别蛮大的,所以,换个角度想,你才是探案队伍的核心,而楚月笙才是累赘,因为我们查案之馀,还要花心力保护她。」 和芭夏又谈了一会,璇朝安加快脚步走出警局。 他的神识感应到,柳哀出警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以为她是去书店取《族流》那套漫画,可他用手机的地图来对照,发现她原来是在图书馆。 他担心敌人会打她的主意,脚上又增加几分速度,赶往图书馆。 柳哀发现璇朝安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本,对他传音,「师父,我已经取了整套《族流》,这漫画太热门了,刚订完没多久,店家就传简讯来,说可以领货。」 此刻,她很高兴自己是一名修士,其他的西大陆人在图书馆都不能自在交谈,稍微说话大声点,就会被管理员警告,而她却能够靠传音跟璇朝安聊天。 「那你领完怎么不回来警局?现在韩昭、小西不在,我很担心敌人会对落单的你不利。」璇朝安边说,边观察这图书馆中的人们。 「我不是还有金铭鐘吗?」 「金铭鐘的防御力当然足够,但它的防御原理是藉由把使用者盖在鐘内,隔绝外在的攻击,那会让使用者不方便移动。万一敌人的目的是要生擒你,把你和金铭鐘一起关起来带走,那怎么办?」 「师父,我明白了,我下次会多注意。」柳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来图书馆做什么?」 「师父不是要我查些跟海族有关的事?我想说一年一年查询太没效率了,就用关键字搜寻,然后,我意外进到一个创建蛮多年的网路讨论区,里面有几篇传闻挺吸引我。」 「什么传闻?」 「传说西大陆约九百多年前有个村子,几位村人因为贪图神力,把海神杀了,生吃海神肉,结果村子被降下诅咒,村民变成半鱼半人和各种半兽半人,你不认为这背后有什么祕密?」柳哀语气兴奋地说。 柳哀非常认真在执行他交代的事情,璇朝安很高兴,但他还是不得不以较理智的角度来看待她查到的这则资讯。 「我认为这多半是乡野軼闻,在西大陆这边应该是叫做都市传说,除非你能做出一些合理推测,不然,我觉得这没有调查的价值。」 第二十章 极西禁区 柳哀和璇朝安找了个地方坐。 璇朝安贴心地张开隔音结界,这样师徒俩就不必不停使用传音了。她把和传闻有关的书籍,一本一本翻开来,放至璇朝安面前。 柳哀开始发表她的看法,「九百多年前,那时候相较于现代,观念保守、资讯落伍,我觉得村子中出现的海神,就是某个种族的海族,由于先前没有海族上岸,或是没人在陆上见过海族,所以才被称为海神。」 璇朝安鼓励柳哀,「说得不错,确实算合理。」 柳哀沉吟一会,摇摇头说:「我不晓得海神被吃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我认为半鱼人、半兽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无非就是海族、妖族与人类相爱结合,所诞生的混种后代。」 「有理有理,可这个传闻也就到这里,连地点都没说在哪里,这要如何让我信服?」 「师父,别着急,」柳哀自信一笑,「正如你所说,传闻的内容就这么多,另一个版本也只是在结尾多了几句话,说西大陆人忌惮那些半人半兽,所以将那个村给毁灭了。这个传闻确实信息很少,但我不认为是假的。」 「怎么说?」 「这个传闻来自一块真实存在的石碑,石碑上刻有人类、半鱼人、半兽人在同一个村落共同生活。石碑是一百多年前,一支考古队在极西禁区内挖到的,经过专业仪器检测,石碑是九百多年前製造出来的,而考古队还在里面发现了形似门牌的物件。」 极西禁区,西大陆没有人不知道这地方。 西大陆的西侧,约三分之一的土地,环境恶劣,无法住人,于是,六百年前,政府建设高墙把那块区域围住,命名为极西禁区。 「师父,最精采的地方来了,自从那支考古队公开发表成果后,六自治区就共同颁布法律,完全禁止进入极西禁区,违者判处无期徒刑。对外宣称是因为禁区内沉睡的魔兽们,意外被唤醒,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魔兽真的存在,很明显是在遮掩什么。」 璇朝安手指轻敲书本,「你的意思是说,极西禁区里头其实有人居住,环境恶劣是政府在说谎?」 「应该说曾经有住人,而政府想掩盖这个事实,而环境的部分,后来的确变得恶劣,但那是西大陆政府自己造成的。」 璇朝安指出一处矛盾点,「可是,假如政府要遮掩极西禁区的事,那在一百多年前,就不该放那支考古队进去呀?」 「我认为,政府大概以为里面的东西都被炸毁了,所以才不怕有人进去禁区,没想到,考古队居然还真的挖出了那些关键物品。」 柳哀把某本压在底下的书拿上来,「这本书有政府的大事年表,六百年前建设高墙的同时,政府也在推动文化改革,这个文化改革被后世称为灾难,因为它造成长达几十年的歷史断层。五百年前开始,政府说为了要剿灭禁区内的魔兽,顺便测试军火威力,曾多次发射飞弹进禁区。」 她怀疑,魔兽压根就不存在,仅仅是政府为了攻打禁区,而捏造出来哄骗人民的藉口。 柳哀和璇朝安达成共识,政府种种作为确实过于刻意。 「师父,我想调查为何政府在六百年前,开始向禁区内的居民进行迫害。我认为那就是现代政府,至今还不愿和海族展开外交的原因。」 「但是,禁区内估计已经没剩下什么歷史文物了,我们又要去哪调查呢?」他问柳哀。 柳哀垂下头,沮丧地说:「我还在思考,我查资料的中途,也有想到这个问题。」 璇朝安整理柳哀所调查的内容,发现到三个疑问。 既然禁区内有海族及其后代被迫害,海中的海族怎么都不上岸復仇呢? 禁区内的住民受到迫害,为何不反抗? 为什么西大陆政府敢对禁区的居民进行残酷的攻击,都不怕有什么后患? 柳哀对于这三个问题,心中自有一番想法。 她认为西大陆政府在九百多年前至五百年前,表面上和禁区住民维持友好状态。六百年前,政府用某种藉口骗了禁区住民后,直到五百年前才露出邪恶的真面目,用各式军械轰炸禁区。 这就是海族没上岸復仇的原因,禁区住民没有人能逃出去,海中的海族自然不晓得陆上有同胞受到欺压。 禁区住民一直被西大陆政府哄骗,所以,等到被砲弹轰炸时,要反抗已经太晚,来不及了。 至于,为何西大陆政府敢疯狂地屠杀禁区住民,柳哀觉得,那是科技进步给西大陆政府带来过度的自傲。 九百多年前,枪械、汽车才刚研发出雏形,到了五百年前,各式各样的战车、战机、枪砲弹药层出不穷,这样子明显的进步,那些政府官员的心态自然会膨胀,失去了理性的判断力。 柳哀举出一个最明显的证据,那就是他们肆无忌惮对禁区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导致极西禁区几乎寸草不生、生机尽失,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现在的政府,一定没办法理解当时的政府,为何要那样攻击禁区,结果那么大一片的土地,无法好好利用,直接浪费掉了。」她惋惜地说。 璇朝安灵机一动,「《族流》里头会不会有类似的情节?」 这次换柳哀不认同璇朝安的想法,「师父,《族流》是漫画,那只是虚构的故事,不能认真看待的。」 「不,我记得东大陆的史书有记载,以前有个朝代的皇帝施行恶政,不准百姓谈论国事,但是,百姓仍然想出了妙招,把国事隐藏在诗歌、顺口溜传承给后世。《族流》最早的作者是楚月笙她祖父,或许她祖父听过禁区内的歷史,偷偷画进漫画中也说不定。」 璇朝安想要叫柳哀把《族流》拿出来,可下一秒便犹豫了。他问柳哀,「图书馆能够看漫画吗?」 其他在图书馆的人,没有一个是在看漫画书,他怕他看《族流》,会被人在心中鄙视。 「师父,放心吧,《族流》曾经数十次被评选为年度最佳文化读物,《族流》这套漫画,早就超越一般漫画的范畴了,你可以大大方方地看。」 璇朝安花了一个小时阅读,发现在第两千两百一十四回,漫画中首次提到一个名叫「西喃」的城镇,而随着剧情推进,这个城镇的设定也愈来愈具体。 他感到讶异,西喃的故事和柳哀对禁区住民的推测,有不少部分都相同。 他怀疑地问柳哀,「你读过《族流》了吗?」 柳哀摇头。 璇朝安上网查询,知道了西喃这段剧情的作者,是楚月笙的祖父──楚士劳。第两千两百一十四回,正值楚士劳的创作末期。 西大陆许多的知名人物,往往会被邀请至各地演讲。 他想了解楚士劳是怎样的人,便搜寻楚士劳的影片。影片数量并不多,楚士劳很少出席在公眾场合,而他在影片中也显得静默少言,整个人如同潜藏于深海中的冰山一样。 楚士劳与他的孙女差太多了。楚月笙这个人的形象,简单来说,不是明星却胜似明星,她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旁人眼中的焦点,可是,楚士劳若非身为《族流》作者,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闭起双眼,试着想像楚士劳是抱着什么样心情,把西喃画于纸上。 楚士劳是个喜欢研究歷史的人吗?是不是很讨厌不公不义之事呢?所以他才鼓起勇气,在创作生涯的最后,冒险把禁区的内容改编成西喃? 柳哀也看完了西喃的剧情,她除了对楚士劳及《族流》感到嘖嘖称奇之外,也对自己的调查与推测感到自豪。 忽然,璇朝安想到了楚月笙那位可疑的师父,便把僧人偷听谈话的事情告诉柳哀。 柳哀吓了一大跳,激动道:「看吧,我就知道他是妖僧!」 「不对,他不是修士,他确实是凡人,但我大概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了。」 柳哀恍然大悟地发出「啊」的一声,她也想到答案了。 神秘僧人是凡人,不过他却是某妖族与人结合而生的后代,所以,儘管他不是修士,没有修为和灵力,可他继承了妖族与生俱来的特殊天赋,才能突破柳哀设下的隔音结界。 难怪僧人要把全身都盖住,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他身上的妖族特徵。 妖族和海族一样是个统称,代表着所有的妖魔、妖兽种族。 师徒俩没有浪费时间,去猜测僧人身上是何种妖族血统,而是在想僧人身为人与妖的混种后代,他跟极西禁区是否有关联?有没有可能是禁区内住民的后代? 璇朝安很快就否定自己荒诞的猜想,「人跟妖结合又不是禁区内才有,现在随着观念开放,人和妖成家的情况已经不算奇怪了。」 柳哀反驳,「楚月笙的祖父显然知道极西禁区的事,而那个僧人又是半妖半人,这会是巧合?楚月笙可能也有问题。」 「可是,你自己也提到,海中的海族不晓得禁区内发生过的迫害,这就代表极西禁区跟海陆大战并无关联,我们没有必要调查。」 「师父,你可别忘了,楚月笙到时候可是要和我们一起入海,谁知道她到底有何居心,会不会想在船上害我们?去查查楚月笙和她师父跟禁区有没有关联,总是有益无害。」 璇朝安见柳哀如此坚持,遂点头同意,「柳哀,我就相信你的判断,希望我们前往禁区,不会空手而归。」 柳哀没想到能顺利说服师父,她想,这次去禁区,一定要找出关键线索,把楚月笙的假面具给撕下来。 第二十一章 愿望 韩昭和小西不在,璇朝安感到十分棘手。他想要分头行动,却担心柳哀自己一个人无法应付突发状况。 他的计画是自己潜进极西禁区,再度找找看有没有更详细的线索,而柳哀则天天到警局,时不时去楚月笙那里走走,打探情报。 反正那些高官就算答应借船,也不可能一行人马上就入海。总要做些事前准备,然后,定好确切的目标才出发。 入海之前,肯定还有一段空间的时间,可以自由利用。 璇朝安认为,对于修士来说,最可怕的攻击乃是精神层面被人趁虚而入。 年轻时,他和几位道友一起去某个遗跡寻找宝物,没想到,有人被幻觉迷惑,直接衝进陷阱被活活烧死,那场面实在太过骇然。 柳哀身为血藤树精,擅长迷惑他人心神,璇朝安并不担忧她会被人用特殊手段,操控她的意识和行动,可是,柳哀她不再是一棵单纯的血藤树,她开啟灵智,即有了人性。 楚月笙可能会针对人性的弱点,用花言巧语哄骗柳哀,使柳哀上当。 不过,撇除掉这个因素,单纯以力量来看,楚月笙和她师父都是凡人,绝对是赢不过筑基期的柳哀。 真是令人头痛,看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两个目标选其一。 他想一会儿,决定选择闯进极西禁区瞧一瞧,他很好奇,政府真的把那块土地丢在那不管了吗? 另外,出于私心,他不太想再去见楚月笙和她师父,那两人就像两条吞噬过无数猎物的毒蛇,精明得很,也令人讨厌得很。 璇朝安用手机搜寻考古队的发表会影片,确认那块石碑和其他古物的出土位置。 都过了一百多年,或许那里被政府又进行一次大整理,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原本并不想去极西禁区,但是,他和柳哀又找不到其他值得实地调查的地点。 极西禁区的高墙周边,想必政府安插了不少守卫。对他这种等级的修士,不暴露身分而强行进入,是不成问题的,但他没去过禁区,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之处。 他必须好好保护柳哀,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璇朝安陪柳哀看书、找书,直到晚上七点多,他们才离开图书馆。 大街上见不到机器人的身影,昨天才爆发机器人暴动,这阵子的美奈特市,应该都不会再派出机器人了,不然,人民一定会恐慌。 说不定,美奈特附近的几个市也跟着停用了机器人。 璇朝安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器人不在时犯罪。 脑海刚浮起这样的念头,他的神识就感应到前方五个街区外,有几个年轻男子正痛打一名中年人,并把中年人拖进偏僻的角落。 璇朝安带着柳哀,以几乎是瞬间移动的速度,到达那几人身边。 柳哀随即用灵力操纵路边的几颗碎石,迅速来回砸在年轻人身上,打得他们狼狈不已。 璇朝安取出手机报警。 年轻人们想要逃跑,却发现脚下的水泥地化为一片岩浆。他们有的扭动身体、有的疯狂跳来跳去,并同时伴随着哀嚎惨叫,没过多久就昏倒了。 警车很快就到,并把这些人关进后车厢。 中年人不断向师徒俩道谢,璇朝安摆摆手,便和柳哀回到饭店了。 柳哀打开电视,发现停掉机器人的几个市,皆出现不少犯罪案件。 政论节目中,美奈特市政府的一名职员提到,由于昨夜发生机器人暴动,导致今天一整天,许多市民都打电话抱怨,要求永远停掉机器人系统,可是,看今晚的状况,机器人系统肯定迟早得恢復。 新闻播报中,最危险的一件犯罪顶多也就是抢银行,犯人驾着小型卡车衝撞银行大门,可是,才刚撞出一道口子,警方就到场将他逮捕了。 柳哀瀏览各新闻台,实在不明白为何有些人要蠢到在晚上犯案。白天没有机器人巡逻,维护治安全都是依靠警察,夜晚时,仍然有警察在值班,这些人一犯罪,当然马上落网,难不成还以为自己都逃得掉? 她感到疑惑,便询问璇朝安。 璇朝安向她解释,「这是因为机器人对于人类来说,存在感太强,使得有些人长久以来觉得过于压迫,一旦没了机器人,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释放内心的衝动。」 他举了一个例子做对比,同样都是为了提升治安效能,就没有什么人会对监视摄影机反感。 机器人不能被简单视为一件工具,所以在某些人眼里,机器人成为了一个尷尬的存在──异物。或许,机器人过于拟人的外观及优秀的性能,让人感受到不安与威胁。 「这也太荒谬了吧。」柳哀觉得机器人是很厉害的发明,但也仅仅是个物品,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畏惧、讨厌机器人。 就好像大家都知道菜刀很危险,却没听过谁会排斥使用菜刀呀,因为菜刀就是个没生命的工具罢了。 璇朝安不禁笑了出来,他笑柳哀太过单纯,「人类是很矛盾的,而我们修士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出了一个情境题来询问她。 有两位老修士站在眾修士面前,将自己的灵宠放出来,一位放出铺天盖地的虫海,另一位放出炽烈虎王。 假设这些修士得到情报,知道其中一人为魔道修士,那么大多数的人会认为谁才是魔道修士呢? 「师父,这题目没什么陷阱吧?」 「没有,实际上这题目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所以,不可能有不正常的答案。」 「我猜应该是养虫的那位吧,虫子相比虎王,太难讨喜了。」 璇朝安莞尔,「你说的对,所有人都以为养虫的那位是魔道修士,可真正的魔道修士偏偏是另一位。你看,连修士都对灵宠有着偏见,那么凡人对机器人的奇怪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柳哀蹙眉,有些惶惑、不自信地道:「那我从血藤树变成人,在别人眼中算不算得上荒诞、奇怪呢?我如果变回血藤树,肯定会吓到不少凡人吧。」 璇朝安把手放在她的肩膀,「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你能决定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璇朝安带着柳哀回到碎片空间,透过小西,他知道韩昭没什么问题后,便让柳哀跟着他来到一处空地。 他唸出一段法决,空地上头闪过一道道涟漪后,一间好几层楼的大房子凭空出现。 逛了一圈,柳哀顿时明白这是间堆放材料的仓库,放眼望去,数不尽的牙齿、利爪、皮肉,井然有序摆在一个个房间里。 愈高的楼层,摆放的材料愈珍稀。 鬼脸石、阴阳火、剑心草籽等,让柳哀看得是晕头转向。她觉得她的血液在翻涌,下一秒她就失去人形,外表变回血藤树。 璇朝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问她发生什么事。 柳哀也不晓得自己出了什么事,只觉得脑袋被塞进一些模糊的想法,身体发烫。 璇朝安想了想,莫非是柳哀在房内见过太多妖兽的材料,内心有所领悟,境界要提升了? 他迅速下至二楼,来到一间血库房,取了瓶土嚎战龟的血,想要用这血助柳哀一臂之力。他也有土嚎战龟的精血,但他不敢用,怕精血太纯粹,反而会害了她。 他把龟血倒在血藤树上,柳哀立刻感受到一股温润,驱赶走她浑身的燥热。 璇朝安趁机把灵力联系至柳哀体内,协助她运转体内紊乱的真元。 柳哀的气息与灵压渐趋稳定,璇朝安要她别着急,不要马上硬要化为人形。 血藤树抖动的枝枒慢慢平静,表皮的光泽比以前艷丽了几分。 璇朝安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去各个房间收集所需的材料,到炼器室炼製几件法宝,然后,又到自己的神祕后花园里,小心翼翼地走到血刃虫窝中,将一大群血刃虫装进一只空的储物袋里。 血刃虫是他养过最满意的一种虫,可惜这种虫性格时好时坏,心情差时连主人都会扑上去咬,所以他进虫窝时才不敢轻举妄动。 柳哀重新化为人形醒来,璇朝安正在她身旁盯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问:「师父,我昏睡了多久?」 璇朝安看了眼手上的流数仪,「两小时一节,你现在觉得如何?」 她微微握紧拳头,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之情,「我从筑基中期升到后期了!这怎么可能?把今天算进来,我和师父你出来歷练也才两天,两天就能让人提升一个阶位吗?」 「我们这两天其实经歷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那都能为你带来不小的收穫,而且你是妖族,刚才你一路看见许许多多的妖兽材料,」璇朝安摩娑下巴,「你有所感触,一举突破,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师父你是刻意在这个时间点,带我来这间仓库囉?目的是为了想令我提升?」 璇朝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错,极西禁区不晓得有什么古怪,实力愈高,自保能力就愈好。」 柳哀心中充满感动,璇朝安处处都替她着想,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报。她双手十指交握,默默低下头。 「柳哀,你在做什么呢?」 「听说这姿势在西大陆叫做祈祷,我希望我的愿望能够成真,才摆出这个姿势。」 「你的愿望是什么?我说不定能帮你。」 「抱歉,我不能说,要是说了,许的愿望就不灵验了。」 第二十二章 楚家老屋 隔日,师徒俩花了点时间讨论,最后他们决定要离开琪卡区。 极西禁区的东半边,分别与汪德、雷阿姆、琪卡、凛禾自治区接壤。 两人想要趁夜行动,又不想被机器人干扰,就只能从其他自治区进入禁区了。 出发前,璇朝安还有事得安排,便去找了芭夏。他不晓得僧人的听力能听多远,为了预防僧人可能恰巧在附近,又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佈下了隔音结界。 「芭夏,你能不能提供一名可信任又足够机灵的人手,对了,必须是女性。」 「朝安卿,你要做什么?」 「我要找个人替我去接触楚月笙和她师父,帮我打探他们的情报,因为我和我徒弟要离开琪卡一阵子,调查一些事。」 虽然璇朝安决定要把重心放在极西禁区,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向楚月笙套话,所以,他就想到要找芭夏借名手下来办事。为何指定要女性?他认为女性比较有可能让楚月笙卸下心防。 芭夏脸垮了下来,「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里没了你,我实在有些不安。」 「我和柳哀也是在昨天才决定,今天就来通知你了,你手里有这样的人吗?」 「你能先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吗?」 璇朝安无奈一笑,「我们要去极西禁区。」 芭夏惊讶又困惑,「那跟我们的案子有关?」 「从一些不算具体的线索判断,很可能有关。」 芭夏叹了口气,「我有你要的人,你稍等。」她想,既然璇朝安为了案子都不畏艰难,要涉险进入禁区了,她又岂能不仗义相助? 芭夏打了两通电话,不一会儿,一名女性警员进来了芭夏的办公室。 芭夏给警员看了一份文件,告诉她哪里不太对,须要再重新调查。女警员了解后,好奇地往璇朝安和柳哀打量几眼,便点头告退。 过了十多分鐘,另一名女警员进来,她手中拿着便当,放到芭夏的桌上,「分队长,你要不要打开来检查一下?要是有问题,我可以帮你拿去换。」 「朝安卿,她就是那位人选,名字叫乌提尔。」 乌提尔微微一愣,却很快恢復镇定的表情。 「乌提尔,你好,我是和芭夏分队长合作的修士,因为我要到别处忙,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硬逼你接受。」 璇朝安将託付之事告诉乌提尔,她斟酌一下便答应了。 「楚月笙喜欢东大陆的文化,尤其是跟修士有关的事物,所以,现在请你放松,我要把一些修仙界、东大陆的事情,还有我个人的建议、指示传到你的脑中。」 他轻轻把手掌置于乌提尔头顶,乌提尔很快就感觉到,一股讯息的洪流进到她的脑海深处。脑袋一阵刺痛,令她不由自主呻吟。 璇朝安迅速施展灵癒咒,替她驱散头疼。 乌提尔的情况和芭夏那次不同,这次璇朝安传输了太多资讯,以致于乌提尔的头无法负荷。 「楚月笙她师父并非常人,得多加小心,」璇朝安给了乌提尔一条坠饰,让她马上戴上,「这坠饰凭灵石驱动,若有人对你使出卑劣手段,坠饰便会自动啟动,保你平安,而那便是你任务终止之时。」 他又将一袋灵石交给芭夏保管,他不放心直接把备用灵石给乌提尔。 「谢谢修士大人。」乌提尔诚挚感谢。 璇朝安向她嘱咐道:「这件事不须勉强,量力而为就好,老实说,你就算突然后悔了,不想做也没关係。」 乌提尔双臂环胸,显得不满,「修士大人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既然託付给我,为什么不愿意信任我呢?」 芭夏也觉得璇朝安说这话,让人感觉十分洩气。 璇朝安苦笑,「乌提尔,我如果不看重你,就不会特地做那条坠饰给你了。我只是想表示,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不用强迫自己必须做好、做完,那并非你的责任,如有冒犯,还请你原谅。」 「原来如此,既然我决定要帮你,这件事我就该好好负责。」乌提尔说。 「那我就在此先向你道谢了。」 乌提尔离开后,芭夏对璇朝安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说那样的话,只会浇熄她的热情和斗志。」 「我只是担心楚月笙和她师父有鬼,要是因此害到一个无辜的姑娘,我会过意不去。」 芭夏安慰他,「放心吧,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 「但他们待在这,对你產生不小的困扰吧?」 芭夏无奈点头,「是啊,本以为保护好楚月笙就够了,结果却来了一位怪异僧人,还发现楚月笙其实不像媒体中那样善良单纯……我现在巴不得他们赶快走,唉,他们之后还要跟我们上船呢,真麻烦。」 「到时有我在,我会多加注意他们,你顾好自己就好。事不宜迟,我和柳哀现在就出发。」 璇朝安和柳哀在高空驭剑飞行,离开琪卡,前往雷阿姆区。 虽然他们的终点预计是极西禁区,但这一路上,他们也想顺便调查关于楚月笙其他情报。 楚月笙的老家就位于雷阿姆区,而六大自治区里,她在雷阿姆区也拥有最多的房屋、别墅和公司。 柳哀告诉璇朝安,应该先去楚月笙的老家探探。 璇朝安认同她的意见,时间有限,不能到处逗留,的确该直接前往关键地点。 远远观望楚家,璇朝安叹了口气。 楚月笙说对修士文化着迷,并非假话,楚家除了手持枪械的士兵外,竟有修士看守。 「连修士都请来了,楚家内部肯定藏有什么祕密。」柳哀十分激动。 「不一定,也许是楚家具有歷史意义,才特别请人做做样子。我要是楚月笙,决不会把重要物品放在这里,这里有人看守,太过显眼,既然楚月笙有无数间房子,她随便挑间藏东西都比这栋屋子好。」 柳哀沮丧道:「师父,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们根本找不到她的秘密。」 「本来就不太可能,毕竟,我们要找的范围那么大,我们的调查无疑是大海捞针。敌方自机器人暴动后就潜伏不动,我们也只能多花点力气,到处奔走了。」 璇朝安也是无奈,别看修士有不少神奇手段,可还是有许多用法术办不到的事情。身在西大陆,想要依靠监视影像、系统化的资讯网络来找寻线索,敌人却自有一套手段来抹除遗留的痕跡。 「那么我们到底要不要闯进楚家?」柳哀问。 「有五位金丹修士驻守,我打赢他们是没有问题,可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楚家就办不到了。依我猜测,他们肯定有佈下阵法,一想解阵就会惊动到他们。」 其实,璇朝安完全可以透过易容及隐歛气息,让敌人无法确认他的身分,但楚月笙在西大陆的声望巨大,他一出手,「有人擅闯楚月笙老家」这件事,就会在之后迅速传开,变成全国性的大新闻。 他不想要无端生事。每件事情都会对彼此產生影响,谁能料到会產生什么后果。 「所以我们这是白来了?要换个地点吗?」没等璇朝安回答,柳哀已取出手机,搜寻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一查。 「等等,有个中年妇人进屋了,或许她能成为我们突破的关键。」 柳哀听了也惊讶,这楚家早已没有人住,那妇女不晓得是谁。 璇朝安在网路看过楚春夏──楚月笙的母亲──的照片,而那妇人并不是楚春夏。 楚家人财力雄厚,想必不会放任这老屋腐朽。他想,很有可能是定时来负责打扫的清洁工,不然,这楚家里头早已盖满一层厚厚的灰尘,骯脏不堪。 师徒二人在外头等了两个多小时,妇人才走出屋外,骑着摩托车离去。 他们使用隐身符悄悄跟上,在一个无人、无监视器的路段,对妇人使用失神符。 「柳哀,交给你了。」 柳哀对妇人施展吞噬决,施展完毕,璇朝安立刻朝妇人注入一道细微灵力,让妇人醒来。 他们一路跟踪妇人直至她返回家中,以防之后想找妇人,却不知该在何处找她。 两人离开妇人家,随意找了一个静僻处停留。 璇朝安张开隔音结界,「柳哀,你需要多少天,才能灵活将外貌变作妇人?」 「至少需要两天,而且我也要取得一些妇人的记忆,才能够去模拟她平时的言行。」 璇朝安想的计策便是让柳哀冒充妇人,光明正大进去屋内。 这方法对柳哀非常危险,可他也想不出别的手段了。若柳哀被人识破,他会直接动用雷霆手段,将对方彻底击杀。 两天啊,两天的时间里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乾等着,白白浪费时间。只有两天,也不够去一趟极西禁区再回来。 璇朝安对于接下来要去哪,丝毫没有头绪,他紧紧盯着柳哀,不说半句话。 柳哀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师父,你为何一直瞧着我?」 「两天的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利用,乾脆就交给你决定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们潜入完楚家,差不多就得去极西禁区了,所以,你要是想整天都不做任何事,只为了放松,那也没关係。」 柳哀皱起眉头,观察璇朝安的表情,「师父,你这该不会在考验我吧?」 「不是,我认为没有下一步的线索,不管做什么事都差不多,说不定运气好,事情无意间就向前推进了。」 她不敢置信,「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做也太倚赖运气了吧?」 「怎样都好,反正你就是得决定,而且就算是考验,你问我,我又怎么会承认?」 柳哀搞不懂璇朝安的用意,仔细想想,璇朝安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前往极西禁区,难道他是在用这种奇怪的行为来表示抗议?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要阻止海陆大战的爆发,在这节骨眼上,他岂会为了个人因素而和她呕气? 她的小脑袋瓜疯狂运转,忽然想起之前璇朝安散发妖气的事,莫非璇朝安以前曾和妖族打斗,负伤后留下隐患,存在于体内的妖气,便会三不五时影响他的性情、思维? 她愈想愈觉得有可能,此刻,她得想想,该如何行动才是最有利的。 第二十三章 派对 璇朝安并不晓得,柳哀对他进行了多么夸张的联想。 他把两天的时间,交给柳哀决定如何利用,单纯是从楚家离开后,他感觉到附近的妖气有些明显,似乎在蠢蠢欲动,但妖气的来源过于分散,他实在不确定是妖族蓄意行动,还是巧合而已。 所以,他想柳哀是血藤树精,同样也是妖族,也许凭着直觉行动,她能够误打误撞,找出这妖气背后是否有古怪。 柳哀担心璇朝安体内的妖气,更烦恼璇朝安会不会还有异常之举。 她想,璇朝安自己是修士,都没办法驱除那股妖气了,她再用修士的方法是无法帮助到他的。 西大陆从古流传下来的民间习俗中,提到凡人只要人数一多,聚在一起,阳气旺盛便能将阴气重重的鬼物赶走。 她知道鬼和妖并不相同,不过,她脑中最可靠的、怡兰仙子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驱散妖气的办法。 她认为,只要帮璇朝安暂时压制住他的妖气,璇朝安就会恢復理智,继续提供具体目标,带领她前进。 柳哀向璇朝安借了笔电,搜寻一下他们所在的古耀市,是否有多人参与的大型活动。 结果还真的有,古耀市的三喜客水陆游乐园从明天开始,将举办为期两天的扮装、舞台车大游行。 这个游行并非游乐园心血来潮才举办,而是具有五年歷史的年度性活动。 最初,游乐园会办游行,只是老闆为了挽救低迷的人气,所孤注一掷的莽撞行动。老闆放手一搏投入所有资金,想要藉由游行製造话题,让游乐园从谷底翻身。 结果,他赌赢了,不仅成功拯救了游乐园,也带动了周遭的商机,从那以后,老闆每年都会举办游行,这也成为当地的一项特色。 虽然游行是明天才开始,但游乐园附近也配合游行,办了不少活动。 柳哀查到今天晚上在某个出租大楼的五楼,会举办电影派对,吃吃喝喝、聊天、看电影,只要缴交入场费用,人人都得以参加。 她瞥了眼璇朝安。这又不是跳舞之类的活动,璇朝安应该不会排斥。 如韩昭先前所说,她曾和璇朝安在路边确实看见有人在跳舞,有的人十分疯狂,头下脚上、身形扭曲,她看得是头皮发麻,惊叫不已。 璇朝安没有像她一样大呼小叫,却也坦言不喜欢那种舞蹈。 当柳哀讲出晚上要带他去电影派对,璇朝安眉头一皱却没有反对。 柳哀见他皱眉,有些忐忑。 他则是不停问自己「为什么?」 他不明白柳哀的思路,就算凭柳哀的感觉,无法引导他找到妖气的秘密,她也不该是贪图享乐的人。 还是说柳哀体内,女孩子的思维正不断发展壮大,才会想去参加派对? 唉,罢了,反正他早就说了两天时间,要交由柳哀掌管,让她去体验西大陆年轻人的生活,稍微玩乐一下也不错。 柳哀提议,「师父,我们去挑衣服吧。」 璇朝安疑惑,「我们平时不都有在换衣服吗?衣服都够用呀。」 「难得去参加电影派对,我们总要买些适合的新衣服,换换心情嘛。」 若说参加派对,是为了借用阳气帮璇朝安驱掉妖气,那么买衣服,就是完完全全出于柳哀的私心了,她非常想要亲手为璇朝安挑衣服。 柳哀仔细评估每一家服饰店,最后,她挑了一家种类繁多的平价服饰店,和璇朝安走了进去。 并非两人身上的钱不够,而是她认为派对是种轻松随意的活动,穿着休间、自在才是最棒的选择。 柳哀拿了好几件衣服在璇朝安身上比对,她试图让他的穿搭呈现一种轻松的风格,可是,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协调。 璇朝安对于西大陆的服饰不算陌生,他提醒柳哀,「你给我挑的衣服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方才,柳哀甚至给他试了件正面有着大骷髏头图案的衣服。 好在这里是西大陆,要是他穿那件衣服在东大陆游走,还不得被人认为是鬼灵宗──嗜好、崇拜阴物的某个修士宗派──的宗门长老? 这个念头刚落下,他就感应到一名筑基修士走进了店内,一眼就相中那件骷髏头衣服,开心地拿去试衣间试穿了。 该不会这修士真的恰好是鬼灵宗弟子吧?有这么巧的事? 璇朝安的提醒,点破柳哀心中的迷惑,她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协调。 「师父,听说高阶修士能够自由变换不同年龄时的外貌,你……你能不能变的再年轻一点?」 璇朝安目前的外貌约三十出头,姑且也算是年轻,不过,那种略带青涩的气质却已经消失了,所以她才希望璇朝安能把外表变年轻一些。 突然,柳哀身边就出现了一位,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伙子。 柳哀瞪大双眼,摀住嘴巴,颤声道:「师父,这是你吗?还是说……」 「是我没错。」璇朝安的声音也產生了变化,音调变高、柔和感增加不少。 柳哀支支吾吾道:「你……你看起来,看起来好极了。」 璇朝安耸耸肩,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外貌不过就是外物,唉,你高兴就好。」 「师父,那是你境界高深才能对外表无欲无求,不然,像怡兰仙子那样的女修士,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更美而伤透脑筋。」 「有些人就是无法脱离欲求,在修行之道反而绕了远路。假如怡兰仙子道心坚定,她也就不会被你趁虚而入了。」璇朝安要柳哀把怡兰仙子的事当作警惕。 柳哀点点头,又继续挑衣服,要璇朝安去试。 两人花了快三个鐘头,才总算离开那家服饰店。 找了家旅馆休息,柳哀用法术将衣服快速洗过、烘乾,而璇朝安仍处于茫然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在服饰店时就像个人偶,任人摆布。他再次深刻认知到,女孩子对衣服的执念有多大,上一次和女性一起买衣服,他记得是和柳乐去东大陆的入巡山,找华荣姬买仙裳。 都多少年了,他没想到这回倒是会回到西大陆,买这些他曾经熟悉的衣物。 东渡之前,东渡之后,他的喜好、思想都產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想当初,他还帮他一位跳街舞的朋友拍摄影片,现在他却对街舞感到排斥。 璇朝安拿起手机,六点五五分,他们已经缴交入场费,进到会场。 他瞧瞧柳哀的衣着,又看看自己的。 他穿黑衣白裤,她穿黑衣白裙。 这身打扮,是柳哀特别坚持要他穿的,他也不明白里头有什么学问,他只记得换好衣服时,柳哀恬淡微笑,说:「我们穿得一模一样呢,真好。」 晚上七点,主持人准时开场,服务人员便到各个隔间播放电影,电影种类都不同,绝对不会有人找不到可看的电影。 电影的区域外,还有一个饮食区。 璇朝安让柳哀选一部电影看,自己则去帮柳哀取些点心、食物。 柳哀对电影不太了解,询问服务员后,她选了部动画片。她很想知道,像楚月笙所画的漫画,动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笑嘻嘻对璇朝安招手道:「老师,我已经佔好位置了,快来。」 璇朝安要她在派对时改口叫她老师,不然,西大陆人听到她叫师父,肯定会觉得很奇怪。 不料,一名男子却突然不识相地,坐在柳哀留给璇朝安的位置上。 他清了清喉咙,向柳哀伸出手,「小姐,你好,之前怎么好像没在这附近看过你?」 柳哀理都不想理他,甚至对他装模作样感到厌恶,但她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冷冷道:「这位先生,请你起来,那是我朋友的位置。」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这沙发有写名字吗?这里可不是电影院,大家都是自由入座。」 「我朋友只是帮我拿些吃的,请你不要故意来打扰别人。」柳哀看向璇朝安,发现他居然嘴角含笑,观察着她这边的情况,丝毫没有想来解围的意思。 她又惊又怒,觉得妖气肯定还在影响璇朝安。 而璇朝安却是一不小心分了神,眼前柳哀与人争执的这一幕,竟带给他久违的温馨生活感。这种感觉,他很多年前就已经感受不到了,太多琐事与烦恼彻底填满了他,修仙路实属不易。 男子无赖道:「我哪有打扰?我可是真心诚意想跟你做朋友呀。」 男子想牵起柳哀的手,却被她灵敏闪过。 「你不要太放肆了。」柳哀怒斥。 这时,一名配戴单边眼镜,穿着无袖背心的秃头男来到男子的身边,拍了男子肩膀两下,「喂,跛脚马,别在这里骚扰女孩子,做人有品一点好不好?」 男子见到秃头男,神情有些畏惧,但表面仍旧嚣张,「呸,什么跛脚马,我鬼马的名头,这附近的兄弟谁没听过?」 秃头男嗤笑,「谁理你啊,我指的是派对结束,你的脚会被我弄成跛脚。」 柳哀注意到名叫鬼马的男子身体倏地一缩。 鬼马手指秃头男,「你敢!你不怕得罪我们帮吗?」 「嘖,你要就现在赶快跑,我还可以考虑放过你。」 秃头男语毕,鬼马便灰头土脸地逃了。 柳哀朝秃头男道谢,秃头男摆摆手就兀自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柳哀没想到,刚才说话颇有几分狠劲的秃头男,居然也来看动画片。 她看向璇朝安,却发现璇朝安皱着眉头盯着秃头男。 第二十四章 再遇 柳哀实在不明白,璇朝安为何要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注视着秃头男。 秃头男刚才可帮了她的忙,璇朝安没道理讨厌他吧。 想了想,柳哀只能认为是妖气的错,她有些失望,难道这个派对的阳气,还不能镇住璇朝安体内的妖气吗? 璇朝安的举动确实跟妖气有关,他察觉秃头男身上竟然有一丝极细微的妖气。他观察后,发现妖气并非从秃头男体内洩漏,而是附着在他的鞋底。 璇朝安坐在柳哀旁边,一起看电影,却同时一心二用,用神识注意秃头男。 他想知道秃头男之前去过哪里,鞋子才会沾染到妖气。 璇朝安等到了一个好机会,他开始偷听秃头男的谈话,因为秃头男的一名朋友来陪他看电影了。 可是,出乎璇朝安意料,这两个人竟然都只聊电影话题。 璇朝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遇到这种状况,他觉得非常有趣且好笑。电影派对,谈电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自己却还顾着找出妖气的疑点,实在是辜负主办人举办这电影派对的心意。 柳哀笑着问璇朝安,「老师,你也觉得这个片段有趣呀?」 璇朝安可没错过这动画的剧情,他老实说出心中的感想,「有趣且精彩,主办人肯定是有精挑细选过。」 派对结束,柳哀对这美好的一晚感到心满意足,不过她还不晓得,璇朝安那妖气毛病是否获得了缓解。 璇朝安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只听到秃头男提到,迫不及待想参加明天的游行。 游行?什么游行?那是什么代号或暗语吗? 他随口问了柳哀,柳哀马上答道:「有啊,明天要举行三喜客水陆游乐园大游行,会有好多扮装的人和舞台车,在路上游走呢。」 璇朝安讶异,「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查过啊,我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大游行。今天的电影派对,也是借大游行的人气才得以办成的,不然,今天的派对未必能来那么多人。」 虽然柳哀不知道其他人的标准是如何,但电影派对总计有六十几人,她觉得已经算多了。 璇朝安目前看起来是好好的,可是,她想起派对中,璇朝安笑着放任秃头男冒犯她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带他去参与大游行。 大游行人数是派对的千倍以上,绝对有足够的阳气,如果这样也无法帮助到璇朝安,那就是「阳气驱除妖气」这个手段没有用。 璇朝安听到柳哀原本就打算要去大游行,无比惊讶。 那位沾染妖气的秃头男也说要去大游行,难道柳哀身为妖族,对于古耀市的妖气谜团,真的有特殊的直觉感应? 「柳哀,你在那位秃头男子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没有啊。」她心想,师父你才奇怪呢。 柳哀没有注意到那丝微薄妖气,却能够不断向谜团的核心处靠进。璇朝安双手交叉于胸前,他想,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或者该说诅咒──没有想刻意去解决事件,可事件却主动找了过来。 「明天的游行,我们一定要去。」璇朝安一脸认真地说。 「原来师父你也想去啊,那真是太好了。」柳哀眼睛转了转,她不晓得为什么璇朝安会主动说要去参加游行,不过,这样正合她意,她还担心他不愿去呢。 「柳哀,明天你可要多加注意,别放开我的手。」 「什么意思?」 「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在空中飞行,总是得入境随俗,在地上慢慢走。我会牵住你的手,你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别把手松开。」 夜晚,柳哀悄悄凝视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璇朝安,她已经等不及了,非常渴望大游行能早一点开始。 早晨,两人在旅馆房内就听到外头有不少工作人员,为游行做最后的调整、准备。 璇朝安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在古耀市上空晃了一圈。他能感受到,在这游行的首日,古耀市内的妖气,似乎变得比较清晰有脉络,他能分辨得出一个一个的妖气聚集处,其中总会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界线,将妖气团一分为二。 此等异象,必定有其内幕。 柳哀则是在整理衣物,她都预想好了,她穿浅黄连身裙,而他是淡蓝色上衣加深蓝长裤。 她觉得单色系的风格会挺不错。 终于,下午五点,游行开始了。 实际来到现场,柳哀、璇朝安都震惊了。 并非惊讶于人潮的庞大,而是妖气。 妖气十分明显,就分布在人群的各处,这代表有不少妖怪都进到了游行队伍里。 有些小贩如游鱼到处艰难穿梭。 一个卖香肠的大婶来到两人面前,询问他们要不要来两根。 柳哀刚想婉拒,却见璇朝安已经付了钱。 他递给她一根,「游行中的香肠,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正要一口咬下,竟看到自己的香肠上面被刻了字「别传音」,她立刻就知道这是璇朝安用灵力刻下的。 她嗔怪地瞪了璇朝安一眼,怨他破坏气氛,可璇朝安根本不在乎。 他觉得人太多,传音恐有风险,万一人群内有和他同等级的大妖,柳哀的传音可能会被窃听。 要是惹大妖不高兴,这里这么多妖族,他们两人的处境会很危险。 璇朝安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怪到场,因为许多民眾都费尽心思将自己装扮成各式各样的人物、精怪,或者穿着平时根本不会穿的服装。 妖族混进队伍是为了寻求解放,他们能现出自己真实的模样,一般人会误以为那些尖牙、皮毛、尾巴等,都是特效化妆的功劳。 璇朝安打错了如意算盘,他本来以为,只要参加大游行,也许就能观察到某处有明显的不对劲,进而顺藤摸瓜,找到关键。 不料,现场散布这么多妖族,他根本无从下手。 舞台车登场,有不少打扮华丽的公主、王子,以及着名的童话人物朝人群挥手、跳舞。 大家的兴致被引导至最高点,柳哀也不例外,双手举起来欢呼,但是,第五台车经过时,她全身僵硬了。 一名背后长着蝴蝶翅膀的女孩,正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而一群妖族在她背后为她伴舞。 璇朝安注意到柳哀的状况,也往舞台车看去,他真不知道该说这世界大还是小。 台上的人居然是怡兰仙子,仙子果然到了西大陆来了。 璇朝安想,虽然他和怡兰仙子有过节,但找她谈谈,总比当个无头苍蝇穷忙好。 他迅速拉着柳哀蹲下,给自己和柳哀使用了隐身符,然后从人群中离开。 两人飞至高空,开始跟随怡兰仙子那台舞台车。 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柳哀才开口问:「师父,我们为何要跟踪怡兰仙子,她和我们不是关係不好?」 柳哀很怕见到怡兰仙子,除了因过去犯的错而感到愧疚外,怡兰仙子强势的性格,是她所招架不住的。 「她一定晓得这场游行为何有许多妖族参与,我得找她问问才行。」 柳哀觉得今年的大游行是没办法继续享受了,便央求璇朝安明年再带她来。 璇朝安没有一口答应,他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那你就祈祷吧,祈祷天时、地利、人和都能顺你的意。」 柳哀不解,一件小事而已,璇朝安为何不肯答应,还要扯些玄妙高深的话。 璇朝安罕见地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听不懂就算了,别多想,专注在我们目前的工作上。」 柳哀傻呼呼地点头,她倍感无奈地想,璇朝安这失常的状态,绝对是被这游行队伍里的浓厚妖气给影响了。谁知道好端端的游行,会有那么多妖怪混入?真是失策…… 半夜一点多,游行到了尾声。 大部分的人都筋疲力尽,想要回家休息,明天才有体力继续参与。 少部分的人则是跑到附近的酒馆、酒吧,接着狂欢。 而妖怪们,入夜了,正是他们自由奔放的最佳时刻。 璇朝安一直都紧紧锁定怡兰仙子的位置,他等仙子结束她的舞台工作,才牵着柳哀急速飞至仙子面前。 「怡兰仙子,才几天没见,你就到西大陆来,还找到了份工作,行动力真快。」 为怡兰仙子伴舞的舞者,其实也是仙子的护卫,他们一见到璇朝安突然从天而降,立刻挡在仙子身前,只要仙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开战。 怡兰仙子搧搧翅膀,拍了下手,「都退下,没事的。」 仙子态度冷淡,「朝安卿,你怎么也来西大陆?你就这么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仙子误会了,我在这里纯属巧合,我才好奇仙子,怎么甘愿在纷乱吵杂的游行,跳舞给群眾看?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是啊,你还真是我的『知己』,」仙子话语藏着讽刺,「我当然委屈,也不想这样拋头露面,可是,我只要跳得好,就有无数妖族愿意提供我妖力,甚至是妖丹,助我尽快恢復巔峰状态,我又怎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 「你说的是。」 「那么你找我又有什么事?」仙子双手叉腰,哼了一声,手指向柳哀,「是专程带她来向我赔罪的吗?」 柳哀慌得躲在璇朝安身后。 「我的灵僕也只是恰巧在这罢了。会来找你,是因为眾多妖族齐聚在这古耀市,着实令我惊讶,妖族该不会想在西大陆闯出一片天,建立新地盘吧?」 第二十五章 传闻 怡兰仙子摀着嘴笑了出来,「朝安卿,你是故意说笑吗?妖族在这顶多只是小打小闹,能有什么作为?这里灵气稀薄,有上进心的妖族,不会想久居西大陆,更遑论建设地盘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理由让妖族都聚在这?」璇朝安音量提升几分,「别忘了,西大陆和东大陆有签订协约,要是妖族想在这里作乱,西大陆可以请修士来帮忙镇压。」 有名牛头怪听了不高兴,想要衝撞璇朝安,却被仙子紧张地一把拉住。 仙子笑呵呵地说:「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动粗可是不行的。」她在向牛头怪暗示,在场诸妖的实力拚不过璇朝安,耍耍嘴皮就是底线了,千万不要踰矩。 牛头怪识趣地后退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璇朝安叹口气,「我也只是不希望妖族和修士开战,才想向你了解情况。」 「听你这么说,你倒是挺高风亮节,不如你就好心地发发慈悲,替我们妖族想想办法吧。」明明没有眼泪,怡兰仙子却故作拭泪状。 「你请说,如果我能帮就帮。」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来西大陆前,妖族内就兴起一个传闻,某位大妖占卜到,极西禁区将有灵物出世,得到灵物的妖族,将有望成为妖族之王。因为这个传闻,妖族分裂成两个派系,非常头疼呢。」 璇朝安听了才明白,这就是古耀市内妖气状态显得异常的原因。浓重的妖气中老是能看见界线存在,十分突兀。 他说:「两个派系,分别是主张闯禁区和不闯禁区,对吧?」 「没错,由于那个传闻没有实际的证据,相信与不信传闻的妖族,约各佔一半。」 「所以,古耀市会有这么多妖族,是因为双方在互相牵制?」 仙子勾唇微笑,面容散发邪气,「可不只古耀市,现在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这种局面要僵持多久。」 璇朝安无奈摇头,「仙子又是为何而来?怀璧其罪的道理,仙子岂会不懂?」 「嘿,朝安卿,你猜错了,我不会傻到妄想自己能夺到灵物,我可是反对闯禁区的那方。想闯禁区的妖族太多了,绝对会被发现,公然和西大陆对槓上,不就正好给你们那些自命清高的修士一个理由,来『正正当当』地除妖了?」 「照你这么说,仙子功力尚未恢復,何必来这淌浑水?」 「我觉得来这里会有机缘,你瞧,我这不就遇到你了吗?朝安卿,你还没回答,你有没有妙计能够解决这件事呀?」 璇朝安沉吟一会,「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上头那些大妖没说话?」 「大妖们不站在任何一边,他们从头到尾就置身事外。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那传闻是假的,所以大妖们才没任何反应,偏偏我们这些底层妖眾,还要为了另一群笨蛋同胞负责,真衰。」 「既然大妖们尚未表态,我就不好插手干涉。」 怡兰仙子大声嘲讽,「你是在怕大妖啊?我看你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是不是?」 璇朝安点头,平静回应,「确实没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有些话想对大妖说,可惜那些大妖此刻不在这。」 「什么话?」 「有人正满怀恶意,想要挑衅海族,引发海陆大战。如果妖族再不收敛,甚至不知好歹闯进禁区,后果自负。」语毕,璇朝安准备带柳哀离去。 怡兰仙子面容一僵,「等一下,朝安卿,你又是在说笑,对吧?」 她想挽留璇朝安,可璇朝安并没有理会,继续往上飞去。 「前辈,请留步。」听到这句话,璇朝安停了下来。 叫住璇朝安的人竟是牛头怪,牛头怪向璇朝安抱拳行礼,「前辈,我乃蛇三郎的徒孙,敢问前辈所言非虚?」 其他妖怪──连同怡兰仙子在内──显然不晓得牛头怪的真实身分,听到牛头怪报出蛇三郎的名号,他们吓了一大跳,蛇三郎可是位元婴期大妖呀! 「看你们都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就开诚布公吧,的确有人想引发海陆大战,而我正在调查这件案子。极西禁区内并不单纯,那灵物的传闻我猜多半是个阴谋,你们可知道,是谁製造这个传闻?」 眾妖摇头。 璇朝安倒也没期待他们会知道,就是随口一问,散播谣言是件容易的事,溯源寻找散布谣言的人,却几乎不可能。 牛头怪向璇朝安鞠躬,「多谢前辈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这就回去向师公稟告,请他出来阻止这场骚动。」 临走之前,璇朝安称讚了几位妖族,妖族们却不明所以。 「至少你们有理智,反对闯禁区,」他冷哼一声,「现在这种乱糟糟的局面,正是你们那些大妖所期望的,何其恶劣。」 怡兰仙子茫然道:「怎么会呢?大仙怎可能希望我们妖族内斗?」 其他妖怪也附和她。 「你们思考得太浅了,他们全都在隔岸观火,目的就是想要选出菁英,在两方阵营剧烈廝杀后,谁活了,谁就是赢家,而弱者,就顺其自然地被淘汰吧。」 眾妖既惶恐又愤怒,牛头怪也对蛇三郎心生嫌隙,可偏偏他们力量不足,不敢向大妖反抗,也不敢将这样的内幕声张出去,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璇朝安见到他们的情绪反应,也有点于心不忍,向他们劝慰道:「我了解你们在想什么,但这世界就是这样,想要有力量改变一些事情,就坚定自己的信念,不断修练下去。」 话说完,他带着柳哀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 柳哀在心里唉声叹气,到头来,她还是不能与璇朝安好好享受大游行。 璇朝安给了她两天时间自由利用,明天便是最后一天,可她却吸收了打扫楚家的清洁妇记忆,了解到明天就是她前往楚家工作的日子。 她将此事告诉璇朝安,他果然要她明日立刻行动。 她安慰自己,至少她和璇朝安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电影派对,而且解决海陆大战的事情后,还是有机会出去玩的嘛。 翌日下午,师徒俩待在妇人必经的路上埋伏,当妇人经过时,便马上使用失神符将其迷昏。 柳哀已事先偷了一套妇人的衣物穿上,她变成妇人的外貌,连声音、身材都一模一样,无懈可击。 她骑上妇人的机车,前往楚家老屋。 如果柳哀能够取得更多清洁妇脑中的记忆,她就能知道楚家里头有什么,或许也不用冒险跑这一趟,可惜,只有两天时间,读取到的记忆非常有限。 柳哀和看守的修士打招呼,她意外察觉到五位金丹修士中,有两位是妖族。 她顺利地进入楚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打扫,一楼扫完到了二楼后,她来到一扇房门前,门后有股强大的灵力,灵力大到她在一楼时就感觉到了。 她小心地从怀里取出璇朝安特製的符咒,贴在房门上催动,倘若符咒变色,那就代表门上或门边有机关。 符咒依然是黄色,没有陷阱。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房间正中央有个强烈的禁制,禁制中藏着一把古朴的手杖,隐隐散发出庄严的气息。 她没办法破解禁制,便关上房门,去其他地方打扫。 工作完毕,修士没有怀疑她,轻易就放她离去。 她回到璇朝安身边,他正好在为妇人植入一个强烈暗示:今日的清洁工作已经完成。 如此一来,妇人第一时间就会认为,自己把工作做完了,不过,要是妇人一直执着,想要回忆工作的细节流程,暗示就有可能被破坏。 他们把机车还给妇人,把妇人叫醒。 当妇人睁开双眼,她周围已看不到任何人影。 柳哀把观察到的人事物,通通讲述给璇朝安听。 她一见到那手杖,马上就联想到妖族的灵物传闻。 楚月笙的父亲过世了,目前楚家的家主是楚月笙,那么放这根手杖在老屋的人,大概就是楚月笙。 要是这手杖真的是为了传闻而准备,合理推测,那个传闻也有可能是楚月笙派人虚构并散播,目的就是要让妖族,为当今暗潮汹涌的世界添乱。 楚月笙的心真是异常歹毒,这么说……西大陆那群神秘的敌人,会不会就是楚月笙派来的?楚家非常富有,有钱就能拥有一支庞大的私家兵团。 璇朝安听完她的推测,十分惊讶。 可璇朝安还有一处不明白,他问她,「楚月笙为什么要把手杖放在楚家?根据偽造的传闻,灵物是在禁区里。」 柳哀思考后得到一个猜测,「也许是做为预备手段,若没有妖族敢闯禁区,到时候她就请人把手杖带至妖族内,主动引起大乱。」 「可是,她何必要把手杖藏在楚家的老屋?就像我之前讲的,藏在楚家太明显了,她大可藏在其他地方。」他质疑。 「假如手杖是陷阱呢?」她试图转个方向想,「假设楚月笙真是西大陆的幕后主谋,一切就说得通了,她早就认得我们这几个人,所以她也知道我们迟早会调查到她老家,才把手杖故意摆在里头。」 璇朝安笑了笑,「你这一个推测比较合理,但还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机器人暴动事件,她为何自己献身当人质,还在我们所在的饭店装设炸弹?要是在哪一步出了差错,她必死无疑。」 第二十六章 极西尽头 璇朝安下了结论,楚月笙的确有些不安份,图谋着什么,不过,她未必就是想引发海陆大战的主谋,也不一定是製造妖族传闻的源头。 柳哀很想回答他,楚月笙自愿当人质是为了洗脱嫌疑,让别人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可是,璇朝安说的也对,不管是人质的二选一投票,或是定时炸弹,都太危险了,谁会疯狂到把自己往死亡的方向推呢? 儘管两人不晓得手杖置于楚家的目的,但璇朝安认为,牛头怪通报蛇三郎后,妖族在西大陆的对峙很快就会平息,就算手杖真有什么功用,也掀不起风浪。 璇朝安决定尽快进到禁区。 柳哀只能在心里默默向大游行挥手道别。 两人守在雷阿姆区和禁区的交界处,等待夜晚的到来。 柳哀目测,围住禁区的高墙起码有五十公尺以上。 她问璇朝安要如何进去,因为高墙顶端还装设了动态、热感应器,慢慢飞进去绝对会被抓到,可是,若要快到感应器感应不到,修士就得催动灵力加速,而那样会產生流光。 流光非常耀眼,士兵们不可能没发觉。 结果,璇朝安却突然讲起了过往,「我啊,在来东大陆前,是没有想过要做修士的,甚至还有点讨厌修士,会做修士纯属意外,因为我修练了一套神秘功法。所以在我拜师之后,我内心总有股叛逆,会花些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不愿专心修行。」 「师父,你讲这些……绝对和我们目前的状况有关吧?」若是无关,那肯定是妖气又让璇朝安失常了。 「当然有关,我那时鑽研了许多旁门左道,其中一样就是改变流光的顏色。」 柳哀不敢置信,流光竟能自由改变顏色,在怡兰仙子的记忆里,仙子也没看过哪一位大妖会使用这等奇术。 「反正里面没有守卫,我只要把流光的顏色模拟成和夜空一样,快速衝进去就不会被识破。」 儘管璇朝安提出一个妙计,可是,柳哀仍旧怀疑他是否能成功,毕竟夜空的顏色可不是单一色彩,他真的能把流光模拟成夜空吗? 两人使用了隐身符,璇朝安带着柳哀升至高空。 踏在飞剑上飞行是比较省力的,因为飞剑就好比西大陆的脚踏车一样,能够让修士的灵力运转更加自如,但飞剑不能够变色,璇朝安便只能靠自身驾驭灵力。 每次看到璇朝安不用飞剑来高速飞行,柳哀心底总是极为佩服,元婴修士的实力在这些细节处展露无遗。 感受不到任何高速运动骤停的反震,柳哀惊奇地发现,自己已在高墙内部了。 璇朝安观察一下周遭的动静,然后对她轻笑,「还好没被侦测到。」 「师父,难道你并没有把握一定会成功?」 「说实话,没有把握。改变流光顏色,是个不正经的法术,可是,它比很多法术都难,更考验施术者的细微调控能力,不过,失败也无所谓,被守卫发现,我只要带着你躲到禁区某处就行。」 柳哀这才明白,璇朝安尝试改变流光顏色,只是为了少惹点麻烦,就算引起守卫注意,他也不会感到畏惧。 「我接下来要用虫,你看了别害怕。」他提醒她。 她点点头,「师父,你也有养虫呀?」 「是啊,养虫很不错,除了御敌、进攻外,还能用来大范围侦查,非常方便。」 柳哀本来不太喜欢虫的,可是听完璇朝安的说明,她忽然觉得养虫好棒哦。 璇朝安从一只储物袋中,放出半数的血刃虫,血刃虫群鑽入土里,便开始四散而去。 柳哀看见鲜红的血刃虫,想到血藤树也是那般顏色,不由得兴起几分亲近感。 「师父,养虫好吗?」 「不好养,虫的灵性很低,无法像灵兽那样容易沟通,而且虫只能靠数量取胜,没有什么强力杀招。」 两人并肩缓步前行,实际来到禁区,才晓得这地方有多荒凉。 举目可见的植物,就只有零星几株枯草,整个世界宛若由沙尘组成,地面不时能见到乾裂的情况。 柳哀认为禁区的生机几乎尽失,惨不忍睹,看起来政府并没有派人进来管理。 血刃虫探了一段距离,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璇朝安这才放心地牵住柳哀飞起来,使视野更加辽阔。 他们看不到任何人影。 璇朝安开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为了加快搜查速度,而牺牲隐蔽性。 目前他和柳哀虽然在空中飞,却是隐身状态,血刃虫也都在土里奔走,不容易被察觉,可是,只靠两人和虫子们实在有点慢。 他询问柳哀,她认为应该注重隐匿性,时间多花点没关係。 「师父,搞不好政府有派人藏在禁区的某处呢。」 璇朝安让虫子继续外扩搜寻,而他和柳哀则直直朝最西边飞去,倘若一直到最西边都没有什么发现,再另作打算。 飞行的过程中,周围的景色没有丝毫变化,放眼望去都是一片褐色、土黄色,柳哀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彷彿时间都冻结了。 忽然,璇朝安感受到有一小群血刃虫处于紧张、亢奋状态。 他疑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瞬间他就知道答案了。 他往南边看去,几条约六、七公尺长的大蠕虫破土而出,且身上长满硬壳,兇猛无比。 璇朝安感受到十几隻血刃虫死亡,同时他也看到一隻蠕虫倒下,全身有不少伤口喷出绿色。他判断,应该是血刃虫冒死进到蠕虫体内,和蠕虫同归于尽。 其他的血刃虫没有留下来缠斗,避开蠕虫继续探索。 师徒俩人讨论一番,决定去看一看那些蠕虫。 儘管血刃虫已经不在了,这些蠕虫仍骚动不已。 璇朝安在这些蠕虫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灵气,这代表蠕虫们只是凡物,不过,凡物要长成这样的大小并不容易,牠体内肯定有什么祕密。 他对这些蠕虫感到非常有兴趣,想要抓几隻带回去研究。 这时,附近不远处的地面,升起一个正方体状的铁皮屋,一架外型稍显笨重的机器人从屋内飞了过来。 璇朝安透过正面的玻璃窗,能够看到机器人是由一位男性所驾驶。 机器人从背后拋出一个铁桶,铁桶撞击地面,外露出一种粉色雾气。 蠕虫被笼罩在雾气中,不一会儿就昏倒在地上。 机器人又往地面发射一个鑽头撞的机器,机器在土里乱窜,製造出极大的声响,很快地,那附近的地表土层开始晃动,一条约十五公尺长的蠕虫出来了。 柳哀摀住嘴,避免自己叫出声,眼前的画面太过震撼,原来刚才的虫还只是小傢伙,那么这条是最大的蠕虫了吗?还是有更大的呢? 机器人射出一张网套住蠕虫,然后趁蠕虫挣扎的时候,伸出机器臂朝牠放电。大蠕虫没有支撑多久,便趴伏在地,奄奄一息。 璇朝安愣住了,蠕虫那看似坚硬的外壳,竟然因为电击而迅速產生裂痕。 这种虫恰好怕电?所以人类才能利用机器人来轻松制服?这也太巧了。 他觉得这背后有一丝不大对劲。 机器人把大蠕虫抓起来,往西边飞回去。璇朝安和柳哀默默跟在后头。 途中,两人看见其他地方,也有同样的机器人抓起大蠕虫。 机器人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前往定点补给站,补充身上的能源和燃料。 这一趟跟踪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他们才来到机器人的最终目的地。 就在极西禁区最西侧,亦即西大陆的最西边,他们目睹了令人惊骇的景象,连璇朝安都一时间无法动弹,脑子失去思考能力。 在那里的地面,建了几间大型厂房和大楼,一百多位的普通人类、修士进进出出,显得有些忙碌,还有大约相同数量的无人驾驶机器人在协助他们。 而禁区最西侧的高墙下,一隻巨型海兽探出头,轻微摇晃着脖颈,牠看起来颇为虚弱,无法挣脱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牠有着两对眼睛,上面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且眼睛周围的表皮彷彿被火烧过,呈现黑色皱褶状,不过,最奇怪、噁心的地方是……这海兽的表皮色泽,居然近似于人类的皮肤,看起来十分诡异。 柳哀当场一阵反胃,差点要吐了出来。 璇朝安仔细观察,他估计海兽全长恐怕有五十公尺。 好几台机器人把大蠕虫丢到海兽的嘴边,海兽眨了眨眼睛,使劲一扭头,把蠕虫瞬间吞进嘴中,但一隻蠕虫并不能为牠带来多大的元气,牠还是显得无精打采。 璇朝安想明白了,那些大蠕虫为何会怕电,因为蠕虫就是作为海兽的粮食,被刻意养殖出来的。为了方便捕捉,以及满足海兽的食量,人类才改造蠕虫,把牠们变得又大又不敌电击。 这就是西大陆不能说的秘密,一群人类和修士躲在禁区内,对海兽进行秘密实验、研究。 这些修士最高顶多到金丹期,想必他们是为了某种利益,才甘愿来这里当西大陆的走狗,做此等危害天下人的卑劣恶事。 元婴期修士修道之心坚定,根本不可能来同流合污。 璇朝安和柳哀又惊又怒,他们认为这些人全都疯了,才会囚禁一隻海兽。海兽生活的区域在海里,自然也被归为海族的一份子,他们这样子对待海兽,假如被海族得知,绝对会引发大战。 海兽的肩部以下全埋在土地里,从海兽的脖颈延伸出的方向判断,海兽应该是在海中,由下而上穿过西大陆的陆块,导致身体被卡住,唯有脖子和头部窜出地面,这才被人类轻而易举束缚于此地。 有修士在场,璇朝安不方便使用变色流光翻出墙外,去海中实际查看,不过,根据他的计算,海兽的后半部肯定会超出大陆之外,海族路过绝对会发现。 可是,到至今为止,这些歹人仍旧在这里暗中行动,就代表事情没有洩漏出去,这是怎么办到的? 第二十七章 山雅切 璇朝安和柳哀躲在一个土坡后讨论。 柳哀想到之前在琪卡区的图书馆,遇到过一位莉莉小姐,莉莉告诉她和韩昭琪卡沿岸似乎在偷偷造陆。这表示西大陆的科学技术,已经达到能人为改变地貌的程度。 说不定,西大陆在第一时间,就尽全力掩盖海兽露出去的躯体,之后便开始着手人工造陆,把海兽的后半部封在人造的陆块内。 柳哀也想明白,妖族的灵物传闻是怎么一回事,估计是散播传闻的人,想要妖族亲眼撞见这一幕。 届时西大陆人类、修士、妖族、海兽,代表四股势力与立场的人、妖、兽齐聚一堂,就会引发不可挽回的恐怖下场。 当然,大家也有可能保持冷静,面对面好好谈,但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关键问题还是,这隻海兽为什么要从大陆的侧面鑽上来,害得自己受困于此?」璇朝安说。 他们想不出答案。 他和柳哀离开海兽的附近,向东边飞去。他没有收回派出去的血刃虫,打算把血刃虫放在禁区内当哨探。 「师父,我们现在是要离开了?」 「是啊,我已经把血刃虫留在这里,如果有新发现,我会有所感应。其实,我觉得禁区除了海兽,应该没别的秘密了,我现在要去找老洪。」 璇朝安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天道处理,一个足够强力的修士组织,才能强行介入极西禁区,处理这种等级的事件。 现在正好是晚上,璇朝安确认自己的位置在修士的感应范围外,便施展变色流光出了高墙。流光会释放不小的灵压,被修士感应到就麻烦了。 璇朝安没有马上去找老洪,而是先去西大陆海中的西侧,想要查看海兽的后半部,是不是被人刻意封在陆块里。 结果,他发现某处的岩壁上,有不少偽装精良的开口。他猜测,可能是让人员、货物进出的通道,或是让里头的武器得以向外发射的射击孔。 岩壁内想必就藏着海兽的身躯。 璇朝安担心里头有修士,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施展神识感应,否则,神识一展开,海兽身体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就一目瞭然了。 出了禁区,璇朝安便不用再顾虑,直接拿出灵剑,和柳哀踏剑飞向东大陆。 在天即将亮的时候,两人总算到了牛鹤县。 璇朝安再度向老洪阐述最新的调查进度,并要老洪尽快去处理海兽的问题。 老洪早就有心理准备,璇朝安肯定会带来大消息,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大,令他十分头疼,不知如何下手。 璇朝安建议老洪,找西大陆可信的媒体公司合作,一起揭发这个海兽的秘密,这样一来,负担不用全压在天道这边,老洪也不用担心,天道的部分高层会过于独断,导致整起事件处理不当。 老洪嘿嘿一笑,立刻向璇朝安道谢,他很感激璇朝安信任他,总是把这些大案子交给他办,但他不是天道中最大的官,有时候会面临到上头的施压,所幸璇朝安仗义,不时替他想到解决办法。 将事情交代完,璇朝安想,离开禁区时他检查过电子信箱,芭夏没有寄信给他,代表美奈特那里没有发生什么事,且水下航行船的许可尚未发下来,所以他还有时间自由行动。 他斟酌一番,认为目前该先去调查海兽。 禁区内的海兽,他从未在海中见过,他想知道那种海兽的资讯、情报,才能明白那头海兽为何要衝上西大陆。 他也考量过,要不要等到和芭夏正式开始海中调查,届时再顺便寻找海兽的线索和踪跡,可是,万一他们的船直接碰到海兽,被海兽攻击了怎么办? 船毁人亡的结果,任谁都无法接受。 水下航行船,顶多只能观察一般的海中生物,探访海族人,因为海族尚有智慧能沟通,海兽就未必了。 璇朝安让柳哀暂时待在碎片空间,他怕遭受海兽攻击时,自己腾不出手保护她。 柳哀没有反对,显然在亲眼见识过海兽后,也清楚海兽是多么惊人,她不希望自己执意跟去,却使得璇朝安分心。 柳哀一回到碎片空间,便回到自己的小屋待着,开始检视自己的吞噬决。她现在唯一还在进行吞噬的对象就是黑碧,但黑碧还是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记忆。 她走出门,偷偷躲在远处,观察韩昭的状况。 韩昭的脸上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看起来有望成功晋升。 她放松身心,感受灵气匯聚到韩昭身上的產生的变化与气场。 双眼微瞇,她渐渐沉醉其中,脑海没有產生意识,身体便自动运转、修习功法。 整整过了三天,她才结束这种状态。 她很惊讶,自己居然无意间与环境共鸣,进入到深度潜修的状态。不仅全身神清气爽,功法的熟练程度也提升不少,这都得感谢韩昭提供她契机。 小西时刻在注意韩昭的状态,无法陪她玩,她只好回到房内,自己找事做了。 璇朝安与柳哀分别后,就直奔中央岛,他要在那附近寻找「山雅切」一族,他和柳哀东渡时,保护他们的海生人正是山雅切族的人。 山雅切是个音译名称,在海族的共通语言中,山雅切的发音意味着「不畏新事物」,这非常符合他们一族的特质,因为山雅切族的人居住于浅海区,是较常上岸与陆上世界互动的种族。 所以,当年他才能找到一位山雅切人帮忙,负责带他们去东大陆。 他不急着下海,反倒有些在意歷经之前的爆炸后,中央岛发生什么变化。 他稍微向一些符咒、法宝舖的店家询问,得知当时那名元婴期的僧人,名叫方静,还驻留在此地,提供协助并定时讲授佛法,抚慰人心。不过,就是这么一位博爱仁慈的僧人,竟主导大家行动,将驱海教和其他有些可疑的集会、组织通通严加看管。 璇朝安没感到意外,并非所有僧人都食古不化,也有僧人拥有较灵活、开放的思维。他能理解方静的做法,有时候,手段就必须讲求快狠准,拖泥带水有可能会招致更糟的结果。 他没有特别去找方静见一面,他们本就是一面之缘,有缘自然会再相遇。 璇朝安在中央岛周围港口绕一圈,没有发现山雅切人,便一个纵身跳进海中。 他有几年没拜访山雅切族了,不晓得他们的地盘有没有更动。 他凭藉着记忆往熟悉的地方游去,却不见山雅切族的人影。 血刃虫不能游水,这下子棘手了,他只能自己慢慢找。 璇朝安很幸运,他没有游多远,就在南方的较深处,找到山雅切族的聚落。 山雅切的熟人认出他,立刻热情邀请他入内,并拿出食物款待他。 璇朝安简单吃了几口,便向老朋友塔柯询问山雅切把地盘迁移的事。 塔柯也没有避讳,坦言道:「我们有部分的族人很常到中央岛,听说中央岛发生爆炸案,加上岛内还有什么驱海教,极度排斥海族,我们有些不安便暂时离开原来的地方,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大种族,东西不多,很好般移。」 璇朝安以陆上世界的立场,朝诸位山雅切族人表示歉意,并对他们讲述爆炸案后,中央岛目前的状况。 山雅切人听到方静出来掌控局面,都非常高兴,期待中央岛尽早恢復平静,赶快抓出引发爆炸的幕后兇手。 璇朝安明白,如果真兇没有被抓到,山雅切人应该不打算再把聚落搬回老位置。 山雅切人是个非常乐于帮助朋友的种族,当璇朝安对眾人询问海兽的事情,他们马上领他去耆老的房间。 可惜,门边的侍卫告诉他们耆老已经入睡,眾人只能离开,等待侍卫来通报。 塔柯对璇朝安说了好几次不好意思。 璇朝安笑着摆摆手,「没关係,小事情,耆老年纪大了,当然要以他为重。」 塔柯可是很了解璇朝安的为人,他叹口气道:「你的表情在我面前是我偽装不了的,你要问的事情是件大事,是吗?」 璇朝安随意吃着几块生鱼片,摇头苦笑,「还真瞒不过你呀,我们明明就不常见,你怎么会看得出来?」 塔柯淡笑,用吸管吸了口璇朝安送给他的黄霖酒,「因为山雅切重视朋友。」 「好一个重视朋友。」璇朝安回以敬意,也吸了一大口山雅切的海酿汁。 山雅切的饮食实在不对璇朝安的胃口,可他们的热情、友善,却让璇朝安十分享受,使他这几日奔波的疲劳、背负的压力,逐渐消散。 璇朝安放开心大吃大喝,等了半天,侍卫才跑来告诉他耆老醒了。 璇朝安把握时间,尽速赶去耆老的房间。 耆老不像人类的老人,身上极少皱纹,但看得出来,他的气机明显比较虚弱。 耆老正在用餐,见到璇朝安有事找他,便令人再拿来一套餐,让璇朝安和他一起吃饭。 耆老让其他人离开房间,只留下璇朝安一人,他默默吃着鱼,没有再看璇朝安一眼。璇朝安见状,也只好安静吃了起来。 等到手中的那条鱼吃完后,耆老才开口,「年轻人,你身上怎么有股邪气,你来的目的,莫不是要破坏海族的和平吧?」 第二十八章 出海 璇朝安没想到这个山雅切老人,能够察觉到他体内的秘密。他没有感到很惊讶,相反地,他很高兴,因为这足以证明这老人的确有些本事,并非只是年纪大,才受到族人尊敬与重视。 「耆老,那邪气是我的某样功法所致,我也是无可奈何才使用,但我能保证,这功法仅是我自身使用,从未用于加害别人。」璇朝安诚恳道。 耆老微微勾起嘴,「那就好,我可是希望在死亡之前,都能见到这片海洋寧静、祥和。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在某处见过一隻奇特海兽,但在海中却从未看过牠的同类,所以特来向耆老请教。」 耆老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年轻人,我得先提醒你,我不见得知道你口中的海兽是什么,因为大海深处,那是连海中皇族都不敢探索的黑暗之地。」 「我明白,在此先谢过耆老相助。」 璇朝安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海兽的样貌。 耆老点点头,「年轻人,你等会呀,我年纪大了,需要点手段来帮我寻找记忆,我要叫一下我的小宠物。」 耆老鼓起嘴,发出低频的响音,过一会儿,几十条的海鰻从容有序地进到房内。他拍拍手,朝海鰻叫了叫,海鰻开始排出一个又一个图形。 璇朝安明白,老人脑中储存的资讯量太多,可年纪又大了,所以才藉由图案来协助唤回记忆,而老人把图案排序的方式教导给海鰻,则是套预防机制。 假如老人把排列图案的工作,交给某位族人,若族人叛变、失踪、死亡,老人将无法再忆起任何知识,不过,璇朝安认为再过几年,耆老可能就会选位接班人,毕竟老人还是得想办法将知识传承下去。 耆老要海鰻停止动作,自己则闭上双眼,「年轻人,你能不能稍微透露点,你是在哪里见到那海兽的?」 璇朝安想了一下,说:「在西大陆最西边附近。」 耆老沉吟道:「你来找我们山雅切族问这件事,还真是问对人了,其他海族住在比较深的地方,他们可就未必知道了。」 「请您告诉我那海兽到底是什么。」 耆老无奈,「我这一身学问都是师父教授我的,而他在过世前,告诉了我某些事情不能外传。很不巧,你要问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 璇朝安面露沮丧,「难道真没办法了吗?」 「未必,问问看我师父再说吧。」 「您师父不是过世了?」 「族内女巫会使通灵术,通灵术是不易成功的法术,但这一代的女巫正好是师父的孙女,她应该能召唤出她祖父。」 璇朝安想了想,还是强压起内心想了解真相的慾望,摇摇头,「还是别这么做好了,人都已经过世,就别再惊扰您的师父了。」 耆老似乎被璇朝安的话触动,挣扎一会才说:「我只能告诉你,你错了,那东西并非是海兽。你最好别继续往下挖,任何人见到那东西的全貌,都只会感到害怕、惊慌与不幸而已。」 「耆老,您只能说这么多?」 耆老闭目不动。 璇朝安朝他拱手致谢。 一踏出耆老的房门,塔柯就来到璇朝安身边,关心地问:「你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得到一部分。塔柯,我记得『南嘉族』跟你们关係不错,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你们族的信物,方便让我跟他们沟通?」 「你在那族没有熟人?」 「有,但她生性爱到处游歷,可能不在族内。」 塔柯哈哈大笑,「那好,我给你准备几罐海酿汁带过去。」 璇朝安也笑了出来,「太久没来,我都差点忘了,海酿汁就是你们各族交流的一种信物。」 因为各族所处位置不同,捕捉到的鱼、採的植物和佐料也不同,再加上各族相异的製作手法,每一族的海酿汁绝对独一无二,这也就是海酿汁为何能成为信物的原因。 璇朝安把六罐海酿汁放进储物袋,按照塔柯指示的方向去找南嘉族。 塔柯给他指的路,虽然要绕比较远,但路途比较安全,比较少遇到海兽或是不友善的海族。 在水下,视野变得很差,璇朝安也不敢用灵力加速飞行。 他缓慢向前游动,忽然,他听到附近的水流声似乎大了点,且变得比较急促。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涡流,还不只一个! 璇朝安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涡流会突然出现,他急着在涡流阵中闪避。 他迅速往后躲,不料,有个人或是海兽撞了他,令他被涡流捲进去。 认识璇朝安的人都知道,他性情温和,一项以冷静着称。即便受到如此恶意、欲夺他性命的攻击,他依旧没有让愤怒掌控他的思维。 璇朝安立刻拿出魔音颅,躲在暗处的敌人却在这时发射一道强劲波动,准确打在他的背心处。 他立刻吐出一口黑色浊液,嘴里瀰漫着一股又腥又苦的怪味。 为何从口中出来的不是红色鲜血? 璇朝安感到困惑,但他没有空想了。他催动灵力,把魔音颅变大,然后使用「坐化金身」,全身一动也不动,变成一尊闪耀光芒的金属塑像,重重掉落,砸在魔音颅上。 魔音颅上的骷髏脸,发出让人不寒而慄的诡譎尖啸,一下子就逼退了躲在暗处的敌人,涡流也随之消失。 璇朝安想,涡流果然是敌人製造出来,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有好几个涡流產生在他身旁? 他赶紧往土里挖了一个小空间,把洞口封住,静静躲在里头疗伤。 坦白说,敌人的招式并不强,能让他受伤,纯粹是因为他不是很熟悉海中的环境,加上猝不及防的缘故。 海中的世界,一点都大意不得。 璇朝安待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出去。他的伤势不严重,不用治疗太久,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用在检视自己携带的物品,以及思考出洞后,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与危险。 很多时候,他就是依靠他的事前预想,得以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一无所获。 璇朝安再度取出魔音颅,反正这是他从魔道手中搜刮的战利品,丢了也不心疼。他把魔音颅直接射向地洞外,发出魔音。 毫无动静,没有人朝魔音颅出手攻击。 是真的没有人在?还是敌人非常有耐心? 他倏地从另一个位置破土而出,取出好几把剑,劈出一道道剑气。 除了被捲起来的滚滚沙尘,周围空无一人。 看来,这次他被攻击纯属意外。海中的世界比东大陆还要原始、脱序,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稍微加快行进速度,只要到南嘉族的地盘,就不会再遇到那种偷袭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璇朝安总算平安无事,到达南嘉族的门口。他高举山雅切的海酿汁,南嘉族没有多问什么,就把他迎进聚落内。 他没有遇到阻碍,很快就见到南嘉族的学士沙嘉。 沙嘉显然也知晓那海兽的真实身分,他双手抱头,脸上充满畏惧。 「天啊天啊天啊,这怎么可能?这有违海神的规律呀,不可能成真的……」 「沙嘉,你倒是说清楚,那海兽到底是什么?」 沙嘉用力咬唇,逼自己冷静,「不,我不能说,为了你们好,也为了我们好,那个东西最好被埋进深渊里,永远不再被人发现!」 璇朝安又找了另一个海族询问同样的事,对方隐约了解海兽是什么,却依然闭口不提。 他没有问到答案,但这一趟耗费四天多的行程,并非一无所获。 从三个不同海族的含糊回覆,他得到一个明确的提示,就是不该揭晓海兽的真面目,所以,他该赶快去找老洪,让天道中止行动吗? 可是,他认为不该把未知的东西就摆在那不管,那是很危险的。 有天道和西大陆的媒体介入,他相信真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璇朝安又多停留在海中十天,他是在为之后的海中航行做准备,在这段时间,他大致确认了从西大陆到中央岛,再从中央岛到东大陆,分布了哪些海族。 当然,他也有被某些恶劣的种族捉弄、攻击过。 是时候回去了。 璇朝安直直往头上的海面衝,出了海面,他奔往东大陆,再打开通道口回到碎片世界。 他展开神识,与小西互相交流后,才去柳哀的小屋找她。 柳哀正在冥想,璇朝安没有打断她,继续思索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他有些不知所措,从最一开始追查柳青青背负的秘密,发现到西方有群神秘敌人想要对这世界作乱,接着又找到盖儿湖中的鳞片,确认鳞光影妖对陆上不怀好意,现在又多了个摸不清底的楚月笙。 璇朝安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他有种无力感。他也可以选择把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他会变得很轻松,但他无法放心交给别人。 拿盖儿湖的事来说,这件事牵扯到柳乐,理应通知燕火龙,可燕火龙的行事作风大手大脚,让他帮忙反而会造成负面效果。 此刻,他有三个要面对的目标,但他显然不能三样兼顾,他必须有所取捨才行。 第二十九章 归来 璇朝安脑中进行一番激烈思考,反覆模拟可能发生的情况后,他决定把主要目标放在鳞光影妖一族,暂时放弃追查西大陆的敌人,毕竟他到现在都不晓得这伙人的真面目,仍被蒙在鼓里,而且他手上也没有新的线索了。 至于楚月笙,他和芭夏如果好好监视、控制她,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样一来,三个目标他就能顾好两个,算是还能接受。 反正,他已经通知老洪处理海兽的事,天道会派遣修士团到西大陆,假如那些人又要放炸弹,修士们绝对有能力即时处理,将伤害尽可能降至最低。 柳哀睁开双眼,看见房间里多个人,先是吓了一跳,等到她确认是璇朝安后,她惊喜地跑到璇朝安身边,关心地问:「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次出门怎么去那么久?是海兽把你困住了吗?」 「不是,我连海兽的踪影都没看见呢。」他把海中的经歷长话短说,并省略他被偷袭的那部分,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心。 「柳哀,我记得,当初领你进来这间屋子时,我不是有给你一块门匾?你怎么不拿出来摆在外头?」 柳哀双手放在身后,低头笑道:「我还没想好呢,而且后来就跟着师父你到处跑了,也没空把心思放在那块门匾上头。」 「也对。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做了什么?」 「都在专心练功呢。师父,你之前教我的功法几乎都是内功,外功也只教了一套基础的广行拳,老实说,我感觉这拳法太弱了,比法术、法宝逊色许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璇朝安明知故问,他懂她的心思,因为他也是做过徒弟的人。 「师父,教我一套更厉害的外功吧,不然这广行拳根本派不上用场。」 「它在攻击方面当然派不上用场,广行拳是让你强身健体,帮忙你初步熟悉武艺。」 柳哀愣住了,过了几秒,她双手一摊,「师父,我们可是修士耶,熟悉武艺做什么?」 「听你这么说,怡兰仙子应该是不擅使用武器?不然,她的记忆就会告诉你武艺的重要。」 柳哀摇摇头,「怡兰仙子一套飞针齐射,可是击败过不少敌手。」 「那我说的没错啊,她不擅使用武器,所以才聪明地使用暗器,我不希望你像她那样。」 柳哀不明白,怡兰仙子用飞针有什么不好?每个人喜好的法器本来就不相同,难不成一定要动刀舞剑才是最好的? 「你误会了。」 璇朝安向她解释,那些败给飞针的修士,就是因为没有运用武学,才挡不下飞针。 柳哀听了仍旧不明白。 「拿凡人举例吧,一个农夫拿了好几块石头,一把丢向一个小贩,你觉得那个小贩能挡下石头吗?」 柳哀毫不犹豫答道:「不能。」 「换个对象,农夫同样拿那些石头丢向一个武林高手,那位高手挡得下吗?」 「肯定能。」 「那就对了,把这两个例子套用到修士身上也一样,懂得武学就能够在同样的事情中,拥有更多的选择和应对能力,所以接下来我就教你一套云流腿吧。」 柳哀虽然明白璇朝安的用意,可是,听到又要练基础外功,她不免流露出失望之情。 他对她微笑,「等到你练完腿法,就能开始修习外功了,但是,你得好好挑选你想使用的武器,因为大多数的修士,终其一生也只能摸熟一种武器,甚至还不敢说摸透了。」 「师父,你也是吗?」 「是,我也不例外。」 柳哀听到能修习外功,一扫沮丧,勤奋地练起云流腿。 璇朝安趁机去竹林旁,挖出一个金属瓮,这趟海中之行,他消耗太大,必须好好补充些营养才行。 他从瓮中拽出两条毒蛇,缓缓生吞下肚,毒蛇的效果远比毒虫好得多。 璇朝安浑身的妖气非常浓郁,他自己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为了不让柳哀起疑心,他从仓库中取出一堆枯黄的草,拿到炼丹室,放进炉中以小火缓缓烧掉。 一股草香迅速填充在整个空间,璇朝安要用这香味来驱除妖气。 妖气逐渐消失,他把没烧完的乾草从炉内取出,放到屋外的蓄水池中泡一泡,再放到地面上晾乾。 他去看柳哀练功的情况,却发现她停止动作,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轻声唤她,「是修练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解除了黑碧的吞噬决,否则,她接下来会消失。」 「解除就解除了,有什么好想的?」 「我在做最后的检查,想要看看黑碧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夹藏重要的资讯。」 他安慰她,没有就算了,不必苦苦执着。 「师父,其实你去海中的日子里,我有发现一个可疑的地方。」 记忆中,黑碧到某个私人停车场,接下用炸弹炸死柳哀、韩昭的任务,就在一旁的后照镜内,照出了一个四手的斗篷人。 柳哀试图在别段记忆寻找这四手神秘人,却再也找不到,黑碧对这四手人也没有印象。 「这四手人会不会是楚月笙她师父?」她问。 「我不确定,但如果确实是他,那么他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西大陆诸多犯罪的幕后主谋?还是其中一名成员?楚月笙有参与其中吗?」 又如往常一样,一个小发现就牵扯出好几个难解的问题。 「总之,多加提防楚月笙师徒就对了。」他说。与其怀疑东怀疑西,不如全部都一起怀疑,一起防范。 两人准备好要携带的物品,再次啟程前往西大陆。黑碧则留在碎片空间,待日后再妥善处置。 璇朝安一到琪卡区,就直奔美奈特警局。 芭夏一看见到他,又是高兴,又是忧虑。 「朝安卿,前几天你手机打不通,我正着急呢,幸好你终于回来了。」 那时候,璇朝安在海中,他也无可奈何。 「莫非,乌提尔出事了?」 「她本人倒没事……」 芭夏娓娓道来,璇朝安离开后,乌提尔打探情报的状况。 乌提尔被芭夏调派去守在楚月笙的病房门口,由于她平时偶尔也会阅读《族流》,所以她选择扮演成一名楚月笙的书迷。 乌提尔既要坚守在岗位上,又想和楚月笙交谈的挣扎模样,成功吸引住楚月笙的注意,于是,楚月笙便主动邀请她进房间聊聊。 契机由此展开,乌提尔便有较多的机会与楚月笙接触。 乌提尔起初都只谈关于漫画的内容,某天,她故意向楚月笙提到自己浮潜的经歷,说自己对海中世界的嚮往,并抱怨政府的外交不开明,为什么不尽早与海族打交道。 楚月笙的防备做到滴水不漏,与乌提尔尽情间谈,没有洩漏任何不该说的秘密,也没有表现出可疑的态度。楚月笙就像是个机器人,对于自己身上的一言一行,都能精准控制。 之后,楚月笙可能明白了乌提尔假装书迷的事,便藉专心作画为由,把所有人都赶出病房,并把房门关上。 乌提尔就再也没机会和楚月笙交谈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楚月笙请乌提尔到她房内,告诉乌提尔水下航行舰的事。楚月笙提出一个交易,只要乌提尔把坠饰给她,她就会在舰内留一个位置给乌提尔。 乌提尔自然是不答应,她感到惊讶,楚月笙怎么会如此大胆,连这种事都敢用来做交易? 她虽然婉拒了楚月笙,可僧人却步步靠近她,甚至出手想碰坠饰,结果坠饰发出强光,他和楚月笙都晕倒了。 芭夏苦恼地向璇朝安道:「事后,乌提尔有向他们解释,坠饰是从一名修士手中买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坠饰有何功效,但楚月笙他们显然会怀疑是你在搞鬼,因为你那段期间正好又不在……」 「撕破脸就撕破脸吧,我还希望他们能够有话直说,别再戴虚偽的面具,他们不烦,我都觉得烦了。总之,坠饰会自动保护乌提尔,就代表僧人那时候可能要下阴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要好好监控他们,他们不能自由行动,就没问题了。」 「朝安卿,那么我们要去找楚月笙,想办法修补和她的关係吗?不然,要是她决定给别人主导海中调查,不让我们上船怎么办?」 璇朝安微微蹙眉,「从你发送报告出去,都过了这么多天,上头应该已经定案了,不可能再任由楚月笙想换人就换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再去和她聊聊,你就忙你的事,不用跟过来。」 璇朝安和楚月笙一见面,便开始互相客套问候。 楚月笙想试探那坠饰的事,璇朝安却说他不了解坠饰的事,并透漏自己前些天到了海中,接触到不少海族,甚是有趣。 楚月笙轻笑,表示很期待和璇朝安他们前往海洋世界,然后就结束了谈话。 璇朝安达成了目的,他并没有向楚月笙表达和好之意,而是透过陈述自己接触海族,来威胁楚月笙。 简单来说,他真正的含意就是:倘若楚月笙要违反原本的约定,把他和芭夏换掉,不让他们来负责这趟海中搜查,那么他可就不会留情,会请些海族来阻碍楚月笙他们。 于是,楚月笙才那样回答,委婉向璇朝安保证约定不变。 第三十章 莽桑的图腾 《六自治区联合海洋交流同意书》已经送到芭夏手中,上头提到芭夏为负责人,可是芭夏并不高兴,事情的发展不如她的预期。 为何文件的名称有「海洋交流」? 因为文件内的主旨,根本不是为了防止海陆大战,前去海中调查海族,而是派遣西大陆最高的艺术家楚月笙,与海族交流艺术,让艺术成为未来海陆交流的桥樑。 这绝对是楚月笙从中作梗,如此一来,整个船的行动将依楚月笙的艺术交流为主,芭夏身为负责人,根本就变成管理大小事的总管,硬生生被剥夺走许多权力。 芭夏将此事告知璇朝安,璇朝安叹了口气,「名气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呀,居然被楚月笙摆了一道。她直接把出航的目标改掉,我们就算想调查,也只能放在第二顺位,真麻烦。」 「由于这次是第一次长途的水下航行,所以舰内的人员名额,绝大多数都是海军,加上目标改成艺术交流……这下子我得先询问楚月笙她要带多少人去,剩下的名额才能安排我们的人。」 惨,真惨。 璇朝安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流血的战斗,也能够让人心生绝望。 芭夏带着沉重的心情,到楚月笙的房间,询问她要如何分派人手数量。 楚月笙或许不想做得太绝,她回答芭夏,「只要带上我和师父就行了,其他人手,警官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能得到这样的答覆,实属不幸中的大幸,芭夏赶紧通知璇朝安。 璇朝安却无法放心,他想,既然如此,楚月笙又何必大费周章,把航行的目标整个改掉?他觉得楚月笙肯定还计画着什么,太诡异了。 扣除掉楚月笙师徒、璇朝安师徒,芭夏还能够带五人。 一行十人搭车前往琪卡区的港口,往南到达凛禾自治区一处秘密港湾。 水下航行舰初代一号舰,又名水中虾,不晓得官方为何要替它取这个别名。 水中虾静静停驻着,十名海军站成两排,迎接芭夏他们。 海军们心情忐忑,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执行任务,而且还是为了楚月笙这样的大人物。 在西大陆,派不上用场的海军一直被各方所鄙视、怀疑,连警察、陆军都对他们不友善。 看到芭夏领着几位警员下车,海军们想,他们接下来可要好好表现,一举扭转海军身上所背负的负面印象。 舰长从水中虾爬了出来,他问芭夏这次航行的路线要如何安排。 芭夏身为负责人,她很想直接开口定案,可是,这次航行的目标是为了与海族交流艺术,所以她并不能忽略楚月笙的意见。 「楚女士,你想要怎么走呢?」 「警官,你自由安排,我都没关係。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到大东海,我听说那边有一支高贵的海中皇族,若要开啟成功的交流,自然要从海族的上位者下手。」 芭夏和璇朝安听了都感到惊讶。 璇朝安曾对芭夏简略叙述盖儿湖的事情,以及他自己的一些推理,所以芭夏也清楚,这次追查可能要一路前进至大东海,与当地的海中皇族鳞光影妖接触。 但他们没想到,楚月笙的目标也是鳞光影妖,这会是巧合吗?璇朝安不相信,芭夏也是。 他静静朝芭夏一瞥,芭夏接收到他眼神传递的鼓励。 芭夏平復情绪,开始和舰长讨论路线。 舰长告诉她,以水中虾储备的燃料与饮食,一次水中航行,最多能够撑十五到十七天再补给。 由于西大陆政府已经在中央岛安排好人员,随时能帮水中虾补给,所以西大陆到中央岛这前半段航线可以不必太赶。 离开中央岛之后,就没有其他补给点,后半段航线就得直奔大东海,而且也不能在大东海停留太久,因为还要考虑到回程的问题。 回程从大东海出发,要到中央岛才能再次补给,所以后半段航线比较吃紧。 在前半段航线中,芭夏和璇朝安讨论后,决定去见见那些地盘在港口附近的海族,以及常派族人登上西大陆的海族。当然,这些海族都是璇朝安前阵子早已调查过,不会无故攻击人的种族。 眾人进入水中虾,水中虾便缓缓潜入海中。 楚月笙和僧人马上就请一名海军带路,坐在观景窗旁边,悠然自得欣赏窗外的景色。 芭夏和她带来的警员则显得有些紧张,他们不像海军,早已熟悉水中虾和海下环境,他们仍在担忧,水中虾的船壳会不会因意外而產生破洞,海水迅速灌入就把大家都淹死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第一个海族──邦族──的聚落。 璇朝安率先入聚落沟通,确定没问题后,再打手势给船内人员。 他一个人站在外头,这一刻,他明白水中虾名字的由来,只见水中虾从侧边伸出好几隻像脚的巨型起落架,稳稳地让船舰降落至地面。 海军们都留在水中虾内,他们要负责顾好这餿船舰,至于保护楚月笙,那是芭夏和警员的工作。 芭夏和楚月笙等人穿好潜水服下船,邦族人吆喝着,欢迎来客。 为了方便和海族人沟通,璇朝安在出发前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教授眾人基础的海族语,所以,一般对话不成问题,而太复杂的语句,就需要璇朝安的协助了。 楚月笙对于海族的事物感到新鲜好奇,她立刻啟用潜水服的扩音功能,和邦族愉快地聊了起来。当得知邦族没有离开过海洋时,她向芭夏要走了所有警员,要求警员尽可能和愈多的邦族人,分享、讨论彼此的文化,有些邦族人听到科技的神奇,都兴起了想上陆地瞧瞧的念头。 璇朝安注视着这样热情的楚月笙,他愈来愈搞不清楚她了,难道她真的一心为了艺术在奋斗?只想要打破海陆之间的藩篱? 警员都被借走,查案的人就只剩下璇朝安、柳哀和芭夏了。 海兽的事情,璇朝安没有跟芭夏说过,他和柳哀都谨慎地避免提到「海兽」二字。 虽然前半段的航线并不用太过着急,可是,有太多族要拜访,每一族的停留时间不能太长。 楚月笙的艺术交流进展不错,不少海族对陆上生活都开始感兴趣。 海族中,有些族群较大、较文明,楚月笙就会取几本包着隔水书套的漫画,送给这些海族,并和他们聊些比较有深度的话题。 楚月笙很懂得察言观色,与大多数的海族都相谈甚欢。 反观璇朝安他们,儘管也有些收穫,不过,和楚月笙相比就显得逊色。 海族提供的情报五花八门。 海族说,有人之前在西大陆开着和水中虾一样的船舰。这明显就是海军们在偷偷试船。 海族说,有人在西大陆的西侧施工填土。芭夏一听就急着想去调查,璇朝安和柳哀知道那是有关于海兽的事件,就骗了芭夏,说那只是普通的造陆工程。 海族说,有位修士和几位莽桑人遮遮掩掩地谈话,像是在进行秘密交易。 这引起了璇朝安的注意,他询问事件发生的地点、时间和细节后,确认那几位莽桑人,正是他在中央岛亲眼目睹,被修士所杀害的莽桑人。 海族还提到莽桑人的胸前,刻着某种明显的赤色图腾,很有可能是某知名种族的奴僕。 璇朝安让海族画下图腾的图案后,中间一度离开水中虾,去找待在较深海域的海族打听图腾的出处,结果,不一会就问到答案,那是专属于鳞光影妖的图腾。 又是鳞光影妖……而鳞光影妖一族就居住于大东海。 此刻,璇朝安不得不假定,楚月笙就是西大陆神秘敌人的幕后主使者。 他在妖族传闻事件、海兽事件,虽然也怀疑过楚月笙,却认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楚月笙这次出航,就指定要拜访鳞光影妖,加上这些莽桑人身上的图腾,她隐隐成为所有事件的核心源头。 然而这些事件,彼此又有点连结不起来。 璇朝安认为自己没办法调查出一切的真相,因为这些事牵扯到的范围太广,有太多细节都被敌方巧妙地隐藏。他最多就是尽可能盯紧楚月笙,防止她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错事。 他是修士不是神明,调查终究有个极限。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如果让柳哀去对楚月笙施展吞噬决,马上就能窥知楚月笙的内心,不过,楚月笙常与修士来往,她身上岂会没有防身手段? 出于私心,他不能让柳哀受到半点伤害。 该怎么办?为了柳哀,难道就要放弃这取得线索的大好机会? 这时,璇朝安接收到小西的神念通知,预告韩昭即将顺利凝结出虚丹。 璇朝安双眼微瞇,把主意打到了韩昭身上,开始和小西密切讨论。 小西凝视仍在闭目打坐的韩昭,双眼发出一丝精光,迅速跑到仓库挑选材料,製造一个阵图。 璇朝安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哀,他自嘲地想,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单纯的好人。 第三十一章 血罐 在中央岛进行补给后,为了节省舰内的燃料、食物,舰长选择直线前往大东海。 璇朝安在无人处开啟通道,把韩昭和小西带到船上。 一人一犬突然出现,大家的心思各不相同。 儘管舰长知道他们是修仙者,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饮食份额,但他还是非常不快。他讨厌秩序被打破,他认为韩昭和小西一开始没有入船,而是中途被璇朝安召唤出来,这不符合他心中的规矩。 海军们和舰长站在同一边,自然也是不太欢迎韩昭,不过,他们对待小西的态度就稍微好了点。 楚月笙早就和璇朝安他们不和,见到璇朝安又多了人手,就算表面不动声色,心里肯定不高兴。 芭夏比柳哀还要感到高兴,她本来想戴乌提尔那条坠饰上船,多少能吓阻楚月笙。璇朝安劝她,把坠饰继续留给乌提尔,有他这位元婴修士在船内,就足够牵制楚月笙,但她始终有些不安。 现在,璇朝安的幽灵战犬,以及另一位年轻修士前来帮忙,芭夏总算能够安心了。 璇朝安从出发那天,就开始用神识观察每个人的行动和作息,他知道夜晚有个时段,只有楚月笙和她师父会待在观景窗旁,其他人不会经过。 璇朝安决定早点行动,早点让柳哀取得楚月笙的记忆。 他让小西变成飞虫,拿着储物袋躲在角落,找机会把失神符射向楚月笙和僧人,如此一来,即便他们没有被弄昏,并察觉到有人对他们使用符咒,楚月笙也找不到确切证据,能证明是璇朝安那方下手。 小西找到一个好时机,发射失神符,僧人马上感应到,轻松用斗篷一挡,两张符咒便化为粉末。 僧人冷笑,正在心底鄙视璇朝安的手段时,一股磅礡的气息覆盖整艘船舰,令所有人都感到畏惧、无助。 「柳哀,你的储物袋里为何有魔道法器?我不是说你境界不够,不能擅自取走吗?」璇朝安训斥的声音,回盪在整个船内。 璇朝安手持魔音颅,怒气腾腾追着柳哀,柳哀则惊惶逃跑,逐渐靠近楚月笙。 璇朝安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楚月笙和僧人摸不着头绪,一时皆愣住了。 这是璇朝安他们所演的一齣戏,目的就是为了找个理由接近楚月笙。 韩昭从另外一个方向跑来,表面是要包抄柳哀,实则是赶来拖住僧人。 璇朝安三人来到楚月笙师徒的身旁,小西偷偷施放隔音结界,并把阵图安置在地上。 柳哀瑟瑟发抖,手指指着魔音颅大喊,「给我叫!」 魔音颅是璇朝安的法器,他悄悄运功,让魔音颅发出尖啸,装作是柳哀在操控魔音颅。 楚月笙和僧人摀住耳朵,一脸痛苦。 韩昭巧妙挡在僧人和楚月笙中间,为柳哀製造接近楚月笙的机会。 吞噬决成功了,但楚月笙身上却冒出一股黑气,凝聚成恐怖的面孔,朝柳哀袭去。小西啟动阵图,那面孔扭曲一下后恢復正常,却朝韩昭衝去。 韩昭措手不及,被面孔打个正着,黑气灌体。他浑身一震,翻倒在地,撕心裂肺地惨叫,「我的虚丹!」 璇朝安检视韩昭的身体,竟发现他的虚丹被腐蚀殆尽,没想到那黑气如此恐怖。他连忙取出法器明焰刀,用灵火强硬驱散那股黑气。 璇朝安的诡计不仅是针对楚月笙,也是针对韩昭。他早就料到楚月笙可能会藏有陷阱,所以他才命小西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使用阵图,把韩昭当作替死鬼,因为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柳哀受伤。 计画得逞,柳哀继续假装逃跑,璇朝安抱起韩昭也跟了上去,小西则留在原地,等待好时机再离去。 璇朝安把韩昭抱到卧室休息。 韩昭流下眼泪,绝望地问璇朝安,「前辈,我这辈子是不是无缘再晋升金丹了?」 柳哀见状,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会的,我及时把黑气消除,它只把你的虚丹毁了,没有伤到你的其他地方。没有虚丹,顶多就是得一股气凝结金丹,像传统时期的修士一样而已。」 韩昭听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柳哀取出手帕默默拭泪。 璇朝安严肃道:「柳哀,韩昭意外遭受此劫,你必须好好努力,将楚月笙的秘密找出来。」 柳哀用力点头。 舰长来势汹汹地来到卧室,质问璇朝安为何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璇朝安随便讲几句就顺利敷衍过去。 璇朝安本来以为事情能够如他所愿发展,不料,施展吞噬决后的第二天,柳哀就告诉他,「楚月笙好像能够控制哪些记忆先被我读取,整整两日,我脑中只浮现她出去演讲或旅游的记忆。」 璇朝安不敢置信,楚月笙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她怎么可能有办法做手脚? 他叹气。楚月笙是有备而来,她背后,定有高人事先指点、协助过她。 又过了两日,柳哀回报更糟糕的消息,吞噬决被中断了。 既然楚月笙解掉柳哀的天赋法术,就代表她明白先前的魔道法器事件,是璇朝安故意设计好的闹剧。 这下子,两边正式决裂了,双方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柳哀感到万分愧疚,她觉得非常对不起韩昭。韩昭反而并不在意,要她放宽心。 璇朝安问柳哀,「这四天,你有没有得到任何可用的情报?」 「有,只有一个极短的片段,我看到楚月笙把一小罐血液交给某位女性,因为灯光的关係,我看不到那位女性的脸。女性拿取血液后,恭敬地向楚月笙行礼,便把罐子藏在她的法器里,而那个法器此刻在我手中……」 璇朝安皱起眉头。神秘女性的法器为何会跑到柳哀手里?柳哀手中只有……等等,他把柳青青的法器交给了柳哀,换句话说,那个神祕女性正是柳青青! 璇朝安要柳哀立刻取出那罐血。 柳哀回想楚月笙的记忆,从储物袋取出一个莲花造型的法器。 把法器的花瓣按照特定顺序扳动后,莲花的底部就会开啟。 璇朝安取出小罐子,他无法知道这里头装着谁的血,但他能釐清一些人事物的关係了。 柳青青背叛天道,效忠了西大陆的某人或某个势力,和西方那群爱使用炸弹搞破坏的暴徒是同一伙,由此可知,既然柳青青向楚月笙行礼,就代表楚月笙的地位更高,可能是西大陆神秘势力的主人或高级干部。 那么,楚月笙为何要给柳青青血液呢? 楚月笙的目的地是鳞光影妖所在的大东海,柳哀之前也感应到,大东海有棵极为巨大的血藤树,两条线索一结合,就能明白巨大血藤树就在鳞光影妖的地盘里。 可惜柳乐以前没提到巨型血藤树的事情,否则,他就能更早知晓这群人的目标。 楚月笙根本不是真心想要促进海陆交流,相反地,她是要刻意引起海陆大战。 巨型血藤树对鳞光影妖一族应该很重要,恐怕是鳞光影妖刻意培养出的宗族圣树,内含核心成员每一代的纯净血脉。 楚月笙想要让柳青青,拿那罐血泼在血藤树上,污染血藤树,藉此激怒鳞光影妖,海陆大战便迅速爆发。 璇朝安问过楚月笙,「西大陆和中央岛附近,也有海中皇族,为什么一定要到大东海去?」 楚月笙当时回答,「就只是想跑远一点,想好好感受自由的美好罢了。」 现在想来,这完全是在说谎,绝对是因为四个皇族里,唯独鳞光影妖有血藤树这个弱点,比较容易挑起战端,所以她才要去见鳞光影妖。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要想尽办法,避免楚月笙到大东海,可是,这仅能治标不治本。 这次就算妨碍了楚月笙,下次呢?他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跟精力,阻止楚月笙的每一次出航。 真正的良策是,当场逮到楚月笙的恶行,这么一来,她就没办法再得到他人的信任,无法作恶。 但璇朝安一个人办不到这件事。 他掌握不少线索,明白楚月笙心中邪恶的目标,然而,他拿不出具体证据,就不能够肆意处置楚月笙。 拿柳哀的吞噬决来说,夺取记忆,自然就能明白一件事的前因后果,可是,没有人证、物证辅助,就无法使人信服。 芭夏和她的警员就不一样了,他们拥有公权力。 璇朝安计画,就顺着楚月笙的意到大东海,等到楚月笙即将向鳞光影妖的血藤树下手之际,他及时带着芭夏阻止楚月笙,并以现行犯的名义逮捕她。 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一失败,楚月笙就会得逞,世界就会遭逢毁灭,不过,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璇朝安把关于楚月笙的那些事告诉芭夏,要她到鳞光影妖的地盘后,一起埋伏,等候时机将楚月笙逮捕。 芭夏却半信半疑,「朝安卿,你说的是真的吗?假如楚月笙是那伙西大陆罪犯的一员,她怎么会被机器人抓去做人质?」 芭夏一直都觉得楚月笙很古怪,入船是另有目的,可是,要说楚月笙会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企图挑起大战,她难以相信。 第三十二章 入门 璇朝安无法解释为什么楚月笙会被抓去做人质,不是每个罪犯的心思他都猜得到。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芭夏儘管内心仍有部分犹疑,还是立刻答应他,多注意楚月笙和血藤树,目标设定为逮捕楚月笙。 在前往大东海的过程中,璇朝安数次离船入海,向低阶乃至较高阶的海族,询问如何拜访鳞光影妖一族。 所有的海族都回覆了统一的答案:没有答案。 鳞光影妖一族有权利对不同的访客,制定不同的规矩,有些人可以马上被欢迎入内,有些人则年年被刁难,拒于入口之外,到死前唯一见到的就仅有门口的守卫。 璇朝安听了十分担忧。 他不希望整艘船,唯有楚月笙和僧人被欢迎入内,这样子就糟糕了。 水中虾终究是抵达了鳞光影妖的大门外。 鳞光影妖建造的城堡、小镇、民居、营地等,既华丽又带有独特的风情,简单来说就是艳而不俗。 不晓得他们用的是什么材料,建筑物外层都会有一层淡淡的闪光,宛若天上的星空。 眾人举目远眺,望不着具体的边界,而离得有些远的深处,能看见好几条红色巨柱彼此交缠,彷彿化为一条红色巨蟒,直直往海面延伸生长。 那正是巨型血藤树,要不是鳞光影妖的领土位于深海,想必血藤树早已超出海面,引起骚动。 鳞光影妖不愧为皇族,离大门还有段不小的距离,他们就有一队守卫,手持兵器衝出来,将水中虾团团围住。 璇朝安怀着沉重的心情,迅速下船。他向卫兵解释,这艘船是西大陆拜访各种海族的交流船,因为对海中皇族有仰慕之心,特地来此拜访。 一位守卫回到入口内侧的哨站,然后,一名头盔稍显不同,体型稍微纤瘦的男性鳞光影妖便来到水中虾旁边,对璇朝安说:「修士您好,您的实力貌似在修士中算是强者?」 「我叫璇朝安,你说的没错,我是元婴期修士。」 男影妖向璇朝安行礼,「您好,我叫桃博,是守卫大门的视察官,要入我们的领地是有规矩的,这点您知道吗?」 虽然桃博对璇朝安表现得算是恭敬,但这仅仅是出于礼貌,璇朝安从他的神色、姿态,能感受到他身为海中皇族一员,负责镇守大门的骄傲。 「知道,来的路上有打听过了。」 「那就请您把所有要进来我们领地的成员,都叫下来吧,我要一一对你们审查。」 桃博首先走到了小西面前,他脸色不满,稍微大声地问:「这是谁的狗?」 璇朝安说是他的,桃博的表情才恢復点笑意,「修士,我认为这狗不适合进去我们的家园。」 璇朝安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同意。 桃博接着走到韩昭面前,「这位先生不久前貌似受过严重的伤,可以进到我们里头,接受些基础疗法。」 韩昭受到海中皇族的许可,受宠若惊地道谢,殊不知,桃博嫌弃他实力太低,所以称呼他为先生,而且,说要替他治疗,也只是基础疗法。 桃博确实有本事,要是换成一般修士──甚至是元婴修士──来观察韩昭,未必会晓得韩昭才刚受过伤。 韩昭先被两位卫兵带了进去。 桃博继续审核,结果出乎大家意料,僧人和芭夏手下一名女警员被准许进入,其馀的人被通通拒绝。 但僧人与女警员并不像韩昭一样,能无条件进入,他们必须手牵手不放开,徒手击败任何一隻海兽。 但他们又不是海族,在海中根本不方便移动,又怎么能够猎杀海兽呢? 璇朝安沉思,考虑要不要乾脆放弃逮捕楚月笙,大家就待在水中虾里,等候韩昭回来,或许是最好的一种发展。 毕竟,他没本事招惹这个无比强大的国度──虽然鳞光影妖不认为他们是一个国家──他若硬闯进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海族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修练之道,论实力,未必会输给修士,根本不能随意轻视。 没想到,楚月笙突然从防水包中取出一条项鍊,项鍊中央掛着一个鲜红,类似人类小拇指状的东西。 项鍊才刚拿出来,巨型血藤树就射出一道光芒到项鍊上,项鍊红光大作,过了几秒才逐渐黯淡。 桃博和所有守卫急忙跪在地上,惊惶地念道:「血、血藤指!」 楚月笙狠狠瞪着他,不屑地说:「我乃朱利安女王的后代子孙。」 听到朱利安女王,桃博立刻浑身抖了起来,差点晕了过去。他没想过自己担任视察官,竟然会错看一个人,可他想了想,自己从未见过传说中的朱利安女王,又岂可能记下女王的气息,来识别女王的后代呢? 他辨识不出楚月笙的身分,是合理的事情,但长官若要定他的罪,可不会管他犯的是不是合理的错。 桃博低喃,「喔,海神,救救我……」随即就昏倒了。 璇朝安、柳哀、芭夏见到这一连串状况都惊呆了,项鍊怎么就接收巨型血藤树的光芒?朱利安女王的后代又是怎么回事? 楚月笙低声笑着,脚踏了一下地,对守卫们说:「你们几个,长官吓晕了,然后呢?是还要让我们等多久?快点带我们进去呀。」 听着楚月笙一口流利的海族语,璇朝安才恍然大悟,原来楚月笙早就会说海族语,自己和其他人被楚月笙骗得好惨,楚月笙完全是有备而来。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楚月笙每次都藏着杀手鐧,等到最后一刻使出来,一口气把局势逆转。 璇朝安真心佩服楚月笙,她给他上了一课。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好歹楚月笙是让大家一起进去,而不是自己进去。 他转头,发现楚月笙正盯着他瞧,他瞬间明白了她眼中的含意,那是蔑视兼挑衅,她想看璇朝安是否有能力来阻止她。 璇朝安没有信心,和楚月笙的斗争,他经常尝到失败的滋味,他认为楚月笙绝对还有后招,才敢摆出那样的姿态。 回想一路上的探案过程,璇朝安捫心自问,已尽了全力,但他现在却烦恼,自己有没有犯下什么疏漏。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戴着眼罩的凡人,敌人不停向他挥拳,他却不晓得敌人是从哪里攻击他。 守卫们很快就将他们一行人,还有昏倒的桃博带进去,但是,才刚过了大门,守卫就要他们马上止步,因为事情涉及朱利安女王,守卫不晓得该如何处理,所以他们须要派人去通报长官。 守卫的长官也无法处理这件离奇的事,又去找顶头上司。 无数的官员一层又一层地往上报,当绿芯郡主来找红酩领主时,领主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郡主、领主连忙向她下跪行礼,「大公主,愿海神的祝福永驻!」 大公主微微一笑,嫻静有礼地说:「都起来吧,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亲自处理就好。」 红酩领主点头,「我明白了。」 领主话刚说完,大公主身影便瞬间消失。 绿芯、红酩互视对方,他们知道,刚才巨型血藤树发生很大的动静,皇室成员肯定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皇室居然派了大公主来处理,而非旁系成员,显然是极为重视这件事。 等了一段时间,警员们都有些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他们的上空出现一个七彩光团,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光团的光逐渐减弱,浮现出一个女性的身影,眾人才明白,光芒是从那位女性身上发出的。 女性白发蓝皮肤,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轻飘飘从空中缓缓降落。 守卫们一见到她,立刻下跪,闭上嘴巴。他们了解大公主的个性,大公主会用这种方式登场,就代表想亲自介绍自己,如果他们喊公主好,就会破坏公主的意图。 大公主摆摆手,「各位从远方到来的客人们,希望这些守卫没有怠慢你们,我是鳞光影妖的大公主,愿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彼此都能够感到愉快。」 大公主又问:「请问是谁带着朱利安女王的信物?」 楚月笙将项鍊戴上,「是我。」 「听说你自称是朱利安女王的子孙?」 「没错,这是事实。」 「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类,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力量……」大公主笑了笑,「你别在意呀,我就是太好奇了,因为谁也没想到,还能从海族以外的人口中,听到朱利安女王这几个字了。」 大公主请他们坐上一辆由海兽拉动的车,自己则单独一人搭乘另外一辆车。两辆车并排前行。 柳哀和芭夏关係不错,两人坐在边角处小声讨论。 「警官,你在西大陆有没有听过朱利安女王这个人啊?」 「没有,我从来没听过,以前调查过一个文物案,那时我查阅了不少歷史文件,未曾看过这个名字。」 璇朝安暗自思索,他也不知道有朱利安女王这号人物,就他打听得来的资讯,目前鳞光影妖的女皇,应该叫做琳恩才对。 而且女皇跟女王是两个不同词汇,仅仅相差一个字,是有什么玄机吗? 大公主要海兽把两辆车的距离拉近些,她朝柳哀、芭夏点头微笑,「其实啊,连我们鳞光影妖一族,都愈来愈少人谈到朱利安女王了。」 「为什么?」柳哀好奇地问。 「这个嘛……」大公主犹豫一下,开口,「因为朱利安女王犯了些错,从很早以前就被软禁起来了,愈来愈少族人见过她,也就自然没什么人提到她了。」 第三十三章 朱利安女王 璇朝安注意到,从亮出朱利安女王名号后,一直显得神采奕奕的楚月笙,听到大公主说女王犯错被软禁,神色有一瞬间显得惊讶。 他想,楚月笙肯定是知道朱利安女王在这里,却没想过朱利安女王的立场这么不堪,居然会被软禁。 以楚月笙的性格,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不可能主动去和大公主交谈,询问朱利安女王的事。 他瞧了楚月笙一眼,不如他就直接向大公主询问,或许能找到楚月笙的软肋也说不定。 「大公主,请问朱利安女王是犯了什么错呢?」他问。 大公主眉头一皱,微笑道:「安修士,这个不是我能擅自透漏的,总之,我现在要带你们去晋见皇室,若女皇愿意告诉你们,那你们自然就知晓了。」 大公主认为安这个字比璇、朝,都要好听好记,便称呼璇朝安为安修士。 璇朝安得不到答案,他也不着急,反正忐忑的是楚月笙,又不是他。 中途,大公主说明她还有事,必须先行离开,就让她的车往另外的方向前进了。 一行人的车逐渐往地面靠近,然后停靠在一个广场。 两名冷淡的女官已经在那等候,她们使用控水能力,将眾人快速带往一处小营地,营地旁有不少民居,全都事先使用过海力──海洋之神赐给海族的力量──让屋中充满了正常比例的空气。 屋内甚至有准备人类的衣物和补充空气的装置。 而小营地外围,就是莽桑人奴僕所住的大营地,他们胸前的赤色图腾,果然和璇朝安之前询问过的一模一样。 一行人被安排和莽桑人住在同一区域,鳞光影妖是如何看待楚月笙他们,可想而知。 进屋后,眾人第一件事,便是脱下这身潜水衣,把潜水气瓶填满空气。 每天都会有人送三餐过来。 碍于穿脱潜水衣的不方便,很少有人有兴致出去屋外,到处参观。 璇朝安、柳哀、小西身为修仙者,有空气没空气,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灵气、灵力才是他们的根本,而且他们都有修习龟息术,在海中也能正常吸收。 他们等同于变相被软禁在这营地房屋内,与他们相反,每一天都有不少鳞光影妖前来拜访,大家被鳞光影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身心俱疲、不知所措。 由于是在照不到日光的海中,鳞光影妖并不以日夜来区分时段,自己制定了一套每日生活作息表。 此刻是睡眠时间,终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有名女警员表情不安地问芭夏,「警官,我们这样子,像不像被关在鱼缸里的鱼,任人欣赏?」 简单的问句却藏着惊悚的猜想。 自詡万物之灵的人类,在鳞光影妖的眼中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连那负责拉车的海兽都比不上? 大家不由自主思考,进来鳞光影妖的领地,到底是不是件坏事? 柳哀颤巍巍地拉了拉璇朝安的手,「师父,我们该不会出不去了吧?不对,师父,你一定能够带我们逃,对吧?」 柳哀充满期盼地看着璇朝安,璇朝安却摇头,「我想大家都没注意到,鳞光影妖的各式建设,不是随意找个位置就胡乱分配的,他们聪明地把整个领地变成了类似阵法的东西,在他们地盘,他们的强者可以瞬间移动、召唤无数水龙捲等,我怎么带大家逃?」 除了楚月笙和看不清脸孔的僧人以外,大家的表情都显得紧张或烦忧。 璇朝安向芭夏悄悄传音,要她对楚月笙施压。 芭夏心领神会,无奈地对楚月笙抱怨,「楚女士,这不会是你提到朱利安女王害得吧?大公主说女王被犯错软禁,我们是不是被当作女王的关係人,要永远被关在这了?」 楚月笙心情也不好,她冷笑,口气颇差地说:「要不是我,你们全都进不来呢。」 芭夏双臂环胸,「是啊,要是你不提什么朱利安女王,我们就能在外面,安心等韩昭回来就好。」说完,鄙视地看着楚月笙 以往,芭夏和楚月笙的谈话态度都是理智、谨慎,楚月笙第一次面对如此无礼的芭夏,竟有些手足无措。 其他警员听完芭夏的话,了解到楚月笙就是罪魁祸首,不约而同一起瞪着楚月笙。 楚月笙一脸无助,本来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璇朝安非常惊讶,他没想到楚月笙居然会被人这样克制住。 他想起一种叫斗兽棋的游戏,大象能够打赢狮子、老虎,却唯独怕老鼠。 楚月笙就是大象,她擅长对付那些有礼貌、智慧,懂得施展计谋的人,却没办法应付蛮横不讲理的人。 经过了快二十天,眾人终于又见到了大公主。 二十天都待在海中,那实在太过漫长了。每个人在心中或多或少,都想要早点回到陆地。 大公主对大家简单施了一礼,「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们皇室特地为了你们,设置了一些供气设施,所以才花了这么久时间。女皇要接见你们,待会我们会搭乘比较大的海兽车,请各位不要吓到。」 璇朝安不相信大公主的话,装供气设施,以鳞光影妖的人手,不该拖到二十天,绝对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拖延。他猜测应该是朱利安女王的事,让皇室耗费大量时间讨论。 柳哀问大公主韩昭在哪,大公主回答,待会就能见到他了。 大公主依旧和他们各乘一车。 这次个车厢比上次还大,而负责拉车的海兽,则是身长有一百五十公尺以上的巨大海蟒。眾人要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事,连璇朝安在看到巨蟒后,都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眾人被带至一个外观大致呈三角形的大型厅堂。 厅堂内,一位位的皇室成员已经就座。 听大公主说,这只是直系皇室成员的一小部分。 璇朝安用神识一扫,包含大公主,总共有四百六十六人。 皇室成员坐在一个个装饰典雅、庄严的座椅上,让璇朝安一行人的双肩变得沉重。 坐在最中央、最高位置的女性影妖,正是女皇。 大公主坐在女皇的左侧空位后,笑着说:「请各位就座吧,全员就座后过五秒,你们就可以把脸上的潜水镜和呼吸管摘掉了。」 鳞光影妖也替他们准备了座位,只不过却是坐在皇室成员的正对面,令人倍感压力。 璇朝安明白,这些都是攻心之计。把他们丢在小营地,天天派影妖骚扰,以及以四百六十六人的大阵仗,来和他们对谈,都是为了打击他们的内心。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是,韩昭不在现场。 大家坐定位后,两根金属供气管从地面冒了出来,同时他们也发现周围的海水开始退开,留出大量空间以填充空气。 女皇并不衰老,仍是貌美艷丽,她勾起唇角,伸出手臂轻轻指着楚月笙,「你就是朱利安女王的子孙?」 楚月笙面无表情回道:「没错,女皇陛下,您需要我证明吗?」 女皇轻笑,「好啊。」 楚月笙取出一把小刀,割了小指,小指冒出来的血液,立刻被血藤指项鍊吸收,发出一闪一闪的淡淡红光。 一位坐在最下面一排,名叫卡迪的皇室成员站了起来,要楚月笙把项鍊摆远一点,并告诉大家,必要时请紧闭双眼。 卡迪的手指尖端射出一颗血珠,不偏不倚打在血藤指上。 血藤指发出强烈的光芒,将整个厅堂都照亮,直到好几秒后,光芒才自动消失。 卡迪冷冷地说:「楚女士,我想你也忘了,我们每个成员都是朱利安女王的子孙。」 璇朝安直到这个时候,才相信楚月笙的确是朱利安女王的子孙,毕竟,之前在门口处,血藤指只是接收了巨型血藤树射出来的光线,那不足以证明楚月笙真是女王后裔。 而现在,双方互相滴血认证,就代表这个动作是有意义的,也就是说,楚月笙真的是那位朱利安女王的后裔。 朱利安女王,既然都身为女王了,想必她一定是纯种鳞光影妖,那么为何会有楚月笙这样的子孙?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女王和人类繁衍了混种后代,然后经过长久时光,像楚月笙这样的后裔,已经失去了鳞光影妖的性状。 璇朝安又想起极西禁区的事,禁区在很久以前,住有许多半兽人、半鱼人、半妖,朱利安女王肯定曾经也住在禁区内,和男性人类生下了后代吧。 所以,楚月笙、僧人和极西禁区脱不了关係,僧人身为妖族与人类结合的半妖后裔,他的祖先应该也是当年住在极西禁区里的一员。 楚月笙受到卡迪的莫大羞辱,脸色不禁泛红,她强忍愤怒,冷静道:「我知道我只是女皇的混种旁系子孙,而且还是血源极为淡薄的旁系,但你们呢?你们又好到哪里去?」 大公主笑盈盈道:「楚女士,卡迪并无恶意,请你不要介意。不过,我听不懂你最后的问题,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在大门口拿出女王亲手製作的血藤指,血藤树就射出光芒到血藤指,这代表血藤树认可的王者,还是朱利安女王,但是,你们这些后裔却将她软禁了起来,自立为女皇,建立新的皇室,这难道不过分?」 大家听到楚月笙当面指责皇室,内心都十分讶异,有的人开始担心自己会被楚月笙拖累,被鳞光影妖处刑。 女皇听了不旦没生气,反而大笑了好一段时间,「无知,真是无知。也罢,毕竟你只是披着子孙名头的『外人』,当然不晓得女王被软禁的背后真相。」 第三十四章 报復 女皇对楚月笙解释,软禁女王,是女王的女儿们下的决定。自己和现在的皇室,只不过是在遵循前人所制定的命令而已。 朱利安女王和人类私通,这在鳞光影妖一族眼里,是非死不可的重罪。 女王的女儿为了拯救母亲,便说服所有的鳞光影妖,让女王功过相抵,从此永远被软禁。 女王的功绩非常伟大,她是统一各鳞光影妖部落的王者,因为她,鳞光影妖如今才能团结壮大,成为海中皇族。 柳哀听完,不禁好奇地脱口询问:「既然女王有女儿,为什么不是她的女儿来当女皇呢?」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她赶紧摀住自己的嘴。 女皇呵呵笑,她觉得柳哀十分可爱,「小女孩,女王的女儿都已经过世了,女王还活着,是因为血藤圣树至今只认可她为王,所以,朱利安女王的生命力依旧没有衰退。」 璇朝安这下子明白了,显然现任女皇和皇室,仍尊敬着朱利安女王,但碍于女王和人类產生后代,他们也没有正当理由能放女王自由。 女皇再次看向楚月笙,「所以,你不辞辛劳来到我们领地,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和我们这些远房亲戚叙旧吧,光是我们的外表就截然不同,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 楚月笙迎向女皇的幽深目光,「我想见朱利安女王一面。」 话一讲完,整座大厅堂就强烈震了几下。 大公主瞥了一眼沉默的女皇,苦笑道:「不可能,朱利安女王好不容易才逐渐放下在西大陆的过往,她一见到你,绝对会勾起回忆,又想回到陆地去。我们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今天就先谈到这吧。」 一行人又被鳞光影妖送回营地。 屋内气氛压抑,警察们都带着古怪的神情盯着楚月笙。 他们亲耳听到楚月笙和女皇讲的那些祕闻,到现在,他们还无法接受来到影妖领土所经歷的大小事。 芭夏不敢相信,在西大陆处于万人之上的楚月笙,竟然和大东海的皇族有远房亲戚关係,她感觉内心有些价值观正在破碎,需要时间来重组。 她突然想到一个疑问,璇朝安说楚月笙要引发海陆大战,可是,楚月笙身为西大陆人,祖先又是朱利安女王,她有什么理由要引发海陆大战?两边可都和她有所关联呀。 她看着璇朝安,璇朝安像是在沉思,应该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过了五天,大家再度被带至大厅堂。 女皇这回不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楚月笙,你为何要见朱利安女王?」 楚月笙毫不犹豫道:「我想质问她,为什么在陆上待了那么多年,却在六百年前一声不响地回到大海?」 柳哀眨了眨眼,六百年前,正好是西大陆政府开始筑高墙,迫害禁区内住民的时候。 璇朝安默默动了动右手臂,他感觉灵力通过右手的脉络时,似乎有一点点不顺。其实,他前一段时间就有察觉到有细微异状,但他以为只是错觉,直到这几天,那怪异感变得明显许多。 小西抽抽鼻子,注视璇朝安的右手臂,微微点头,又双眼微瞇盯着柳哀。 柳哀见小西看自己,以为小西想要人抱抱牠,便张开双手。 小西蹬着四条腿,一下就跳进柳哀怀中。 女皇问楚月笙,「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应该跟你没有直接关联才对,你何必如此执着要见女王?」 楚月笙一时无法回话。 女皇又说:「我们和你虽然的确都是朱利安女王的后裔,可我实在无法认同你。不求你的外貌和我们长得一样,也不求你有鳞光影妖的能力,你必须倚靠外物才能在海中生活,这就证明了你该好好待在陆上,而非这里。」 女皇看了大公主一眼。 大公主接着说:「楚女士,不过,以血缘来说,你终究和我们有一丝细微的联系,所以我们会带你到各处参观后,就送你离开,希望你之后别再来了,因为我们的大门将不会再为你打开。」 接下来的参访行程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最后一天的时候,皇室成员带他们来到了血藤圣树前。 看着这棵望不见顶端的巨型血藤树,眾人的心中的升起一股想要膜拜的尊敬感。 警察们在璇朝安的传音提醒下,很快就把注意力从血藤圣树移开,全员悄悄包围住楚月笙。 僧人站在楚月笙身旁,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璇朝安、女皇、大公主表面上看着圣树,也把精神力、神识都放在楚月笙和僧人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着楚月笙行动,然而,血藤圣树却先產生了异状。 血藤圣树,如此巨大而悠久的存在,自然也诞生了意识,只不过,她并不像一般的妖怪,拥有灵智后,就想着化为人形,到处游歷修练。 她懂得顾全大局,选择留在原地,庇护鳞光影妖一族,但她并非没有私心,随着她不停成长,她明白,自己在遥远的未来将是这个世界,唯一有希望打破世界屏障,到达星空闪耀之处的存在。 圣树见到柳哀,欣喜、慈蔼地说:「没想到,长年生活在海中,我居然还能见到亲人。小姑娘,真可惜,你选择化为人形,我送你一个小礼物,希望你早日成为聚神期修士。」 一道光线从圣树身上射向柳哀,柳哀立刻全身发着赤色光芒,倒在地上。 璇朝安立刻召唤出一个龟壳法器盖在柳哀身上,他现在没有空带柳哀离开。 僧人趁璇朝安取出法器的极短时刻,发挥巨力,将围在楚月笙周围的警员都赶开。僧人的姿态歪歪扭扭,十分奇怪。 楚月笙早已准备好,迅速从包内掏出把枪,朝圣树射击。 不得不说,鳞光影妖身为皇族,不免有些自大骄傲,竟然没有搜查访客所带的东西。 然而,鳞光影妖的自傲并非无所依恃,他们对自身的实力极为有自信。 子弹还没接近圣树,就悬停在水中。 大公主无奈轻笑,「楚女士,你也太小看我们的控水能力了吧,不过,你懂得使用武器来辅助,是个明智的选择。」说完,把子弹收走,把弹壳切开,里头竟然包着血液。 大公主连忙控制海水,把血液凝聚,定在固定位置,防止其扩散。 楚月笙不死心,依然不停开枪。 僧人持续妨碍警察,警察还是无法靠近楚月笙。 璇朝安向僧人衝去,僧人的身体却膨胀起来。 璇朝安意识到僧人要自爆,又取出另外一个龟壳法器死死盖住僧人。 僧人被控制,警察们一拥而上制伏楚月笙,把她的枪械和防水包夺走。 碰!一声巨响,僧人爆炸了。 璇朝安打开龟壳,发现僧人剩下一颗长得像狼的头颅,和一些鳞光影妖的鳞片外,其馀部分都被炸毁,消失了。 女皇、璇朝安都注意到那些鳞片,但他们仔细思考,认为僧人可能也是朱利安女王的后裔,于是,马上就对鳞片不那么在意了。 女皇淡笑,请躲在暗处的韩昭出来,她对璇朝安点点头,「要不是安修士聪明,早就派人向我通风报信,恐怕我们还真的会中了你的计。」 在大门口,韩昭准备被带去治疗的时候,璇朝安就偷偷把柳哀发现的血罐给他,并对他传音,要他想尽办法向皇室揭露楚月笙的诡计。 璇朝安本来很担心,鳞光影妖不会相信韩昭的话,反而会想把他们这些修仙者给留下来审问,幸好,韩昭不负他的期望,成功了。 芭夏不解地问:「楚女士,引发海陆大战对你有什么好处?陆地被毁,你的漫画和书迷就全部失去了意义,你不会感到心疼吗?」 楚月笙冷笑,「芭夏,我了解你,你具有正义感,为了贯彻你心中的原则,找出真相,才会不畏艰难,跟着来到这将我逮捕。我想,在场的所有人就算想一千年、一万年也想不出答案,你姑且算是个好警察,为了你,我就大发慈悲地有问必答吧。」 楚月笙娓娓道来自己引发海陆大战的缘由。 她的祖父楚士劳,画漫画并不是为了兴趣,而是復仇。 楚月笙的祖先,叫做法尔恩特,就是朱利安女王和某位男性人类生下的儿子。 古早时期的西大陆人民,没有科技,对住在西边的人类、妖族、海族及其混种后代,感到恐惧。 半鱼人、半兽人随随便便就拥有强大力量,和百年一见的人类强者不相上下。迫于无奈,住在其他地区的普通人类,便假意与西边这些混种族群结盟。 直到六百年前,朱利安女王离去,回到海中,混种族群没了朱利安女王这个领袖,人类们的科技也有了起色,两边的立场逐渐颠倒,最后就发生了极西禁区被砲弹轰炸的惨剧。 法尔恩特的后裔法欧幸运地逃了出去,楚月笙和僧人皆是其子孙,只不过两人分属不同亲系。 法欧带了几本重要的史书,并凭藉优秀的记忆力,重新撰写新史书。 新史书一代传一代,传到了楚士劳手中。 楚士劳本来是个很开朗友善的人,却在接触史书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不晓得史书是不是蕴含前人不甘的灵魂,楚士劳变得一心一意想为极西禁区的先民报仇。他恨残忍的西大陆政府,也恨当年那个拋弃大家的朱利安女王。 第三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士劳不晓得怎么入海报復朱利安女王,所以他把首要目标放在西大陆政府。 他想,他既然在武力上没办法直接对抗政府,那么他就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楚士劳选择以漫画作为手段,创作了《族流》。他太过理想化,认为当艺术成为了一种信仰,他就有足够的力量,让民眾支持他,将政府的恶行挖出来,公之于眾,甚至掀起革命,成为国主。 之后,便能集结西大陆的力量,想办法报復位于大东海的女王。 眼看他逐渐老去,他觉得他没办法实现目标,便寄希望于后代。 非常幸运,楚月笙的父亲楚明、楚月笙都喜欢画图。 楚明不希望漫画作为復仇工具,但性格懦弱的他,无法反抗楚士劳,便接手了楚士劳的《族流》。 当楚明退休后,楚月笙也像当年的楚明一样,不愿意继续画《族流》。 也许是楚士劳太过逼迫楚明,楚士劳死后,楚明性格大变,儼然成为一位暴君,他限制楚月笙自由,迫使楚月笙答应接手《族流》。 楚月笙安慰自己,《族流》是部优秀的漫画,由她来接续画下去或许也不错。 没想到,她一画《族流》就接受到大量书迷的抨击。 原因竟然是,她的画风和楚士劳不一样。 「我的画技明明比楚明、楚士劳还要好,凭什么要我强制改变画风,学我那死鬼祖父!」楚月笙的不满彻底爆发。 不改画风,书迷就不买帐,楚月笙最终妥协了。 她改了画风,愈来愈不想当个漫画家。 她尝试放弃画《族流》,结果却有不理智的书迷,对她展开骚扰与恐吓,后来发生了月神事件,她开了一场记者会,风波才逐渐平息。 她搞不懂,为什么楚士劳要莫名其妙,替不知多少年前的祖先復仇?为什么她和楚明,要沦为楚士劳任意妄为的牺牲品? 那时,楚月笙明白,接手《族流》就要把自己的一辈子赔进去,她不愿意如此,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楚月笙冷笑,「我不愿意当个不孝孙女,既然祖父恨女王和西大陆政府,我恨那些西大陆无知的书迷,以及我身上背负的沉重包袱,那就乾脆一起来,引发一场海陆大战就好了。」 璇朝安心想,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大悲剧,他稍微能够理解楚月笙的心情。 楚士劳是见到史书才变了一个人,想必那史书也和《族流》一样,拥有信仰之力,才影响了楚士劳的心智。 芭夏疑惑地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机器人暴动事件,你要把你自己变成人质呢?」 「因为手下早就向我回报,大名鼎鼎的璇朝安在追查我的计画,我很想了解他是什么人,便把自己做为人质,这么一来,事后肯定有机会和他接触」楚月笙轻笑,「当然,我预估过投票结果,我认为自己不可能死在投票环节。」 韩昭发觉自己崇拜的偶像,居然是一个女魔头,他一时难以接受,强忍心中不适,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我们住的饭店安置炸弹?弄个不好,你不就会因爆炸而死?」 「那是我另外设置,用来戏弄你们的小游戏,而且是你们必输的小游戏。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结果,你们的表现挺普通的。」 韩昭鬱闷,跌坐在地。 璇朝安心有不甘,那的确是必输的游戏。当时救了楚月笙,所以楚月笙才得以继续她的计画,现在站在血藤圣树前,只差一步就用血子弹污染圣树。 倘若当时没救到楚月笙,让她被炸弹炸死,以《族流》庞大的信仰之力,那些书迷、月神绝对会失去理智,把西大陆祸害至毁灭。 「戏弄我们也就算了,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上船,一起来这一趟呢?有我在,我不就会妨碍你的计画?」 楚月笙哈哈大笑,「因为这是最关键的一段行程,万一我在海中遭遇意外死了,不就不能来鳞光影妖的领地,达成我的目标了?所以,我就挑选你成为我的保鑣了,毕竟,你元婴修士的实力摆在那,何不借来一用?」 璇朝安气愤地想用龟壳法器,狠狠砸僧人那颗死狼头,可他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柳哀对楚月笙使用失神符,防止楚月笙自尽,她和韩昭两人负责看管楚月笙。 楚月笙的手枪、血子弹则交给芭夏作为证据。 璇朝安防止狼头有古怪,便替芭夏收了起来,狼头也会做为证物使用。 璇朝安已经明白楚月笙的结局,她顶多被政府软禁,绝不会被判死刑。 楚月笙痛恨《族流》,可却是《族流》救了她一命,真是讽刺。 没有《族流》的信仰之力,她就是个普通女人。 或许就是恨,她这一路上才肆无忌惮利用《族流》,以及《族流》为她带来的声望、地位和拥护者。 璇朝安要伙伴在原地稍等、休息,自己则和女皇到旁边无人处。 女皇和璇朝安不约而同张开隔音结界。 璇朝安交给韩昭的任务,不只是要他去警告皇室,还要他顺便转告,璇朝安想要与女皇谈谈盖儿湖的事。 韩昭不明白盖儿湖三个字有什么意义,但女皇知道。 「安修士,看来你发现那些盖儿湖底部的鳞片了。」女皇一脸忧容。 璇朝安的表情犹如一块尖锐的寒冰,谁碰到谁就会受伤。 他冷冷道:「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柳乐?」 「是朱利安女王手下的激进派,女王知道极西禁区的同胞被残害,便和她中时的手下,想要引发海陆大战。柳乐知道了他们的阴谋,所以才被他们灭口。」 女皇深吸一口气,又说:「鳞片是我让人故意留下的,因为我觉得愧对柳乐,所以就决定交给海神来安排,若有人找到那些鳞片,那就代表海神无法接受柳乐就这样默默死去。果然,你循线找到我这里来了。」她的语气充满压抑与忧伤。 「那些激进派呢?」 「全都处死了。」 「很好,我要亲手杀了女王。女皇,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女皇无奈叹气,「安修士,或许你会以为我在狡辩,但我告诉你,柳乐是故意不逃,让自己被杀的。当时,激进派想要挑起海陆大战,可他们表面上的名义却是建立陆上殖民地,扩张领土。我们和平派没有办法制裁他们,柳乐才选择自我牺牲。」 璇朝安身体摇晃了一下,「柳乐的死亡,是为了给你们和平派一个理由,一个能讨伐激进派的理由?」 「没错,她不希望鳞光影妖的内斗牵扯到陆上,如果你执意要杀女王,那我们鳞光影妖一族绝对会向你和东大陆宣战,你难道希望柳乐的牺牲白费?」 璇朝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同时,小西望着那崇高的血藤圣树,发出一声声的悲鸣。 璇朝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在水中虾内。 柳哀见到他睁开双眼,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 璇朝安立刻问她,「我们现在是在回程的路上?」 「是啊,正在前往中央岛。」 「我昏倒后,还有发生什么事?」 柳哀神色有些尷尬,「那时候我也昏倒了,听韩昭哥说,没发生什么事,然后,女皇指派一位鳞光影妖和我们回去,协助我们办理楚月笙的案子,也能作为人证。」 柳哀又把一个储物袋交给璇朝安,「你昏倒后,韩昭哥替你收了你的法器,法器就在袋子里,记得要把袋子还给韩昭哥。」 璇朝安点头。 「另外,血藤圣树分享给我一点点力量,我发觉回去碎片空间后,应该能一举突破,成为金丹期修士。」 璇朝安双眼一亮,十分惊喜,却依然保持沉默,小西也显得心情不大好。 水中虾平安无事地抵达中央岛, 眾人才刚出船,并联系上岛上的补给团队,就听见群眾的尖叫、怒斥声,接着是爆炸声、火焰燃烧声。 璇朝安让所有人回到船上,重新回到海中躲避,并命令韩昭顾好全船的人,自己则和小西衝出船外。 他踏着飞剑快速绕中央岛一圈,发现有无数暴民发疯似地作乱。 同时间,他感应到西大陆传来强烈的波动。 两边他只能选一边,他咬咬牙,还是选了西大陆,因为发出波动的地方正是极西禁区。 抵达现场,天道的修士团,以及西大陆的几家大媒体公司,已经取代了原本做秘密实验的那些歹人,控制了这个地方。 只见修士团悬停在空中,媒体记者也都搭上直升机。 禁区的地面在震动,地面之下有东西在乱窜,应该是那头海兽在吃那些蠕虫。 璇朝安询问修士团,才知道他们花了好多天和西大陆政府交涉,西大陆始终不肯答应,他们才在前天搞了一个突袭行动,镇压此地,迅速开凿封在海兽身上的陆块、岩石。 为了防止海兽逃入海中,他们从海兽的脖颈处往下开挖,结果,似乎不小心挖断了某个像金属颈环的物品,海兽便突然开始暴动,猛地挣脱束缚,鑽进土里。 眾人见海兽如此霸道,不敢贸然接近地面。 修士团也不是故意要挖坏那金属环,只是他们一开始没预想到,下面还有其他东西。 忽然,震动停了,璇朝安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第三十六章 柳青青 海兽衝了出来,眾修士纷纷往后退。 然而,有些人还没取出法器准备应对,就先吐了出来。 璇朝安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询问那些海族,他们都不肯说出海兽的底细。 不,山雅切族的耆老说得没错,牠根本不能称作海兽,因为牠长着一颗海兽头,脖颈以下却是人类的身躯。 牠是人类与海族结合之子,而且是突变体,才会长得如此巨大。 牠的影像已经被媒体转播出去。 过去的西大陆政府,对禁区内住民的压迫与恶行,想必迟早会被揭发。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这头鱼人。 鱼人快速往东边衝,修士团立刻行动,打算到围墙边,藉着地形优势,来制伏牠。 懂得金行法术的修士,连忙在墙上,製造出一根又一根的金属尖刺,把高墙转变成钉墙。 虽然这对鱼人有点残忍,但为了西大陆眾多无辜的人类,也只能解决掉牠了。 鱼人并不聪明,可也没有笨到去往尖刺上撞。 牠中途便开始蓄力,往空中用力一跳,想要越过高墙。 修士团每个人都发射法术,打在鱼人身上,鱼人受到法术衝击,力量被消耗,从空中摔落。 牠胡乱地吼了一声,衝进地下,打算从下方穿过高墙。 这下糟了,各种管线、铁道都在地下,西大陆的损失惨重。修士们没有办法将牠从地下拖出来。 鱼人不停向东窜去,璇朝安观察牠前进的方向,发现正好会经过楚家的老屋。 这时,他看见一个神秘修士,打破了楚家老屋的屋顶,从屋内飞出来,手里还拿着根手杖,应该就是柳哀潜入屋内见到的那根。 璇朝安想,鱼人有修士团会处理,自己便衝去找那位神秘修士。小西化做一隻苍蝇,附在璇朝安背上,一同前行。 神秘修士嘿嘿一笑,「璇朝安,我老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想跟你交手,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璇朝安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你来偷楚家的东西做什么?既然想与我比试,就不要遮头遮脸的!」 「哈哈,我来借用我朋友家的东西,有何不可呢?你确定要见我的真面目?至今没有人看见我的脸后,还能存活。」 神秘修士拋开斗篷,摘下面具,露出一颗没有毛发的头,他居然是僧人方静! 璇朝安不由得想起妖僧的传闻,「你就是传说中的妖僧?」 方静阴阳怪气地笑,「正是。」 璇朝安明白中央岛为何突然有那么多暴民了,肯定是方静之前待在中央岛,假借传授佛法,趁机洗脑。 「你洗脑那些良民是为了什么?」璇朝安问。 「洗脑?我只是解放他们内心的慾望,如果他们心里乾乾净净、毫不骯脏,那就不会做出那些恶行了。真正的恶者是谁?是你说的那些良民啊。唯有直视内心的污浊,才能洗去污浊。」 僧人话一说完,身上又伸出两条乌黑的手臂。 从方静那扭曲的价值观判断,璇朝安认为这妖僧可能魔佛双修,才会将善恶是非混淆在一起,造成此等大乱。 妖僧的乌黑手臂释放无数黑气,把他自己和璇朝安被包在黑气之中。 黑气包围上下左右所有空间,没有一丝光线照得进来。 妖僧召唤出一尊浅笑的大佛,大佛逐渐向璇朝安逼近。 璇朝安既要避免碰到外边的黑气,大佛又压缩他的空间,情况对他很是不利。 璇朝安召唤一把紫金锤,用力地敲击大佛,大佛胸前破了一个大洞。 妖僧惊讶,那紫金锤至少是上级法器,才能对他凝聚出来的金佛法相,造成如此大的损伤,但他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笑出声来。 大佛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十指也长出利爪,像个野人般,朝璇朝安扑过去。 璇朝安大感不妙,他没想过大佛竟会狂暴化。 妖僧幸灾乐祸,「璇朝安,你抗拒佛法,是你自己的事,可你用法器毁佛,那就是大逆不道,必然招致报应。」 璇朝安没时间耗,马上就叫出小西。 小西化为鳞光影妖领地中的巨蟒,瞬间就将黑气给撑破,把大佛撞碎。 妖僧被巨蟒紧紧缠绕,骨头发出碎裂声。他吓呆了,搞不清楚一条巨蟒如何凭空出现。 妖僧口吐鲜血,以血献祭,一口气召唤五位签订过契约的阴灵,附身到自己身上。召唤阴灵,需要减寿,他得速战速决。 「哼,璇朝安,有五位阴灵助我,我会让你见到地狱的惨象!」 小西化为鸟儿,落在璇朝安肩上。 璇朝安冷淡地说:「方静,你根本从来没见过地狱。」 「我没见过,难道你就有?」 「你可听说过六道轮回经?」 妖僧摇头,与阴灵沟通后,正要向璇朝安出手,却发现璇朝安与鸟儿的气息合二为一,境界不断提升,无比逼近聚神期! 全世界的修士,都感受那股威压,纷纷朝璇朝安的方向看去。 妖僧自认实力不敌璇朝安,决定要逃跑。 璇朝安打开一个黑暗的通道,里头走出两名其貌不扬的矮子。 矮子持着锁链,发现到方静身上有浓重的阴气,便甩出锁链将方静捆住。 妖僧嗤笑,嘲笑矮子自不量力,想要把锁鍊震断,却发现锁鍊十分坚固,他挣脱不开。 璇朝安叹气,「方静,通道里头就是地狱,你只是人间的修士,又怎么抵挡得过地狱的鬼卒呢?」 说完,只听得方静一声尖叫,通道和方静都消失了。 楚家那根手杖随着方静,一起落入地狱。 这时,璇朝安发现,巨大鱼人不再朝着楚家老屋前进,而是原地打转。 看来手杖具有吸引鱼人的效果。 现在想来,楚家老屋就是个陷阱,楚月笙早就猜到璇朝安会到她老家调查,万一将手杖的禁制解除,依璇朝安多年的经验,鱼人的金属颈环就会跟着碎裂。鱼人得到自由后,便会朝手杖所在之处衝过去。 楚月笙果然非常可怕,她总有无数方案能够达成她的目的。鱼人这样一闹,西大陆不晓得会承受多大的伤害。 璇朝安感到后悔,要是他不通知老洪,请天道的修士团来调查,修士团也就不会不小心破坏那金属颈环了。 璇朝安趁着自己强横的气势还未消退,用紫金锤往鱼人附近的地面一砸,将鱼人震了出来。 修士团早已蓄势待发,趁鱼人还在空中,就一起射出飞剑,将其刺伤。 鱼人大量出血,体力下降,每每想鑽进地里都被阻止。 修士团继续针对牠的伤口施展法术。 软磨硬耗之下,鱼人奄奄一息,然后摔倒在地。 修士团展开讨论,最后得出统一的意见,就地处死。 璇朝安闭上双眼,屏气凝神,他和小西的气息与境界又恢復往常的样子。 璇朝安向修士团道别,回到中央岛。 妖僧方静一死,那些作乱的暴民总算停了下来。 海军加快补给速度,迅速啟航前往西大陆。 整理证据,将楚月笙判刑,是西大陆警方的事情,璇朝安与芭夏一别,便不再协助,他相信警方自己有能力处理好。 韩昭打算要去拜访修士团。 璇朝安、柳哀、小西去了一趟牛鹤县,璇朝安向老洪报告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老洪听到海陆大战被成功阻止,高兴地手舞足蹈。 璇朝安要带柳哀回到碎片空间,帮助她提昇至金丹境界。 柳哀却不想那么早回去,她希望到处逛逛。 璇朝安想,倒也不是很急,就和她在东大陆逛了十多天。 这段期间,璇朝安挑了一个赤红的凌焰石手鐲,送给了柳哀,因为他觉得很适合她。 柳哀爱不释手,戴上左手手腕后,常常用右手护着手鐲,深怕手鐲不小心碰坏。 回到碎片空间,璇朝安让小西照顾柳哀,帮助她晋升,自己则走到竹林旁,解开禁制。 朱林内有几间小屋,正中央的小屋里有一副冰清石雕逐的棺材,柳乐的尸体就放在棺材里。 棺材旁的小床上躺了一位女性,她闭着双眼,胸口随呼吸起伏。 她正是柳青青。 其实,柳青青一直都在他这里,但他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 柳乐终生都致力于守护海陆之间的和平,柳青青身为柳乐的后代子孙,竟然去帮楚月笙,想要用血罐去污染血藤圣树,引起大战,这让璇朝安无法原谅。 那一天,他在中央岛意外看到一位修士,在偏僻的暗巷屠杀几位莽桑人,口中隐约唸叨着「大东海」这个词。 璇朝安知道大东海住着鳞光影妖一族,眼见这修士做出杀害海族这种禁忌之事,他便趁修士施放火球烧掉莽桑人时,使用幻术将修士困住。 修士不停在原地转圈,或许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竟然果断地将自己的意识摧毁。 璇朝安接近一看,才发现是柳青青。过去,他们曾经在柳氏家宴见过面。 璇朝安从她的储物袋中,找到一本绿色封面的笔记,笔记中能看到她对大东海进行了不少调查和观察,却独独没写到她对大东海要做什么。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穫,笔记的内容展露出一些端倪,他从中判断柳青青很有可能是天道的密探。 从那时候起,他就推测到,有人恐怕是想挑起海陆衝突,不过,由于当时快要到怡兰拍卖会举办的日子,所以璇朝安便先去参加拍卖会,再去调查柳青青的事情。 床上的柳青青虽然肉体还活着,但没有意识,等同于是个死人。 璇朝安一把抱起柳青青,走进炼丹室,开始融炼她的肉身,将它化为一种精纯的液体。 他带着液体回到小屋,打开棺材盖,柳乐的尸体有着几道致命的伤口。 由于柳乐已死,尸体没有復原力,所以璇朝安只能以外物来修补伤口,而他选择的就是柳青青的肉身,毕竟,她们属于直系血亲。 璇朝安想,这也算是让柳青青将功赎罪吧。 第三十七章 回首 过了将近三十天,柳哀总算晋升至金丹期。 她正想要和璇朝安通报喜讯,却发现气氛不对劲。 小西别过头完全不理她,璇朝安一脸阴沉不说话。 「师父,我是金丹修士了。」 璇朝安语气平淡地说:「是啊。柳哀,你还记得你是我的灵僕吗?」 柳哀心头觉得不妙,谨慎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你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对吧?」 她又点头。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师父,你还是直说吧。」 「我要你……我要用你来復活柳乐。」 柳哀双眼睁大,「復活?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我的本命功法叫做六道轮回经,它能让我进到地狱,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从地狱中取回柳乐逸散的魂魄,并且修復好她的身躯。现在我只差最后一步,就是让魂魄与身躯连系,我需要你!」 血藤树具有影响人心神的效果,璇朝安认为,加入百龄以上的冰蟾,还有冰属性灵石,就能逆转血藤树的效果,变成稳固心神。 而血藤树精又比血藤树非凡,或许能把稳固心神的效果,提升为连系肉体与魂魄。 「我会死吗?」柳哀茫然、不安地问。 「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使用你的肉身,我会把你的魂魄提前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柳哀感觉一切都不现实,宛若作梦,她使尽全力让自己开口,「我愿意,但我希望,你告诉我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说完,璇朝安的整条右手臂就碎裂成无数块。 柳哀摀住嘴,从手臂的断口看进去,璇朝安的身体明显是由各种东西组成,有不同顏色的肉块、奇怪的金属、随意蔓延的枝枒,还有一个神色邪佞的小婴儿,正朝着断口往外探头。 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陪伴她的璇朝安,竟是怪异的合成改造人! 她从很早之前,被璇朝安牵住手时,就感觉到璇朝安的手臂、手掌似乎有些奇怪,之后,璇朝安身上无缘无故出现妖气,她便把一小段比针还细的血籐枝枒,偷偷刺进璇朝安的右手里。 刚才,她用灵力使枝枒膨胀,把璇朝安手臂撑裂,因为她晓得璇朝安的右手是义肢,无须顾虑,可她没想到,璇朝安本人会是这个样子。 璇朝安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抱着自己的头大喊,「我这是怎么回是?我的身体怎么会是这种丑陋、噁心的样子!」 柳哀被吓坏了,不停往后退。 小西甩甩头,化为巨犬将璇朝安按住,璇朝安很快就停止不动。 璇朝安体内升起一团黄色光,进入到小西体内。 小西无奈开口道:「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秘密。」牠发出的声音和璇朝安一模一样。 「小西,你竟然会说话!」柳哀惊讶。 「根本就没有小西,我就是璇朝安,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璇朝安,是我製作的仿生人傀儡。」 柳哀难以置信,「真的?怎么会怎样?」 「因为我和柳乐曾经掉进一个深渊,那里有本六道轮回经,我为了让我和柳乐逃出去,不得已修练了它。它一共分为六个阶段: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修罗道、天道、人道,当我修练到第三个阶段畜生道时,我发现自己可以变成各种动物,却再也变不回人了。」 于是,璇朝安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开始使用傀儡,并施展秘术分出一半的元神到傀儡内,令傀儡有了意识。 璇朝安在分出去的元神中下了暗示,让傀儡坚信自己是璇朝安本尊,而动物模样的璇朝安则是灵宠小西,不过,暗示并非十全十美,傀儡还是偶尔会对自身產生质疑,小西就会重新对傀儡进行调整。 这次,由于见到自己的内部构造,傀儡的意识终于承受不住而歇斯底里。 元神代表修士的灵魂高度,通俗点说就是境界,可空有境界并无法施展法术、使用法器,还需要有元婴来提供动力才行。 元婴在璇朝安本体中,无法分裂。逼不得已,他只好把以前得到的一个人造妖婴,放进傀儡的胸腔。妖婴非属自然產物,所以,每当耗费过多力量,就必须吃些毒物,例如:虫、草、液体等,来恢復最佳状态。 柳哀走过去,抚摸璇朝安的头,她为他感到心疼。 「师父,你非得要復活柳乐不可吗?」 璇朝安点头。 「为什么?因为你爱她?」 璇朝安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爱,我只把她当成朋友,一位无可取代的挚友。」 「那么,如果我说我爱你呢?你也不会改变你的决定?」柳哀真挚地盯着璇朝安的双眼。 璇朝安泛起冷笑,「爱我?别开玩笑了!我入了畜生道,只能长成这副可悲的模样,谁会爱我?」 柳哀强忍鼻酸,流下眼泪,「有啊,就是我。就像你只选择牺牲我的肉身,要特地替我保存我的魂魄,难道我就不能够只爱上你的灵魂,而不在乎你的外貌?」 璇朝安愣住了,他没办法思考,无法理清内心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僵硬地道:「我还是想復活柳乐。」他对柳哀讲出这句话时,并不是以一个师父的身分,对徒弟下命令,而是伴随着徬徨,略显无助地向柳哀恳求。 柳哀叹了口气,努力撑起笑容,「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我的小屋后,很快就来找你。」 「你待会直接去竹林就好,我在那里面等你。」 璇朝安在竹林小屋内佈好法阵、用具,柳哀如她所说,没多久就过来了。 他准备要开始尝试復活柳乐,柳哀却突然大声道:「我以天地、以修仙之道起誓,除非璇朝安真心爱上了我,否则我的魂魄将陷入永远沉睡,无法甦醒。」 语毕,柳哀的魂魄缩成了一颗极微小的珠子,身体也变回血藤树的模样。 璇朝安面对柳哀的毒誓,哑口无言,他赶紧查看柳哀魂魄的情况,却发现这种状态下,他没办法将魂魄转移出来。 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他握紧双拳,还是执行了復活法术,亲眼目睹血藤树一点一点地消失。 柳乐顺利復活,柳哀的魂魄也完好无缺,只不过却埋藏在柳乐的体内深处。 璇朝安见到故友的确挺高兴,可内心感受到更多的则是疲倦。 柳乐第一时间关心的是鳞光影妖的激进派,是否攻上了陆地,听到璇朝安说一切都没事后,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復活法术非常成功,没有留下后遗症,柳乐在碎片空间休养了一个礼拜,便离开了。 璇朝安孤零零地,走到柳哀所住的小屋,他送给柳哀的手鐲,被她拔下来放到桌上。墙边,放着那块他给她的门匾,可门匾上写的却是她欲对他诉说的爱语。 三个月后,楚月笙被西大陆政府软禁监视,但仍能过着还算正常的生活,继续画漫画。 这样的结果,璇朝安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政府根本没那个胆处死楚月笙。 一年后,海陆大战爆发了。 还是楚月笙告诉璇朝安,他才知道真相。 原来,楚月笙那位僧人师父拥有三种种族性状,是非常罕见的混种人。 僧人身上同时呈现了鳞光影妖、暗洞狼、分裂黏液虫的性状,身体结构极为不稳定,所以平时才不怎么活动,一动起身体就显得歪歪扭扭。 当时在血藤圣树旁,僧人被盖在龟壳法器里,他製造了假爆炸,同时,把绝大部分的身体,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黏液虫,渗进土里逃脱。 鳞光影妖繁衍后代,依照身分不同有两种方式。 皇室成员为了保持后代血统纯正、优良,会挑选最棒的一颗卵来受精,将受精卵放入女性体内孕育,其馀没有受精的卵则通通销毁。 而一般的女性鳞光影妖,则将卵交给育儿殿保管。育儿殿会定时请不同男性排出精子,使卵受精,受精卵由育儿殿照顾。 僧人以黏液虫的姿态闯进了育儿殿,不留痕跡地在未受精的卵上,大量排洩精子,结果,无数的受精卵孵化后,都出现了暗洞狼、分裂黏液虫的性状。 由于僧人是以黏液虫的模样散播精子,暗洞狼与分裂黏液虫的性状,出现的机率为一比十。 僧人变本加厉,甚至拐走一两位黏液虫海妖,希望之后能有更多人手,下次继续使鳞光影妖的卵受精。 这第一批有异状的后代孵化后,鳞光影妖发现育儿殿居然遭人入侵污染,怒不可遏,便向西大陆进攻。因为鳞光影妖认为,兇手就是楚月笙,一定是楚月笙又使用了什么诡计。 西大陆又向东大陆求援,于是,如楚月笙所愿,海陆大战爆发了。 璇朝安终究还是输给了楚月笙。 大战开打,柳乐自然义不容辞地参加。她理解鳞光影妖的心情,可她还是忍痛选择站在陆上世界这一边。 璇朝安不想参战,却为了柳乐参战,并整天守在她身边。 他想要好好保护柳乐,确切来说,是柳乐体内的柳哀魂魄,他也不清楚自己对柳哀的魂魄为何开始有了牵掛。 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年,柳乐战死,璇朝安手中已经没有血藤树精这种珍稀宝贝,没办法再復活柳乐。 幸运的是,柳哀的魂魄平安无事,依旧在柳乐体内沉睡。 柳乐战死,璇朝安十分难过,得知柳哀魂魄安好,他则喜极而泣。 如果柳哀的魂魄处于正常状态,那么柳哀立刻就能把柳乐的肉身拿来使用,因为柳乐死亡,魂魄已入了地狱,准备轮回。 然而,柳哀却发了重誓,他只好把柳乐的尸体送回碎片空间,把伤口修復完毕后,好好保存。倘若有一天,柳哀的魂魄甦醒,就能立即使用柳乐的尸体作为她的新肉身。 战争打了八年,逐渐进入尾声,陆上世界处于不利的局面,不过,海陆双方隐隐有和谈之意。 自从柳乐战死,璇朝安就逐渐淡出战场,只窝在碎片空间里。 某日,他坐在竹林旁,取出以前送给柳哀的赤红手鐲,一隻以竹林为居的蓝冰映蝶停在了手鐲上。 璇朝安凝视牠,脑中不断浮现过往与柳哀相处的回忆,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当他回过神来,那隻蓝蝶已经不见踪影。 璇朝安站起身,进入竹林小屋看望柳哀的魂魄。 柳乐的肉身依旧紧闭双目,柳哀的魂魄没有任何反应。 他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喊,「师父。」 老实说,他不只出现过一次这样的幻听了,可每每回头却只能面临失望。到了后来,他来到竹林小屋,甚至不敢张开神识,他害怕神识一扫,不用亲自走到柳乐的尸体旁,便已得知令人沮丧的结果。 「师父!」 他又听到一声,语气比前一声还要急促。 璇朝安害怕,他害怕绝望。 他做好觉悟,使尽全身的心力,缓缓回头……